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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號驚池故事】【三里屯撿屍】之 午夜失蹤

作者:由 驚池文化 發表于 旅遊時間:2022-11-16

文/張馨元

1

這裡是三里屯氣息氤氳的酒吧之一,他在這裡上班,是調酒師中的老手。

他在兩個月前在這裡認識林。

那是林第一次來這裡,他失魂落魄地走進來,身上的白色襯衫皺皺巴巴,領帶歪在一旁,就像一隻被拔了毛的鳥驀地一頭扎進了打扮的五顏六色的孔雀之間,分外扎眼。

林管他要了一瓶威士忌,不加冰,喝了一會兒,他取下他左手中指上的一枚銀戒,投擲進裝滿威士忌的酒杯裡。向上漂浮的氣泡像一個個永遠也找不到答案問號。

林拿起酒杯準備一飲而盡,在半空中被他猛的攔截下來,巨大的音樂聲瞬時淹沒了酒杯掉地破碎的聲音,林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他彎腰下去撿那枚戒指,手指被尖銳的玻璃渣子咬出了血。

林沉默地注視著他,看著他把戒指放到嘴裡用力地咀嚼,帶血的手指蜷縮著放在吧檯上,破碎的面板像一朵破碎的玫瑰,汁液飽滿,帶著香氣,彷彿有魔力,他感到一陣口乾舌燥。

“我可以喝你的血嗎?”

林愕然,看著他已經捧起自己流血的手指放在他的嘴裡輕輕的吸允,柔軟的舌頭蹭過他的面板,像有細小的昆蟲順著他的傷口爬進他的身體,渾身一顫。他猛地把手收回來。

他看著林落荒而逃的錯亂眼神,被柔軟打中的內心,嘴裡芬芳甜美的味道,像某種純淨的植物。那一刻,他發覺自己喜歡這個男人。

2

那天之後,林成了這裡的常客。他每晚都會要不加冰的威士忌,每晚都喝得爛醉,然後拉著他,給他講七零八碎的故事。

“為什麼到這來?”

“喝酒。”

“這是放縱的地方,在這裡,喝酒只是前奏。”

林的身邊經常轉過風情萬種、姿態妖嬈的女子,她們喜歡他周身那種憂鬱的氣質,她們的香水蹭過他的髮梢,發亮的高跟鞋撫過他的褲腳,眼皮上的土耳其藍色眼線反射著魅惑的光芒,但他始終靜默地看著,不為所動,彷彿一條包裹著堅硬鱗片的魚,與世隔絕。

“七年了,我和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做愛和爭吵,吵到最兇的時候,她就摔門而去,我找不到她。”

“她離開你了是嗎?”

“是的,一週前,我們吵得很兇,我預感她又要離開我,我打了她,把她鎖在家裡,但等我晚上回去時,她已經不見了,她用斧子砸爛了門。她的手機打不通,沒有收拾行李,一切證件都還在,我想她很快就會回來,直到今天,我報了警。我從來沒有如此害怕,我察覺自己不能失去她。”

“她或許不會再回來了。”

3

林和前女友高中認識,戀愛七年,同居三年,他們租住在陰暗潮溼有發黴氣味的地下室,朝九晚五,起早貪黑,他為了給她更好的生活,每天喝很多咖啡,加很多班,做好幾份兼職,只睡四個小時,她是林在這個鋼筋鐵泥的城市隅隅前行的唯一支撐。

後來她懷了林的孩子,她歡天喜地地告訴他,但是他們的狀況沒有可能迎接一個新的生命,他面無表情地拉著她到醫院將孩子打掉。那天之後,她就變得沉默,半夜哭叫著醒過來,用刀片劃開自己的胳膊指著鮮血淋漓的傷口對林說,有蟲子鑽進去。

他牽著她的手說愛她的時候,她開始用那種似笑非笑的眼神望著他,反問他:“是嗎?”從那開始,他開始一次次企圖用暴力和沉默征服她。

她一次次奪門而出,去酒吧買醉,他一夜一夜地找她,把她拉回家,把她的頭砸在牆壁上,流著淚罵她無恥下流。

他伸出手撫摸林的頭髮,看著他年輕卻好像落滿灰塵的面孔,說話時表情的隱忍,心慢慢變冷:“也許你根本就不需要這份感情,你只是一直在滿足內心的虛妄,而你現在不能接受的只是幻想的破滅。”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如此愛她。”

林拿起面前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他的面板外面慢慢結成了冰冷的硬殼,舞池的喧囂,音樂的轟隆,妓女的調笑,他什麼也聽不到。

摻雜著情感的靈魂,沉重,孤獨,迷茫,無處安放。

4

那天晚上林喝得很醉,調酒師將他送回家,走在沉重的水泥地板上,空氣中有發黴陳舊氣味。林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裡吐出濃重的酒氣。他把林的衣服脫下來,凝視他月光下消瘦結實的身體,他的手劃過林脆弱赤裸的面板,懷念他身體裡鮮血的味道。

床頭擺放著林和一個年輕女孩的合照,應該是幾年前照的,那時候的林更加的年輕,林仰著天真純潔的面孔,明媚的陽光浮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神溫柔寵溺地望著懷中笑容甜美的女子。

他拿起來看了一會兒,眼神逐漸冰冷,突然手一鬆,相片從半空中掉到堅硬的水泥地板上。

碎了。

林被響聲驚地睜開了眼,他迷茫地看著坐在身旁的調酒師。

他的手放在林腫脹的眼睛上,隨後撫摸他柔軟蓬鬆的頭髮。聲音像在哄一個孩子。

“乖,睡吧,我陪著你。”

5

他醒過來的時候,是上午九點。外面的天已經大亮,但他居住的地方依然潮溼,逼仄,黑暗無邊,這是這座城市陽光永遠無法到達的城市中的冰山一角。

他坐起來,頭部暈眩疼痛,調酒師端著麵包和牛奶推門走進來。

林看著他的表情茫然。自從他和女友開始吵架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種早餐了,因為沒有對自己好的慾望。

“為什麼不叫我,我還有工作?”

“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你長期睡眠匱乏。”

他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麵包,扭過頭,他發覺那張照片不見了。

“你昨晚喝醉了,失手打碎了相框,我把他們扔掉了。”調酒師平靜地闡述。

林突然奪過他手中燃燒的香菸,狠狠摁在自己的手腕上。

“夠了!”調酒師一拳打在他的臉上,林松開了手,菸頭已經熄滅,落到地上,林手腕上的面板迅速潰爛,鮮紅的肉暴露出來。

“我是不是真的把她弄丟了,那是我們唯一的一張合照?”他抱住自己的頭。

他蹲下抱住突然崩潰的林,他清楚地感覺到林溫熱的眼淚悄無聲息地落在他的手臂上。

“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你要記住,林,你有我。”

他拉出林破碎的手腕,把那道流血的傷口含在嘴裡。

6

調酒師想要林搬出地下室,他擔心林長期住在那種陰暗潮溼的地方會生病。可是林執拗地像個孩子。

“我不搬,我等她,等她玩夠了再回來,我再也不和她吵架,我和她好好過日子。”

調酒師面無表情,沉默不語,看著他洶湧地喝酒,嘴裡不斷叫著她的名字,看著林終於倒下,然後一言不發地把他帶到自己的公寓裡。

他在黑暗中抱他上床,褪下他的衣物,將他抱在懷裡,聽他沉重均勻的呼吸,手指劃過他削瘦結實的面板,下面有血液流動的聲音,他把臉貼在上面,投過細小的毛孔去嗅其中芬芳的氣息。

這一刻他察覺自己,如此愛他。

7

林醒來的時候,調酒師已經走了。

桌上放著他走前留下的字條——牛奶在小鍋裡,微波爐裡有蛋糕,我出去買點東西,一會兒就回來。

而他現在什麼也不想吃,他的胃是滿的,就和他的靈魂一樣,沉重地已經塞不進任何新鮮的東西,情感也好,什麼也好,他懂得,但是他已經無法接受。

林穿戴好衣物,把被子疊好,轉身準備離開,卻被腳下白色長毛地毯掩蓋的硬物生生硌了一下。

他把地毯掀開,一本日記和半張照片,讓他整個人僵在那裡。

這照片正是那張調酒師說自己醉酒打碎那晚被他清理的那一張,只不過女友的部分被剪掉了,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心中驚疑不已,想了想,他收回了要原位放回的念頭。

看了一會兒,他的手開始劇烈地顫抖。

這時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我回來了,我買了你愛吃的東西。”

他緩緩回頭,在他的注視下,那本日記“砰”地一聲掉到地上。掉到兩人中間,發出巨大的聲響。

調酒師知道,一切都要結束了,一切卻都剛剛開始。

8

“你都看到了?”

“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殺了她?”林拽著自己的頭髮,一動不敢動,他不可置信地望向門口,語氣已然變了調。

面對他的憤怒,調酒師面無表情:“你們吵架後的那晚,她又到酒吧來,喝得爛醉,被一個等著“撿屍”的男人帶走,她半推半就跟他走了,我一路尾隨她,在她從高階賓館裡走出來的時候,我把她殺了。”

“我討厭這些放縱的女人,她們擁有愛,卻不珍惜愛,而是把自己淪為男人的獵物。我更不想看著你痛苦,所以我親手為你解決掉你痛苦的根源,你應該感謝我,林,你還不明白嗎,只有我會讓你快樂。”調酒師的手輕輕撫摸上他的臉。

林看他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怪物,他閉上眼,眼淚洶湧地流下來,聲音像是含了沙的玫瑰。“你殺了我吧。”

他笑:“我怎麼捨得,我要你永遠和我在一起,我愛你。”

林狠狠推開他,隨後尖銳的刺痛從他額頭傳來,林拿起旁邊桌子上的酒瓶砸碎在他的臉上,甩開他用盡全力跑了出去,等他從眩暈中緩過神來,林已經消失在一片陽光明媚的晨光中。

林跑到日記中記述的那個狹小陰暗的衚衕,他看到牆角那一小片紅褐色的血跡,淚流滿面,把臉貼上去親吻。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她的樣子,純白色的吊帶連衣裙,不經修飾的黑髮如海藻一樣散亂在肩上,她笑的時候很美,額頭帶著他們爭吵時他在她身上留下的傷口。

那晚她的身體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下綻放,中途她的面前出現幻覺,面前出現林溫柔寵溺的臉,緊接著一聲嬰兒啼哭聲尖銳的響起,好像藏在耳朵裡的一枚炸彈,猛地把她驚醒。她看著面前陌生的男人,一堆散發著陳舊氣味的身體,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流進她的耳蝸。

走出賓館的那一剎那,調酒師的尖刀插進她柔軟冰冷的胸膛。

9

握著手中鋒利的尖刀,林撥通了調酒師的電話。

“你在哪兒,林,我去找你。”

“你來吧。”

他在黑暗來臨前閉上了眼睛……

標簽: 調酒師  看著  威士忌  自己  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