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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樂美的愛與恨

作者:由 C小歪 發表于 收藏時間:2016-06-29

莎樂美的故事來源於聖經。新約馬太福音裡面講到一個猶太(Judea)公主,她是希羅底王后(Herodias)的女兒,希律王(Herod)是她的繼父,而她的生父是繼父的親兄弟腓力王,也就是說,希律王同時是他的繼父和叔叔。她的母親希羅底,當初不顧道德倫理,與丈夫離婚後與他的親兄弟再婚,因此這段婚姻被先知施洗者約翰(John the Baptist)所譴責(施洗者約翰就是幫耶穌洗禮的聖人)。希羅底為此對聖約翰懷恨在心,多次慫恿她老公殺了約翰。然而希律王忌諱約翰是聖人,並沒有殺他,只是把他關在監獄裡。有一天,希律王生日宴席上,希羅底的女兒前來獻舞,希律王大喜,許下承諾“你隨意向我求什麼,即使是王國的一半,我都給你”。公主受母親的教唆,回答說“我要施洗者約翰的頭”。希律王左右為難,但為了信守諾言,還是下令砍下了約翰的頭。於是,護衛兵把約翰的頭放在盤子裡,交給公主,公主又把頭顱交給母親。

其實聖經的敘述對莎樂美是一筆帶過的,她並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頂多是她媽復仇的工具。聖經裡甚至沒有提到這個猶太公主叫什麼名字,可見她存在感有多弱。後來,歷史學家研究得出結論,這個故事並非虛構,而是真實存在在歷史中,而故事裡面的女子名叫莎樂美(Salome)。

然而,就像所有的事情一樣,隨著時間的推移,後人對某個事件的理解總會變得與真相大相徑庭。對於莎樂美的故事,人們多半已經忘記了聖經原本的描述,而形成了一個印象:聖約翰之死的罪魁禍首就是莎樂美,莎樂美也逐漸變成了致命的壞女人的代名詞。

來看看藝術史上著名的莎樂美。

從文藝復興時期到巴洛克時期,莎樂美就是一個熱門的主題。然而在藝術史上的莎樂美,無一例外讓莎樂美背黑鍋,儘管她多半是一個政治陰謀下的工具。幾乎沒有人畫她的母親希羅底和繼父希律王,全部矛頭都指向這個當時很可能還不滿15歲的女子。

我在盧浮宮看到過一幅盧伊尼(Luini)的莎樂美,她似乎很享受勝利,躊躇滿志,她把頭轉過去,可能正在看著她的母親,接受她的讚許。她在這裡沒有表露出她的私慾,但也沒有負罪感。

莎樂美的愛與恨

Bernardino LUINI, Salome receives the Head of

John the Baptist,1527, oil on canvas, Musée du Louvre, Paris

後來我發現,文藝復興時期畫家盧伊尼(Luini)畫過好幾幅莎樂美。還有一幅在波士頓美術館。這幅和盧浮宮那副對比起來很有意思,因為在這裡,莎樂美似乎陷入了沉思,甚至是懊悔。達芬奇式的面容,頭髮,服飾,身材的比例,都是當時最流行的審美(盧伊尼和達芬奇是同時代的畫家)。旁邊揪著聖約翰頭顱的手並不是莎樂美的,而是行刑者的。Luini在這裡抓住了莎樂美一瞬間的脆弱。

莎樂美的愛與恨

Bernardino Luini, Salome with the Head of Saint

John the Baptis, 1510, Oil on panel, Boston Museum of Fine Arts

卡拉瓦喬也有一幅莎樂美,在馬德里皇宮。這幅畫表現了施洗者約翰被斬首後觸目驚心的情景。和盧伊尼的莎樂美不同,卡拉瓦喬畫出了劊子手,他留下一個側臉。畫面裡三個人物,莎樂美,劊子手,老婦,都在沉思。而莎樂美儘管身體轉向一邊,表情肅穆,卻似乎用餘光看了眼聖約翰的頭。畫面的黑色背景,讓莎樂美的目光更顯神秘。畫裡沒有表現莎樂美運用女性的陰謀慫恿希律王殺害聖約翰,她的衣著或神情都沒有暗示任何的誘惑。

莎樂美的愛與恨

Caravaggio, Salome, 1609, Oil on canvas, Palacio

Real de Madrid

從這些畫中可以看出,在19世紀之前,儘管大家普遍認為莎樂美引發了一個犯罪,但她形象並不嫵媚性感。然而,進入到19世紀,莎樂美激發了畫家的想象力,成為一個典型的蛇蠍美人。聖約翰之死的背後,除了憎恨,還有致命的女性誘惑。

這是居斯塔夫·莫羅(Gustave Moreau)筆下的莎樂美。這個畫家極其多產,畫了兩萬幅作品,其中有不少以莎樂美為主題。

莎樂美的愛與恨

Gustave Moreau, Salome Dancing Before Herod, 1876, Hammer Museum,LA

這幅《在希律王面前跳舞的莎樂美》,著重描繪了莎樂美的舞蹈。在幽暗的背景上,線條勾勒出建築的奢華細節,宮殿、珠寶、衣物都來自遙遠的東方,使得這一幕很神秘。透過這些不同的元素,莫羅再現了宏偉的,理想化的東方,這是典型的莫羅的畫風,被稱為拜占庭風格(“Byzantine style”)。 看到畫面右邊飄著輕煙的香爐,好像也能聞到畫板上散發出的異國情調的香味。

莎樂美的愛與恨

奢華的宮殿內,唯有莎樂美的舞蹈帶來一點生氣。帶著莊重甚至威嚴的面容,莎樂美開始了她的舞蹈,她眼瞼下垂,專注得就像個夢遊者一樣,無視周圍所有人,無論是在寶座上的年邁的希律王,憤怒的希羅底,還是持刀的劊子手。她一手持一株白蓮花,象徵純潔,另一手卻像在下咒。她踮起腳尖,一個類似芭蕾舞的動作,腳底下血紅的地板上散落著花朵,這個色彩令人毛骨悚然。

莎樂美的愛與恨

莎樂美的舞給我一種極其不自然的感覺,我想了很久,終於明白這種不自然是為什麼:舞應該是動態的,但是她這個幾乎是垂直踮著的腳尖的動作完全沒有動感,像是凝在半空中靜止了。與其說她在跳舞,不如說她在踮著腳尖站著。其他的畫家表現舞蹈,通常會畫出舞者的動作微妙平衡的一個瞬間,而下一個瞬間將失去平衡,以此來暗示動感。而莫羅的莎樂美,儘管踮著腳,卻好像一點也不擔心平衡的問題,這恐怕連最好的芭蕾舞者也很難做到。這就是為什麼她的舞看起來是停滯的。

最有趣的是,莫羅自己說過,他的莎樂美,“不是一個舞,是一個魔法儀式”。莎樂美的舞,的確不是舞。莫羅說的魔法儀式,也並非單純的修辭手法,自古以來舞蹈和魔法咒語就緊密聯絡在一起,莫羅這個超愛復古的畫家,可能就是想說這一點。

莫羅另一幅《幽靈顯現》裡,莎樂美也在跳舞,但是憑空多了施洗者約翰的頭,被一圈光環包圍著,淌著血,這個夢幻般的幽靈,出現在莎樂美面前。

莎樂美的愛與恨

Gustave Moreau,

“L‘Apparition”, oil on canvas, 1876, Paris, Musée du Louvre

莎樂美的自我意識充斥了整張畫布,她抬起手臂,指向聖約翰被光環的籠罩的頭顱,暗示著她魅惑,引誘,和摧毀的力量。問題就是,莎樂美的舞蹈結束了嗎?如果她的舞還沒有跳完,那麼在她前出現的聖約翰的頭顱,就是她可怕的願望的幻象。如果她的舞蹈已經結束了,聖約翰已死,那麼那個頭顱就是她的悔恨生出的幽靈。莫羅在莎樂美身上點綴大量的圖案和珠寶,但她幾乎是裸體的。她的表情很複雜,像是驚恐,又像是憤怒;伸出的手臂又可以解釋為依戀。和以往的作品不同,莎樂美在這裡不是自省的,相反,她是慾望的展現。

說到莫羅,不得不推薦位於巴黎的莫羅博物館,是畫家昔日的家宅和工作室,畫家去世時捐贈給了國家。去年我在這個博物館,遇到了一個那裡的工作人員(不清楚他的職務是什麼),非常有激情地跟我聊這個畫家,介紹這個介紹那個的,他心裡對畫家的熱愛完全無法抑制,於是主動跟周圍參觀的人搭訕起來,然後一旦有人和他能對得上話,他的興奮就溢於言表。我對莫羅的認識,很多是從他那裡得來的,可惜我法語不過關,很多沒聽懂,錯失掉了。對於巴黎其他大名鼎鼎的博物館來說,這一家算是冷門,所以參觀的人並不多,但有很多人在臨摹。

莫羅的畫作中有數不清的莎樂美的油畫、水彩、習作。莫羅所有的莎樂美,儘管細節各有不同,但基本與剛剛提到的兩幅畫相似,一類是莎樂美單純在跳舞,像《在希律王面前跳舞的莎樂美》,一類是莎樂美指向空中懸浮的聖約翰的頭,像《幽靈顯現》,而其他的人物,一律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有一些可能只是習作,就是練習用的,有一些可能是心血來潮,畫來試試看,也有可能就是嗑藥磕high了,隨便畫畫。我不知道畫家本人最滿意哪一幅,但剛剛談到的兩幅,由於某種原因成為了最有名的兩幅。可能是因為莫羅的莎樂美實在太多了,於是大家就理所當然地認為其他的畫都是那兩幅的變體,事實上他很多畫連年份都沒標,指不定誰先誰後,所以沒什麼好糾結的。下面是莫羅畫的眾多的莎樂美其中的幾幅。

莎樂美的愛與恨

Gustave Moreau, Watercolour, undated, Musée d’Orsay

莎樂美的愛與恨

莎樂美的愛與恨

Gustave Moreau, Salome, various, undated, Musée Gustave Moreau

據說,當時法國皇帝拿破崙三世被廢黜,畫家有感而發而畫了這幅畫,覺得軟弱的拿破崙三世,就像是輕易被女人操縱的希律王一樣。還有評論家說,莫羅是由於吸食鴉片而得到幻象。很多藝術家,要麼喜歡去妓院,要麼喜歡吸毒,或者就是神經質。好像非要極端的東西才能喚起他們的靈感,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普通人只能感嘆、敬仰他們的才華,而永遠無法理解他們的世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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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簽: 樂美  莫羅  希律  莎樂  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