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前的位置:首頁 > 詩詞

【宋詞一講】

作者:由 隨風潛入夜 發表于 詩詞時間:2022-04-30

中國最早的一本文人詩客寫的詞集叫作《花間集》,是後蜀起柴並編輯的,完成是在10世紀的時候,那是在中國歷史中的晚唐五代十國期間。《花間集》前面有歐陽炯寫的一篇序文。關於詞的起源,我在《中國社會科學》(1984年第6期)上發表過一篇文章《論詞之起源》,大家可以參看。那篇文章寫得比較仔細,我現在講得簡單一點。我要說《花間集》編選時候的用意和性質。我們中國人熟知《花間集》就是書的名字。但是我在國外要講《花間集》,就要用英文介紹說是TheCollection of Songs among the Flowers,是說花叢裡邊的歌詞的一個集子。你看多麼美麗的名字。我們老說《花間集》《花間集》,司空見慣,把它變成了一個非常生硬、非常死板的名詞了。但是,你換一個新鮮的角度來看它,你會覺得《花間集》是個很美的名稱。而且從這個《花間集》的名稱裡,就可以想象到,那裡邊的歌詞一定是非常美麗的歌詞,是當時的詩人文士寫了歌詞,在歌筵酒席之間交給美麗的歌女去演唱的歌詞。所以歐陽炯在《花間集》的序文裡,就曾說這些歌詞是“遞葉葉之花箋,文抽麗錦;舉纖纖之玉指,拍按香檀”。拍是唱歌打的拍板,檀是檀香木,用檀香木做的拍板。最早的歌詞,《花間集》裡收樂的所謂的詩客曲子詞,原是交給妙齡少女去演唱的美麗的歌詞,這當然要適合歌唱的背景。所以,它們大多是愛情的歌詞,是相思懷念、傷春怨別的歌詞。

在中國的文學傳統之中,詞是一種特殊的東西,本來不在中國過去的文以載道的教化的,倫理道德的、政治的衡量之內的。在中國的文學裡邊,詞是一個跟中國過去的載道的傳統脫離,而並不被它限制的一種文學形式,這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一點,它突破了倫理道德、政治觀念的限制,完全是唯美的藝術的歌詞。可是,後來卻發生了一種很奇妙的現象,就是後來詞學家、詞學評論家,他們就把道德倫理的價值標準,加在中國這個本來不受倫理道德限制的歌詞上面去了。

清朝一個有名的詞學家名叫張惠言,他說詞這種文學形式,是可以表現“賢人君子幽約怨排不能自言之情”(張惠言《詞選·序》),是可以表現那些有品德、有理想、有志意、有抱負的賢人君子他們內心之中最隱約最深曲的一種內心的怨排,一種感動,一種追求而不得的這樣的怨排的感情。他的這種說法是對還是不對呢?有人反對他了。我現在都是很簡單地舉例證,如在清末民初的時候,有一位有名的學者,就是王國維,他寫過一本評論詞的書,是很有名的一本著作,叫《人間詞話》。在《人間詞話》裡邊,他就曾批評張惠言,說“固哉,皋文之為詞也”,皋文是張惠言的字,他說張惠言講詞,真是太頑固了。像這些寫詞的詞人,並沒有賢人君子幽約怨排之情的用心,而張惠言要這樣講,所以說他是“深文羅織”,是自己畫了一個框框,要把別人的作品都套在這個模式之中,這是錯誤的,這是頑固的,這是不應該的。所以,王國維批評了張惠言。

可是,另外一個奇妙的事情又發生了。王國維雖然批評張惠言用賢人君子的感情來講愛情的小詞是不對的,而王國維卻也曾經舉過很多五代和兩宋的詞人的詞,說這些詞人所寫的一些個詞句,表現了“成大事業、大學問”的三種境界。他說像北宋晏殊的詞,“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晏殊寫的本是相思離別,因為這首詞的前半,還有兩句,說的是“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恨”字有的版本作“別”)。他說天上的明月它不知道我們和相愛之人離別以後的這種離愁別恨的痛。

標簽: 花間  歌詞  張惠言  賢人  王國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