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前的位置:首頁 > 書法

金瓶梅人物畫廊(修訂版)008︱《金瓶梅》與《金瓶梅詞話》

作者:由 嗣說新語 發表于 書法時間:2020-09-12

但是在介紹主要故事之前,我們還是要簡單介紹一下《金瓶梅》版本問題。以前就有人問過我:“為什麼有的叫《金瓶梅》,有的叫《金瓶梅詞話》,二者的區別究竟在哪裡?”這種差別主要是在流傳當中產生的。

在明清之際,好些小說在剛剛出現時都要度過一段暗無天日的生活,尤其像《金瓶梅》、《紅樓夢》這樣的書。大家最熟悉的一個名詞,就叫“手抄本”,這一類的書最先就是在小範圍內流傳。而到了出版印刷的時候,由於根據的抄本不同,就會產生很大的差別,雖然不至於大相徑庭,但是細節上的差別隨處可見。

比如《紅樓夢》版本中比較有名的是甲戌本、庚辰本、已卯本、列寧格勒本和蒙古王府本等等,最近有個收藏家卞亦文又收藏到一個不同於以往的版本,就稱之為“卞亦文字”,以後有可能還會有其他的發現。還有的根據註解者的不同來劃分,比較有名的像“脂硯齋評本”、“戚蓼生序本”等。

就是其書名也有諸般變化,比如《石頭記》、《情僧錄》、《風月寶鑑》、《金陵十二釵》等,當然現在家喻戶曉的就是這《紅樓夢》了。

若是籠統一點劃分,可分為兩個系統:一是八十回抄本系統,題名《石頭記》,大都附有脂硯齋評語,又名“脂本”系統。此抄本距離曹雪芹寫作年代較近,所以接近原稿。另一種是一百二十回本系統,即“程高本”,有所增刪。一般專業研究者認可八十回本,對一百二十回本不屑一顧,尤其是周汝昌先生態度最為激烈,認為高鶚狗尾續貂也就算了,竟然還刪改曹雪芹的原作,這就步入無恥一流了。

《紅樓夢》的版本問題是一個複雜的問題,不是幾句話就說完的,筆者也是懂些皮毛,而且我關注的點是內容本身,之所以要提到這點,一方面是為了給最普通讀者普及一點文化知識,同時也是為了拋磚引玉,產生類比,引出我們的主要話題。

大家在瞭解了《紅樓夢》的成長軌跡之後,理解《金瓶梅》的流傳過程就水到渠成了。

金瓶梅人物畫廊(修訂版)008︱《金瓶梅》與《金瓶梅詞話》

同樣,《金瓶梅》最開始也是屬於小範圍流傳的手抄本,尤其是它還有接近兩萬字的猥褻內容,它的命運更是跌宕起伏,連堂堂正正地擺在書架上的待遇都得不到。只有在月黑風高之夜,只有在風雪交加之時,只有派老婆出去巡視三圈發現沒有可疑情況之後,這才會裡三層外三層地鎖好門,然後把拉上窗簾,調暗燭光,偷偷摸摸地從床下拿出來細讀,基本上每過五分鐘就抬頭巡視一番,以防走火入魔,忽略了可疑的動靜。

如果說你要不是一家之主,更不得了,只有在枕邊放好《四書五經》才敢行動,以防嚴父慈母的突擊。所以說,在那個傳統社會里,看《金瓶梅》是需要有縝密細緻的行事風格和不怕死的大無畏氣概的,並且心臟要絕對強大能承受得起驚嚇。

因此說,《金瓶梅》的流傳,更是一波三折。

一般來說,《金瓶梅》的版本也有兩大系統、四個版本:一是《金瓶梅詞話》系統,二是《新刻繡像金瓶梅》系統。其中目前較早的版本是《新刻金瓶梅詞話》,卷首因為題有“萬曆丁巳1617年季冬東吳弄珠客漫書於金閶(chāng)道中”的字樣,所以這個版本被簡稱為“詞話本”或者“萬曆本”。這基本上算是流傳至今最早的一部了,再以前的恐怕都失傳了。

那什麼叫詞話呢?它是元、明時期說唱藝術的一種,敘事用散文,中間夾雜可以唱的韻文,比如《大唐秦王指李世民詞話》。有的研究者根據《金瓶梅》當中包含說書人的口氣,很像當時流行的詞話體,就斷定這書像《三國演義》、《水滸傳》和《西遊記》一樣,先是有廣泛的民間流傳和集體創作,然後經過個人的天才性發揮,成就此書。

如此判斷,似乎有失武斷。根據書中細如牛毛、前後勾連的情節安排來看,這應該還是個人創作。這是細枝末節,我們遇招拆招,透過分析情節來連帶這個問題。

總之,一般從這個系統下來的版本稱之為《金瓶梅詞話》。鄭振鐸先生認為“詞話本”最接近原本。這是第一系統的第一種型別。

到了崇禎年間,有人將“詞話本”進行了修改、評點——當然和周汝昌考證高鶚也把曹雪芹前八十回進行篡改的性質不同,但不管怎樣,都是改變了其“原生態”——另外加了二百幅插圖,推出了《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一般稱它為“崇禎本”。這是第二系統第一型別。

第二系統第二型別是張評本,即《張竹坡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屬崇禎本系統,又與崇禎本不同。一般稱之為“第一奇書本”或者是“張評本”。

到了1916年,存寶齋出版的《繪圖真本金瓶梅》是將“張評本”的淫穢部分全部刪除,而後上海卿雲書局又刪削了《繪圖真本金瓶梅》的插圖、詩詞、評語等,以《古本金瓶梅》的臉孔面世,這兩個版本被稱為“潔本”。這個“潔本”出自“張評本”,“張評本”出自“崇禎本”,追本溯源,它們同屬於一個祖宗,所以它算是第二系統第三型別。

由此可見,崇禎本處於《金瓶梅》版本流變的中間環節。它是根據“詞話本”改寫而成,又是“張評本”據以改易、評點的祖本,承上啟下,至關重要。現存的崇禎本都十分珍貴,一般不易見到。

鄭振鐸在其《談<金瓶梅詞話>》中認為:第一系統的“詞話本”是原本的本來面目;如果能得到明末刊本的《金瓶梅》,其每頁中縫不寫“第一奇書”而寫“《金瓶梅》”的,要算是“珍秘”之至,這個版本應該是第二系統第一型別的“崇禎本”;而“張評本”是根據“崇禎本”來的,有妄改之處,不是好的可據的版本;而第二系統第三型別的《真本金瓶梅》最為不堪,不但刪,還有改,不但該,還要增,鄭先生斥之為“佛頭著糞”。這個成語表面意思指菩薩頭上沾了糞便,引申為神聖的東西被髒東西玷汙,就是被褻瀆之意,也表自謙語。

可以說,基本能保持原貌的第一系統的《金瓶梅詞話》,比較適合專業研究者。而刪改本《金瓶梅》,是為了一般讀者計。兩個系統的差別很大,《金瓶梅詞話》的目錄保持渾樸的古風,而“崇禎本”系統的目錄更加對仗工整一些。

在語言上,“詞話本”包含有許多北方土話,南方人讀起來費力,而“崇禎本”都改成了較為淺顯的國語,也就是儘量接近普通話。可即使是這樣,對當代人理解其內容也有諸多障礙,我認為,南方人讀起來一定會深感頭痛,北方人讀也同樣發矇。

金瓶梅人物畫廊(修訂版)008︱《金瓶梅》與《金瓶梅詞話》

在內容上,雙方的細小差異不勝列舉,可這不是筆者研究的重點,沒有完整地比對。其中比較大的差異是第一回和第八十回。

“詞話本”的第一回回目是“景陽崗武松打虎,潘金蓮嫌夫賣風月”,而“崇禎本”是“西門慶熱結十兄弟,武二郎冷遇親哥嫂”,把武松打虎的過程由西門慶的狐朋狗友應伯爵轉述,筆者認為如此安排更為合理,因為“武松打虎”婦孺皆知,不用贅述。

第八十回中,“詞話本”回目是“吳月娘大鬧碧霞宮,宋公明義釋清風寨”,而“崇禎本”回目是“吳月娘大鬧碧霞宮,普靜師化緣雪澗洞”,把西門慶正妻吳月娘在清風寨被掠,矮腳虎強逼成婚,宋公明義釋這一段牽強附會之文,整個刪除,應該更好,也能進一步擺脫《水滸傳》的影子。

認清這些問題實屬必要,可是不應該成為研究《金瓶梅》的主流,尤其是對於普通讀者,我事先交待這些也是為了澄清一些必要的困惑,為了敘述的方便。我們應該更加關注“《金瓶梅》之大義”和對我們生活及社會的思考。

本文以“崇禎本”為底本,有些地方進行普通話改造,不是一字不拉地翻譯,更多地是我的個性化解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肯定欠妥,但不是拾人牙慧。要麼是正襟危坐、侃侃而談,要麼是嬉笑怒罵、毫無正經,總之,跟著自己的感覺走,爭取寫出真情實感。

就像張竹坡在批評《金瓶梅》時說他點評《金瓶梅》就是“在創作自己的《金瓶梅》”一樣,我也不會拘泥於清規戒律,我爭取寫出能夠打出個性烙印的《金瓶梅》,毀之譽之,我無法左右,由讀者說的算。

因為是要寫普通話版、普及版,就有必要把書中的北方方言進行普通話改造,如果要是想研究中國民間語言的發展,一定要看原著,那種語言太鮮活了。我能用普通話解讀的,儘量用普通話解讀,實在解讀不了的,再照錄原文。這樣處理,會不會是畫蛇添足?會不會是“佛頭著糞”?我也說不好。

如果認為我如此改動,觸犯天條,並且是對原作的大不敬,那麼我就給您指出一條康莊大道:去讀原著。

我主要是針對普通讀者,尤其是針對那些“一提《金瓶梅》就露出了笑”、“只是一知半解”、“對其有重大誤解”、“連看都沒看過,只是道聽途說,犯了主觀主義錯誤”的讀者。

找到自己的影子,認識黑暗,反思國民性,是為了奔向光明。

標簽: 金瓶梅  詞話  版本  系統  崇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