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萬里《二月一日曉渡太和江三首》其二詩解讀

二月一日曉渡太和江三首（其二）

宋·楊萬里

曉翠妨人看遠山，

小風偏入客衣單。

桃花愛作春寒信，

只恐桃花也自寒。

註釋

1、 第三句：詳見文中解釋。

簡析

如果說上一首是作者渡過春江後，偶然回首賦就的小詩，那麼這首則是作者直面自己的感受，我們來看一下：

“曉翠妨人看遠山。”

詩一開題，作者就撂出一句，那清曉的楊柳翠色，是會妨礙人看遠處的青山的，那麼作者何出此言呢？會不會是南宋詩人趙師秀在其《數日》詩中所表達的“林疏放得遙山出”——木葉搖落，樹林光禿禿的，視線和視野被開啟，遠處的青山當然就直出在作者眼前了——此時的楊柳雖然是翠嫩的小葉，但密密匝匝，何其之多，很顯然也會妨礙他的雙眼，使其慾望而不能，除此以外，清晨的江南，會不會也有一些薄如輕紗的曉霧，作者由於篇幅所限無法詳盡交代，而我們依據生活常識原可試著推出，這恐怕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吧？我想還是有一定可能的，不過這裡就不再贅述了，接著往下看：

“小風偏入客衣單。”

作者的思維可是挺奇怪的，他本來也許在抱怨“曉翠”妨礙了他看“遠山”，不知怎麼的，忽然又轉向了“小風偏入客衣單”——很有可能的是“遠山”既然看不得，他就乾脆把精神集中在了眼前的“曉翠”上，那麼在此過程中，恰值清曉時刻的寒冷“小風”，一直吹著他身著的單衣，他就分外感覺到了寒意，於是把這一感受直接採入了詩中，他是不憚於這樣寫的，雖然在別人看來這樣運筆也許過於瑣屑，但是楊萬里就是楊萬里，他只聽從他內心的召喚，他的內心要求他如此寫，他於是也就如此寫了，然後接著怎麼樣呢？我們繼續往下看：

“桃花愛作春寒信，只恐桃花也自寒。”

桃花又怎麼會“愛作春寒信”呢？我們知道古人把從小寒到穀雨共八個節氣，一百二十日，每氣十五天，每五天一候，八氣共二十四候，分別對應一種花，號稱“二十四番花信風”——節候到了，所對應的花就會如期開放，很有信用的，而桃花屬於第十三番花信——由此看來，桃花在春寒之中傲然開放，完全是遵循自然節令規律，同它愛不愛春寒毫無關係的，然而作者卻在這裡不惜曲解桃花，硬給它安上“愛春寒”的名號，此無他，因為小風料峭，吹得作者瑟瑟發抖，他有些不大受用，於是就想打趣一下桃花，而桃花遂很不幸的成了這番惡作劇的受害者，又有什麼辦法呢，誰讓它早也不開，晚也不開，偏偏在作者受著春寒滋擾的時候，它就恰好開放了，於是我們聽得作者吟道：

“你這桃花，還那麼愛作春寒的花信嗎？你看，寒了我倒是不假，可你桃花自己呢，你那嬌嫩的容顏，難道就獨獨逃過了？你不照樣寒得瑟瑟發抖，怨不得哪個，要怪就怪你自己太愛表現吧……”

然而當作者如此吟誦的時候，我們又分明看到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幾絲狡黠，他該在竊竊發笑吧？是的，他會的，他是如此的富於小聰明，今日又讓他打趣了桃花一把，他很有生活情趣，他總能發現別人不曾發現的，也總能想到別人不曾想到的，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是為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