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暗之空（下）：朝日

（發一篇很久之前碼的文之三）

在狂風和雷暴的肆虐下，城邦已完全陷入了混亂。不斷地有建築被摧毀——這其中也包括很多人曾站立的天台。建築的損毀加重了人員的傷亡，在親信的再三勸諫下，執政官極不情願地下達了撤退令。但此時的城邦中，就是連撤退，也已經無法組織起成建制的撤退。這似乎已經到了這個城邦的末日。

公民衛隊中的精銳部隊也是撤退行列中的一員，他們受過的訓練比一般的部隊要多，所以傷亡較小。他們一開始也有些許慌亂，但見過了閃電與狂風的進攻模式後，他們似乎摸清了這其中的門道。

精銳部隊開始從零散而慌張的人群中走出並集結。在旁人驚訝的目光中，他們衝向了夜空。在掌握了狂風與雷暴的一些基本特性後，首先被他們挑落馬下的，是心底的恐懼。

這是一個極其慘烈的過程，許多精銳部隊成員在尋求擊潰雷暴的具體方法的過程中耗盡了精力，被隨之而來的暴雨打落在地。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仍有一些成員成功找到了正確的方法。他們合力將平流層形成閃電的雲層推進了狂風呼嘯的對流層，雲層一遇上大風便立刻被吹散，閃電沒有了帶有相反電荷濃厚的雲層做源頭，很快便退去。之後，精銳部隊又使用同樣的手段，將積雨雲用亂流擊潰。

風，停了；雨，停了。

再一次撕裂黑暗的，是東方的一絲魚肚白，但寂靜仍籠罩著這座支離破碎的城邦。

先代英雄的雕像在廣場中央碎了一地，那顆碩大的頭顱卻基本完好無損，銅鈴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漸漸發亮的黎明天空。這座雕像似乎被賦予了人的氣力，接二連三的閃電都無法將其徹底毀滅。

沒有鳥鳴，沒有人語，四處都是一片死寂——也不全然，還有殘破的旗幟被風吹動時的獵獵作響。

天已大亮，地面上蒸發出的水分堆積在半空中，令空氣更加悶熱，無法流動。

廢墟終於有了響動。灰頭土臉的執政官從殘破的地下掩體中踉踉蹌蹌地鑽出來，他的身後，陸陸續續聚集了倖存的精銳部隊成員。

執政官走到一截半高的斷牆邊，虛弱地坐下，用來不及清洗的沾滿灰塵的手捂住了臉。精銳部佇列隊、肅立、默然。

遠處，城邦的旗幟仍在飄舞，時不時地就有幾根線從上面脫落，在高空中被吹得無影無蹤。

衛隊長拄著手杖，一瘸一拐地走向執政官，艱難地坐下：“閣下，我們該敲鐘了。”

執政官猛地從手掌裡抬起頭，兩眼佈滿血絲：“好！走！去敲鐘！”

幾百米的路途，他們走得很漫長。他們踏過的石板路上，還殘留著一個個昨夜被肆虐的閃電定格下的人影。人影張牙舞爪，看得出是用手死死摳住了石板路，但仍無法擺脫灰飛煙滅的厄運。

執政官看著這條斑駁的路木然地喃喃自語：“太頑強了……”

一群人圍在了大鐘周圍。衛隊長用力撐著手杖，想讓自己挺直一點。

士兵們摘下頭盔，拿在左手，右手撫胸。執政官環顧著四周的斷壁殘垣，用盡全力蕩起了那根用以撞鐘的粗大木棒。

“空——空——空——……”

蒼茫的鐘聲在廣場上久久迴盪。

（全文完）

於2018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