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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庸見詞典Vol.3:高等遊民

作者:由 李東哲 發表于 曲藝時間:2016-11-03

我喜歡收集各種有意思的詞彙、說法,一是有趣,二是很多詞彙的表達能讓我有「見微知著」的感受。我把這個系列叫做「新庸見詞典」,雖然不是想福樓拜般用對詞彙的釋義起到諷刺作用,但我會把我收集到的這些詞彙一一攤開,探究本意、來源、所代表的現象,在現代語境中所囊括的意向,以及背後產生的原因。

解釋:

「高等遊民」一詞在明治時期至昭和初期被廣泛使用,是指在大學接受過高等教育,也沒有經濟壓力,只靠讀書過日子的人。現代語境中多指更重視精神世界而非現實生活的人,以及相應的生活方式。

最近火起來是因為日劇《約會戀愛究竟是什麼呢》,劇中男主人公谷口巧35歲,身體健康卻不肯工作,正值壯年卻依靠著母親生活。他閉居在家13年,房間裡堆滿了書、漫畫和電影光碟,靠讀書看電影消磨時光。他自認為是「高等遊民」,摒棄並鄙視肉體工作,認為陶冶情操才是人生真諦。

當我透過日劇和一些文章第一次瞭解「高等遊民」這個概念後,第一時間從淘寶買了一件印有這四個字的T恤,併成了那個夏天我翻牌率最高的衣服。「高等」和「遊民」這兩個普通但卻沒什麼關聯的詞彙放在一起後,就產生了強烈的化學反應,調製出一種強烈的生活態度和標籤。它被熱捧一方面由於現代人太需要貼切自己且小眾的標籤,用於自我標榜;而另一方面也和現代生活工作中嚴重焦慮的現狀。

「高等遊民」這個詞在誕生之時的含義,和現在發生了不少變化。日本明治至昭和時期,多隻那些不需要工作的貴族或圈養藝術家;而在現在,則更多指代的是一種生活態度而已。當然也有完全不工作沉浸在書影音等精神世界的人,但實屬個例。

這個詞在討論和認知過程中,常常與許多說法和概念混淆模糊——啃老、自由職業、流浪者、嬉皮士、波西米亞等等。想要限定「高等遊民」的範疇,大概有兩個角度可以去進行限制。一條線是經濟來源,另一條線是其生活的重心。經濟來源是透過原有經濟基礎、勞動換取、還是自給自足,生活重心是放在賺錢、精神世界還是個人成長,不同的組合決定了到底是那種狀態。

「高等遊民」與啃老不同,「啃老族」多是不知道自己該幹嘛、能力無法在現代社會中生存的結果,而「高等遊民」雖有很多情況是耗在家裡,依靠家裡經濟基礎生活,但這只是他們的選擇——「高等遊民」知道他們要的是什麼。

「高等遊民」和自由職業不同,自由職業多指工作內容、工作地點、工作時間上的高度自由,以及一種不隸屬於任何團隊的工作狀態。但大前提還是在處在工作狀態,而且更多的是偏技能層面上的工作內容(哪怕文案、編劇、攝影等領域也都屬於某種技能)。而「高等遊民」的生活中是沒有工作的概念,甚至瞧不起工作這個事兒本身。

「高等遊民」和嬉皮等概念不同,他們反對或牴觸的東西不同。嬉皮更多反對的是體制、物質生活、戰爭等多維度的東西,而「高等遊民」與之相比則沒那麼大野心,他們只求世界能給自己留點空間,得以讓他在這個世界中以書影音等自己純粹興趣愛好相伴。他們沒有太多反對的東西,反對工作也只是因為工作侵害了他們自我保留的空間而已。

這樣對比下來,「高等遊民」的概念和界線就會相對明朗一些。但同時,這樣的標準或許過於嚴格,以至於現代社會中很難存在真正的「高等遊民」。大家喜歡、自我標榜的過程中,「高等遊民」更多是以一種態度出現,一種雖不可及、但心嚮往之的生活態度出現。以此來給使用者一些生活中的慰藉。是一劑焦慮生活中的良效安慰劑。

但我其實希望稍稍拓寬一下「高等遊民」在現代語境中的邊界。我先來描述幾種生活狀態的人。

謝丁在《困死局外》中一篇寫三里屯的文章中寫道過一個外國人,生活在三里屯附近,就在公共水池裡面洗澡,在廣場上曬太陽看書,在蘋果店裡給電子裝置充電,在星巴克裡免費上網,在麥當勞撿拾別人吃剩下的東西充飢。謝丁所在的「正午故事」去年也推送過一篇文章《我古怪的流浪漢朋友》,講一個叫張磊的不花一分錢生活了好幾年且熱愛讀書熱愛文學的人。

許岑原來是老羅英語學校的雅思老師,後靠著自己做的Keynote教程和吉他教程在網上賺了不少錢。李笑來就不用多介紹了,《和時間做朋友》大概是我見過暢銷時間最長的基本書之一了,前段時間在知乎live上的讀書方法分享,付費參與者在10萬以上。

這些在我看來都算做我寬泛意義上的「高等遊民」,或者說他們的生活當中有一部分是符合這個標準的。這兩個型別的例子,剛好也是從「經歷來源」和「生活重心」兩個角度來定義的。

最後,我想引用苗煒在一篇關於「高等遊民」中的說法來結束:

日本明治時代的小說家、翻譯家內田魯庵曾執筆《文明之國必有高等遊民》一文,在文中他這樣寫道:“無論在哪個國家,處於什麼時代,都存在著遊民。不會存在一個國家舉國上下從早到晚都在拼命工作。然而,一國中存在遊民絕對不是值得擔憂之事。有遊民說明一國富裕,如果人人勤勉,則暗示此國實則貧乏。認為遊民的大量出現是亡國之兆,這是極大的錯誤。先進豐裕的文明之國一定存在著遊民。我並非說遊民是太平的祥兆,但遊民絕不妨礙一國進步。”

標簽: 遊民  高等  生活  工作  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