我在灰燼裡等你
我低頭整理數學老師這節課上講的拋物線經典例題，身後的女生嘰嘰喳喳地談論：“你說，曼文怎麼了，剛才上課卷子上那道題她居然會誒，她不是一直都不學習的嗎？”“嗐，我估計啊，就是想像初三那會兒一樣當個黑馬，想表現得特別一點吧，也不想想這兩個時間段能一樣嗎？簡直是痴人說夢…”
我低頭微微一笑，屁，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管你們怎麼說，我要走上逆襲之路！
沒錯，我穿到了一個陌生女孩身上，桌上有一張36分的高三數學卷。想到當年我好歹是從985畢業的，突然笑出了聲。
剛意識到我重生並穿越了時，我看了看我的手，標準的黃面板，環視周圍，都是清一色的小麥色，他們嘴裡嘰裡咕嚕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我差點以為我穿越到了非洲，拿起桌上的小鏡子，照見一張長得還行的臉。比之前的我漂亮，可是眼下有淡淡的烏青，一看就是長期睡眠不足。
低下頭，好傢伙，我的手腕上居然還纏著繃帶，桌上還放著一部手機正在看懸疑小說，書桌裡各種小說被擺放的整整齊齊，書桌上亂糟糟的堆著各種複習資料，還有幾本嶄新的筆記本，被捲成一團的試卷，上面都是慘不忍睹的分數。
我開始看被捲成一團的試卷。2020-2021學年…是我高考的九年後。我好奇的抓了抓纏著繃帶的手腕，一陣刺痛襲來，腦子裡突然湧進一些不屬於我的記憶。嗷，原來是這具身體的記憶。這個地方教資落後，四五百分左右就能奪得年紀第一，嘖嘖，還真是不錯。
這具身體的原主是個不學無術、叛逆心極強的刺頭。抽菸喝酒紋身打架，高一高二簡直就是荒廢度日，每週一有時間就去泡吧，常常醉酒回到宿舍，到高二後因為宿舍規矩太多就開始走讀。從小被父母放養長大，到高三才漸漸開始被漸漸約束。這不，手腕上的正是被硬逼著去洗掉的紋身，因為發炎不得不割腐肉才纏上繃帶，不知道的還以為割腕自殺了。
話說這原主也是個花花腸子，沾花惹草是個數一數二的渣女，光是這兩年談的戀愛就不計其數，往往不到兩個月就沒新鮮感了，嘖嘖嘖，既然我成為了曼文，自然就不能任其荒廢下去。
成為曼文後，起床時我默默把滿頭的小辮拆下來，頭髮一團捲曲不忍直視。我翻箱倒櫃把校服找出來穿上，拖了曼文的福，可以住在家裡。
沒有管家裡保姆的驚奇眼神，我順手抓起桌上的包子衝出門去，逆襲的第一天的不能遲到。
第一天就是數學課，數學老師可能是天底下最愛提問的老師了，剛剛講完拋物線公式，他馬上就要叫同學上黑板做題。
我，年級學渣曼文，本著告別過去迎來新生的原則，高高舉起了手，在老師和同學驚訝的目光中自信地走到黑板前洋洋灑灑解答題目。於是就有了開頭一幕。
教室門口，曼文曾經的玩伴江辰，一個別名叫二狗的同學，正在深情呼喚曼文，連聲喊曼曼。
我跑過去，狠狠質問：“幹啥玩意，打擾了我學習你賠得起嗎？”
二狗被我的學習發言嚇到了，瞪著眼睛問我：“曼曼，不是你說要把程燕的舉動都告訴你的嗎？”
哎，這個渣女曼文啊！
我擰擰眉心，深情愜意的拍拍二狗的肩頭並語重心長地告訴他：“狗子啊，聽話，以後這種事情就不用告訴我了。我現在的目的是星辰大海，OK？中午吃飯的時候把兄弟姐妹們叫上，我要開會，姐請客。”
狗子一臉疑惑的離開了。
回到教室，我細想程燕是何方人物，頓時一個高冷禁慾學霸的樣子就印入腦海，程燕和林豔同讀一所高中，同為學霸的兩人從互相欣賞到心心相印的情深義重，最終攜手同約985，美好團圓。
而這一切都離不開原主的推動，原主家境不錯，有一群朋友，平時吃喝玩樂。喜歡上程燕後，揚言“自此海後收心”並率領朋友們不捨追求，最終成了男女感情的催化劑。
充實的時光總是很短暫，在班級眾人的竊竊私語中，我完成了一上午的學習。
中午我看到了七八個人在等我吃飯，憑著姐曾經的威嚴，我大手一揮帶他們來到了校外的餐廳。
好像突然變化這麼大感覺不太科學，我決定委婉一些把我的想法轉達給他們。
吃完飯，我喝了口枸杞茶（別問，問就是養生，不關頭髮的事），按照曼文的脾氣開問：“在座的兄弟都是自己人，我有話就直說了。我不喜歡程燕了，今後大家也不要把他的訊息告訴我了。”
兄弟們面面相覷，不知所謂。
別人眼中他們是混子，是校園的不安定因素，在我看來，他們也是一群處於偏見與迷茫之中的年輕人。
如果可以，我，是不是可以把他們引導到正常的人生軌跡中來……
頓了頓，我繼續說：“姐現在呢，就是想安穩學習，學出個樣來給那些學霸們看一看，別老動不動瞧不起咱。至於你們，也和我一起學！”
無視底下的怨聲載道，我揮一揮衣袖帶著我忠誠的二狗翩然離去。
告別每日的「打打殺殺」，現在的曼文已經是一個正常的高三理科學生。曼文父母對女兒的變化既驚又喜，紛紛表示支援，並贈送了各種豪華禮包。
成為曼文的第五天，我在體育課上碰到了一起上體育課的程燕和林豔。
兩人長相真的上佳，程燕是深沉款，林豔摻雜著陽光與柔弱。
嗐，女主的陽光不就是來打動男主的嗎，柔弱不就是讓男主心疼的嗎？
再一想曼文明豔張揚的臉，這是輸在了起跑線上。
體育老師一次帶兩個班，就隨手劃分了小組，讓大家活動活動，自由選擇器材。
我眼多尖啊，看著程燕與林豔都選擇慢跑，我當機立斷選擇了去打羽毛球。
那天的風兒甚是喧囂，我不該和二狗打羽毛球的，分明是羽毛球打我們。
正當我使足了勁發球時，陣風把我的球帶離了二狗的接球範圍，風兒吹動著它，雲兒撫摸著它，它最終落在了剛好跑到這邊的林豔的額頭上。
我……
那一瞬間，我心裡五味雜陳，這是啥運氣。
我強忍尷尬和二狗來到男女主面前，看到豔額頭紅彤彤的一塊，再看到她杏仁大眼裡團團轉卻不肯落下的淚珠，我的天，我好心疼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我道歉說出口，程燕低沉的聲音傳來，帶著明顯的不悅：“曼文，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怎麼了，他不會是以為我還在接近他吧？
得，是咱的錯，也是曼文之前的行為太沙雕，給人家留下不好印象了。
想到這，我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沒想到今天風這麼大，真是不好意思。”頓了頓，我又補充：“程燕同學，之前那些操作真是給您帶來麻煩了，以後我不會了。”
程燕還沒說話，林豔低著頭，素手輕拉程燕的衣角：「算啦算啦，你不要生氣了，曼文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很疼，沒關係的，別因為我和同學生氣。」
嗯，這個語氣，這個動作，我是不是遇見有點綠茶性質的女主了？
二十三年來，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女孩子，真是莫得經驗啊，為啥只有我一個人穿進來了，我需要我的鵝子們支援！
二狗挺身而出：“今天也是我們的不對，我們可以和林同學一起去醫務室，一切責任我們來承擔。”
“對對對。”
“沒關係啦，大家都是同學。我和程燕從小是鄰居，他性子就這樣，不太願意說話，你別介意啊。”林豔不好意思地笑笑，似乎還帶著炫耀？
「豔豔，我們走。」程燕拉著林豔轉身離開，林豔還回頭衝我俏皮地笑。
轉頭二狗若有所思地對我說：「曼曼，你追不到程燕都是有原因的。」
曼文與林豔第一次交鋒，完敗！
日子波瀾不驚地過去，以前的那些兄弟也都不是窮兇極惡之人，在我的帶動下，大家都能遵守校規，不再惹是生非。
二狗從眾多小弟中脫穎而出，成了我的好朋友。二狗不但長得好，性格也是粗中有細，和我很是合得來。
很快，我穿來後的第一次月考到來，我決定今天一定要給諸位露一手，不負我每天讀到十點的書。
看到考場座位排名，哦豁，第二十考場，不愧是曼文 794/800 的成績。再一看，哦豁，程燕與豔雙雙並列第一考場，還是前後桌呢，嘖嘖嘖……
等會，程燕前面還有人呢？
李霽，年級排名第一。這個名字，我怎麼不太有印象呢？
二狗隨口說道：「我知道啊，李霽，咱年級第一啊，一班的。低調得很，平時上課來下課走，你沒見過正常。」
也是，畢竟我的時間點和李霽都是反著來的。
上午語文，下午數學，第二天理綜和英語。我一直待在最後考場，老師都不太管，學生也是樂得逍遙，睡覺的比比皆是。
只有我，兢兢業業，認認真真地答卷，好在奇蹟般地，我的筆跡和原主差不多，也沒有露餡的擔憂。
順便一說，由於我在最後一考場的優秀表現，使得監考老師對我加倍關注，恨不得坐在我旁邊不走。
考完試後我直接放學回家了，畢竟曼文只有一些吃喝玩樂朋友，唉呦，失敗啊。
百無聊賴，我騎著腳踏車決定穿個近道。一個近道，又是另外緣分的開始。畢竟，緣，妙不可言…
挺長的巷子裡，周圍沒什麼人，一塊塊石板因為長年潮溼被青苔覆蓋。我一路慢悠悠地騎著小車，總感覺周圍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掂量了一下原主的身手和我的身體素質，嗯，不怕。
停好車，順手抄起了一根粗點的樹枝，朝聲音走過去，遠遠地，我看見是一個小孩子蹲在牆角哭泣，我鬆了一口氣，走過去問。“小朋友，你哭什麼呢，讓你爸爸打了一頓？”
“沒。。。沒有。。。。嗝。。。。我的錢。。。。被壞人搶走了，哇……”小孩抬起頭來，臉上有一道抓痕。
嘿，居然有人連小孩的錢都搶，要不要臉。
“別哭了，搶了多少錢，姐姐給你。”
我掏掏兜裡的錢，有幾百塊。
“那個錢有好幾十，是哥哥打工掙來的，哥哥太辛苦了。”孩子一邊說，還一邊抽泣，說話斷斷續續。
哎，看看他都洗的發白的衣服褲子，我估計孩子家裡的情況也不是很好，這幫沒良心的。我蹲下來，拿紙巾擦了擦臉，安慰道：“別哭了，姐姐這裡有點錢，你先拿回去好不好，要不姐姐送你回家吧。”
正說著，又傳來一陣說笑打鬧的聲音，孩子把我往外推：“姐姐你快走吧，就是他們搶了我的錢。”
聽起來人不多，我把孩子抱起來，放到高點的臺階上，順手報了警。
接下來的過程不用想，就是這兩個小兔崽子，打劫完孩子還想打劫我，我剛放倒一個，警察就趕到了，把人帶走了，我和孩子也順便過去做了個記錄。
事情簡單清楚，拿回了孩子的錢，我倆就出來了，警察通知李勳（小孩）的哥哥來接他了，我也正好回去拿自己的腳踏車。
很快，孩子的哥哥過來了，我打量著還是個少年，穿的簡簡單單，劍星眉目，好看的很，只不過他一見到我就皺起了眉。我也不知道是為啥，怎麼，我惹你了？
李勳撲過去說了事情起末，李霽揉了揉他的頭，過來向我點頭致意：“你好，我是李勳的哥哥李霽，謝謝你幫了李勳。”
我撓了撓頭：“沒事，順手的事兒。”等會兒，他是誰？李霽？我們學校的年紀第一？
想到這，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果然長得好看又有禮貌，不愧是第一啊！
我嘿嘿笑兩聲：“你好，我是曼文，一中的學生，你是不是也是呀？”
李霽點頭：“是，今天太謝謝你了。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不，不能和學霸過渡交流，否則會暴露我的缺點，我擺擺手：“沒事，你倆快回去吧，我家裡人一會兒來接我。”
“那好，曼文同學也注意安全，我們就先走了。”李勳還揚揚手：“姐姐再見！”
“再見。”我看著哥兩離開，我打了個電話，讓唐媽找人過來接我，腳踏車也順便取回來。
晚上睡覺前，我躺在床上背了一會兒必考3500詞，溜神想著怎麼和李霽打好關係，如果我和學霸成了朋友，他的筆記能不能借我看看啊。。。
不得不說，高中老師是真的有效率，週一週二考試，週三就出成績了。我美滋滋地坐在位置上等著老師公佈成績，這時班主任進來站到講臺上，手裡翻著試卷和成績單板上開口；“這次咱班成績還不錯，先說一下總體，咱們班平均成績在理科班第二，還行。楊洛在年級排名上上升五名，排第五名；吳昊上升三名，排第十；許霞下降了十名，注意了啊，排二十，還有一個曼文。”班主任抬頭看了我一眼，我挺直腰板。
“曼文這次總分380，在咱們班排第八，年級47名，進步巨大。”
“切，曼文抄誰的？”
“不知道啊，最後一個考場都和她差不多呀！”
“那就是抄書了，不會就不會唄，還抄。”
底下一片唏噓聲，我倒是一點都不在乎，成天聽別人的累不累，為什麼讓別人左右自己。
“接下來我們講試卷，曼文，你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
一節課下來，我記了兩頁知識點，下課後我跟著班主任來到了辦公室。
“曼文，你這次考試是自己做的嗎？”
“是，當時監考老師都在我周圍，我沒有作弊。”
“老師一直覺得你不是壞孩子，現在能開竅學習了也是好事兒。繼續保持，有不會的就來問我。”
“嗯，謝謝老師。”
還沒等我回到教室，一夥人攔住了我的去路。
“哎，這不是進步三百多名的曼文嗎？”兩個扎著馬尾的女孩面帶譏諷。
“是呀，也不知道抄誰的。看著人家程燕和林豔都是年級前幾名，著急了唄。”
林豔跑過來，拽住雙馬尾女孩：“阿羽，你別這麼說，曼文進步這麼大，說明人家真的努力了。”她又回頭和我笑笑：“曼文，恭喜你了，不知道你有什麼秘訣啊，能不能和我們分享一下？”
“林豔，你就是太善良了，她還能有什麼秘訣，就能是抄。”
這是什麼發言，年級第三名來和我要秘籍，是諷刺我抄襲嗎？
“第一，我考什麼名次與你們無關。第二，老師都沒判定我抄襲，你會空口鑑抄？第三，我吃你的了還是喝你的了，你在這兒義憤填膺？”我這才剛從張揚型暴躁女孩化身努力款上進girl一個多月，就有人蹬鼻子上眼了。
義正詞嚴說完，我轉頭就走。
轉身間，我就看見李霽和程燕抱著試卷站在不遠處，這個距離什麼話都應該能聽到。
程燕不屑地看著我，李霽也不動聲色。
我不由得懷疑了，剛才是不是表現不太好，程燕什麼心思我懶得猜，但是李霽不能對我印象不好，我還想獲得大佬的幫助呢。
想到這兒，我扯扯嘴角，對著李霽露出尷尬的笑容，他看著我點了點頭。
我走到轉角回頭，看到了李霽。窗外是濃烈似火的楓葉，淡淡的陽光灑下，少年眉眼精緻如畫，溫暖的不似現實。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日復一日的挑燈苦讀，再次碰到李霽是在清明放假前夕，當時我跟二狗正在街上一邊喝奶茶，一邊閒逛。
街上最不缺的就是有人發傳單，一圈下來我手上拿著厚厚的一摞，只想對遞到眼前的那一張說不。
二狗突然頓住：“霽哥？”
我回頭一看，可不，剛才發傳單的不就是李霽嗎？他倒是沒有在意被同學認出來，點點頭：“你好。”
我趕緊吧遞過來的傳單收下：“霽哥，你在這裡兼職呀？”看見是火鍋店的廣告，我拉著二狗笑道：“可巧，這會兒正餓了，那我們去吃火鍋吧！”
霽哥略一點頭，繼續發下一份。
再和他說話就是耽誤人家工作了，我先撤為好。SUN：
坐在火鍋店裡等上菜的時候，我問二狗：「二狗，霽哥家裡到底是什麼情況呀？」
二狗壓低聲音：「我聽班主任聊天的時候說的。霽哥他爸爸和媽媽很早就離婚了，他和弟弟跟著媽媽，但他媽媽身體又不太好，霽哥就邊上學邊打工。」
我吸了口可樂，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連最愛的火鍋都沒吃出啥滋味。
一個少年，不應該在無憂無慮的情況下就承擔了家庭的責任。
說實話，我沒有動惻隱之心是假的。
要不，要不，我請李霽做我的家教？反正我當初注意人家還不是饞人家的筆記……這樣我可以提高成績，他又可以輕鬆一點。
說幹就幹，吃完火鍋，我讓二狗去打聽李霽的聯絡方式，準備商量一下，晚上二狗不負所望地把微訊號給我，李霽的頭像是純黑色，微信名字直接是本名。
我迫不及待地點選了「新增」，然後就是等結果啦。
等啊等，我就睡著了……
SUN：
早晨起來，我第一件事情就是看微信申請有沒有透過，當然有啦，昨天晚上一點透過的。
這麼晚，也不知道霽哥是在做作業還是剛收工回家啊？
我連忙發訊息過去：「霽哥，你好，我是曼文。」
等了五分鐘都沒有收到回信，估計他也在忙，我就沒打擾了。
一天的課程從早讀開始，我喝口茶潤潤嗓子，準備背課文。
早讀向來是最熱鬧的，來不及吃早飯的偷偷吃，回家住的給住校的講昨晚的電視演了什麼劇情，趴在桌子上補覺的，什麼樣的人都有。
我很想背書的，可是前排的熱乾麵香氣直往我鼻子裡撲，竊竊私語的八卦在我耳朵旁盤旋……
「聽說下個月的藝術節咱們年級要抽人表演舞臺劇呢。」
「是嗎，那不也得是林豔那種學習好長得好的上啊！」
「嗐，誰說不是呢，咱們啊沒指望……」
中午我放棄了精心準備的便當，準備和二狗去吃門口的熱乾麵。
等把芝麻醬均勻地裹在每一根麵條上，我閉上眼睛，細細品嚐，酸豆角讓人生津，芝麻醬濃香，麵條勁道有味，真香！
正吃著，邊上響起了一陣喧譁聲。
原來是個老爺子過來吃麵，但是他略微有點衣衫襤褸，和他拼桌的幾個年輕人不樂意了，嫌老爺子不乾淨。
老爺子就這麼站著，低著頭靠在門口吃。
……可能年紀大了，我現在都看不得這種場景，總覺得眼淚要出來。
我走過去，和老爺子講我們那邊有空位的。
老爺子擺擺手：「沒事，閨女，我馬上就吃好了。」
我招手讓二狗過來，架著老爺子坐下，一起吃麵。
中午的小飯館很是擁擠，我埋頭吃到一半的時候，一隻白皙纖長的手伸過來敲敲我的桌子：「能拼個桌嗎？」
我頭也沒抬：「當然可以啦。」
？聲音是不是有點熟？
我一抬頭，發現霽哥正拿紙擦著筷子。
我，是不是嘴角全是芝麻醬？從二狗的眼神中我都看到了嫌棄……
慌慌忙忙，我抽紙擦嘴，把剩下的麵條快速吃完，對霽哥表示：「霽哥，你吃，我們就先回去了。」
畢竟，太丟臉啦……
二狗撇嘴：「曼曼，你在霽哥面前還挺羞澀的。」
嗐，那種天之驕子，讓我等凡人看了怎麼能不自慚形穢。
我撫摸著我上課一個多月來記的筆記，內心十分感慨，當年我要是有這努力，也不至於……唉，往事不堪回首……
成績也是提高地十分顯著啦，各個老師對我的印象都在逐漸轉優。開心！
班主任對我也是很關照：「曼文，你最近的努力我都看到了，老師替你開心。但是，新內容你可以邊聽老師講邊努力。但是之前的知識你也得撿起來啊，要不讓你家裡給你請個家教吧，這樣比你一個人學輕鬆一點。」
我點點頭：「老師，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總覺得家教不太瞭解咱們平時的進度，要是可以有學霸們帶著我學就好了。」
「這倒也是，最好的還是因材施教。先這樣吧，你平常再多努力一點，別懈怠了。」班主任若有所思。
說者有心，聽者有意。
晚上在學校裡上完晚自習回家，我準備再整理一下材料，就聽手機振動了一下，開啟是純黑的頭像發來的。
「你好。」
霽哥回我了誒，我該說點什麼比較好，不冷場不沙雕還能促進友誼？線上等，挺急的
實在沒想出來，我想著要不就發個小表情包吧，開啟一看，我存的這些都過於沙雕不太適合。我又去現找了幾個可愛表情包，一來一往，都過去十分鐘了，哼唧，先算了吧。
又過了半個月，月考又來啦。上次的成績讓我在第二考場了，可以的，謝然，加油，衝到第一考場！
第二考場的人我都不太認識，也無所謂啦，畢竟同班同學也不太想和我玩。
也許是因為之前學校裡的風言風語，監考老師尤其鍾愛我，在我面前轉來轉去。
末了老師可能被我的魅力折服，不再對我情有獨鍾，轉而對其他同學嚴加防範。
一中的優良傳統：成績出得快。考完第二天的早自習上，課代表就開始偷偷摸摸地傳播從辦公室的訊息。
語文課代表正在繪聲繪色：「我聽說這次作文有滿分誒，好像是林豔的。」
英語課代表點頭：「英語也有滿分作文，我看到了，是李霽的。」
我託著腮想入非非，如果霽哥能做我的家教，一方面可以緩解他經濟困難的問題，一方面作為同學他更瞭解我平常的學習進度，指導起來也更方便。
說話間，班主任殺到，像錄音機被按了中止鍵，教室裡頓時鴉雀無聲。
老趙利落得很，把試卷一發，開始念成績。
前幾名依然是班裡的大佬們，他們的名次來回轉變而已。
「第十名，曼文，年級二十，總分四百零二。」老趙推了推眼鏡，看向全班：「曼文這一個月的努力大家也都看到了，大家有功夫就努力學習，成績不會薄待每一個努力的人。」
公佈完成績，老趙示意我跟他到辦公室去。
到了辦公室，老趙和藹一笑：「曼文啊，這次考得不錯，努力就是有回報的。」
我撓頭，不好意思地笑笑。
「老師也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老師您說。」
「是這麼回事，一班的李霽你知道吧，他家裡經濟狀況不是很好，正巧你想找個學霸帶你學習，老師想著……」
大喜過望就是我現在的狀態：「我知道的，老師。我可以！」
老師有點茫然。
「不不不，我是說，如果李霽同學願意課後給我講講功課，我真是特別榮幸。就是不知道李霽同學願意嗎？」
「那挺好的，回頭我和李霽說一下。你可以先和李霽交流一下。」
「嗯嗯，謝謝老師。」我彎腰致謝，每個老師都願意為自己學生的前途之路披荊斬棘，排除困難。慶幸我遇到的每個老師都很好。
「行啦，先回去上課吧。」老師擺擺手。
「好嘞。」
晚上做完功課之後，我一邊泡腳一邊想著怎麼和霽哥交流。
直接說還是委婉一點先打好關係？我發現「如何和霽哥交流」這個問題，可能比我做數學卷最後一題更難。畢竟最後一題的第一問我還能回答……
我在網上查了一下「如何微信與人交流」，嗯，出來的答案是手把手教我玩轉微信……
點開對話方塊，我突然發現，霽哥的頭像好像變了，純黑色背景最上方有了一絲白亮，我揉揉眼睛，從枕頭底下掏出眼藥水點一下。
哦，我沒看錯，確實有一點白色。
「霽哥，你好。」走穩妥路線吧。
「你好。」
回得真快，開心。
「霽哥，那個老趙和你說了嗎？就是……就是想請你帶帶我學習。我沒有別的意思啊，就是覺得你學習這麼好，我一直也想考一個心儀的大學來著。」前面發得太快，我總覺得沒有表達好。
「趙老師和我說過了，可以。」
嗯？幸福來得太突然，我手舞足蹈間把泡腳水一下蹬翻，殃及地毯。
先不管它，我繼續發：「好的，霽哥。那什麼時候我們商量一下時間？」
「好的，明天中午食堂。」霽哥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簡潔。
我想了想忍住了傳送表情包的衝動，規矩回答：「好的，回見～」
不知道那個「～」有沒有讓霽哥感受到我的熱情……
我從來沒有覺得上午的課有這麼多，天知道我對中午的見面有多心焦。
偏偏從早讀到午飯，中間相差了四小時四十分鐘。
好在今天上午的課上老師都在講試卷，班裡的大佬們在這個階段就會出盡風頭，我偶爾也會被老師叫起來去黑板寫計算過程。
因為我這次月考比上次還要好得多，質疑嘲諷我的少了很多。
下課的時候，前桌的妹子江馨兒回頭趴在我桌子上，眼睛亮閃閃的：「曼文，我覺得你真的很棒，加油！」說完她又害羞地回過頭去。
嚶嚶嚶，這是我來到這後班裡第一個鼓勵我的女孩子。
中午下課的鈴聲一響，大家都火速把書合上，向食堂跑去。平心而論，一中的伙食的確很好，花樣多、品種全，特別是那個滷雞腿，唇齒留香，絕了。
我也撒丫子跑，霽哥肯定有事忙，我得先佔座，來不及叫二狗了，二狗會自己吃的。
中午的食堂裡完全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在一片黑壓壓的人群裡，我被擠得失去方向，只能跟著「潮流」走。
我覺得霽哥這個想法不太好，食堂里人來人往又吵得很，怎麼能商量事情呢？
再想想，霽哥肯定有他的原因。對，我這就是霽哥濾鏡。
遠遠地，瞅見霽哥坐在角落處，我奮不顧身地擠過去。露出大大的微笑：「霽哥。」
霽哥抬頭輕輕一笑：「坐下吧。趙老師和我說明白了，如果你可以的話，每天晚上三節晚自習我可以給你補課。」
我趕緊點頭：「我時間都方便，霽哥，你拿主意就行。」我緊張得不自覺地嚥了一下口水。
霽哥又笑了一下：「我嚇著你了？你別緊張。」
我瘋狂搖頭：「不不不，霽哥人挺好的。我沒緊張，我就是餓了，對，餓了。」
「那就不打擾你吃飯了，明天下午下課後在校門口等我吧。」霽哥揹著書包離開了。
誒，等下，那個補課費還沒說呢。算了，這些讓趙老師處理吧，老師肯定會妥當解決的。
滷雞腿是肯定賣沒了的，我點了碗炸醬麵急匆匆吃完回到教室。
中午的教室靜悄悄，吃完飯的同學們部分趴著補覺，刻苦的同學在整理錯題。偶爾有書頁被風吹泛出的點點響聲，襯得教室更加寂靜。
我也趴在桌子上，看著陽光斜斜照在黑板上，窗簾隨著風輕柔飄動，想著以後晚自習有學霸補課，未來一片光明，突然就有點歲月靜好的味道。
一中的晚自習主要是住校同學上的，校外住宿的學生不要求。以前曼文連日間課都不樂意上，更別說晚自習了。
下午婉拒了二狗的邀請，我揹著書包在校門口等霽哥。
有人即使在人群裡，也註定是最耀眼的一個，就像很多穿校服的學生一起走來，我還是隻看得見李霽單薄卻挺直的身影，彷彿其他人都淪為了背景。
跟著霽哥來到校外的咖啡廳坐下，這家咖啡廳環境幽靜，點一杯咖啡可以坐一整天。缺點就是貴，貴得很。
不等霽哥說話，我率先開口：「霽哥，你喝點什麼，我有這兒的會員卡，限時買一送一的。」
「不了，你去點想喝的，回來我們就開始。」霽哥開始拿出書本來。
「行吧。」
我過去點了兩杯奶茶：「你好，一杯標準奶茶少糖多冰，加紅豆珍珠芋圓布丁。再要一杯可可牛奶吧常溫就行。」不吃輔料的奶茶沒有意思。
拿著兩杯飲品回去，我把可可牛奶推過去：「嘿嘿，這是送的啦，霽哥嘗一嘗。」
霽哥抬眼：「謝謝。」
不等我享受加料超多的奶茶，霽哥拿出一摞 A4 紙，上面是清晰凌厲的筆跡。
「這是我自己出的高一學年的綜合試卷，你先做一下，我再看看怎麼針對性補課。」
「額……行……我這就做。」硬著頭皮拿過來，我以為會先講課再做題的，這下丟臉了。
拿出筆來，我翻了一下，這些卷子裡包括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各個學科，題目數量還好，看起來三個小時可以做完。
我只能奮筆疾書……
霽哥在翻看著他自己的學習資料，以我上過大一高數的經驗來看，好像有微積分積分，果然是牛人！
時間在刷題中過得飛快，等我做完一大半後，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我伸伸懶腰，肚子不合時宜地發出聲響。
霽哥好像沒怎麼動過，一直看著眼前的資料。
我放下筆：「霽哥，我還差一點。想出去買點吃的，回來再做行不行？」
「可以。」霽哥沒有抬頭，應了我一聲。
我拿著手機出門左轉去便利店，買了兩份三明治，想了想又買了點零食回去。
把一份三明治推過去：「霽哥，你也沒吃晚飯，也來一個吧。」
「不了，謝謝。」
嗯，行吧。
解決完三明治，我繼續把題做完。恰巧八點半的時候，我把試卷交回去：「好啦，做完了。」
霽哥也收拾了資料：「行，我回去看一下。對了你有方便學習的地方嗎？」
我歪頭想了一下，回家是不行的，太不合適了，去哪既可以學習又不會被打擾呢？
「嗯這樣吧，我們去春檸路的自習室吧，可以探討問題不怕出聲。「
那家自習室可以包月，隔音效果也很好。
「可以。」
我發現霽哥最常說的話就是「可以」，收拾好書包，我們走到街上，我往東走，霽哥往西走。我把零食袋子塞到霽哥手裡：「今天謝謝啦，這些零食帶回去給李尋吃，先算我的謝禮啦。」
不等霽哥拒絕，我腳底抹油，開溜……
回家後，爸爸媽媽對我的努力給予了很大的肯定，爸爸表示，你儘管去學，老爸我去和你老師商量，肯定不能委屈了李同學。
好的，那您就等著我考 985 吧。
不知道阿爸和趙老師怎麼商量的，反正雙方達成一致，我就安安穩穩地白天上課，晚上跟著李霽複習。
對了，我第一次做霽哥的試卷慘不忍睹，即使我加上原來的我高中三年和大學四年的知識，我的數學和生物也沒法看。
霽哥為我制定了一整套補習計劃，包括課上重點，課下拓展，考試專用解題思路等。一整本的規劃讓我頭禿，但是想起還在八十幾分打轉的數學，我還是硬撐了下來。
有時候晚上遇到難題，我也會和霽哥線上交流一下。不是我的錯覺，霽哥的頭像又變了，變成了五分之一的白，五分之四的黑，我也不懂，這是啥意思？
我和前桌的江馨兒的同學關係也有了質的飛越，她是個表面文靜內心沙雕的女孩子。多虧李霽的幫助，我也可以給江馨兒同學講講不太難的題，她還帶過便當給我吃。
對了，下個月的藝術節真的要選拔演員了，劇本是啥遇難公主和她的真命王子？
我估計李勳同學都不樂意看這種故事，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低幼點子。
都什麼年代了，公主還要王子來救，是真公主就和我一起剛，幹就完了。
聽了我的吐槽，江馨兒怒目而視：「你再說一遍。」
哦，我忘了這個姑奶奶就是文藝委員，這個兒童劇也有她的一份貢獻。
「怎麼會有這麼有創意的想法呢，既能帶我們追尋兒童時的樂趣，又加入了創新元素，展現了當代少年的精神面貌，看似單純無深度，實際上是引領我們追尋內心最純淨的部分啊！太棒了！」是的，要不是看姑奶奶舉起了書作勢要打，我也編不了這麼快。
「討厭。我和你說啊，程燕演王子，林豔演公主，他們倆真的是煩死了。」
不瞞大家說，我追隨霽哥在學習的道路上已經越走越遠，程燕和林豔這名字一出來，我就想起了林豔明著暗著的挖苦。「嗐，我對這倆人無話可說。」我撇撇嘴角。
江馨兒睛一轉：「曼曼，那個兒童劇裡還缺個後媽，你要不要……」
「你自己都承認是兒童劇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等會兒，後媽？」
「是呀，裡面有個專門虐公主的後媽，你來演，把林豔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了不了，我不會演戲。」我擺擺手，雖然有點心動，但是演砸了也挺膈應人的，算了算了。
等在自習室我和霽哥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霽哥笑著說：「我覺得，你應該挺合適的。」
怎麼回事小老弟，我是不年輕還是不漂亮？怎麼我就得去演後媽，我不配演公主嗎？
霽哥一邊做題，一邊回我：「挺好的，試試也行。」
…………霽哥，你以前不這樣的。
說歸說，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給江馨兒打電話：「馨兒，後媽的事你去幫我搞定，我想演。」
「好嘞，就差後媽沒定了。」
第一次排練的時候，大家頭一次聚齊，看到程燕和林豔眼裡的驚訝，我可是高興極了，沒想到吧，老弟們，本後媽來了。
這部劇的前半部分重頭戲都在於後媽如何對待公主，什麼假打啊，什麼罰不吃飯啦，什麼讓她多幹活啦。嘖嘖嘖……想想就令人興奮。
有一說一，林豔本來久生得柔柔弱弱，裝扮起來更是我見猶憐。
只是，王子還沒出場，你就別往底下程燕那看啦。看我，後媽在這呢。
當然假打變真打是不可能的，這多掉我面子啊，就這樣高高在上地看著林豔對我尊敬有加，我就已經很開心啦。
一場排練下來，大家都口渴得緊，我走到桌子旁邊，「哎呀」一聲，裝作不小心碰到桌子，手臂瞅準了把林豔的杯子推了下去，對，我是故意的，我有錢賠。
「你幹什麼？」不等林豔反應，程燕先質問起了我。
「不好意思啊，我真的是故意的，哦不，真不是故意的。」我微微一笑。
「程燕，曼文她又不是故意的，沒事啦。」林與意拉著沈雲清。
「真的太抱歉了，這樣吧，我正好有一個新的，賠給你吧。」我從包裡拿出粉色同款杯，我是有備而來。
林豔臉上紅紅的，我把杯子一推：「這個還和你家程燕是情侶款哦，記得珍惜，別被你的小姐妹摔了。」
程燕看起來不太聰明的亞子問我：「什麼意思？」
「祝你倆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兩個人膩膩歪歪就是不挑明，我今天給說明白了。
說完就溜才是我的特色。
晚上我把這事添油加醋地和霽哥一說，霽哥滿臉無奈搖頭：「你啊。」
對啦，我和霽哥的關係越來越好了，除了學習問題，偶爾也能說說班裡的事情，開開玩笑，給李尋買點好吃的，雖然霽哥不常收。
最近的我很快樂，每天下午都能有一個小時的時間看林豔在我面前卑躬屈膝，多快樂。雖然後媽最後被王子趕出宮殿，但是有什麼關係呢？
即使看著林豔眼裡明明白白的仇視，我依舊按照後媽的角色設定頤指氣使：「去，給我洗衣服。」
當然林豔和宣傳部商量過要換人，江馨兒幫我頂著呢，林豔又不肯放棄公主這個角色，我又沒有出格的地方，一切就都沒有改變。
最後一次排練的時候，我明顯看到林豔鬆了一口氣。
藝術節在週末如約而至，我提前問霽哥：「霽哥，明天我就演出啦，你來不來看啊？」
霽哥搖搖頭：「我明天請假了，就不過去了。」
「哦，這樣啊。」雖然有點失落，但是想想霽哥的情況，也可以理解的。
等演出的時候，我還是看看臺底下，二狗還拿了熒光棒為我吶喊，霽哥真的沒有來……
演出很成功，完美落幕，最受歡迎的演員居然是我這個後媽？
是後媽這一款比較受歡迎嗎？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不過能再壓林豔一頭，我就開開心心地圓滿而歸啦。
臨近高考，阿爸告訴我他已經讓李霽的媽媽去公司做一些輕快的清潔工作，我覺得這樣很好。
霽哥是一個驕傲的人，他不會平白接受我們家的幫助，給我補課，給他媽媽提供一個能夠勝任的工作對他來說才是比較好的方法。
阿爸還說他們準備在學校裡設立獎學金，獎勵霽哥這種家境貧寒卻矢志不渝的學生。
我呢，就屁顛屁顛地拉著二狗去給霽哥拜年。畢竟，二狗在我的幫助下，成績也顯著提高啦。
提前和霽哥說了一下，我和二狗抱著給李媽媽的保健品、給李勳的零食，來到了霽哥家裡。
李勳甜甜地叫哥哥姐姐。
霽哥家裡雖然小，但是整潔得很，就像霽哥本身一樣。
李媽媽出去工作了，家裡只有孩子們。
我和二狗抱拳：「今年承蒙霽哥關照，希望來年霽哥依舊關照啊！祝霽哥心想事成！」
霽哥聲音依舊平平穩穩，但是眼底皆是笑意：「那就祝曼文同學成績殺到前十，也心想事成。江辰同學能進前二百。」
「得嘞，借您吉言。」小李勳也在旁邊笑得不亦樂乎。
真好，希望明年後年的我們也能如此開心。
霽哥依然沒有放鬆對我的監督。
每天早晨六點準時起床打卡，背文言文。八點開始做數學和理科綜合題目，下午準備英語語文，晚上和霽哥影片，檢查講解白天的題目，並預習新課。
霽哥的頭像又換了，有三分之一的白色了。
我有點按捺不住好奇：「霽哥，你這個頭像變化有什麼規律嗎？」
「不可說。」
得得得，我不問啦。
四月開始，明顯班上學習的氣氛更濃重了，以前不學習的幾個也略有收斂。
白天我和馨兒說說話講講題目，中午和二狗心月吃飯，晚上去找霽哥。我的生活過得非常充實。
感謝自己，也感謝霽哥，摸底考試中我超常發揮，摸到了前十的邊邊，第十一名，成功躋身班裡大佬的級別。
同學們也願意和我開開玩笑，問問我的學習方法。我就笑笑說請家教了。霽哥可是我的秘密法寶，不能輕易告訴別人的，畢竟霽哥也不會願意這件事到處被人說。
四五月的考試我都是十名左右，和霽哥他們都是一個考場了。看到沈雲清與林與意，我通常目不斜視，就當他們不存在。
聽馨兒說他們倆還因為什麼問題吵過架，反正跟我沒關係，我也不關心。
沒過多久就到了高考前的體考了，沒想到霽哥除了學習好，人品好，還是運動型的。
我坐在觀眾席上看著霽哥穿著白衣黑褲，一圈一圈地圍著操場跑，勻速前進，很符合霽哥平日沉穩從容的性子。
沒有什麼可以壓倒他，不管是家庭的壓力還是自身的問題，霽哥始終平平穩穩地看待一切，執著從容地前進。
我不知道他一路走來受過多少挫折困苦，只是他一直給我勇往直前的印象。
想著想著，我怎麼感覺眼眶溼溼的。
還有一圈結束，大家開始衝刺，霽哥也提高了速度，第一個衝過終點線。
有同學衝上來扶著他平緩呼吸，我站在遠處看著，彷彿看見霽哥微微一笑，帶著少年獨有的明媚與張揚。
少年時期，真是美好的階段。
體考過後，任務繁多雜亂，開始強制上晚自習，我就不跟著霽哥補課了，只是週末的時候霽哥會劃一下經典題型給我。
我想著，都要高考了，霽哥也應該要認真努力了，不應該被家裡的事情牽絆著。同爸爸一說，他拍著胸脯表示：「交給我，沒問題。」
後來聽老趙說，李霽一開始不接受阿爸的獎學金和生活費支援，還是他和霽哥的班主任勸了好久才同意。
阿爸還說霽哥的大學費用他也承包了，霽哥如果不同意，可以先借以後償還就好。
一切都看起來溫馨又美好。
轉眼就到了高考前的最後一次模擬考，這次考試爆了冷門，一向第三的林豔可能為情所困，跌出前十，我剛好擠進去。
大家都在為最後的衝刺努力著，馨兒和二狗已經是年級一百名左右啦。老趙除了盯著我們學習，還給我們做心理輔導，準備清火涼茶，像一個大家長。
空調吹著呼呼的冷風，大家的汗水還是不停地滴落，吱呀吱呀的蟬鳴聲伴著我度過高考前的最後一點時光。
高考前一天，學校裡放了假，大家都收拾收拾，稍微放鬆一下。
「咔嚓咔嚓」的聲音頓時響了起來，我們坐在窗邊，看著街上亮晶晶的彩燈，映著每個人臉上都有些柔柔的光芒。
我、霽哥、二狗、馨兒成了很好的朋友，沒有人想過我們在這段友誼中付出了多少，得到了多少，我們只是志同道合的四個朋友，路上互相扶持，為著共同的目標努力前進。
沒有敢大吃大喝，我晚上就吃了家常菜，臨睡前又一次檢查了文具盒准考證身份證。
雖然是第二次參加高考啦，但還是好緊張……
阿爸阿媽都不敢說點啥怕影響我，只能告訴我別緊張，沒事的。
「嘀嗒」一聲，有訊息。
開啟，是霽哥：「祝你如願。」
我回：「心想事成。」
高考帶給我的記憶就是白花花的試卷和墨藍色的筆跡。一張一張，融進一生的記憶。
坐在考場裡的時候，我反倒沒有那麼緊張，按部就班地回答，不會的就先放下回頭再說。
等到答完最後一科英語後，我徹底放鬆下來，彷彿十八年的長跑最終迎來了終點。
考場外人山人海，家長們焦急地左張右望，渾然不覺額頭的汗水。
我走出考場，茫然地跟著人流往前走。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書包，霽哥擠了過來，走到我身邊，粲然一笑：「說好了要一起慶祝的。」
「是啊，都結束了呀。」我鬆了口氣，但又覺得惘然若失。
那天晚上，大家都瘋狂地慶祝。我和霽哥，二狗，馨兒到了早早定好的路邊攤吃燒烤。這是霽哥推薦的，味道超級棒。
燒烤店的老闆，我們叫他劉哥，劉哥是個絡腮鬍的男人，豪爽仗義，幫過霽哥不少忙。見我們過來，他又送了二十份羊肉串。
我們沒有人喝酒，大家就圍在一起吃串，喝冰可樂，抬頭看星星，放聲大笑。滿天的溫柔星光與星光下年輕美好的我們也是大家最好的回憶。
最後玩到了十二點，謝阿爸派來的人把我們挨個送回家。
坐在房間裡，我卻沒有絲毫的睡意，準備整理一下我的書籍，告別我的高中。
托腮看著床邊快有半人高的錯題整理和筆記，旁邊稍微矮一點的是霽哥給我整理的筆記。
這一點一滴都是霽哥付出的心血啊，瞭解我的學習不足，瞭解我的解題缺陷，整理考試的題型……
那天晚上，我在筆記旁邊安然入睡，夢中有無限青山……
高考結束的第一天，我醒得很早，摸出手機，有新的訊息，二狗問我出不出去玩，不去不去，累死了，玩什麼玩。
重新躺回去，睡回籠覺……
暑假霽哥肯定是要去工作的，即使他答應了謝阿爸的資助，承諾畢業會還，但他依舊決定暑假出去工作。
我就閒得天天在家裡打遊戲，和心月出去喝加料加到滿的奶茶。
直到高考成績出來，查成績的時候各種卡頓，我把手都掐紅了。重新整理成功，看到紅色的數字：571。
那一瞬間，眼淚噴湧而出。不是喜極而泣或者別的什麼想法，就是很多年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
電話也被打爆了，所有人都在互相詢問成績，我也想問霽哥他們的成績，恰巧二狗打了過來，有二狗在，什麼我都知道。
「曼曼曼曼，你多少？我 512分，江馨兒 540 分，霽哥牛批，霽哥 613 分！」二狗扯著嗓子喊。
「我 571 分！」我的眼淚怎麼止不住。
大家第二天去學校辦理手續，感傷的情緒也悄悄蔓延，同窗三年，即將分別，大家都是不捨又懷念的。
我在校門口堵住了霽哥，用一個大大的擁抱表示恭喜，霽哥依舊平平穩穩的樣子：「考得不錯。」
「哪裡哪裡，還是霽哥教導有方。」
霽哥回我：「結束後你在門口等我下。」
「嗯，行啊。」我不知所以。
霽哥是今年的市理科狀元，我是年級第六名。
老趙看見我，激動地拍我的肩膀：「好樣的，我沒看錯你！」
我趁機也給了老趙一個大大的擁抱。
最後一次班會，有喜悅也有難捨難分。老趙說話的時候會拿下眼鏡偷偷擦一擦眼淚，然後繼續說：「帶完你們這一屆，我就不帶高三了，去帶高一的學生。老了老了，幹不動了。」
「老趙老趙，永遠不老！」大家邊拍桌子邊喊。
高中就這樣結束了……
中午的時候，我在校門口等霽哥出來。
霽哥來的時候揹著書包：「一邊走一邊說。」
「好哦。」
一路上霽哥深呼吸了好幾次，然後說：「曼文，如果我說，我想永遠給你輔導你數學，你會答應嗎？」
嗯？我當場愣住，這是霽哥說的話？今天高興糊塗了嗎？
「曼曼，你可以好好想一下，過兩天再回答我。」
霽哥笑笑，然後繼續往前走。
那一瞬間，在咖啡廳研究數學的霽哥，操場上跑步的霽哥，烈日下發傳單的霽哥，還有星光下淺淺笑著的霽哥全都湧入我眼前……
抬頭看見霽哥向前走的樣子，我一衝動，大聲說：「可以，我答應！」
霽哥回頭，眼裡閃爍著萬千陽光：「你想好了嗎？」
我紅著臉：「想好了，畢竟大學裡高數我也不會啊……」
霽哥揉揉我的腦袋：「我會啊。」
我與霽哥在一起的決定得到了二狗馨兒的祝福和阿爸阿媽的支援，謝阿爸欣慰得很：「嘿，這小子我早覺得不錯了，我家寶貝有眼光啊！」
霽哥的頭像變成了全白，我也不知道為啥，問霽哥他總是直接轉移話題。
填寫志願的時候，霽哥選擇了天大的金融管理，我填寫了他附近的某工業大學化學專業，決定繼續研讀我上輩子的專業。
馨兒去了南方研究海洋生物，二狗留在省裡讀機械自動化。
平日裡我們各自上課，週末會一起出來……出來學習！高數也太難了吧。假期的時候，我們四個人還會聚在一起。
而與我可以餘生長長久久相伴的只有霽哥啦。
霽哥畢業後保研讀研究生，而我費勁巴拉地考入他的大學繼續化學之路。
我們就這樣相親相愛平平淡淡的過了六年，計劃了年後結婚。
在聖誕節前夕和朋友們在家看電影，碩大的投影屏上，突然彈出李霽和另一個女孩的親密照片。
他們躺在床上，熱情相擁，女孩舉著手機，對著鏡頭比了個大大的耶。
鎖骨上的吻痕刺痛了我的眼。
彷彿是無聲的挑釁。
拍攝時間顯示今晚。
四周鴉雀無聲。
眾目睽睽之下，李霽出軌了，人盡皆知。
我渾身僵硬，一種瀕死感瞬間將我包圍，藏在桌子下的手瑟瑟發抖。
我不知道這張照片出自哪裡，又為什麼會彈出來。
十分鐘後，朋友們紛紛藉故離開。
只有馨兒留下來，查明瞭原因：曼文，你的電腦怎麼登了霽哥的雲端賬號？」
我這才想起來，他的手機開了自動備份功能，可以自動上傳照片到電腦軟體上。
上個月，他在我家看電影的時候登入了自己的賬號。
後來我們都忘記這件事，就一直保持登入狀態。
直到今天，透過電腦投屏，來了場實時轉播。
我攥緊了姐妹的手，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語氣開口：「馨兒，你幫我看看，是不是登錯了……」
說到最後，泣不成聲。
在別人對戀愛瞻前顧後的年紀裡，他一直是我最堅實的後盾，是他讓我相信愛情，憧憬未來。
我以為，我們會順利步入婚姻殿堂。
五週年時，我在香檳裡看到一枚小巧的戒指。
他親手為我戴上，說：「曼曼，餘生我想跟你相伴到老。」
那一刻，我感動得熱淚盈眶。
而生活就像一場狗血劇。
隨時隨地都可以灑。
不管我再怎麼欺騙自己，事實就是，他毫無徵兆地劈腿了。
用他帶著婚戒的手，撫摸另一個女孩的頭髮和肌膚。
我感到一陣陣噁心，陷在沙發裡，渾身顫抖。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開啟微信，「我親愛的狗子」發來一條語音。
這是我給李霽的暱稱，如今卻像一口黏痰堵在氣道，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李霽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曼曼，明天我生日，你準備了什麼禮物呀？」
之前的聊天記錄還在，往上翻，是我興致勃勃地告訴他，準備了一個大驚喜。
那驚喜確實挺大，三千塊錢的定製蛋糕，需要提前三個月預定。還有雙限量版的定製球鞋。
現在卻顯得我像個十足的傻 X。
我抹了把眼淚，回了他一個微笑的表情，想不出任何話。
他說：「別生氣嘛，你不讓我問，我就不問了。很久沒見了，我好想你。」
「好啊，那我現在去找你。」
那頭幾乎馬上就發來一個：「哈哈，開玩笑的，別在晚上出門，不安全。」
正在這時，馨兒戳戳我，軟體顯示又上傳了一張照片。
照片裡燈光昏暗，李霽戴戒指的手，正搭在一個白淨的大腿上。
我沉默了足足半分鐘，用顫抖的手摁住微信語音，壓住翻湧的噁心，柔聲說：
「明天見，有個驚喜，你一定要親手揭曉。」
我幾乎用盡全身力氣說完這句話，淚還是流了下來。
「我該怎麼辦？」我問馨兒，「他為什麼要這樣啊？我哪裡不好？」
馨兒抱著我，整整一晚，數次將我從自我懷疑的邊緣拉回來。
她說：錯不在你。
有的人，他只是想劈腿而已。
轉天，我腳踩綁帶高跟，準時出現在李霽生日宴的包間門口。
推開門，熱鬧和喧囂撲面而來。
一群人扭過頭，歡呼聲疊起。
「曼曼來了！今天真漂亮啊！」
李霽神色飛揚，看見我擺了擺手，「曼曼，坐過來。」
目光掃過眾人，在角落裡，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女孩坐在不遠處，隔著兩三個人，目光悄悄打量著我，沒有笑容。
李霽突然站起身，擋在前面，「寶貝，等你很久了。」
他低頭想吻我，我側著臉躲開了。
在一片揶揄聲中，我溫柔一笑，彎腰將帶來的天價蛋糕放下，「喏，驚喜，自己切。」
李霽接過刀，在眾人恭維聲中，喜滋滋地拆開包裝。
我盯著刀扎進去，將蛋糕一分為二，突然彎腰攥住李霽的手。
李霽不解地側頭看我，「怎麼了？」
我笑了笑，盯著我愛了六年的面孔，突然下定決心，慢條斯理地抬起托盤。
「還沒祝你生日快樂。」
下一刻，整盤蛋糕狠狠地扣在李霽的臉上。
心中突然通透起來。
一片死寂裡，我睨著李霽勾唇笑道：「滿意嗎？」
李霽愣住，托盤掉下來，露出一張白乎乎的臉。
「曼曼，我不喜歡這個玩笑。」他語氣發沉，明顯生氣了。
「你瘋了嗎？」
一個人突然狠狠撞開我，挽住李霽的胳膊。
藉著五顏六色的燈光，我看清了女孩的臉，和照片裡掛著幸福笑容的臉重疊在一起。
李霽眼神躲閃，不斷掙扎，「沒你的事，坐下。」
女孩無動於衷，手親熱地搭在李霽的臂彎裡，眼神帶著得逞的竊喜，和一點小小的憤怒，在我面前表明了身份。
忍了這麼久，她要踢開我，上位了。
在這樣的挑釁中，我端起另一塊，以同樣的姿勢，扣在她臉上。
尖叫聲刺穿耳膜。
我用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乾淨手指，扔下一張照片，「李霽，我也不喜歡你開的玩笑。」
四周鴉雀無聲，他和女孩的親密照片在燈光下，閃著五顏六色的光芒。
李霽劈腿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對著呆若木雞的眾人說：「我和李霽分手了，以後他喝醉了，給這女的打電話。」
說完，將紙巾扔在李霽的臉上，揚長而去。
走出包房的門，我才發現自己的雙腿在不停發抖。
我從來沒做過這麼瘋狂的事，太過激動，從三層臺階上摔了下去。
尤其是腳下的綁帶高跟鞋，讓我吃足了苦頭。
一陣鑽心的疼痛傳到頭皮，我捂著腳踝，倒吸一口涼氣。
馨兒飛跑過來，尖叫道：「你小心點啊！還能走嗎？」
我試了試，疼出一身冷汗，搖搖頭，「得去醫院了。」
剛好，醫院在對面。
馨兒使出吃奶的勁兒把我往上一背，很快洩了氣，「不行，我最近減肥，沒什麼勁兒。」
她看了看四周，突然大喝一聲，「哎！大哥！幫個忙！」
被喊大哥的那人，嘴裡叼著一支剛開口的雪糕，手拎一兜子飲料，茫然地看過來。
是個年輕男人，身材修長，烏黑的碎髮，穿一件白淨的襯衫，乾淨俊朗。
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看人的時候一雙眼都帶著笑。
他晃悠著走過來，「怎麼了？」
馨兒像看到救命恩人一樣抱住大哥的胳膊，
「我姐妹扭傷了腳，能不能幫我把他扶起來？她可以請你吃飯的！」
我：「？？？」
男人蹲下來，烏黑的眼睛在我腿上一掃。
突然把一支未開封的雪糕貼在了腳腕上，用塑膠袋草草綁了，「不好說是扭傷還是骨折，幫我拿下東西。」
冰涼的觸感緩解了劇痛。
男人將我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一把抱起。
我皺著眉，「我能自己走。」
他看著我十公分的高跟鞋，笑道：「就你，算了吧。」
醫院急診就在對面。
他走得很快，進大門時，對著路過的一個阿姨熟稔又輕快地說：「吳姐，幫我推個輪椅，有新患者。」
被叫吳姐的阿姨聽到就笑了，「喲，小鐘上班了？」
「是呢，剛上班撿個漂亮姑娘。」
這自來熟的樣子，莫名讓我毫無好感。
語氣也生硬下來：「麻煩把我放下吧，辛苦你了。」
男人笑了笑：「沒事，你不沉，等吳姐把輪椅推過來。」
一起過來的馨兒突然熱落地問：「你是醫生啊？有物件嗎？」
男人把我放在輪椅上，從旁邊扯過一個白大衣換上，笑眯眯地說：「還沒呢，沒人幫我介紹。」
馨兒瞄了我一眼，輕咳一聲，「我去交錢，麻煩呃……」
「我叫鍾嶼。」
馨兒眼前一亮，「麻煩鍾醫生幫我看一下她，謝謝。」
說完一溜煙跑了。
我剛想對他說不用管我，對上他認真乾淨的目光，一愣，「怎麼了？」
鍾嶼笑道：「有男朋友嗎？」
如此直白，還透著一股真誠。
看著他和當年李霽如出一轍的認真，我面無表情地說：「不好意思，我離過婚，孩子上小學了。」
鍾嶼明白了我變相的拒絕，笑了笑，沒有死纏爛打：「行，我帶你拍片去。」
之後他都沒有再提過這件事，甚至在馨兒交完錢來接我時，他主動地說有事要忙，回急診大廳了。
半個小時後，片子出了。
我們回到診臺，鍾嶼提起片子一看，笑道：「沒骨折，剛才說的注意事項都記住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自始至終，除了開口道謝，我沒再說過話。
他對馨兒交代完，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的意思，低著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剛走出一段失敗的戀情，我實在沒心思再跳進去。
這時，突然有人撥開人，衝進來，大聲嚷嚷：「曼曼！怎麼了！我聽說你斷了腿！」
一扭頭，李霽花著一張臉跑過來。
我不知道他哪來的訊息，也不想理他。
鍾嶼抱臂粗略打量他一眼，大大方方說：「腿沒斷，就是扭了，你是她家屬？」
「我是他男朋友！」
我補了個：「前，前男友。」
李霽拽住我的胳膊，不管不顧地往外拉，
「既然沒事，你跟我回去解釋清楚！照片是你找人 P 的，我沒有劈腿！」
他目光躲閃，底氣不足，甚至想用這個蹩腳的理由騙過我。
鍾嶼哎了一聲，拔高聲音：「鬆開手！她走不了路！你別拽她！」
說完一下劈開李霽的胳膊，把我護在後面。
李霽愣了，站在那兒，皺著眉問，「曼文，你什麼情況？」
幾乎下意識地，我側過頭，對鍾嶼說：「方便加個微信嗎？改天請你吃飯。」
鍾嶼眼神一亮，直接把微信二維碼掏出來，「非常方便！我哪天都行。」
明擺著想噁心李霽，我不知道鍾嶼還有這種惡趣味，低著頭沒忍住掀起嘴角。
李霽嗷了一嗓子：「曼文！你綠我！？」
他激動地衝過來，想繞過鍾嶼把我抓過去。
張牙舞爪的樣子，彷彿真的是我對不起他一樣。
鍾嶼擋在我前面，一邊攥著李霽的手腕，一邊淡定沉著地對旁邊保安露出兩顆虎牙，「大哥，有人鬧事，辛苦了。」
然後，李霽就被兩個保安，一左一右架著拖出了急診。
我一抬頭，正好看見鍾嶼白皙的手背上兩條鮮明的指甲印兒，還出了血，心裡一堵，李霽是屬狗的吧？
鍾嶼察覺到我的目光，嘶了一聲，「真疼。」
我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對不起啊——」
「鍾醫生！搶救！」
鍾嶼的目光飛快地投向那邊，表情嚴肅，「推搶救室！」
說完這句話，他匆匆對我說：「逗你玩的，早點回去休息。」
一秒鐘後，人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
回家後，我拉黑了李霽的一切聯絡方式。
這幾天，我經常半夜醒來，之後是長達幾個小時的失眠。
我企圖在相處的過往裡尋找他劈腿的原因，最後就是不斷放大自己的每一個缺點，鑽進牛角尖裡走不出來。
分手這種事，看起來瀟灑，可真正想脫離，要難得多。
李霽帶來的傷害讓我一蹶不振，毫無食慾，每日像行屍走肉一般，我沒想到短短几年會變得物是人非。也許是李霽站在頂端被慾望和金錢矇蔽了雙眼吧。
馨兒和二狗看不下去我一直這麼頹廢下去，一直給我打電話叫我去鄉下領略自然風光，連著拒了好幾次，最後實在拗不過就答應了。
來到鄉下，李霽不知從哪兒得到的訊息，風塵僕僕跑到我面前，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曼曼，我是真的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很多時候我們不是愛一個人，而是愛上一段歲月，一段回憶，我們其實沒有那麼相愛，愛是排他的，是獨佔；當心或身體分給其它人時，就不相愛了，你只是不甘心失去那個並肩而行的人，也許那個女孩在你的心裡只留下一小片地兒，若干年後，你都不記得她，但是，她在我心裡會留下很大的陰影，大到可以將我心裡尚存的你全部淹沒。」說完我轉身心如刀絞，邁著大步裝作若無其事向前走去，只給李霽留下一抹漸漸模糊的背影。。。。。
來到山頂，有很多盛開的雲，緩緩滑過山頂，隨風飄向天邊，我慢慢明白，有些人無需告別，就是最後一面。「李霽，我差點以為，這輩子就是你了。」
直至夕陽緩緩落下，我才突然反應過來不知不覺已經已經這麼晚了，「該回去了不然馨兒他們該擔心了。」就在我準備往回走的那一瞬間，我站著的地方突然開始石子松落，那一刻我竟感覺如釋重負，我彷彿做了一場夢，一切都和六年前那般，一切都是浮生虛度，卻終究是，分毫未改。。。。突然耳邊傳來若即若離的嘶喊「曼——曼——，我錯了——你回來——對不起—我有苦衷—你回來——」我緩緩睜開眼看著周圍急速變換的景色，慢慢抬起手「再見了，霽哥，我在灰燼裡等你。。」
第二天下午，一如從前無數個陰雨連綿的日子。他捧著她的骨灰盒，來到她跌落的山頂，傾聽著周圍轟隆隆的雷聲，他緩緩閉上眼睛，雨霧戳在他修長的眼睫毛上，輕微的顫慄著，死亡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漫漫餘生的分分秒秒裡，對一個人痛徹心扉的思念。那個下午，他隨同她的方式，與她骨肉相連「曼曼，等我來灰燼裡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