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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師父是個沒有文化的赤腳醫生

作者:由 針灸龍哥 發表于 旅遊時間:2019-09-03

我學醫是個機緣巧合的事情,那年母親生病,家裡沒錢醫治,四處求醫,皆是無用之功。機緣巧合,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請了易先生,最終算是救回了母親的命,也算是救了我們全家。

那年我上初二,當時就鐵了心要跟他學針灸,退學的決心都已經下定,最終被他一句“上了衛校才可以和我學”打發了我。

後來,考了醫學院,學了針灸學專業,讀了碩士,考了醫師資格證,到現在在三甲醫院上班,始終還是沒能正正經經跟上他一年半載。

雖然,當他面還是背地裡我都自稱是他徒弟,但是他以何種身份稱呼我就不得而知了。不管怎樣,他還是個師父的樣子對我,每次去拜訪他都是千叮萬囑,悉心教授。這也算是預設地做了徒弟。或許,現實真的不需要電視劇裡的三拜九叩吧!

早就想著寫一些關於師父易先生的事情,總是不知從何談起,也就隨便聊聊吧。

鄂西北山區不起眼的小山溝裡,坐落的是七零八落的土坯房,這應該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修建的,易先生住的就是這樣的房子。

老爺子身形高大,很清瘦,蓄著的山羊鬍子足有七八寸長,五官端正,尤其是一對大耳給我印象極為深刻,就像電視裡如來佛的耳朵一樣;他老婆也是平常的婦道人家,喜歡和鄰居家裡長家裡短的拉家常。

老爺子是個赤腳醫生,年輕時特別愛看書,學習了中醫,拿手的是針灸,靠這個手藝已經養活了4個孩子,並可以接濟四方有難的親朋好友。夫妻倆一看也不像是那種財大氣粗的人,方近幾百裡無人不曉這樣一個老爺子,也無人不尊敬這樣一個老爺子。

用老先生自己的話說,像他這樣的人大家都不會討厭,知道有這樣個手藝,有病沒病都來找他,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大家就都知道了。“四面八方的人有病都來找我看,我就看了幾省幾縣的病了!”

我的師父是個沒有文化的赤腳醫生

老先生今年應該八十歲了,家有子女四個,三個姑娘,兒子老小,老來得子,兒子也才三十出頭。

三個姑娘有一個在武當山當道姑,每當人們談論起他的那個女兒的時候,總是會懷疑是不是老先生逼她去的,是不是去讓她替他完成自己的心願?畢竟老先生仙風道骨,一看就像是修道之人。老先生自己和我聊天的時候說,女兒去學道是她自己的意願,那是她的造化,她去修行是好事情。

武當山的李光富道長是中國道教協會的會長,和老先生是道友,經常有來往,李道長經常找老先生,不是交流道學,就是帶些朋友、病人之類的去老先生家拜訪。

那年老先生的那個女兒18歲左右吧,主動告訴父親她要去武當山修道,老先生認為這是善事,是積德的事情,就讓姑娘隨了李道長上了山。算起來女兒呆在武當山估計也有幾十年了,聽老先生說還經常出國去講道交流。

當然,她也是像她父親一樣經常給人扎針治病的。她在武當山那一塊兒治病還是有點名氣的,很多人都知道武當山上有個道姑很會扎針,以至於附近的村民有病了都直接來找她治療,也有很多從外地慕名而來的患者。當然,那些難治的病她還是會介紹他們去找易先生的。

易先生談到他幾個孩子的針法的時候,也總是自豪中帶著些許的遺憾。他對他的子女說,雖然現在你們的針法也不馬虎,可人家看病的總是找到你之後還非要找我,不是人家不信你,是因為你老爹還活著啊!徒弟和師父相比,大家更願意找師父治療。看來以後非得是我死了他們才會完全找你們啊!

我的師父是個沒有文化的赤腳醫生

易老先生有個怪癖,不吃葷腥,不在別人家裡吃飯,除非是去了外地,一般很少在別人家裡吃飯,更別說過夜住別人家裡了,所以找他去病人家看病的人必須把他老人家接過去再立馬送回去。

他不吃動物油,不用別人家的碗筷,因為別人家的碗筷是沾了動物油的。雖然他不吃豬肉牛肉,但他家每年還是要殺豬的,畢竟家裡還有兒子媳婦,他們是吃肉的。這兩年老奶奶身體不好才沒養豬了。

還有一件給我印象深的就是他看病的診費的問題。他說早些年他看病是不要錢的,學這個手藝(雖然他把針灸說成是一門像木匠、篾匠那樣的手藝,可他內心是不那樣認同的,他知道這手藝可不是一般的手藝)並不是指望這養家餬口的,能治好一個人是他的德行。

可後來一是他年紀大了,莊稼地種不了太多了,二是找他人也多了,每天人絡繹不絕根本沒有時間下地幹農活了。一大家子得張口吃飯,頭疼腦熱、生瘡害病還得需要個湯藥費,所以後來就開始收錢了。

收錢歸收錢,可他從來不會問看病的人要錢,是你給多少接多少。你給一百他也接,給兩百、五百、百而八千、一萬一萬的他也接。你給五十、十塊的他也不嫌少,即使你一分不給他也不會說你這個人小氣摳門不懂禮貌什麼的。

他說這是各出本人心的事!他是一心一意的給你看病,你給錢是你的心意不給他也不會覺得你這個人是窮還是摳。畢竟他說他也不是缺錢花,也不是想賺你那些錢。

記得有個外地的有錢人找他看病,病看好了直接給了他幾萬,就這還不算,還把通到他家的路全部鋪成了水泥路,以前到他家是很窄的泥巴路的。對於金錢,老先生是看的比我們一般人淡的,他說錢這個東西你死了也是帶不進土裡的!

我的師父是個沒有文化的赤腳醫生

易先生扎針是可以隔著衣服的,雖然這對現代的醫學來說是很不衛生,但這避免了冬天脫衣服容易感冒的風險,要是遇到那種支氣管哮喘的人一凍不就壞事了。也避免了女病人裸露特殊部位的尷尬,反正我覺得這樣可以。畢竟針孔是很小的,那點空隙隨著出針就消失了,隔絕了空氣怎麼還能感染?即使厭氧菌也是很難生存的,畢竟針身那麼點表面積,還是和肌肉是摩擦著進去的。最主要的是在他那還沒有見到和聽到有交叉感染的事情發生,即使他用的針也不是一次性的。

當然,現在這些年在現代醫學的影響下他也很注意這些了。用他的話說,以前的針很粗,生產隊幹活的時候誰哪不舒服了,從衣服兜裡拿出來就戳也沒見怎樣啊!現在人都是被醫院那些騙錢的嚇的。(這種觀點還是存疑的好!)

對於老先生的徒弟我是沒有見過一個,聽他提起過兩個,其他的到不知道了。他的幾個孩子他都傳授,他最得意的估計還是他的大徒弟,每次聊到大徒弟都能看到他臉上的自豪之情。

對於收徒他是要看緣分的,這他講過一個故事的。那年五臺山有個道友不知道怎麼聽說了他,慕名而來,非要拜他為師,求了他幾天,都跪在他床邊半天他都沒收,最後那道友又求武當山的李道長幫忙引薦,他還是沒要,要他走了。

他說他大眼一看,那個人心就沒在這,給他說了人身十二經脈,幾路神穴讓他在自己身上扎,他卻不敢下手。那道友說自己只敢扎別人不敢扎自己,老先生連連搖頭,你不扎自己你怎麼知道怎樣才能治病?你對別人下的了手,對自己卻下不了手是何居心?老先生是很風趣的人,實話總被他說成了玩笑話,批評了你聽了還不會生氣,罵了你你還覺得舒坦。這些話每次在我問他怎麼學習針灸的時候他總要講一遍的。

記得那一次真正去問他怎麼學習的時候,我就記得他和我講了一上午的“善”。他說不管是幹什麼,善字當先,這是積德的事。人活在世上不行善就算是白活一場。我想這也是他給他兒子起名字就起一個“善”字、送他女兒去武當山修道、不吃豬油豬肉等一切怪癖的緣由吧!

前兩天,我回去又拜訪了易先生,上個月他被衛生局貼了警告,說他非法行醫。畢竟這也是事實,他沒有文憑,小學二年級的文化水平,要想去考醫師資格證也不太現實,畢竟八十歲的人了。

雖然我不知道告發他的人是何居心,但是對世人來說這是個很大的損失。儘管現在已經不再扎針,但上門的人依舊絡繹不絕。老先生無不嘆息,大醫院你治不好,能治的人卻不讓治,只能眼睜睜看著病人在自己面前受苦啊!

我看著也只能是惋惜,除此之外,我能做的是什麼呢?相隔萬里,我期望 能將他所授之學融會貫通,若能做到他的一半也將是成功了。

接下來誰能傳承他的衣缽呢?

標簽: 老先生  武當山  看病  道友  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