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品》：《薤露歌》札記

《薤露歌》札記

文/秋刀魚

薤露歌

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復落，

人死一去何時歸？

小札：

人常有一種同情憐憫之心。究其實質，就是以為對方不如自己，故而同情他，憐憫他。然而，若是在這同情憐憫之際，忽然發現自己尚有不及先前所同情憐憫之人的地方。其自傷自憐之情，便會加深一層。這種同情憐憫之心，頗為廣大，不僅及於人，亦可及於物。從而亦可因之發生更深刻的自傷自憐。相傳，田橫門客所作的《薤露歌》就是這樣一首詩。薤（xiè）是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地下有鱗莖，鱗莖和嫩葉可食。薤露歌，即是因看到薤上的露珠而創作的詩歌。

《古詩十九首》中有形容人生短暫的詩句——“生年不滿百”，但是相較於“夜半來，天明去”的薤露，則長久得不可想象。因此，詩人便對這短暫的薤露大起同情憐憫之情。可是，詩人又一轉念，薤露雖然夜生朝死，但卻能夜夜重生。人雖然活得長久些，死後卻永遠不能復生。陶淵明就曾在寫給自己的《輓歌》中感慨道：“幽室一已閉，千載不復朝。”此時此刻，轉念之際，詩人由對薤露的同情憐憫，轉而為對包括自己在內的人類的同情與憐憫，其同情憐憫自會加深一層。據說，這首《薤露歌》當初是門客為田橫做的輓歌。後來，人們為王公貴族送葬時也唱。

三國時期，魏明帝曹睿死後，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父子兄弟三人，不但先後執掌朝廷大權，甚至還廢掉明帝欽定的接班人曹芳，另立傀儡皇帝曹髦。鎮東大將軍諸葛誕在淮南舉兵靖難。據《三國演義》記載，諸葛誕在壽春之戰中被殺，從者數百人被俘。司馬昭傳令“降者免死”。結果，他們皆“願與諸葛公同死”，“終無一人降者”。後人有詩讚曰：

忠臣矢志不偷生，

諸葛公休賬下兵。

薤露歌聲應未斷，

遺蹤直欲繼田橫！

此詩就運用了“薤露歌”的典故。千載之下，讀來猶不勝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