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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回首,1998年樟木頭的夜

作者:由 謝金澎 發表于 繪畫時間:2022-05-29

不堪回首,1998年樟木頭的夜

1998年我是17歲,跟表姐夫到了東莞樟木頭。當時他說要投奔一個福建籍的大人物。

我們帶著無限憧憬到了目的地,見到了他口中所說的“大人物”陳洪清,請我們一人吃了一碗炒米粉,把我們帶到了一個私人食品加工作坊,從此我們就成了那裡唯一的工人。

表姐夫原本在福建鐵礦上當包工頭,因為生產環境發生變化,混不下去了。剛好接到陳洪清的邀約,而陳洪清以前是鐵礦上的股東,也因為混不下去了到了廣東。

表姐夫以為得遇貴人,要一飛沖天了,不曾想陳洪清的境況,似乎也不比我們更好過一些。

那個食品作坊是陳洪清的老鄉開的,陳洪清不過是受他所託,幫他找兩個能夠吃苦耐勞的工人而已。

不堪回首,1998年樟木頭的夜

我們落腳後,夜以繼日地埋頭苦幹。每天工作時間超過十四小時,月工資400塊。沒有辦法,人地生疏,能有個落腳之地就不錯了。

第三天晚上9點多,來了兩名治安人員,問了問我們的基本情況。老闆點頭哈腰地說了不少好話,說我們倆是剛來的,第二天就去辦暫住證。兩名治安人員也沒有多說什麼就走了,我們以為平安無事,工作到十二點就開始休息了。

老闆的一個老鄉也從深圳沙井過來玩,一起被安排在出租屋裡休息。

半夜,我們被鋼管敲床的聲音和“起床”的暴喝聲吵醒,看見面前站了四名治安隊員,其中兩名就是先前來過的。

我們從發懵的狀態中一下驚醒了過來,想要解釋,被用鋼管指著:“不準說話,靠邊站好”。

然後全部被戴上手銬,押送到了樟木頭派出所。老闆那名福建老鄉拿出名片和沙井那邊的暫住證,解釋說自己只是過來玩明天一早要回去,但是沒有人理會他。

他又哀求不要戴手銬,他說戴手銬不吉利會影響他做生意,還是被漠視。他便不斷哀求拖延時間,惹怒了其中一名治安隊員,問他是不是皮癢想挨收拾。看著指著自己鼻子的鋼管,他終於還是沒敢硬撐,乖乖地戴上了手銬。

我知道這不是能夠講道理的時候,乾淨利落地戴上了手銬。後來聽了“沒有實力的憤怒是沒有意義的”這句話的時候,早已時過境遷,但是我覺得真TM的是真理。

那晚我們三人被抽掉腰帶、脫掉鞋關進了派出所拘留室。拘留室的蹲便器是高高聳立的黃白之物,地面是粘呼呼、臭烘烘的尿液。

只有一個供人睡覺的水泥臺是乾淨的,我們踩著噁心、粘稠的液體,爬上水泥臺。

人生就是這樣子,當你沒有選擇的時候,你就能習慣一切噁心。

所幸那晚關的人不多,就我們三個和另外一個倒黴鬼。他告訴他們,他已經被關了七天了,如果再沒人取,他明天就會被轉到收容所了。

不堪回首,1998年樟木頭的夜

他說我們很幸運,前天晚上關了三十多人,平臺上擠不下,很多人只能站在尿液裡。

表姐夫和那名福建朋友一夜長吁短嘆,覺得太倒黴了。我沒有作聲,因為既然遭遇了,感慨已經毫無意義。

第二天一早,老闆過來交了一人三百元罰款並補辦了暫住證,才把我們領回作坊裡。

那是人生唯一一次進拘留所,那段記憶,刻骨銘心。再看看當下,不由唏噓。如今的日子,相比當年,已經是天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