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杜甫《至後》說起

杜甫在蜀所作《至後》詩：“冬至至後日初長，遠在劍南思洛陽。青袍白馬有何意，金谷銅駝非故鄉。梅花欲開不自覺，棣萼一別永相望。愁極本憑詩遣興，詩成吟詠轉淒涼。”

詩人杜甫是“愁極本憑詩遣興”，為何等到“詩成”卻是“吟詠轉淒涼”了？

王國維《人間詞話》言大詩人而云，“其所見者真，所知者深”。

詩並不只是抒情寫意言志，詩還要更加複雜，即使是抒情詩也是如此。

所以，捷克文學批評家薩爾達說：“詩歌經驗是一種認識方式，屬於最高層次的、實質性的一類方式，它猶如閃電一般滲透於一個事物的根本性質，透過直接的直覺而滲透於生活的根本實質。”

雖然薩爾達的意見仍有一些可商討之處，但是詩是一種認識方式，這確鑿無疑。

所以哲學家和詩人桑塔耶那說過：最偉大的詩人都是哲思的，詩像哲學一樣，是人類感知世界的最高形式，偉大的詩像哲學一樣，是對宇宙間最深刻關係的把握。

當然也應該說明，不少偉大的詩人並不是那種嚴格意義上的優秀哲學家。

也許，我們的一切行動都必然同時也是在構築一條認識之路，知中有行，行中有知，知與行從來都是根本不能分開，從來就不存在單獨的知或行。

所以說王陽明是個很好的哲學家。

所以德里達說人類古代只有古希臘的哲學才是唯一正宗的哲學，他的意見是不對的。因為哲學總是以混合物的形式出現，古希臘哲學也不會例外。所以如果他說古希臘的這種哲學混合物不同於古代其它任何地方的哲學混合物，那倒是完全可以的。

為什麼大詩人“其所見者真，所知者深”？大詩人陸游留下了9000多首詩歌作品，還有散文等作品，錢鍾書於是發現了陸游的複雜。相對別的詩人，大詩人往往是更復雜一些的。

因為這個世界就是高度複雜的，因為對這種複雜性更多瞭解，或者也因為和這種複雜性更多遭遇，所以大詩人常常“其所見者真，所知者深”。

古人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書是複雜的，世界是複雜的，書是這個複雜世界的一個組成部分。當然書是這個世界一個奇異的部分，它似乎還相當大程度超出了這個世界，它和這個世界的關係是複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