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唐習律103｜唐朝第一詩僧齊己，關於一字師，有三個不同的故事
前言
唐朝的著名詩僧不少，最早的大概是隋末唐朝的王梵志。唐朝最著名的詩僧應該是寒山和拾得了。《詩式》的作者皎然，是謝靈運的十世孫。苦吟詩人賈島原先也是僧人，法號無本，他的堂弟也是一名詩僧，法號無可。
晚唐時著名的詩僧，一位是前文介紹過的貫休，另一位就是今天要說的齊己。
齊己（863年-937年），俗名胡得生，晚年自號衡嶽沙門，湖南長沙寧鄉縣人，經歷了唐朝和五代中梁、唐、晉三個朝代。
一、拜鄭谷為一字師
關於齊己流傳最廣的故事，就是他去宜春拜訪鄭谷，因一個字，而拜鄭谷為師。 宋朝陶嶽《五代史補》 中記載：
時鄭谷在袁州，齊己因攜所為詩往謁焉，有《早梅》詩曰：「前村深雪裡，昨夜數枝開。」谷笑謂曰：「數枝非早，不若一枝則佳。」齊己矍然，不覺兼三衣叩地膜拜，自是士林以谷為齊己一字之師。
袁州，即今天的江西省宜春市，鄭谷晚年在此地養老。齊己拜訪鄭谷時，獻上了自己《早梅》詩：
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
前村深雪裡，昨夜數枝開。
風遞幽香去，禽窺素豔來。
明年如應律，先發映春臺。
鄭谷說，數枝開不是早梅，不如改為一枝開。齊己歎服陌拜，於是大家認為鄭谷是齊己的一字師。
二、齊己改一字，得到鄭谷接見
關於齊己拜鄭谷為一字師的故事，還有一個版本，宋朝阮閱《詩話總龜》引《郡閣雅談》：
僧齊己往袁州渴鄭谷，獻詩曰“
高名喧省闥，雅頌出吾唐。疊巘供秋望，飛雲到夕陽。
自封修樂院，別下著僧床。幾許朝中事，久離鴛鴦行。”
谷覽之雲：“請改一字、方得相見。”經數日再謁，稱已改得詩，雲：“別掃著僧床”。谷嘉賞，結為詩友。
這個故事裡，鄭谷一開始並沒有同意見齊己，而是給了一個難題。他派人轉告齊己，需要把獻上來的詩改一個字。 齊己斟酌了幾天，將第六句第2字由“下”改為了“掃”，於是得到了鄭谷的接見，結為好友。
三、張迥拜齊己為一字師
《詩話總龜 ·卷六》中，還有另一個一字師的故事：
張迥少年苦吟，未有所得；夢五色雲自天而下，取一團吞之，遂精雅道。有《寄遠》詩曰：“錦字憑誰達，閒庭草又枯。夜長燈影滅，天遠雁聲孤。蟬鬢凋將盡，虯髯白也無？幾回愁不語，因看《朔方圖》。”攜卷謁齊己，點頭吟諷無斁，為改“虯髯黑在無”，迥遂拜作一字師。
張迥是唐末詩人，似乎只有一首詩傳世，就是拜訪齊己時獻上的這首五律《寄遠》：
錦字憑誰達，閒庭草又枯。夜長燈影滅，天遠雁聲孤。
蟬鬢凋將盡，虯髯白也無？幾回愁不語，因看《朔方圖》。
齊己為這首詩改了兩個字，主要把第六句的“白”，改為了”黑“，原意是白了沒有？改後為黑髮還在嗎？上句為盡，對句為在，成為反對。比原意更多一層婉轉。
於是張迥拜齊己為一字師。
不過，我們現在看到的版本，依然還是未改之前的版本。
四、唐朝第一詩僧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提到過唐朝的幾個著名詩僧：
唐釋能詩者眾，其最著者莫過皎然、齊己、貫休。然皎然稍弱，貫休稍粗，要當以齊己為第一人。
《瀛奎律髓匯評》張，晚清學者許印芳也說：
其詩頗有盛唐人氣骨。如《秋夜聽業上人彈琴》……《劍客》……二詩皆以氣勝，不甚拘對偶，而有情思貫注其間，非若晝公徙標高格，全無意味也。曉嵐謂齊己第一，真篤論哉！
紀昀是《四庫全書》總編，“曉嵐謂齊己第一”即《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對於齊己的評價。齊己詩作傳世800多首，在唐朝詩人中排第五，在唐朝詩僧中遙遙領先。
紀曉嵐認為，唐朝詩僧中，以貫休、皎然、齊己為佼佼者，其中齊己是第一人。
五、兩首五律
許印芳說齊己詩，有盛唐風骨，並且舉例了兩首詩。
1、《劍客 》
拔劍繞殘樽，歌終便出門。
西風滿天雪，何處報人恩。
勇死尋常事，輕讎不足論。
翻嫌易水上，細碎動離魂。
僧人作詩，最怕“酸餡氣”。沈德潛在《唐詩別裁集》評價這首詩“豪爽，何嘗是僧詩？”
2、秋夜聽業上人彈琴
萬物都寂寂，堪聞彈正聲。
人心盡如此，天下自和平。
湘水瀉秋碧，古風吹太清。
往年廬嶽奏，今夕更分明。
《網師園唐詩箋》中，宋宗元評價到：
二語遠勝昌黎作（“人心”二句下）。
韓愈有一首《聽穎師彈琴》，人稱“琴聲之妙，此詩可謂形容殆盡矣”，其詩云：·
暱暱（一作妮妮）兒女語，恩怨相爾汝。
劃然變軒昂，勇士赴敵場。
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
喧啾百鳥群，忽見孤鳳皇。躋攀分寸不可上，失勢一落千丈強。
嗟餘有兩耳，未省聽絲篁。自聞穎師彈，起坐在一旁（一作床）。
推手遽止之，溼衣淚滂滂。穎乎爾誠能，無以冰炭置我腸。
但是，宋宗元說齊己描寫彈琴的詩句，雖然短小，但是勝過韓愈。見仁見智吧。
世人知韓愈彈琴詩多，知齊己彈琴詩少。
結束語
齊己家境貧寒。6歲為寺廟放牛，和尚們發現其天賦異稟，於是勸說齊己出家為僧，拜荊南宗教領袖仰山大師慧寂為師。成年後，齊己出外遊學，遍覽風景名勝，留下了不少詩篇。
921年，齊己路過荊州，被荊州節帥高季興挽留，安置在龍興寺。76歲時，齊己圓寂於荊州的江陵。有《白蓮集》傳於世。
結束時，依照慣例作詩一首為今天作業，五律《聽琴》：
但聞兒女語，忽作戰場聲。
柳絮失根蒂，浮雲入太清。
躋攀分寸險，失勢百尋驚。
曲罷頭堪白，不知襟淚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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