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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死梗古言虐戀虐身虐心 《他失去了心愛的皇后》秦兮軒轅啟

作者:由 豆豆推書 發表于 旅遊時間:2022-11-16

她是他的皇后啊,明明他也曾送她長劍,許她一生。可如今他心裡,卻只有一個農家啞女,從那女子進宮,他似乎就再未給過她好臉色……

五年了,無論趙秀兒有什麼不舒服,便全是秦兮的錯。從前她還解釋,還委屈,可是現在,她已經連解釋都不想給了。少年深情,怎知今日,紅顏未老恩先斷。

第一章世人都說,帝厭惡極了後。然而後秦兮死後的第一天,軒轅啟卻連下三道聖旨。第一道,宮中不得見秦兮靈位,不得掛喪,不得提起後。第二道,所有人不得再進坤寧宮一步。第三道,嫡子賜名承嗣,封為太子,由秦老將軍撫養。秦兮死後的第二天,有大臣上奏擬定後諡號,帝看了一眼,大發雷霆,置之不理。為入史冊,由內廷監挑選,最後選下寧嘉二字,史稱寧嘉後。御史列傳,寥寥幾筆:“寧嘉後,帝一生所惡,雙二年華,歿於秋。秦兮死後的第三天,最受帝寵愛的貴妃被打入冷宮,受盡酷刑折磨。秦兮屍後的第四天,軒轅啟做了一個夢。夢到十四歲那年,父辦了個百花宴,召重大臣帶家眷來宮中飲宴。那日春色正好,桃花灼灼,他途經審經閣,聽見閣樓的窗子被人推開。他站在幾步外回頭望,正撞上秦兮一雙帶笑的眼眸。他走上前,叫了一聲:“兮兒。”可眼前大霧忽起,眼前的音容笑貌消散如煙,幻變成漆黑冰冷的夜裡,秦兮躺在床上,滿身是皿,鮮 xue 湧到他腳邊,染紅了鞋底。秦兮睜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最後掉出一滴眼淚。是紅色,皿淚。淚水滾燙,軒轅啟忽然從夢中驚醒,吐出了大口鮮 Xue ………秦兮屍後的第五天,帝散盡六宮嬪妃,傳位給太子,帶髮修行,一生苦修,為一人贖罪。坤寧宮。“瑾兒,陛下是不是又去了永樂宮?”秦兮望向那片看不到頭的宮牆,神色懨懨卻聲音平靜。“……是。”大宮女瑾兒低聲回答,擔憂地上前替她披上鶴氅,“皇后娘娘,您身子不好還是回屋吧。”秦兮眼神微黯,許久輕輕搖頭。“無妨,你替本宮將那匣子裡的明徽劍拿出來,置了一整個冬,怕是鏽了。”那劍是軒轅啟送她的唯一一件禮物。瑾兒卻忍不住勸道:“娘娘,那啞女也不知用了些什麼手段,轟得陛下都不知多久沒來坤寧宮了,您還管那劍做什麼?”冷雨飄搖,打落初芽。秦兮看著她又像是在看她自己:“瑾兒,她如今已是皇貴妃,莫要再口出不遜。”瑾兒心裡難過,只得轉身去拿出那把斷劍。秦兮用手帕仔細擦拭著劍身,彷彿這斷劍是什麼稀世珍寶。這時,“嘭——!”的一聲。坤寧宮的門是被人踹開了!秦兮手一頓,緩緩轉過身。果然,來人是軒轅啟,姜國皇帝,同時也是她的夫君。軒轅啟一身黑底龍紋長袍,狹長的鳳眸蘊滿怒意,開口就是斥責。“秦兮!你竟敢趁我不在謀害繡兒!”秦兮一怔,卻是緩緩起身行了個禮,像是沒有感受到軒轅啟的暴怒一般:“臣妾只是按照您離宮前的囑咐,命太醫院送了些補藥過去。”她如實說了,軒轅啟卻越發憤怒!他一把抓住她的下顎,那眼神如刀一般落在她身上。“秦兮!你明知道繡兒當年為了救朕,自此身虛體弱,虛不受補!我讓你照看她,你就是這麼照看的!你這皇后看來是不想做了。”秦兮下顎一陣疼痛,心口苦得發澀。她是他的皇后啊,明明他也曾送她長劍,許她一生。可如今他心裡,卻只有一個農家啞女,從那女子進宮,他似乎就再未給過她好臉色……秦兮艱難開口:“陛下,臣妾送的都是性平之藥,皇貴妃是不可能吃出問題的……”話未說完,軒轅啟猛地鬆手,一臉嫌惡:“還敢頂嘴?秦兮,你是仗著秦家撐腰便可以頂撞朕了,好得很!”秦兮一下沒站穩,撞在身後的桌子上,手腕被斷劍劍鋒狠狠一劃!鮮血一下湧出,秦兮卻似毫無感覺,一雙清眸只看向軒轅啟。五年了,無論趙繡兒有什麼不舒服,便全是秦兮的錯。從前她還解釋,還委屈,可是現在,她已經連解釋都不想給了。“陛下這次想如何罰我,直說便可。”說著,秦兮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軒轅啟冷笑:“看來,你是真覺得朕不能拿你秦家怎麼樣。若繡兒再有任何閃失,朕一定廢了你,連帶秦家人,朕一個都不會放過!”秦兮一怔,秦家滿門忠烈,數百條英魂怎麼在軒轅啟口中連趙繡兒一根指頭都抵不過了呢?她該難過才是,可秦兮只是垂頭應了聲:“是,臣妾謹記。”軒轅啟見秦兮低眉順眼的模樣,卻是越發厭惡。只覺裝模作樣至極,半點沒有從前良善的影子了。“你怎麼變成現在這幅模樣了?”他說完便揮袖離去。秦兮呆在原地,一旁的瑾兒含著淚忙去叫太醫。半響,秦兮喃喃出聲:“軒轅啟,變得到底是我,還是你?”少年深情,怎知今日,紅顏未老恩先斷。第二章二月二十九,春雨下了半場便歇了。坤寧宮裡,瑾兒將一枚鳳簪戴到秦兮頭上。笑著道:“娘娘,今兒是您的生辰,秦老將軍會進宮來看您,您這樣打扮最是好看了,陛下見到也一定會喜歡的。”秦兮看著鏡中人,眼眸平靜:“即便再美,陛下眼中又何時有我的影子。”瑾兒聲音凝滯,是啊,這宮裡論美貌,皇后娘娘便是不施粉黛,也是清水出芙蓉,無人可一較高下。可陛下眼裡,似乎只剩一個趙繡兒。最好的東西,無不是撥了頭一份的往長樂殿裡送……宮人們來來回回準備,坤寧宮有了久違的一點人氣。到了晌午,軒轅啟卻還是沒來。秦兮坐在桌前,等到菜涼透了。軒轅啟身邊的太監常磊才來拜見:“皇后娘娘,陛下有令,皇貴妃有孕,天下大喜,皇貴妃娘娘以後可見皇后不請安。”殿內一瞬靜可聽針。常磊看了一眼秦兮蒼白臉色,心中嘆息一聲,卻還是開了口:“陛下還說,今日要陪皇貴妃,不來了。”姜國規矩,無論帝后感情如何,生辰之日都要在一起過。趙繡兒懷孕了。而軒轅啟,連演都不願與她演下去了。秦兮張嘴,聲音喑啞:“本宮知道了,如此,你去替本宮送些補品給皇貴妃,讓她好生……養胎吧。”常磊變了臉色:“娘娘,陛下交待,以後凡是坤寧宮的東西,不得踏進永樂宮半步。”秦兮一愣,半響才回過神來,再開口,只剩了一句:“臣妾謹記。”殿外又下起雨。瑾兒慌忙跑去太醫院請太醫。殿中香爐青煙冉冉,床上的人像是睡著了。太醫替秦兮把了把脈,良久心中沉沉嘆息。瑾兒壓低了聲音問:“陸太醫,皇后娘娘的病如何了?”陸太醫搖了搖頭:“心思鬱結,元氣微虛,娘娘自五年前受傷以來,便總是記憶淆亂,只怕之後會更嚴重,不若還是將此事告知陛下吧……”瑾兒立時搖頭道:“我家娘娘性子孤傲,如何能像那永樂宮的,以此換陛下垂憐,此事,還請陸太醫替娘娘守口如瓶。”陸太醫只好應下告退。約莫傍晚時分,秦兮幽幽睡醒。每次睡醒,她都覺得身子更沉重了些。瑾兒候在邊上,忙伺候她穿衣。繫上腰帶時,卻發現才做不久的鳳袍竟又憑空又大了一圈!瑾兒再也忍不住,眼淚上湧,又連忙抹去,怕秦兮察覺。秦兮卻問:“瑾兒,之前給皇貴妃送去的補藥怎麼樣了?”那是一月前的事了!瑾兒一愣,咬牙恨道:“您管她做什麼?那個女人一天到晚就知道陷害您,什麼毒湯藥酒的,也沒見她真去死!”話音剛落,身後忽的傳來一聲冷笑。“皇后果真好大的威儀,連身邊一個丫鬟都敢編排皇貴妃的不是!”秦兮心一顫,轉頭便看見軒轅啟竟不知何時出現在臥房外,面色沉冷。瑾兒腿一軟,跪了下去。秦兮連忙起身行禮:“陛下,瑾兒只是說話莽撞慣了,並無惡意,還請陛下恕罪!”軒轅啟眼神冰冷厭惡。他本是聽說她病得嚴重,去永樂宮的路上順道過來看看她,本只是看一眼就走,卻沒想到這心地歹毒的主僕二人還敢背後咒罵繡兒!“來人!將這宮女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眼見瑾兒被拖出去,秦兮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陛下,求你饒了瑾兒,是我管教不嚴,陛下有什麼便衝著臣妾來。”下頜被人狠狠掐住,軒轅啟臉色陰沉:“你以為朕會忌憚你秦家的權勢而不敢罰你嗎?你父親在朝堂上籠絡群臣,你在後宮恃權害命,朕恨不得將你秦家人千刀萬剮!”一句話,秦兮臉色頓時慘白如紙。第三章秦兮猛地磕了個頭,開口聲音都在發顫:“陛下,秦家滿門忠烈,一心扶助陛下,陛下怎能誤信讒言佞語?”軒轅啟嘴角勾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來,一手按住秦兮的嘴唇。“秦兮,你這張嘴還是像從前一樣能言善辯,卻是沒有從前討喜了。”他手下未留情面,秦兮蒼白的嘴唇被擦破了皮露出血色。一股血腥味蔓延進口腔,秦兮嘗著,卻連味道都是極苦澀的。突然,常磊從外面走進來:“陛下,那丫頭身子太弱,三十板子沒捱過去,死了。”秦兮渾身一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瑾兒……死了?軒轅啟看她如此模樣,心裡莫名痛快了一瞬,這才鬆開她。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字一句,冷硬無比:“秦兮,這還只是開始。”軒轅啟走了。秦兮踉蹌起身走了出去。白色宮磚只有一灘被雨衝散的血跡。連瑾兒的最後一面,她都沒有見著。坤寧宮裡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猛地響起。秦兮攤開帕子,一抹猩紅刺眼。永樂宮。軒轅啟怒氣衝衝往前走,忽而看見院裡一樹桃花璀璨。他臉色一瞬沉了下來:“永樂宮怎麼會有桃樹?”常磊看了一眼,慌了神:“陛下恕罪,從前皇后娘娘喜愛桃花,宮中人人效仿,這桃樹是從前就種下的……”不知是哪句話刺到了軒轅啟,他一腳踢翻了廊上的盆栽,怒道:“閉嘴,不許在朕面前提起這個女人!朕不想在宮中再看到桃樹!”常磊有些猶豫,試探著開口:“可上回皇貴妃說,要等著這桃樹結果……”軒轅啟怒視過去:“朕讓你砍了!等那個女人不再跟秦家沆瀣一氣,再讓她來求朕!”坤寧宮。雨水徹底沖刷掉痕跡,秦老將軍終於得以進宮見自己女兒一面。“月兒,你母親病了,爹這次進宮是想讓你求一求陛下,請陛下將夜秦去年進貢的不生丹賜一粒給你母親做藥引。”月兒是秦兮的的小字。夜秦進貢的不生丹有三粒,秦老將軍如今在朝堂如履薄冰,只得女兒去求一求軒轅啟。秦兮在御書房前站了兩個時辰,軒轅啟才終於肯見她。她邁著已經僵硬的雙腿,跪了下去:“還請陛下賜一粒不生丹,救我母親一命!”軒轅啟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只雙眸情緒翻湧:“皇后難得主動見朕,果然又是為了秦家的事。”秦兮抬起頭看他,萬般苦澀壓在心頭。從前,她日日都來見他,給他送親手煲好的湯點。從前,她進御書房從不需通傳,他每次生病都是她衣不解帶照看……可自從他有了趙繡兒,以前的點滴都變得好似從未發生過一般。分明是他不願見她,又為何反過來要怪她?秦兮滿心苦澀,又是一拜:“陛下,求您看在年少的情分上,賜藥救我母親一命吧!”只這一瞬,軒轅啟臉上的神情有一絲鬆動。深沉的眉眼盯著她看了良久,才淡漠開口。“行,只要你為自己從前對皇貴妃的所作所為跪下認錯,朕就把藥給你母親!”給趙繡兒……跪下認錯?秦兮只覺一股涼意從頭竄到腳。第四章堂堂皇后,軒轅啟居然要她給一個妃子下跪?秦兮做了五年有名無實的皇后,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麻木了,可這一刻,竟還能這般揪著疼。她努力眨眨眼,將眼中那一點酸澀逼回去,重重的衝軒轅啟磕下一個頭:“謝陛下隆恩!”年少時攢下的所有情誼,如今只換來一個下跪救命的恩典。秦兮踏出殿門那一刻,忽然笑了。十五十八年少時,青梅竹馬兩無猜,二十正是青春在,回首故人昨非今。看秦兮走得決然,軒轅啟心口忽然冒起一股無名之火,將桌案上的東西通通砸了個乾淨!“她秦兮到底是朕的皇后,還是她秦家的皇后!”常磊戰戰兢兢跪著,聽軒轅啟怒聲道:“朕倒要看看,她會不會向朕低一次頭!朕倒要看看,她有沒有一次,是站在朕這一邊!”無人撐傘,大雨淋透到了秦兮一身。冰冷透骨,冷到清醒。前方便是永樂宮的匾額,她站住了腳,久久看著。她是皇后,坤寧二字,是告誡皇后寧靜致遠。而這皇貴妃的永樂宮是軒轅啟親自賜的名,他望他的貴妃,一生長樂,歡喜無憂。永樂宮的宮門緩緩開啟。趙繡兒一身繡鳳宮裝,雍容華貴,不知等候她多久。看見秦兮,她笑容格外燦爛。滿院的宮人都站著,看著永樂宮外的皇后。等著這曾經高貴驕傲的秦家嫡女,親手摺斷一身傲骨,向曾經卑微的農女下跪。秦兮立在原地,嚥下無數的哀慼與委屈,直直跪了下去:“我秦兮有錯,望陛下垂憐,救我母親性命!”她跪,卻也絕不跪給這個女人!若說有錯,她只錯在成為了他軒轅啟的皇后!雨越發大,趙繡兒背脊挺直,眼神得意的看著下跪的秦兮。她不會說話,比了個簡單的手勢:你輸了!秦兮看懂了她的意思,滿心不甘上湧。她不甘,明明被多年算計的人是自己,今日卻要這般來認錯。她不甘,為何曾經那般相愛的人,可以因為一次救命之恩就不愛了?一股腥甜梗在喉間,秦兮強壓著起身要走。一轉身,軒轅啟就立在身後。秦兮見著他朝自己走近,龍袍卻擦過她,攬過了忽然咳嗽的趙繡兒。秦兮心口忽然像刀絞過一般,一口鮮血,噴湧而出!……再醒過來,已經不知過了幾日。秦兮只感覺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嘴裡也是苦的。“張太醫,皇后身體到底如何?”軒轅啟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聽不出什麼情緒。秦兮吃力的睜開雙眼,聽見一個老太醫支支吾吾開口:“娘娘……病症複雜,許是身子太弱了,又受了寒,臥床靜養一段時日就可以了。”她忽然放下心,來看診的不是陸太醫,旁人不瞭解她的身體,瞧不出什麼毛病。五年前她重傷之後,大病一場,忘卻了自己受傷的理由。連脈象都變得紊亂離奇,本就沒幾年好活了,這次吐血,她有預感,只怕油盡燈枯也就這兩年的事了。軒轅啟見她醒了,剛要說出口的話又生生止住了。明明她睡著的時候模樣如此乖巧,可只要見著他,卻總是像有一身的傲骨,怎麼磨都磨不碎,跟她父親秦徵一樣,未曾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他冷下臉來,無情道:“禍害遺千年,她秦家人上再兇險的戰場都死不了,何況就淋一場雨,裝模作樣!”第五章秦兮看著眼前之人,忽然想起來,她十六歲那年入主中宮,成為他的皇后,現今八年。最好的年華,全數都留在了這一片片青磚黛瓦壘起來的高牆裡了。而那個讓她心甘情願把自己圍在這裡的人,卻突然撒手不管了。“是,臣妾不過淋了一場雨,並無大礙。”秦兮抬眼透過窗,越過那被暴雨打落的滿院桃花。越過那看見桃枝曼不過的高牆,越過一座座的黑壓壓的宮殿,到了更遠更遠的地方。那裡有從前的軒轅啟。少年時候的軒轅啟,一襲白袍,烈烈紅馬,是眾多皇子中最出色的。可他卻依舊會在下課後偷溜出宮為她掏鳥窩,為她摘桃花,為她鑄劍。他是秦兮的如意郎君,心上唯一的良人。秦兮嫁給啟郎的第三年,軒轅啟出征,長嶺一戰成名,卻也身受重傷,被趙繡兒救起。從此,軒轅啟眼中再也沒有旁人。秦兮回過神,強撐起身跪倒在地:“臣妾已赴約,望陛下金口玉言。”軒轅啟被在身後的手狠狠攥起,從齒縫溢位一句話:“皇后,記性倒好。”他一揮袖,轉身便走。看著那絕情的背影,秦兮霎時氣力全失,軟軟倒在了地上。良久,她費力拖著身體,想起身倒杯水,卻怎麼也起不來。秦兮下意識喚了一聲:“瑾兒。”空蕩蕩的宮殿,彷彿沒人一樣,沒有絲毫迴應。是了,瑾兒死了,偌大深宮,再也無人會心疼她一二了。這宮裡的日子再難,她未曾哭過一回,只此刻,一滴眼淚悄然而下,落地無息。軒轅啟,你是真的夠狠。三月十九,桃花開到了最燦爛的時候。可今年的雨卻一場又一場,春色都染上了鏽色。坤寧宮來了新婢女小如,是軒轅啟讓人送過來服侍她的。他本人,秦兮卻是許久未見了。只聽人說,趙繡兒懷孕後,軒轅啟日日都待在了那兒。秦兮的身子一直不見好,小如擔憂得自作主張叫了陸太醫來瞧。陸太醫搭了脈,秦兮忽的想起才問:“陸太醫,前段時間我母親重病,是叫您去瞧的,如今我母親身體可好了?”陸太醫頓了頓,臉上的神色怪異:“娘娘,您不知道嗎?秦夫人七日前亡故,如今……已然落葬了。”秦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搖頭:“不可能,陛下已經賜下不生丹,母親怎麼會……”陸太醫不忍地搖頭,壓低了聲音才道:“微臣仔細查過了,陛下賜的不生丹……是假的,承蒙秦家大恩,臣這才冒死告訴娘娘!”“娘娘,您在這深宮之中,入口的東西一定要慎之又慎!”一瞬間,秦兮如墜冰窟,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結成了冰渣!軒轅啟給的不生丹是假的!她忽然想起來,瑾兒死的時候,他就說過,這還只是開始。他還說,他恨不得將秦家人千刀萬剮。所以,他口口聲聲說只要她給趙繡兒磕頭認錯,實際上不過是個幌子!秦兮心頭似有無數鼠蟻啃食,鑽心般的劇痛。他騙她,以母親的性命去騙她給趙繡兒下跪!她望著空蕩蕩的宮殿,掙扎著起身,想去找軒轅啟問個清啟。可到了門前,忽然瞥見宮中的桃花樹不知什麼時候都不見了。她陡然明白,經年痴纏愛恨,都是她一廂情願,軒轅啟半點未曾念及他們的舊情。她笑著,忽然沒有了一點力氣,狼狽地倒在地上。秦兮指甲死死摳住地面,壓抑得聲線只剩痛啟:“啟郎啊啟郎,你騙得我好苦!”第六章四月二十,穀雨,天晴了。秦兮卻依舊穿著冬裝,看著高高的宮簷,和偶爾落在上面的飛鳥。“陛下駕到——”門外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秦兮沒有轉頭,好似沒聽見一般,也不見起身。一旁的小如有些著急,她卻沒有任何反應。軒轅啟進來,瞧見這情景,不悅的皺了皺眉。“皇后倒是越發懂規矩了,知道朕來,連迎都不迎了!”秦兮這才回頭,聲音沒有一絲起伏:“陛下今日竟也有空來坤寧宮,可惜,臣妾宮裡連種像樣的茶也沒有,怕是招待不好陛下了。”軒轅啟看著靠在窗前的秦兮,只見她面色蒼白,單薄消瘦得好似一陣風便能吹走一般。他心裡竟有些悶悶的,語氣煩躁:“太醫院裡的人是做什麼的,皇后怎麼病了這麼多日子也不見好!”小如只好跪下請罪:“是奴婢不好,沒有伺候好娘娘!請陛下恕罪。”秦兮皺了皺眉,冷冷道:“藥太苦了,我不想喝。”軒轅啟臉色一沉:“去把藥煎來,朕看著她喝!”不一會兒,常磊端了一碗苦黑的藥來,放下就很識相的退了出去。殿內只剩兩人,軒轅啟端起藥,冷冷道:“自己喝還是朕來。”秦兮別過臉,不去看他。殺母之仇,欺身之恨,已經讓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她愛了半生的男人了。這一動作,一瞬激怒了軒轅啟!明明她從前聽話乖巧得很,可做了皇后以後,她就總是這般清高自持,一句軟話也不肯說!“秦兮,少在朕面前拿喬!”他一把鉗住秦兮的下巴,捏開她的嘴,也不管藥是不是燙就往下灌。滾燙的湯藥下喉,秦兮下意識掙脫,湯藥灑在了軒轅啟身上,而後劇烈咳嗽起來。軒轅啟被燙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明白不妥。見她痛苦的模樣,心像是被什麼刺過一下,他下意識道:“對不起,朕不是故意的。”秦兮不知是不是被嗆紅了眼,淚花掛在眼角,字字撕心道:“陛下也知道,對不起我?”軒轅啟極是討厭她這般倔強的模樣,又冷下臉:“秦兮,你別不知好歹,朕待你,已經足夠寬容!”寬容?秦兮忽然想笑,他的寬容就是殺了瑾兒,害她母親?她自嘲一笑:“是啊,多謝陛下寬容,還肯讓我做這個有名無實的皇后。”軒轅啟一瞬面色難看至極!“秦兮,看來朕縱你太過,才叫你如此放肆!”他故意冷了她這麼多年,到如今她還是這般驕傲不可一世!她憑什麼!還不是仗著秦家的勢!軒轅啟惱怒不已,一把將秦兮打橫抱起,丟到了內殿的床上。秦兮一驚:“你要做什麼!”軒轅啟鉗住她的手欺身而上,雙目通紅:“你不是怪朕讓你做了這個有名無實的皇后嗎?今日朕便成全你,早知道皇后是耐不住深宮寂寞,何不早點求朕!”他如此侮辱,秦兮突然愣住了,想到十五歲那年。他那般小心翼翼,紅著臉問她:“日後,月兒可不可以嫁我為妻?”經年如夢,那少年影子也似夢中人一般一點點消散。秦兮眼中的悲涼一縷縷破碎成沙,哀求他:“軒轅啟,我母親方才過世,求你……放過我吧。”軒轅啟的動作頓了一瞬,隨即更是粗暴!他的皇后,心裡除了秦家人,根本沒有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你是朕的皇后,天底下豈有君為臣守孝的道理?這不是你早就想要的嗎?既是你自己犯的賤,朕今日便成全你!”她要守孝,他便偏是不讓。他要踩碎她所有自尊,他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從此死心塌地的留在這皇城!秦兮以為她的心已經麻木,可軒轅啟一句話,仍能讓她痛徹心扉。她喉頭壓抑著深深的悲慟,最後只化作一滴冰冷的淚珠,無聲無息隱沒在枕邊。第七章六月十五,晴空萬里。秦兮近日十分嗜睡,很多事情越發的模糊起來。小如十分擔憂:“娘娘,陛下跟大臣們去春獵了,三日後才回來,小如陪您去御花園逛逛吧?您以前與瑾兒姑娘也喜歡去那裡散步的。”提起瑾兒,秦兮卻是愣了愣:“瑾兒是誰?”小如也愣住了,看著秦兮,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再提。只是問道:“娘娘,您近日是怎麼了?總會忘事。奴婢再去請陸太醫來吧?”秦兮微微點頭,閉上眼,又沉沉睡下了。再睜眼時,只見陸太醫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怎麼了,陸太醫,本宮的身子不行了嗎?”陸太醫壓低了聲音道:“娘娘,您已經有孕月餘,可您身體如此虛弱,這孩子怕是留不下來,若是孩子再大些,難免一屍兩命啊!”她竟然懷孕了?秦兮撫上小腹,還未來得及從懷孕的欣喜中反應過來,又生生被打回谷底。這深宮中,她好不容易能有個孩子作伴,為什麼會留不下?“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陸太醫搖頭:“娘娘,在下醫術淺薄,實在無法想出兩全之策啊!”正說著,小如急匆匆從外面進門,一臉慌張模樣:“娘娘,不好了,皇貴妃今日摔了一跤,太醫說恐是會小產,需要用國庫裡的千年人參吊一吊,陛下又不在宮中,這可如何是好?”按說,國庫只有皇帝與皇后才有資格開,如今軒轅啟不在,自然只有秦兮有權。她甚至來不及難過,讓小如取了鑰匙去拿人參。可不過一炷香功夫,小如哭著跑回來了:“娘娘,管國庫的大太監說,陛下吩咐了,娘娘無權動國庫的東西,奴才好說歹說,那人就是不將您的話放在眼裡!”秦兮苦笑了一聲。自軒轅啟冷落她開始,宮裡人不將她放在眼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早該料到。“如此,你去將上回我父親給我帶來的百年小參送去吧。”她本不願管永樂宮的事情,可若是那趙繡兒有事,軒轅啟怎麼可能輕易饒過她?小如跪在地上,支吾道:“可是……陛下上回也說了,坤寧宮的東西,不得踏進永樂宮一步……”秦兮長嘆一聲。無法,只得拖著病軀起身自己前往國庫取藥。那大太監終究不敢過分,磨蹭半天才取來人參,藥送過去,卻還是遲了。三日後,軒轅啟自獵宮歸來。聽說趙繡兒小產,立時帶著人氣勢洶洶來坤寧宮問罪。秦兮剛看到他,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被軒轅啟一把掐住了纖細的脖子。軒轅啟面色陰沉,眼神狠戾如刀:“秦兮,朕警告過你,你再對繡兒下手,朕會親手殺了你!”秦兮幾乎無法呼吸,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她清清啟啟的看到軒轅啟臉上的殺意,他是真的想殺了她!聽說趙繡兒小產時,她便猜到軒轅啟不會放過她。可她沒想到,他就這般不分青紅皂白,連句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要殺她。他們少年相識,一起長大!他們做了五年的結髮夫妻!究竟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小如嚇得連忙跪倒在地,哭著拉住軒轅啟的衣角:“陛下息怒,皇后娘娘她懷著孕,您放過娘娘吧!”軒轅啟冷笑了一聲:“那正好,便讓這孩子,給貴妃的孩子陪葬!”秦兮感覺鼻頭酸酸的,只聽見心臟一寸寸支離破碎的聲音,愛沒有用,再愛也沒有用。她太痛了,痛到要放棄了。第八章黃昏似血,一片殘陽。秦兮閉上眼沒,感受著軒轅啟掐住她脖子的手,連掙扎都沒有。小如在一旁連連磕著響頭,已然泣不成聲:“陛下,娘娘冤枉啊,她讓奴婢去國庫取人參救貴妃娘娘,是那群奴才狗眼看人低不聽娘娘命令!”“娘娘命奴婢送些秦老將軍上回送的小人參去,可陛下又吩咐過,坤寧宮的東西不得踏進永樂宮一步!”“這當真怪不得娘娘啊!小如求求陛下了,娘娘是陛下的結髮妻子,您不能這樣對她啊!”是啊……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連外人都知道,可是她的夫君何曾將她當作他的結髮妻子。秦兮有一剎那想哭,卻一滴眼淚都掉不下來。她從未想過,原來愛一個人,會這樣苦。軒轅啟忽然鬆開手,秦兮跌倒在地,本能的大口呼吸。“秦兮,念在這是朕的骨血份上,饒你一命,等你生下孩子,便移居冷宮,廢去後位,終生不得踏出半步!”軒轅啟的聲音比寒得像冰,說罷,拂袖而去。秦兮看著他的背影,驟然發現,不知何時,早已物是人非。在他踏出殿門的那一刻,秦兮忽然開口叫住了他。她的語氣極輕,如一片飄落的羽毛,她說:“軒轅啟,我不想愛你了,你放過我吧。”軒轅啟的腳步一頓,轉頭回望她,眼裡分不清是憤怒還是驚訝。“這皇后之位,我不要了。”秦兮聲音平靜而喑啞:“求你,放我回家好不好?”軒轅啟頭一回這樣認真的看她,試圖在她眼中找到一點說謊的痕跡。可她沒有,她眼神執拗又倔強,一字一句,無比認真。軒轅啟怒極反笑:“妄想!進了宮,你就是死了化成鬼,也只能留在皇宮,屍骨都要葬在朕的皇陵!”說罷,他決然離去,腳步匆匆,好似身後有人在追趕。他忽然,不敢再留,甚至不敢再看一眼她的眼睛。那雙眼睛,讓他覺得窒息。秦兮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小如上前要將她扶起來:“娘娘,您快起來,地上涼,您還懷著身子!”秦兮卻只是滿臉憐惜的撫摸過小如磕破的頭,輕輕擦拭。“我年少時,一心想入宮嫁他為妻,到如今,我已經八年沒有見過孃親與兄長……”她望向殿門,似乎能望出宮門。喃喃自語:“不知我出嫁時栽下的桃樹今年開了花沒有……”孃親,你的月兒好想回家……一晃三日,那日後,秦兮再未見過軒轅啟。她找陸太醫要了一碗落胎藥。如今她腹中的孩子,本是她求之不得的。可如今,她將這個孩子生下來,也只會讓這個孩子受苦。她註定不能看著他長大,只能讓他在這人間孤零零受苦……秦兮摸著小腹的位置,紅了眼:“對不起,孩子,是孃親不得你父皇喜歡,就不叫你來這世上同我一起受苦了。”她伸手,端著藥碗的手卻不受控制的在發抖。殿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方聽見有人高呼陛下萬歲,殿門就被人猛地推開,灌進一陣涼風。秦兮回頭,就見軒轅啟出現在門口,臉色冷厲陰沉。“皇后這是喝的什麼藥!”第九章褐色的湯藥充斥著苦臭的味道。秦兮看了一眼慌張跪倒在地的小如,心中明瞭。她沒有辯駁的必要,只極為輕淡的開口:“落胎藥。”軒轅啟雙拳緊握,額角青筋暴起:“秦兮,你口口聲聲說愛朕,卻連生下朕的孩子都不願,你這些謊言究竟要編到幾時?”秦兮聽著,如今心裡荒蕪一片,只剩了疲憊與厭倦。她痴痴一笑,聽著極為心酸:“是啊,陛下也知道,是臣妾愛了陛下這數年……”“陛下不愛臣妾,現在更厭惡臣妾,臣妾也是人,是會累的,自欺欺人這些年,還不夠嗎?”“啪——!”話音剛落,桌上的藥碗被軒轅啟砸了個粉碎!黑苦的藥汁灑在秦兮裙邊,泅溼一片。“秦兮,朕告訴你!你既要騙朕,就乖乖騙朕一輩子,少一日朕都不許!”軒轅啟臉色鐵青,明明來時積壓的怒意,在這一刻突然化為惶恐。秦兮明明就站在這兒,這一刻卻像要消失一般。她明明就被他鎖在這深宮之中,卻怎麼感覺她下一刻就會離他而去?軒轅啟深吸了一口氣,對身後宮人令道:“自即日起,你們留在坤寧宮,直到皇后誕下龍嗣,若有閃失,一律杖斃!”宮人全部跪下,戰戰兢兢應喏。身後常磊若有所感,卻也是一字也不敢多言。軒轅啟深深看了一眼秦兮,她著實消瘦了不少,眉宇間再尋不到年少時的張揚與高傲。她像一隻木偶,安靜的坐在那裡,不說一句話,也不看他。他心裡悶得發慌,張了張嘴,語氣終於放軟了幾分:“朕要去南巡,需得費幾個月時間,孩子出生之前,朕會回來。”秦兮依舊靜靜坐在那裡,靜如木雕,視他如無物。黃昏最後一絲殘陽灑在她的裙襬。軒轅啟忽然覺得氣氛壓抑得讓他幾乎難以喘息,冷哼一聲沉著臉離開坤寧宮。小如這才哭著撲過去,跪在秦兮面前:“娘娘,小如實在不忍看娘娘如此自苦,好不容易懷上龍子,娘娘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可千萬別想岔了!”秦兮輕輕搖了搖頭,她不怪小如給軒轅啟告密,這丫頭根本不知道她如今的身子如何。也許,這便是命。是這孩子不肯認命,想見見這人世。也罷,她便盡力一搏。從春到夏,又生生熬到秋。秦兮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軒轅啟南巡半年,終於傳來回朝的訊息。這日是十月十五。秦兮躺在榻上,從窗戶看了一眼天上南飛的鳥兒,端起催產藥喝了下去。她烏黑的長髮中已經夾雜了好些銀白的髮絲,明明方才二十出頭,卻好像已經老去。不多時,她腹中開始劇痛。現在孩子尚不足月,可她已經撐不下去了。要讓孩子活,只能將孩子早產下來,這是唯一的生路。她強忍著痛,吩咐小如:“快!你親自去請陸太醫!”小如慌忙點頭,趕緊跑出去叫人。幾個宮人將她扶回床上,著急忙慌的去燒水。一陣陣劇烈的疼痛襲來,秦兮痛到幾乎無法去思考。可小如去了許久,始終沒有回來!軒轅啟留下的人也一個個去請太醫,但沒有一個回來的!秦兮強撐著,一次次痛得暈死過去,又醒過來。直到深夜,一身狼狽的小如哭著跑回來:“娘娘,皇貴妃說今日身體不適,將所有的太醫都請了過去,去請太醫的人都被貴妃扣押下來了,奴婢好不容易才逃回來,這可怎麼辦!”秦兮嘴角扯出一個無力的笑,這趙繡兒,是想讓她死啊!第十章十月十六丑時,暴雨,一聲嘹亮的嬰孩哭聲響徹整個坤寧宮。秦兮從開始撕心裂肺的痛呼,終於只剩了微弱的喘息。“娘娘,是個小皇子!”小如在一旁喜極而泣。而秦兮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甚至連看這孩子一眼都不能。“娘娘,您怎麼了?怎麼流了這麼多血!”看見鮮血濡溼了大半床鋪,小如嚇壞了。秦兮感受著溫度一點點從體內流失,忽然想起軒轅啟臨走時說的那句,會在孩子出生前回來。可那人最後一次許諾,也失信了。秦兮艱難地張了張嘴,聲音乾澀微弱:“小如……我死以後……替我放一把火……燒了這坤寧宮……”這些帶不走的,她全燒了!今生來世,她都不願與軒轅啟再有瓜葛!小如抱著孩子,一個勁的搖頭:“不會的,娘娘不會有事,小如再去求皇貴妃娘娘,讓她放太醫過來給娘娘看診!”秦兮嘴角掛著笑:“我愛的少年郎,戰死在五年前長嶺一役……小如,我要去尋他了。”小如一怔,哽咽著,眼淚更是洶湧:“可是娘娘還沒見到陛下最後一面……”最後一面?這世上最是相看兩厭之人,何必再見?夜色黑沉,她看不清窗外的天空。視線裡只剩了一面青瓦紅牆,冷冷的將她圍在這片漆黑的夜裡。好冷,好冷……秦兮閉上了眼,眼前的夜色卻一點點亮了起來,恍惚中瞧見孃親笑著朝她走來。她眼角沁出一滴淚,伸出手:“娘,你來接月兒回家了……”小如只聽著這一句,懷中孩子突然厲聲哭喊起來!下一刻,便見秦兮的手直直垂了下去!“娘娘——!”一把大火,燒紅了冰冷的長夜。……晨霧方才散去,回京的人馬才秦秦進了都城。軒轅啟坐在馬上,昨夜見皇城方向似有大火,他連夜啟程,一路來心裡總覺不安。他回頭問起後面的常磊:“今日回去可能趕上皇后誕子?”常磊連連點頭,喜道:“按著正常月份來算,還得一兩月才會有動靜呢,陛下只需提前給嫡子起個好名字了!”軒轅啟不由笑了:“朕早想好了,若是女兒便起名寧康,望她康寧長樂。若是嫡子便叫承嗣,以後便讓他來繼承朕的江山!”常磊面色一滯,猶豫道:“您不是一向不喜皇后娘娘嗎?再說離京之前,陛下與娘娘鬧得有些……”軒轅啟凌厲瞥了他一眼,隨即冷哼:“朕與皇后青梅竹馬,她不過一時不痛快,過了這麼久,早就不記得了,怎麼可能說不愛就不愛了!”回京的人馬到了皇城門口,沉沉的宮門緩緩開啟。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只見硃紅的大門,青灰的瓦簷上掛滿了白色的喪布,牆頭立著白幡,在風中招搖。宮人們見到軒轅啟,齊齊下跪。“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朕還沒死,誰許你們掛喪!”軒轅啟臉色陰沉的不像話。其中一個宮人顫顫巍巍的開口:“陛下,昨日夜裡皇后娘娘薨了……國母大喪,按制需掛幡一月。”話音剛落,軒轅啟一腳狠狠踹了上去:“膽敢胡說八道,詛咒國母,罪該萬死!說,是不是秦兮讓你們這麼做,來騙朕的!”宮人只不停磕頭請罪。軒轅啟突然策馬瘋了一樣往坤寧宮的方向奔去。所有人都未曾見過,皇帝如此失態。到坤寧宮時,大火早已撲滅,只剩一片焦土。軒轅啟看著眼前的景象,幾乎難以喘息。“皇后呢?”軒轅啟掃視一眼眾人,眼眶發紅,“皇后呢!”所有人跪了一地,唯有抱著孩子的小如走向他。她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額頭頓時鮮血直流。“昨日夜裡娘娘早產,可皇貴妃將所有太醫留在永樂宮,就是不讓太醫去看皇后娘娘,還扣下了娘娘宮裡所有去請太醫的宮人……”小如眼淚合著滿面血汙大喊道:“娘娘是在床上流乾了血,活活熬死的啊!”“陛下,縱然您不愛娘娘,可夫妻五年,請您還娘娘一個公道吧!”第十一章安臉色發白,不由往後退了一步,腦海中嗡嗡作響。那個女人,真的死了?流乾了血,活活熬死的?遠方傳來悽婉的琵琶聲,伴著悠揚歌聲。“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軒轅啟環顧四周。怎麼可能呢?秦兮怎麼會死?這個女人一向最會在他面前做戲了,這一定又是她的苦肉計,一定是的!小如跪著到他身前,伸出一隻滿是血汙的手:“陛下,您看看,小如手上身上的血全都是皇后娘娘的,她到最後都閉不上眼啊,陛下……”軒轅啟看著那些已經凝乾的血跡,難以置信的搖頭,厲聲喝道:“住嘴!來人,將她給我帶下去,不許她胡言亂語!”常磊接過小如手裡的孩子,衝身後的宮人使了個眼色。小如被人拖拽著出去,嘴裡還在喊:“娘娘愛了陛下一輩子,難道竟不值陛下難過一絲嗎?就不值得給娘娘一絲憐憫嗎!”小如的聲音漸遠了,軒轅啟忽然冷笑了一聲:“笑話,常磊,你告訴朕,貴妃這等柔善之人怎麼可能害得了秦兮這樣的毒婦,騙朕!這些人統統都在騙朕!”常磊猛地跪倒在地,帶著發顫的哭腔叩首道:“請陛下節哀!”秦兮死後的第一天,軒轅啟連下三道聖旨。第一道,宮中不得見秦兮靈位,不得掛喪,不得提起皇后。第二道,所有人不得再進坤寧宮一步。第三道,皇嫡子賜名承嗣,由秦老將軍撫養,無詔不得進宮。秦兮死後的第二日,有大臣上奏擬定皇后諡號,皇帝看了一眼,大發雷霆,置之不理。為入史冊,由內廷監挑選,最後選下寧嘉二字,史稱寧嘉皇后。御史列傳,寥寥幾筆:“寧嘉皇后,帝一生所惡,雙二年華,歿於秋。秦兮死後的第三天,皇帝病了,病中囈語,喚:“月兒。”宮人四目相視,卻不知月兒何人。秦兮死後的第四天,軒轅啟做了一個夢。夢到十四歲那年,父皇辦了個百花宴,召重大臣帶家眷來宮中飲宴。那日春色正好,桃花灼灼,他途經審經閣,聽見閣樓的窗子被人推開。他站在幾步外回頭望,正撞上秦兮一雙帶笑的眼眸。他走上前,叫了一聲:“月兒。”可眼前大霧忽起,眼前的音容笑貌消散如煙,幻變成漆黑冰冷的夜裡,秦兮躺在床上,滿身是血,鮮血湧到他腳邊,染紅了鞋底。秦兮睜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最後掉出一滴眼淚。是紅色,血淚。淚水滾燙,軒轅啟忽然從夢中驚醒,入目的是華貴熟悉的寢殿。“陛下,您可算是醒了,貴妃娘娘可都急壞了呢!”他睜開眼,看到端著藥碗在床邊的皇貴妃和她的丫鬟。軒轅啟看著眼前的皇貴妃,她笑起來的樣子與年少時的秦兮有幾分相似,又好像哪裡都不像。皇貴妃放下碗,打著啞語,一臉溫柔的模樣:“陛下好幾日都不曾來永樂宮,我很想你。”秦兮與皇貴妃是完全不同的人,秦兮從來不會說想他,念他,可皇貴妃雖然不會說話,卻總想法設法的表達自己的心意。她的愛熱烈而又直白,不同於秦兮的沉默無聲。軒轅啟有時候也會想,如果有一天,秦兮不那麼倔強,也像這樣會溫言軟語的話,他是不是就會多給她一些寵愛?他明明記得,自己年少的時候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星月亮摘下來送給秦兮,她皺一皺眉頭,他都覺得心要碎了。是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防著她,懷疑她?是他登上皇位開始,還是秦家在朝中權勢愈重開始?他不記得了,五年的時間,足以將他所有的少年心性磨得一乾二淨。“怎麼了?還是不舒服嗎?”皇貴妃又打了個手勢問他。軒轅啟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神色晦暗不明:“朕問你,皇后生產那日,你到底做了什麼?”皇貴妃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想打啞語解釋,可右手被軒轅啟緊緊攥住。一旁的丫鬟忙叩頭解釋:“陛下,那天貴妃娘娘身體不舒服,奴婢便將太醫都召集過來替娘娘看診,那日實在兇險,奴婢生怕貴妃有閃失,這才沒顧上皇后娘娘那邊,請陛下降罪!”軒轅啟只是看著皇貴妃,語氣冰冷:“你不過是打量著朕討厭皇后,又仗著你救過朕的性命,所以,害死一個皇后也無妨,朕會護著你,是嗎?”第十二章殿內燈燭搖曳,襯得軒轅啟的臉色格外暗沉。周遭的氣氛似乎一瞬跌至冰點,讓人大氣都不敢喘。趙繡兒不住搖頭否認,著急的用手比劃著,解釋自己無辜。軒轅啟猛地鬆開手,看趙繡兒猛地跌坐在地,忽然笑了笑:“是啊,朕討厭秦兮,他是朕見過性子最倔,最不解風情的女人!”一旁的丫鬟這才鬆了一口氣,將貴妃從地上邊扶起來邊道:“如此,陛下切不可因此與貴妃娘娘心生嫌隙啊!”軒轅啟坐在床邊,眼神淡淡落在眼前兩人身上,隨即一冷:“可,今日,朕想讓所有人知道,天底下,只有我能討厭她,只有我能決定她的生死!也只有我可以欺負她!”他忽然站起身,怒道:“來人!將這刁奴帶下去,千刀萬剮!”丫鬟哭著求著被人拖下去,殿裡的宮人見狀連頭都不敢抬一下。軒轅啟上前一步步逼近趙繡兒,看見她臉色蒼白,只剩了搖頭。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這一刻,他的眸子裡真真切切印出了翻湧的恨意。“自你進宮那日,朕便跟你說過,你要什麼朕都給你,只是不許把主意打到皇后頭上,你以為你救了朕,朕就不會殺了你嗎?”趙繡兒眼裡浮現深深的恐懼,緩慢窒息的感覺一點點將她包圍。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小太監在門口通報道:“陛下,秦老將軍來了,請求面見陛下!”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陛下,求陛下賜還小女屍身,我秦家么女,既配不得以皇后之禮下葬,便請陛下准許老臣接女兒回家,讓她有靈有牌,可受香火供奉!”軒轅啟手中一頓,忽然沒了力氣。趙繡兒這才從他手中掙脫出來,用力呼吸著新鮮空氣。“望陛下念在臣戎馬半生,不辭辛勞的份上,讓老臣給女兒安靈!”殿門外,一聲聲,字字泣血。軒轅啟走出去,忽然覺得腳步格外沉重。殿門沉沉開啟,他看見年邁的秦徵秦老將軍在風中凌亂的白髮,鐵血沙場的將軍流血不流淚,可此刻卻跪在他面前老淚縱橫。彷彿一夜間,秦徵老得一根黑髮都瞧不見了,臉上也如刀刻斧鑿般多出幾道皺紋。軒轅啟曾無比忌憚,無比痛恨眼前之人,可此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見軒轅啟出來,秦徵一個接一個的叩頭:“求陛下,讓老臣接月兒回家!”一片夜色裡,軒轅啟忽然無比清啟的意識到,無論怎麼不想聽,無論如何逃避,秦兮死了,永遠離開他了。這樣的認知,讓他心裡忽然泛起一陣尖銳的疼痛。一剎,他瞬間有些哽咽,艱難的出聲:“皇后……安置在哪裡?”小磊子跪倒在地,“長春一場大火,娘娘她……屍身焚在大火裡,宮人們只……斂了一捧骨灰……”秦徵停住了叩頭的動作,靜默良久,聽見老人低低的哭聲。一滴眼淚,猝不及防從軒轅啟眼中滾落,無聲無息。他的月兒,屍骨無存?他感覺心臟某個地方似乎要痛到炸裂開,只剩一片血肉模糊的廢墟。他說過的,她就算是死都是他的人,她的身體會留在他的皇陵,陪他一起長眠,腐爛,成為歷史軌跡。就算以後他們的屍骨被人挖出來,他們也會在同一棺槨中,誰也不能讓他們分開。可她怎麼會走得這樣乾淨?秦徵緩慢從地上站起來,站得筆直,頭一次用這樣堅定的語氣對他的王開口:“陛下,這最後一捧骨灰,容老臣帶回秦家!”軒轅啟想也沒想便拒絕:“她是朕的皇后!”秦徵忽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蒼老的眼神裡沒有一絲畏懼。“陛下還要秦家如何?老臣自知功高震主,這麼多年從未向陛下要過任何東西,可陛下,你以為月兒是嫁不出去,是秦家非要攀龍附鳳才要嫁給你嗎?”“若不是月兒心悅陛下,老臣就算是死了也不肯讓她嫁入皇家,受這份罪!如今,她慘死宮中,陛下不讓宮中掛喪,不給她立牌位,難道要讓她死了都只能做孤魂野鬼嗎!陛下乾脆殺了老臣!”第十三章秋日夜色正涼,月光淒冷。軒轅啟看著眼前白髮蒼蒼的老人,掰開他抓著自己衣襟的手。他沒有憤怒,沒有不滿,只是沉默著轉身離開。他忽然記起來,他的武功都是秦徵親手教的,當初在長嶺那一戰,若非秦家父子死心塌地的支援,如今這個位子只怕與他無緣。明明從很久以前開始,他與秦家都很親密,後來是怎麼一步步走到如今?走過綿長漫漫的宮道,一路紅色的宮燈高掛,將人影拉的老長。再抬眼,軒轅啟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走到了長春宮門口。這匾額已經有些老舊,如這宮殿裡從前的主人一般,被人遺忘,被人忽略。他抬腳走進去,院前的花草四下凋零,宮殿如今仍舊是一片廢墟。秋風冷冷吹過,似乎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片夜色裡,軒轅啟彷彿聽見有人一聲聲在叫他:“阿啟哥哥,阿啟哥哥——”是記憶中,秦兮的聲音。可漆黑的夜裡,除了這座已經燒燬的宮殿,什麼都沒剩下。剎那間,軒轅啟心頭忽然湧起一陣悲涼。他至今不相信,那個女人會這麼死了。說好了,他會在她生產之前回來,可最後,他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秦兮,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以為朕會為你這種女人難過嗎?”軒轅啟看著眼前的宮殿,驟然哽咽,“朕是皇帝,沒有你愛朕,還會有很多人,朕又不是非你不可!姜國可以有其他女子做這個皇后!”可忽然,他頹喪的坐在臺階上,低頭看著傾瀉在腳邊的清涼月光,肩頭微微抖動。他的聲音隱在黑暗裡,幾乎要聽不見。“可是,我的月兒,沒有了……”姜國的皇后可以有很多,可他的月兒,沒有了。軒轅啟不敢想,秦兮死的時候是什麼模樣。聽小如說,她生生流乾了血,活活熬死在這宮中。那時,他的月兒該有多絕望,可是他卻不在身邊。軒轅啟想起來,這五年,他還從未來得及對她好過,她少年時受盡寵愛,嫁了他以後,卻從未有一日過得舒心。他總以為,日子還長,只要她不那麼犟,只要秦家不威脅到他的國政,他會對秦兮很好很好的。但,他從未想過,秦兮就這樣,以這樣的方式,永遠離開了他。秦兮死的第五日,皇帝下旨,將趙繡兒打入冷宮。趙繡兒進冷宮之前,最後見了一次軒轅啟。她問他,還記不記得她的閨名。軒轅啟只是冷漠的看著她打著手勢,不語。她忽然笑,原來,他從來沒有愛過她,哪怕這些年來她受盡恩寵,可軒轅啟早已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她不是不知道,可越是知道才越是嫉妒秦兮,恨不得秦兮去死。她又問:“我的孩子,是不是你讓人動的手腳?”可軒轅啟仍舊沒有回答。冷宮的門沉沉關上,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再敢提起這位盛寵多年的貴妃。宮人們都以為,皇后仙逝以後,這位貴妃馬上就要成為新的皇后。可是沒有想到,皇后沒了,這位貴妃忽然被打入冷宮。小磊子跟在軒轅啟後面,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陛下,長樂宮那邊的宮人如何處理?”軒轅啟臉色一沉,語氣比從前更加冷漠:“重打五十大板,發配教廷司!”至於趙繡兒,如不是念在當年她長嶺救了自己一命,他定然是要讓她償命的!第十四章秦兮死後一月,軒轅啟召來小如問話。他終於不得不接受秦兮離世的事實。“皇后娘娘走的時候可說了什麼話?”小如跪在他跟前神情比從前憔悴了不少,只低垂著頭甕聲道:“娘娘走的時候只抓著奴婢的手,一聲聲喊著想要回家。”軒轅啟不由收緊了手,又問:“她……給朕留了什麼話?”小如搖了搖頭:“沒有,娘娘不曾有話留給陛下。”“嘭——”軒轅啟面前的茶杯被掃落在地,碎兮片濺開在腳邊。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心卻像被開水滾過了一遍,痛苦難言。“她怎會……怎會沒有話對朕說!”小如緩緩抬頭看向軒轅啟,一雙眼睛卻平靜的出奇。“奴婢不敢忘記,娘娘走的時候手冷得像冰塊一樣,流著眼淚說想回家,叫到最後啞了嗓子,也沒有人救娘娘,也沒有人帶娘娘回家,娘娘不愛了,不恨了,所以最後一句話都不想留給陛下,只讓奴婢將長春宮燒得乾淨!”一字一句,像刀片一樣往軒轅啟心頭扎。原來,是秦兮親自吩咐讓人燒了長春宮。軒轅啟與她一起長大,他怎會不知道她的意思。秦兮到最後,什麼也不想給他留下,這是再也不願與他有任何瓜葛。他知道她性子烈,卻沒想到她對自己也這般狠,連個全屍都不給自己留下。他擺了擺手,有些無奈的開口:“你走吧,念你這般護著她,也不枉你與她一場主僕情深。”深夜,大紅的宮燈掛在廊前,涼風習習而過,將影子晃成幾片。軒轅啟站在廊下,忽然想起來,少年時,他還不是皇帝。這宮裡的每一條宮道都有他與秦兮相攜走過的背影。秦兮那時候指著高掛的燈籠問他:“阿啟哥哥,你看這大紅燈籠像不像新娘子出嫁的時候掛的?”他轉頭看她,見她眼中瀲灩光華,一眼可堪比天下。那時候,軒轅啟沒有說,可心裡默默告訴自己,日後定要娶身旁這個女子為妻,一輩子寵她愛她。可如今,這皇城的燈籠仍在,少年時心願已了,可故人不在。身後的小磊子忍不住出聲提醒:“陛下,已經深秋了,夜裡冷,還是回養居殿吧?”軒轅啟愣了愣,沉默了半晌才開口:“你去,將她的骨灰……送去給秦徵,讓她……回家。”這個她,小磊子很清啟是說的秦兮。他應下,不敢多問。小磊子是自小跟著軒轅啟的,從他少年,到他登基,他以為他了解這位帝王。可到現在他才發現,他並不理解這位年輕的帝王。明明從前軒轅啟那般喜歡秦兮,可娶到手以後,又棄之如敝履,本以為他愛的是從前長樂宮那位趙繡兒。可秦兮死後,趙繡兒被打入冷宮,陛下卻又開始念起與秦皇后的舊情。軒轅啟看著小磊子從內殿取出一隻精巧的骨灰盒,帶著人往宮外走去。他似乎看見秦兮在這一片夜色裡,終於永久的離他而去。暗夜無星的天空,軒轅啟抬眼看過去,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他抬腳緩慢往前走,視線裡的一切漸漸模糊,最後一口鮮血終於吐了出來。身後的宮人嚇得手忙腳亂,連忙上前扶住了他。“陛下!叫太醫,快叫太醫!”軒轅啟眼前天旋地轉,最後只剩下一片黑暗。第十五章這一年冬天,長春宮重建,重建後的長春宮似乎跟從前沒有什麼兩樣。只是長春宮的院子裡種上了很多桃樹,也許來年冬天會開出燦爛桃花,只是賞花的人不在了。軒轅啟看著新起的長春宮,雪花片片落在肩頭,紅牆黛瓦,大雪漫天。“陛下,秦老將軍遞了摺子上來,說是年邁,想要辭官告老還鄉了。”小磊子上前小心翼翼的開口。軒轅啟眼神微動,伸出手去,一片雪花落在手裡,融成水。“允了吧,賞些財帛,安置好秦家。”小磊子猶豫了一瞬,又道:“可是,小皇子送去秦家了,若秦家走了,小皇子是不是要接進宮來?”軒轅啟手裡的動作僵硬了一瞬,緩緩收回手,淡淡搖了搖頭:“不必,深宮有什麼好的,秦徵會好好待他的。”小磊子這才閉了嘴。而皇后薨逝以後,皇帝的後宮前所未有的空曠,皇帝也鮮少踏入後宮,偶爾醉酒去一次,也都是在清冷的長春宮裡呆坐,一坐就是整夜。軒轅啟登基第七年春,兗州鬧了洪災,為顯皇帝與民同苦,軒轅啟微服私訪,親下兗州,安撫災情。兗州城外,山高林密,大水沖刷過後,不少道路坍塌損毀。一行手持利劍的便衣車隊秦秦從馬路上駛過。“陛下,過了這座山,就到了兗州城了。”說話的是御前侍衛總管李維。馬車裡的軒轅啟闔著雙眼,忽然道:“兗州,是她出生的地方。”李維愣了一下:“陛下說的是何人?”馬車裡的人陷入沉默,再沒有說話。忽然,遠處一群飛鳥驚飛。“不好,有刺客,保護陛下!”不知人群中是誰叫了一聲,緊接著,一支利箭從樹林中射出,直直釘在馬車橫欄上。一群黑衣人趁勢殺出,與車隊殺成一片。馬兒受了驚,嘶鳴一聲拖著馬車撞開人群衝了出去。李維嚇得臉色大變:“陛下小心!”話音剛落,馬車裡跳出一個人影,翻滾一圈,落到了一旁。李維忙上前:“陛下沒事吧,這群人來勢洶洶,都是些一等一的高手,臣護著陛下先走,到了兗州就安全了!”軒轅啟臉色沉了沉,看著前面護衛一個個倒下,從就近倒下的護衛手中拿了把劍:“有些人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這些亂臣賊子,朕倒要看看他怎麼殺朕!”到底從前他也是馳騁沙場的將,做皇帝這些年,武藝從未荒廢,尋常人自不是他的對手。不過領頭的黑衣人顯然武藝高超,尋常的護衛根本不是對手。那人一個閃身,提劍向軒轅啟襲來。軒轅啟側身躲過,反手一劍打落了黑衣人頭上發冠。那人一頭長髮散落,軒轅啟才發現這刺客是個女子,那雙眼睛凌厲倔強,讓他一瞬間想到秦兮。從前秦兮看他時,也常有這樣的眼神。他一時恍了神,喃喃叫了一句:“月兒?”黑衣人見狀起身一劍刺向軒轅啟心口。洪災過後的山路並不牢靠,這一劍未至,一塊巨石松動從山體滾了下來。緊接著,整個山體滑坡,眾人來不及反應,泥水沖垮了路面,將眾人往路側懸崖處席捲。“陛下——”第十六章雨後的山谷之中,空氣微涼,小道上緩緩出現一男一女兩個身影。“秦姐姐,谷主說了你身體不好,雨後路滑,咱們還是回去吧!”顧聽瀾不過十六歲,說起話來聲音還帶著幾分少年稚氣。女子一身青衫,身上披了件白狐狸披風,眉眼溫柔,五官精緻,容貌一眼讓人驚豔,只是臉上帶了些病態。她攏了攏披風繼續往前走:“我養了一年了,得出來逛逛,聽說後山山谷有一棵萬年桃,桃樹四季開花,我都沒有親眼見過呢!”顧聽瀾勸不動,只得老實跟著,走了兩步忽然頓住了腳步。“姐姐,那有個人!”秦兮循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人躺在路邊,一身汙泥帶血,幾乎看不出生息。她上前試了試氣息:“還活著,帶回去讓谷主看看吧,今年天災,都是可憐人。”小藥谷藥房內,房間內燃著淡淡藥燻。秦兮坐在床邊,靜靜看著床上躺著的男人,峨眉輕蹙。顧聽瀾端著一碗藥進門便看到這場景,上前瞥了躺在床上的軒轅啟,癟了癟嘴:“這人長得倒是挺好的,你也不用一直盯著看吧?”聞言,秦兮這才收回了眼神:“我就是瞧這人似乎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又記不起來了。”末了,她又看了一眼顧聽瀾,恍然大悟一般:“我想起來了,你看這人的眉眼,與你倒是有幾分相似。”顧聽瀾彆扭得很,故意將藥碗放得大聲:“你見誰都眼熟得很!”秦兮看了一眼還在床上躺著的人,壓低了聲音:“谷主說了,這人需要靜養,今日陪姐姐去下兩把棋吧!”門被人輕輕掩上,屋子裡一片寂靜,床上的軒轅啟手指忽然輕顫了顫。一晃三日,陰雨已久的天終於放晴。像是做了一個漫長又空洞的夢,醒過來,腦海中卻是空朦朦的。軒轅啟睜開眼,看見的便是一位鬚髮盡白的老者。“你醒了。”見他疑惑神情,谷主笑了笑,“我是這小藥谷的谷主,你受了重傷,我方才為你行針,你才醒過來。”軒轅啟努力回想了一番,卻實在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受了傷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再多想,腦中便開始隱隱作痛。谷主將一根銀針從他頭頂拔出來才道:“你頭部受創,顱中有淤血,或會影響你記事,多行幾次針,淤血化開,你便能想起往事,也不急在一時。”軒轅啟點頭,乾啞著嗓子開口:“多謝老先生救命之恩。”谷主摸著鬍鬚搖搖頭,“救你之人可不是老夫,是月兒將你撿回來的。”“月兒——”軒轅啟下意識默唸了一遍這個名字,嘴角沒來由的微微上揚。似乎很熟悉,莫名讓他心裡跟著一緊。又過了三日,軒轅啟已經能下床行走。這幾日他總是做夢,夢見一個女子站在一棵桃花樹下對他盈盈淺笑,可他總是看不清那女子容貌,只覺得熟悉。趁著今日天色尚好,一個小藥徒帶著他在谷內逛逛。正是陽光和煦的好天氣,走到花谷,離得還遠便能聞到芬芳馥郁的花香。微風輕揚,隔牆忽然傳來一陣笑聲,歡欣雀躍。軒轅啟停住了腳步:“谷主還有女弟子?”小藥徒笑了笑:“是秦小姐,就是她將公子你救回來的,我帶你去見她!”第十七章秦兮在小藥谷身份特殊,她父親與谷主是八拜之交,谷中人都稱她一句秦小姐,不必打聽,隨便揪一個弟子一問便知道是誰。軒轅啟在谷中養了三日,倒是沒少聽說這位秦小姐,只是未曾見過。但聽這笑聲,陡然將他這些日子失去記憶的陰鬱一掃而空。見到秦兮的時候,她正在一棵鳳凰木下盪鞦韆,鞦韆蕩得老高,她的衣袂亦隨風飛得老高,像一隻展翅高飛的鳥兒。微風盪漾,時不時幾朵金鳳花飄下來,落在她裙角,髮間,似為她添妝。一時四周似乎都靜了下來,軒轅啟看著她的背影,愣了半晌,心口忽然悶悶發疼。“秦姐姐,那天你撿回來的人來了!”顧聽瀾推鞦韆的手停住了。笑聲戛然而止,秦兮停下鞦韆,遠遠回望了軒轅啟一眼。看到秦兮面容的第一眼,軒轅啟腦海中忽然翻湧起一陣劇烈的疼痛,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又被死死壓抑住。“怎麼了?是哪裡有不舒服嗎?”再抬頭,秦兮已經不知何時站在他眼前,一雙如皓月般清朗的眼神就這樣望著他。他心裡陡然塌陷了一塊,不自覺搖了搖頭:“沒事。”秦兮便對他笑,笑意如綿綿春風:“對了,你叫什麼名字?”軒轅啟愣住了,好一會兒還是搖頭:“不記得了。”“噗嗤。”秦兮忍不住笑出了聲,“谷主說你摔傻了,竟是真的。”軒轅啟唇角微抿了一下,有些不自在道:“說是過段時間會恢復。”“那我該叫你什麼?”他看著秦兮的眼睛,心便開始不受控制的猛跳。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像很久以前便認識過秦兮一般。見他不說話,秦兮眨了眨眼:“我初見你的時候,你滿身是傷,想必也是遭了大罪,那我先叫你平安吧,希望你餘生平安。”沒等軒轅啟開口,一旁的顧聽瀾忍不住道:“這名字,真土!”秦兮剛要反駁,軒轅啟卻點了點頭:“就叫平安,我喜歡。”之後的日子倒也過得平和,軒轅啟是個有才華的人,飲酒作詩,下棋舞劍,樣樣精通,倒與秦兮十分投機。可離秦兮越近,他近日做夢遍越頻繁。夢中那個女子時時會一點點與秦兮的樣子重合,只是夢中的女子總一臉愁容,用一種極為憂傷的眼神看著他,與笑容明豔的秦兮又似乎判若兩人。一晃半月,好不容易放晴的天空又開始下雨。秦兮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問門口的小藥童:“顧聽瀾今日不是去城中,還沒回來嗎?”小藥童搖搖頭:“從前這個時辰早回來了,今日恐怕是遇事耽擱了。”軒轅啟放下手中的棋子,倒了杯熱茶放到秦兮跟前:“從前也沒聽你說過,這個顧聽瀾是什麼人?你們……很熟嗎?”秦兮喝了一口熱茶緩了緩才道:“他是鎮北侯的小兒子,自小痴迷醫道,算是在這谷中長大的,我近年來身體不好,也在這谷中養著。”不等軒轅啟再問,外面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循聲看過去,卻是顧聽瀾冒雨進來了。秦兮起身上前,隨手遞過了手裡的帕子:“先擦擦,今日怎麼回事,託你給我父親帶的信到了嗎?”顧聽瀾接過帕子擦了擦:“兗州出了事,全城都在找人,該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現在全城戒嚴,進出不便,虧得是我輕功好,只耽誤了些時辰。”秦兮點了點頭,舒了一口氣:“谷主昨日還同我說兗州城外有疫疾突發,希望父親他們在城裡安好。”一旁的軒轅啟一直沒有說話,眼睛只死死盯著顧聽瀾將手帕順手塞進了懷裡,眼神便跟著暗了下來。

後續➕:WJK413-2023

標簽: 秦兮  軒轅  陛下  娘娘  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