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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我親吻過你的嘴丨王爾德《莎樂美》

作者:由 夏初啟 發表于 繪畫時間:2022-09-02

是否記得,十六歲那年,你虔心喜歡著一個白衣少年。他笑起來眼睛會彎成好看的形狀,黑曜石般的眼珠,在初五的月牙裡閃閃發亮。臉龐上笑意瀰漫,瞬間點亮那引人矚目的唇紅齒白。他清朗地笑著,沒有看你,渾然不覺有人拼了命在按捺胸腔裡的小鹿亂撞。

他叫約翰,或者其他名字。

你很優秀,或者不。無論如何,在你心裡,他是天邊不可觸碰的神。你日夜惦念他的名字,那三個原本互不相干的方塊字,經你唇齒間無數次的吞吐,愈發變得曖昧。如同每一次呼喚,你們都在親吻。

然而你沒有進一步靠近。你靜默地愛著,付出澎湃情思及洶湧愛潮,直至升學分離,直至青春落幕,直至嫁作他人婦。

某天在街角相遇。你拉著半大孩兒,他挽著嬌妻。你一眼認出了他,他也還記得你,你們不忘寒暄,相互留了聯絡方式,揮手再見。再也不見。

你終於覺得他遙遠得像上世紀的舊報紙。曾經持久的愛慕之情,肆意地佔據你年輕的心房,讓你驚慌失措或徹夜難眠,如今只在回憶裡微微發脹。你欣喜地發現,你不再愛著他,也不後悔愛過他,並且萬分慶幸不曾把愛說出口。因為從一開始你已明瞭,他不愛你。

時今三十歲的你,感激十六歲那個自己,讓愛隱忍,分寸不失。

十六歲的莎樂美,愛上一位智者,一念成執。

她是朱迪亞的公主,巴比倫的女兒。她純潔如白鴿,皎潔如月光。年輕的將士致以無法轉移的注目禮,國王繼父投來亂倫的淫穢鼠光。

她只愛約翰。

約翰是誰?是上帝五指觸碰過的聖人,是預見未來的先知。他叱呵莎樂美的淫思,責令她不得近身半步。

莎樂美利用國王對她的非分之想,讓國王割下約翰的頭顱。

莎樂美對銀盤裡的頭顱說:

“約翰,我親吻了你的嘴。你的嘴唇上有股苦味。那是血液的味道嗎?不是,但那恐怕是愛的味道。人們說愛是苦澀的。”

用現今的價值觀來判斷,這是愛嗎?恐怕不是。它更像是小孩霸佔玩具的任性、蠻不講理。這種不惜一切代價滿足自我慾望的行為,畸形、病態、備受譴責。

王爾德卻把它當作美來歌頌。

該故事取材於《聖經。馬太福音》,莎樂美母親希羅底與小叔子希律王亂倫,合力把原國王(希律王的哥哥)囚禁殺害,希律王成功篡位,成為莎樂美的繼父。在希律王的壽宴上,莎樂美透過舞蹈換取了先知約翰的頭顱,因為他曾詛咒她的母親。王爾德將其改寫,在話劇《莎樂美》中,促使莎樂美殺死約翰的,不是母親希羅底,而是她心中的愛慾。

王爾德對病態愛戀推崇備至。在劇中將莎樂美塑造成情竇初開、為愛痴狂的絕色佳人,將她比作白月光、銀鏡裡白玫瑰花的影子、風中搖曳的水仙花、花園之香、萬鴿之王。她執著地追求心中所愛,不惜玉石俱焚。她同時又是美豔、性感、危險、頹廢的,她為希律王跳起七層面紗舞,獲得希律王的諾言,以割下約翰的頭顱,只為親吻約翰的嘴。

她的愛慾透過極端的方式實現——

“啊!就是你不讓我親吻你的嘴,約翰。好吧!我現在可以親吻它了。我將會像咬熟透的果子那樣用牙齒咬你的嘴。”

她質問緊閉雙眼的約翰——

“你為什麼不看著我?如果以前你看到我,你一定會愛上我。我知道你會愛上我,愛的奧秘比死亡的奧秘更偉大。”

她把過錯推給失去生命的約翰——

“洪水和海洋都不能澆滅我的熱情。我是一個公主,而你卻蔑視我。我是個處女,而你卻拿走我的貞潔。我是貞潔的,而你卻讓我的血管裡充滿了火焰……”

她大膽傾訴愛慕之情——

“約翰約翰,所有男人之中我獨愛你!其他男人對我來說都是可憎的。但你是英俊的!

“我渴望你的英俊,我渴望你的身體,美酒和蘋果都無法滿足我的慾望。”

莎樂美像被寵溺過度的孩子,肆意索取所需,不管倫理,不問因果。她的情思起了,便需對方即時迴應;她的愛慾滿了,便需立即傾瀉出來。她追求瞬息的愛。“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早在一百多年前被王爾德完美演繹。

但莎樂美這種追求是非理性的,她並未遵循兩情相悅的幸福愛情準則,只一味強求個體的情感體驗。所以這場熾熱、瘋狂、喪失理智的愛註定是悲劇。我們難以認同她的觀點,卻不能否認“莎樂美”已然成為愛慾的象徵,話劇《莎樂美》成為唯美藝術主義的代表作。

該劇處處體現出王爾德的唯美藝術。以月亮為例,他充分展現了極致的美學想象:

侍從:她(月亮)像從墳墓裡緩緩而來的女人,活像一具行屍走肉,在尋找死去的東西。

莎樂美:看月亮是多麼美的一件事啊!她就像是一小枚錢幣、一小朵銀花。

希律王:今晚的月亮,像個瘋女人。

希羅底:月亮就是月亮。

同一個月亮,一千個人會看到一千種意境。

同樣的十六歲,愛戀沒有統一的參考公式。

月有陰晴圓缺,十六歲的情思起伏跌宕。堅持至老的,鮮少。

對求而不得的愛人而言,最美不過:他如床前的白月光,亮堂堂地照在地上,不失為一景,卻不再能在你心海掀起愛、恨、怨念。

本文首發於公眾號:夏初啟(xiahuqi277)

標簽: 樂美  約翰  希律  王爾德  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