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被誅十族考

在中國曆代歷史上，對待犯人最殘酷的刑法是凌遲，而最重的刑法是誅九族。

《宋史·刑法志》記載：凌遲者，先斷其支體，乃抉其吭，當時之極法也。古代一次凌遲最重要的判定方法是要割三千多刀。

誅九族呢，是上自高祖、下至玄孫，即玄孫、曾孫、仍孫、子、身、父、祖父、曾祖父、高祖父；一說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父族四是指姑之子、姊妹之子、女兒之子、己之同族（父母、兄弟、姐妹、兒女）；母族三是指母之父、母之母、從母之子；妻族二是指岳父、岳母。從文字上看來百餘字的人都要被殺，實際上擴充套件開來的有百號人，所謂一人被誅九族，好幾個家庭從此絕後。

歷史上被誅九族的人實在是太少了，目前查到的資料有秦國嫪毐，漢朝晁錯，西晉賈南風，西漢王莽，西漢名將霍光，唐代來俊臣，明代胡惟庸，清代呂留良。

但是有一股不正之風在說方孝孺曾經被誅十族，並且煞有其事，那麼我們來仔細看看是否有這件事情。

首先透過查閱資料，發現最初是來自於江南四大才子的祝枝山在《野記》記載：文皇既即位，問廣孝誰可草詔？廣孝以方對，遂召之。數往返，方竟不行，乃強持之入，方披斬衰行哭。既至，令視草，大號，詈不從，強使搦管，擲去，語益厲，曰：“不過夷我九族耳！”上怒雲：“吾夷汝十族。”左右問何一族？上曰：“朋友亦族也。”於是盡其九族之命而大搜天下為方友者殺之。

祝枝山對這本書的定義是透過民間渠道收集的野史，首先朱棣和方孝孺在這一事情是出現在皇宮內，民間野史何從得知我們無操作性，更何況祝枝山在序裡就寫道“師門友席，崇論爍聞，洋洋乎盈耳矣。坐忘無勇，弗即條述，新故溷仍，久益迷落。比暇，因慨然追記胸膈，獲之輒書大概，網一已漏九矣。或眾所通識，部具它策，無更綴陳焉”。祝枝山所寫的這些史料基本上是挺一些老人家和老師同學說的，而且還寫一個忘九個，其真實性有待商榷。

那麼我們從兩本史料來分析一下這件事的存在：

第一部書是《明太宗（成祖）實錄》：時有執方孝孺來獻者，上（朱棣）指宮中煙焰謂孝孺曰，此皆汝輩所為，汝罪何逃？……上顧左右曰勿令遽死。遂收之……上數其罪，鹹伏其辜，磔戮於市。

第二部書是《明史·方孝孺傳》

：姚廣孝以孝孺為託，曰“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殺之。殺孝孺，天下讀書種子絕矣”……召至，悲慟聲徹殿陛。成祖降榻，勞曰：“先生毋自苦，予欲法周公輔成王耳。”孝孺曰：“成王安在？”成祖曰：“彼自焚死。”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子？”成祖曰：“國賴長君。”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弟？”成祖曰：“此朕家事。”……孝孺投筆於地，且哭且罵曰：“死即死耳，詔不可草。”成祖怒，命磔諸市。孝孺慨然就死，時年四十有六。

還有《明史·成祖本紀》 ：殺齊泰、黃子澄、方孝孺，並夷其族，坐死者甚眾。

明實錄是明朝官方修的史書，明史是清朝給修的史書，兩本書都未明確記載關於誅十族的的問題，也沒談是誅方孝孺多少族。方孝孺被殺後，他的門人把屍體收撿埋葬，門人王稌潛偷偷收集方孝孺的文章，在宣德年間成書為《侯城集》。方孝孺被誅十族的謠言不攻而破。

《明史》記載一本書為建文遺臣類，對當時終於建文帝朱允炆的大臣有一定詳細的介紹，“端儀慨建文忠臣湮沒，乃搜輯遺事，為《革除錄》。建文忠臣之有錄，自端儀始也”。在清朝推薦的這本建文書籍裡是這樣記載的：孝孺不屈，繫獄。遣人諭旨，終不從。尋詔天下，廣孝舉代草者，曰必須方孝孺。召出，自獄斬縗而見，命草詔草詔，曰有死而已。

而在後來一百多年裡，民間史料記載的也都是“孝孺含血犯御座，文廟大怒，磔之”、“孝孺奮然曰：“殺我十族亦無奈！”因出不遜語，乃命出斬之，孝孺張目大憤，出都門尚詈不已”。可以斷定方孝孺與朱棣曾經發生過“誅十族”的對話，但是都未記載朱棣有實行過，其事件性質基本為“放學在廁所給我等著”型別。

《國榷》裡這樣記載：（方孝孺）曰：“即死安能加族我乎！行見後之叛俑今日也，下獄，……上怒，命抉其吻，剔其舌，孝孺猶噀血犯御座，磔之……僇宗戚八百七十三人，遠戍不可勝計。談遷在書裡明確記載了被殺的人數，沒有談是否有十族，這八百人裡有方孝孺的親戚和同宗，即政治觀點與其一致的人，這些人被殺是由於方孝孺的關係還是自身關係尚需討論。

在明末清初時，錢士升記載“孺十族之誅，有以激之也。愈激愈殺，愈殺愈激，至於短舌碎骨，湛宗燔墓而不顧”。黃宗羲也評價“（方孝孺）怒罵不已，磔之聚寶門外，年四十六，坐死者凡八百四十七人……又以先生激烈已甚，致十族之酷”，認為這個酷刑雖然沒有誅十族之名卻有誅十族之行。

《明史紀事本末》記載的較詳細：成祖待以不死，不屈，系之獄，使其徒廖鏞、廖銘說之……文皇諭曰：“我法周公輔成王耳！”孝孺曰：“成王安在？”文皇曰：“渠自焚死。”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子？”文皇曰：“國賴長君。”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弟？”文皇降榻勞曰：“此朕家事耳！先生毋自苦。”……孝孺大批數字，擲筆於地，且哭且罵曰：“死即死耳，詔不可草。”文皇大聲曰：“汝安能遽死。即死，獨不顧九族乎？”孝孺曰：“便十族奈何！”聲愈厲。文皇大怒，令以刀抉其口兩旁至兩耳，復錮之獄，大收其朋友門生。每收一人，輒示孝孺，孝孺不一顧，乃盡殺之。

在方孝孺這件大案上因他而死的人太多了。

《南匯縣方孝孺後裔方德宗家族》記載：明初建文朝忠臣方孝孺遇難時，其幼子德宗被浙江海寧丞魏澤匿藏之。託餘學夔攜避松郡華亭俞允所。俞允者，方孝孺門人也。德宗遂冒俞姓，後欲入贅為婿，又改姓餘。子姓繁衍，至萬曆十七年督學楊廷筠令複本姓，建‘正學書院’。

那麼從方孝孺老家成書於崇禎年間的《寧海縣誌》記載是：（朱棣）大聲謂曰：汝焉能遽死，朕當滅汝十族。

對這方面的查詢有一段時間了，一直感興趣“誅十族”事情的存在，因為就以朋友老師這一行來來說要殺的人最少數千人之眾。朱棣明顯不是個傻皇帝，他不可能去把所有針對他的文官殺死，他從北京帶來的集團更多的是武將，在治國方面如果任由這些人，那這個國家將會陷入無法治理的境界。

“誅十族”此事是不成立的，但是朱棣為了提升威懾因此而殺了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