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覓

何處尋芳蹤

我在塵世中尋找江湖意氣。

我看見金粉如煙，樓閣亭臺，碧陰陰的秦淮，宋齊梁陳，六朝的笙歌在逐著脂粉的風中散落。市井的人們奔忙，來去匆匆誤了盛世驕陽。一世繁華在更迭中幻滅破碎，歌榭舞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那是魏晉時期最灼眼的日光啊，菊酒入喉，樂琴書以消憂；廣陵一頌，絃斷不復聞。我聽到魚腸劍淬火時的清越，聽到茶馬古道上行腳商人的談笑，聽到辭賦中的韻腳平仄的奢靡；那裡有擲果盈車，有洛陽紙貴，有竹林七賢，有王謝烏衣，有曲水流觴，亦有櫓聲菱歌。

可這不是我所尋的江湖。

玄武門的劍影映著喊殺聲撕裂了第一片晨曦，連詩人的字裡行間都些許混著蒸騰的血氣，黎民在代代的庸碌中用“明君”替代了“兄弟”。

那是貞觀的盛世。

又是幾世幾年恍然掠過，那個被稱為滴仙的人駕著快馬，攜著零星的意氣風發，拂過一朝盛世的浮華，如同天上月，月射寒江，月明肝膽。

公孫大娘的劍舞得甚好，一泓秋水乍起，瀲灩寒光；草聖張旭的字行得極妙，狼毫墨鋒運走，筆走龍蛇。

青袍玉簫，長劍快馬，孑然江湖行；秋雨葉落，天涯刀影，颯颯山海平。

終究是盛世難長續，國祚難久安，節度使和他的部將起兵，踏碎了這盛世長清。

國破，山河何在？城春，草木猶深。明明是春風不改舊時波，華清池畔，馬嵬坡上又何處斷紅顏？繁華煙消玉顏殞，淚眼共看塵世昏。天地間不再有千秋凜然的英雄氣，再也沒有孤膽清明皎月懸，又何處尋陳子昂摔琴的瀟灑，李太白“一杯一杯復一杯”的快意？

江湖的豪俠之氣在大唐風度的逝去中在長河中湮滅，那個重瞳的後主，無法像劉禪那樣審時度勢，哀小樓東風，故國不堪；那個神傷的柳三變，嘆冷月清秋，風情難蒙；那個憂鬱的成容若，一生襟袍未曾開，聒碎鄉心夢不成。一夜聽春雨，聽不見鐵馬冰河的鏘然；風吹膽瓶梅，吹不出天地俠氣的豪情。

終究是逝去了。

江湖，只是夢中的景觀，一人一劍一馬一壺酒，闖蕩天地。也會像太白一樣妄想做一名俠客，“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意氣中，快意恩仇。道士不好，太過清心寡慾，少了激昂；隱士不好，平靜淡泊，少了快意；菱女不好，日出夜歸，少了瀟灑。況只是俠客，配得那般的江湖。

於是，我在塵世中找尋江湖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