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黃春明《呷鬼的來了》這部作品？

噼啪蹦吧2022-07-13 21:02:37

挺好的，還行，中間插敘的老廟祝和豬炎那一段讀上去微微有點不舒服，從氛圍塑造和閱讀流暢度上都有點牙磣。

《呷鬼的來了》是黃春明“老人系列”裡的一部，表現的也是鄉村老人和現代都市青年之間的某種割裂。

我讀下來，全文有幾個有意思的，可以咂摸出滋味的地方。

1、在現代公路上撒紙錢，念阿彌陀佛來求平安。我去搜了一下臺灣北宜公路，這事居然是真的，真有人一路開車一路撒紙錢，真是魔幻現實主義，漫天飄灑的紙錢不會影響後方車輛視線造成更多車禍嗎。當然也說明這篇小說所表現的社會問題是真實存在的，現代與傳統，科學與神秘學之間的分野在這件事中得到一個集中的體現。

2、小羊一行人對水鬼故事的好奇，對於現代都市年輕人，老廟祝和呷鬼其實本質上都是一種娛樂的內容，它們並不是體現為現代的對立面，也並不代表傳統，而只是某種獵奇的物件。我覺得黃春明寫得好的地方在於加了兩個美國洋妞，倆洋妞根本也不知道什麼道教佛教水鬼狐仙的，跟著湊熱鬧。這裡就很妙，給老人極大生命體驗的東西，在這些人眼裡還不如學校老師的八卦來得讓人興奮。兩個洋妞的出現更是讓人禁不住去想這些年中國臺灣地區的發展對人民來說意味著什麼，要知道黃春明早年的作品比如《蘋果的滋味》裡表現了很多對美國日本的酸澀滋味。

3、老廟祝的神情在唸起白鷺時顯得更吸引力。這是小說情緒的一個轉變，前面年輕人滿不在乎，獵奇，湊熱鬧鋪墊過。加個小羊的心理，落寞。這時候轉到老廟祝的神情，側面寫年輕人為這神情震懾，抓拍。很妙，既表現了民俗，神秘學，傳統對老人的深刻影響，其實也表現出這種傳統在現代其實依然可以有力量。比如我記得自己去看錶演《最後的莫西幹人》，獵奇裡是有傳承的，鬼故事，傳統文化，裡面的精神是能夠打動現代人的。

4、年輕人對老人用“鄉土”這個詞做讚美。

他們除了用很棒、很過癮來形容之外，不知誰說了“很鄉土”來讚美老人家，讚美“呷鬼的來了”這個故事。他們都覺得這讚美很恰當，一直在說好鄉土，很鄉土，純鄉土。

“阿伯，你真鄉土。”

石虎伯很不以為然，還覺得冤枉了，他對這些不速之客那麼客氣，為什麼還批評他？“我按怎上土？”

小羊知道他誤會了，趕緊說明：“阿伯，你誤會了，不是上土，是故鄉的鄉，本土的土，鄉土啦。”

“喔——鄉土。你沒好好講，我聽做上土。是鄉土，不是上土。”

大家嘻嘻哈哈一場，但是老人家心裡還梗著：為什麼說我是鄉土。是褒獎呢，還是什麼？照理應該褒獎才對。鄉土又是什麼意思的褒獎呢？老人家沒再問下去。

鄉土這個詞對年輕人來說是一種褒獎，但是對老人來說是生活。這裡就表現出老人即使生活在現代社會，實際的生存實景裡還是傳統的。

那時候除了問年輕人臺北有什麼好玩之外，自己所能聊的，也只有濁水溪。談濁水溪不能不談大水和水鬼，又能說什麼？

老人生活的現實。“所能聊的只有濁水溪”，現代生活對於這類老人而言意味著什麼。這是值得我們後喻時代的年輕人思考的。

5、小說結尾，傳統對現代的抗拒。

說人人到，說鬼鬼到，難道說大水，大水就來？看著就要淹到瓜田的溪水，心裡十分納悶和焦慮的沈石虎，為了三個禮拜前一個驟雨的夜晚，對幾個翻過堤防跑到草寮躲雨的年輕人，無意間聊起身邊這一條濁水溪，說了早前做大水淹沒村莊，淹死人和水鬼的話而反悔不已。

石虎伯這樣的老人是真的迷信，跟年輕人說了水鬼所以大水來了，所以最後

石虎伯走出草寮往堤防看，天雖暗，堤防更黑，一群人站在堤防上，襯著天幕，一時看起來像是皮影戲的皮偶在動。

石虎伯——

“阿公，誰在叫你？”

石虎伯先還弄不清楚，想了一下，著了驚似的叫起來。

“慘了！呷鬼的來了！”

我覺得表現的主要還是這種民俗，傳統對現代的抗拒。由此可以延伸到很多有意思的地方，比如對這種民俗，怎麼開發，怎麼繼承。。。。。

老作家對鄉土有感情，對傳統在現代的繼承有思考，對本土與世界的關係有觀照。

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好像沒有被打動，並不是缺少鄉土經驗，當年《一個人的村莊》我就看得很帶感。這個小說讀上去好像缺了點什麼，總感覺有點小家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