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亮是誰？

張亮是一個無需讚譽的人。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直到看到一篇文章《認真你就贏了》：

據說人會自嘲是一種成熟的表現，所謂越不把自己當回事就越不怕別人不把自己當回事。哪怕別人很誠懇地尊重和表揚，總會先想這是不是一個圈套，於是乎有這麼一句話：如果認真你就輸了。在這麼不知道塗抹過多少色彩的旗幟下，討論一件事情會變得非常困難。特別是當事人自己都沒有太當回事，不敢當回事的情況下。而討論《卡徒》就頗有種對著一碗炸醬麵說出“墨分五彩”的錯愕，而我非得說點什麼，大概也只能說自己的胃口已經不足以輕輕巧巧把《卡徒》消化乾淨。

“點在哪裡？”我有個好朋友在聊天的時候總會無意說起 這個東西的點在哪裡啊？然後我也蠻喜歡用這句話去分析一本書，一個電影。就是說摸來摸去，總得摸到點什麼。而《卡徒》的點我覺得就是認真二字，一種已經異化為生存本能的特質。

“這個陳暮一看便是那種對事極為認真的人。這種人，一旦做事，便會鑽研到底，鍥而不捨，絕不浮誇。 ”

陳暮的天賦異稟自然有許許多多，我最為著迷的還是這個“認真”。話說制卡師在我腦子裡就是天橋上，地鐵口做手機貼膜的那種人：一張小臺子，一把刀，一把尺，一塊麂皮布。做事的時候佝僂著頭，目光不會離開自己的手太遠。長時期的枯燥重複，然後有那麼點不一樣在他們手中誕生，變化不會很大，但一定有。

陳暮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拯救世界甚至僅僅是影響世界，他想的事情非常簡單：三餐得繼，一瓦遮頭。如果可以多些，那就是不要被人打斷這種追求。只要可以滿足這個需要……可惜人生從來沒有什麼“只要可以”。一部小說是否好看其實有兩點。首先是看如何無事生非的，其次是看如何完成一次閉合，而陳暮無論開始還是結束，始終秉承的我覺得就是“認真”二字。

我最迷戀小說的部分是一開頭：

“陳暮隨手把它放到桌上一旁堆放的一堆卡片之中。他的動作嫻熟自然，看不出有絲毫滯礙之處。完成這張卡片他的臉上依然專注如故，他現在才完成十五張，離今天的任務還有十張的差額。他現在正在製作的是一星級的能量卡，作為最低階的能量卡，它是目前使用範圍最廣，也是消耗量最大的卡片之一。”

應該說就是靠對這句話的鐘情讓我看完了據說“2147463字”的小說。這句話給出的資訊有兩點：做成一件事情毫無必要得意忘形，做成一件事情的標誌其實是看你能夠重複多少次。不用是登月這種大事，只需要做出“目前使用範圍最廣，也是消耗量最大的”事之一就可以了，我覺得所謂的一輩子就是在大量的這種瑣事裡疊加起來，到底是多米諾骨牌，還是金字塔，其實不過是一念之間。中國人有句老話：木屑竹頭，皆為有用之物；牛溲馬渤，可備藥石之資。翻譯成周星馳的話就是：哪怕是一條內褲一張廁紙都有他的用處。問題就是做好自己是一條內褲並沒有想象中的容易，更不用說木屑竹頭這種高階建築材料。

陳暮當然是高階材料。他就像西門慶捕捉良家婦女近似於無的騷勁那樣，以近乎可怕的精準領悟力意識到自己手裡的神秘卡片是多麼珍貴。所謂遇寶山而空手而回的窘境，陳暮的辦法就是一次不行，再來一次。然後，再來一萬次，而且甚至不換姿勢。在這種近乎野蠻的執行力面前，他被近乎無窮無盡的一星卡折磨過之後，被神秘卡片無窮無盡的折磨的確不算什麼。試想一下，連監獄食堂都能扛過來的人，怎麼會在乎天天對著滿漢全席胡吃海塞呢。

所以陳暮近乎野獸一般的學習有個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他從來沒有資格學習。也就是因為這一點，哪怕他被魔鬼女當做交換生去做人肉佈景板，哪怕他在俘虜的生涯裡朝不保夕，哪怕……不管有多少哪怕吧，他如飢似渴趴在學習的肉體上敲骨吸髓，食肉寢皮。他以驚人的毅力把他可以觸控到的知識狠狠攥在手裡，就像葛朗臺臨終要從硬幣裡捏出水來，就像本來老六在已經瀕臨嘔吐的邊緣再塞一塊紅燒肉到喉嚨裡。而最為關鍵的是，如此讓他埋頭苦幹的知識並不是什麼象牙塔裡的絕世秘典，並不是那種所有龍套都羨慕只有主角才擁有的神秘卡片，而是所有人，處於小說食物鏈最低端的普通人就可以隨意學習的知識。恰恰是這些東西讓他擁有了自己最為夢寐以求的東西：知識結構。

陳暮的收穫是巨大的，但是他的過程即便是最為刻薄的敵人都會覺得理所當然。小說中不止一次提到他的夥伴為他學習的精神目瞪口呆，不止一次甚至為他對自己的嚴苛訓練害怕不已。對自己狠才是真正的狠，這樣的話真可謂知易行難，何況這個自己是小說的第一主角。

很多人都斥責《卡徒》是一本爛尾的小說，類似方想自己的《師士傳說》。其實我覺得這個書的精彩只有一條：

無窮無盡的自我提高，認真到近乎殘酷地不放過每一個環節。然後，重複下去不死不休。

這樣做的收穫也就是：三餐得繼，一瓦遮頭。如果可以多些，那就是不要被人打斷這種追求。但是如果真的做到了這點，這個樸素的願望才真正可能變成現實。如果把這本書看做是一本電工手冊，我覺得牢牢抓住這點足以成功換上一根保險絲或者擰上一個應該可以被點亮的燈泡。

這就是這部小說的點：認真你就贏了。而這個小說哪怕直到最後都做到了沒有偏離這點，陳暮沒有什麼特別的，他就是認真而已。所以有沒有肏到法亞夫人和魔鬼女，六大門派還有什麼髒事，還有和那個女護士的花前月下有多少細節。所有這一切都沒有寫，毫無影響。

這是個全須全尾沒有六指的全乎小說，方想非常認真。

其他的好自然還有很多，不捨得說了，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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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douban。com/re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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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去把作者邀請上知乎來？

小說是虛構的，現實中張亮就是這樣一個認真的人。

我認為這種認真就是知乎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