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大道:日暮無歸途
我現在是大牌,是電影公司變小了
你不會有時候恨自己嗎
經常
電影以路邊堆滿落葉的日落大道Sunset Blvd的景象開篇,直至鏡頭從路面往上轉,接著便是話外音出現,同時一群警車響著警笛飛駛在日落大道上。
這時觀眾還不曾想到,這個話外音是屍體發出的聲音。
或者對於不熟悉威廉·霍爾登的觀眾來說,大概直到電影最後才會發現這是死了的人在講述自己的故事。
這部七十年前的電影,從開頭便營造了一種愛倫坡式的詭異氣氛。這種倒敘的方式(導演也不是第一次用了)更是增加了整個故事的懸念,這具屍體為什麼會漂浮在這個游泳池裡?以及接下來究竟會有怎麼樣的故事展開。
01 氣氛
整部影片表現出兩種截然相反的氛圍。
在諾瑪·戴斯蒙那座外表破敗內裡卻奢華的哥特風格的豪宅裡,始終都充斥著詭異,黑暗與毫無人氣,她本人的服飾以及整個房子的風格帶著一種陰森的富麗堂皇。
一樓大廳裡擺滿了她年輕時的照片,一層層一排排顯得主人是那樣病態般的自戀,她始終沉湎在過去的榮光裡,自欺欺人又無可自拔。
豪宅裡每個房間的門甚至是衣櫥都沒有鎖,可是豪宅的大門,這扇通往外界的大門,卻是如監獄一般的鐵柵欄門。
這位默片時代的閃亮明星不僅活在昔日的種種輝煌之中,還從內心裡不願意接受外面世界的任何變化,她不想改變自己接受變化,甚至不希望看到這種變化的存在,所以她要將自己禁錮在這所她自認為的“樂園”裡,外人的眼中只有荒涼與破敗的“樂園”。
而這裡給喬·吉利斯的感覺是陰森與猙獰,當他終於忍受不住第一次從這座破敗的豪宅中逃離時,在新年夜裡。
在樂隊的伴奏下,只有他和諾瑪兩個人的舞廳,空曠落寞,陰森又閉塞窒息,完全將新年狂歡的氣氛阻擋在外。
他冒雨逃了出去,搭車到了朋友的新年party裡,狹窄的空間,擁擠的人群,唱歌跳舞的人們,跟豪宅中的落寞有著鮮明的對比,嘈雜又熱鬧,歡快又世俗,擁擠不堪又顯得是積極向上的。
電影中一直在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氛中來回穿梭,其實也暗示著男主角喬·吉利斯的心境,他在這兩種不同的世界來回徘徊。
02細節
喬答應諾瑪看她寫的劇本時,她坐在對面戴著墨鏡審視著他,左手舉著個性的菸斗吸菸,右手卻像爪子一樣支稜著,這神態像極了吸血鬼。
由後面的種種情節來說,她的確就像是喬的吸血鬼,而喬是她寵物猩猩的替代品。
喬和諾瑪的關係就好比諾瑪與所謂的明星體制的關係。
當昔日的明星諾瑪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價值之後,她被棄之如敝履。
而當喬想要掙脫這種關係的時候,他被陷入癲狂的諾瑪開槍打死了,他已經走到了門外,可還是沒能繼續走出去。
而這在之前的一個細節之中就已經暗示了,新年夜喬逃離,錶鏈卻掛在那扇鐵門上,他扯了下來才逃了出去,可最終他還是回來了,就註定他是逃不出去的,如同那個死去的寵物猩猩。
名利對於貪戀名利的人的反噬,諾瑪陷入了癲狂,喬奔向了死亡。
03人物
諾瑪·戴斯蒙
她的悲劇在於固執地活在往日的輝煌裡全然不知或者根本不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銀幕早已不需要她,人們也早就已經忘記了她。
可是對於曾經頭頂光環,得到過又享受過名利帶來的好處的諾瑪來說,又怎麼能不虛榮膨脹,又怎能不貪戀名利,又怎麼可能想的到這種明星體制不過是如吸血鬼般地壓榨她呢。
當她不被需要,就沒有人願意再提起她的輝煌,製片廠打電話聯絡她也僅僅是因為想要租用她的復古車。
如果要說她和狄更斯《遠大前程》裡的郝香薇的相似之處,那便是兩人都固執地活在過去,郝香薇活在仇恨裡,諾瑪活在往日的輝煌裡。
喬·吉利斯
喬是個落魄的二流編劇,落魄到付不起房租,連自己的車都保不住,他求助於經紀人求助於導演卻沒有人願意救急。
可是他又拼命想保住像自己腿一樣的車,於是誤入了外表破敗的那所豪宅,這樣看起來他最後成為女主角的小白臉是一種偶然。
但是這一切卻是必然。
影片開始之時,是漂浮在泳池裡死了的喬·吉利斯,話外音說他一直想擁有這樣一個泳池。而那架他放不下的車就是他放不下的名利,他來好萊塢闖蕩,為了理想更是為了名利。
對於他來說,諾瑪和那座豪宅便是名利的誘惑,他即使沒有這次偶然進入,也會有別的事情驅使他進入,因為他在陰森的豪宅與外面的世界之間始終在徘徊。
04 表演方式
葛洛麗亞·斯旺森與威廉·霍爾登兩人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表演方式,這樣的兩種表演方式換在其他故事框架或者其他型別的電影中可能會有違和,可是在這部電影中兩種表演方式的反差卻產生了很奇特的效應。
斯旺森帶有默片時期誇張的肢體語言與神態的表演方式將諾瑪的病態、傲慢、脫離實際與自欺欺人表現得淋漓盡致。
05尾聲
這是比利·懷德一場肆無忌憚的嘲諷,明星制度的殘酷與無情被他以這樣的方式呈現出來,多麼黑色,多麼陰暗,竟然從中找不出來一絲柔和來。
最後,喬的死引來了各路記者媒體,昔日的明星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再次成了媒體的焦點,此刻的她已經精神失常,恍然以為她復出的機會終於來了,她在鏡頭前張牙舞爪,以為又重新回到了焦點,回到了聚光燈下,其實只是走向了毀滅走向了死亡。
最後的鏡頭,眾人如定格般在樓梯上停住,只有諾瑪一個人緩緩走下樓梯,慢慢走近鏡頭,“戴米爾先生,我準備好我的特寫了。”
然後漸漸模糊在鏡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