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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掃眉才子

作者:由 公子棄 發表于 詩詞時間:2021-11-13

高勝寒繼續西行,一路上就在盤算白虎刀觀那邊是如何發現自己行蹤,他雖然並未刻意喬裝掩飾,卻也不想一路上跟刀客糾纏不清。那使換手刀的女子為何掩面而來,看她排場在白虎刀觀中地位不低,看她年齡跟傾城相若,難道是“刀皇”刃九州的弟子?畢竟聽說刃九州只有一個兒子,刃九天辭世之後也未曾續絃。至於三公六卿,沒聽說過他們有什麼女兒或者女弟子。才一踏足河洛地界就遇上這等詭異之事,前路漫漫不知道有多少兇險在等著自己。“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看到這個典故時譏笑不已,可此時的我又有多大區別?”高勝寒自嘲一番,越想到前路兇險反而越是激起他爭勝之心,這些年在江南過著逍遙忘機的日子,雖然澹泊恬然,有時候卻忘了人生一世所為者何,一天天的好似在原地打轉,這次西行就覺得真個踏上一段旅程,一段有始有終的旅程,而他在一點點地邁向終點,多少有些不破樓蘭終不還的豪情。

路上高勝寒就忍不住去想,路上幾度心神不寧,像是邊上有人窺伺,這是否是自己錯覺,如果不是的話對方又是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能感知他劍氣?想到這裡高勝寒就不住壓抑身上劍氣,可是用來壓抑劍氣終究也是劍氣,為此無論如何身上仍有些許殘留,畢竟他還沒到高於天物我兩忘、天人一體般的境界。高勝寒只覺得好似有了眉目,可是著意去想時那思緒就如同蝴蝶飛走,在身旁繞來繞去的,讓他若有所思卻偏偏差那麼一點想不通透。就這樣一路無話來到安陽。如果說高陽帝丘還有些冷僻,安陽在上古時候可是大大的有名,盤庚遷殷的殷都就是安陽,戰國四公子中信陵君竊符救趙也發生於此。只不過人事已遠,後世往往建都長安,本朝更是遷移到金陵城,尋常人提及古都每每提及長安、洛陽乃至於開封,更不會想到還有個安陽城。

到了安陽城,發現城廓殘破,街道上人影稀稀落落的,不少店鋪門可羅雀,哪裡有金陵城熙熙攘攘的樣子,看來真個是“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昔日古都繁華已然盡成往事。高勝寒唏噓之餘,下意識想到話本小說中一個人名,破敗破敗,聽這名字就不似商人,怕是說書人杜撰而來。就這樣信步走著,無意中看到一處客棧挑著西園酒家的名字。“西園公子名無忌,看來安陽城多少殘留著一些古風。”高勝寒自言自語中走進客棧,渾然不覺街頭拐角處露出一片白色衣角。

飯畢之後高勝寒就自客棧出來,他聽掌櫃說北邊有個形如八卦的園子,為此就踱步走了過去。太史公說文王拘而演周易,當初周文王被拘於羑里,地屬安陽一帶,想來是當地人紀念週公,特意修建了這一座八角池園。只見碧波盪漾,三三兩兩的畫舫在水中盪漾,船家時不時吆喝幾聲招攬遊人。池邊雜花生樹,佈置得有些過於工整,反而不比江南園林一草一木那邊隨性秀氣。

“高翰林,我們又見面了。”一人踏步而來,身子比常人矮了三分,聲音卻比常人高了六分,正是日前在四海樓跟江輕白動手柏梁金卮。柏梁金卮見高勝寒面露疑色,朗聲道:“高翰林無需多疑,蔡陽刀也不是漱玉劍的對手,只不過上次承蒙提點,這幾日刀法大進,特來說一聲多謝。”

“不必客氣。”高勝寒目光一掃,見那柏梁金卮果然孤身而來。

“高翰林名滿天下,我也沒什麼能效勞的地方,就演練幾路蔡陽刀,還請高翰林指點一二。”柏梁金卮說著呼啦啦揮起大刀。

高勝寒以為柏梁金卮說到指點一二,難免就要動手,不像他真個在那裡演練,只見蔡陽刀繞著周身不住旋轉,撞上胸背手臂時彈起尺許,緊跟著手臂手腕撥動刀柄變換招數,刀招兇猛,刀氣凜冽,周圍丈許都籠罩在刀影之下。記得之前在四海樓時不過彈起兩三寸模樣,短短几日功夫沒想到功行大進。高勝寒略一沉思就明白其中關竅,想來是之前柏梁金卮藏有殺招,須得留有幾分心思在那上面,此時放棄那偷襲招數,不再分神,功力就展現得淋漓盡致,看去像是突飛猛進,怪不得要來親自道謝。河洛一帶刀客橫行,旁人見柏梁金卮公然在易園耍大刀雖然有些意外卻也談不上驚詫不已,自行躲到遠處指指點點。三十五路蔡陽刀法一口氣施展出來,柏梁金卮收起長刀大笑三聲,聽那笑聲敢情無比暢快。

“你那同伴為何還不現身?”高翰林瞄了邊上人群一眼。

人群中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聞言踏步上前,只見他生的面如傅粉,唇若塗朱,身著錦衣,腰纏玉帶,走路時雙手負在背後,一副優哉遊哉模樣,活脫脫像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

“吳山青?你也來了?”柏梁金卮看去也有些詫異。

“掃眉才子吳山青?”

“區區薄名,不足掛齒。聽姑娘說漱玉劍著實了得,修眉刀忍不住想要拜會。”吳山青說話時右手從衣袖中伸出,食指指尖橫著一柄兩三寸長的小刀,在那裡滴溜溜轉著。

柏梁金卮閃到一旁:“高翰林莫要託大,這修眉刀雖小,威力卻遠在我八尺二寸八十二金的蔡陽刀之上。”他上次承蒙點撥,對高勝寒頗有好感,為此出言提醒,外人不知內情,他卻知道吳山青那修眉刀道行不在六大刀卿之下,之所以留在十八刀尉之中不過別有緣故。

高勝寒點頭道謝,暗想吳山青口中所說姑娘難道是日前銅駝巷金谷園那人?他也知道此次西行免不了要跟一眾刀客交鋒,也不多言,亮出漱玉劍:“請招。”他見吳山青笑意像是凝固在臉上,手指上修眉刀好似越轉越快,竟隱隱發出嗡嗡聲響,仍是好整以暇站在那裡。這修眉刀既短且窄,用來給閨閣女子修眉還差不多,用來對敵未免託大,難道用的是飛刀的招數?這些年高勝寒雖然著意收集白虎刀觀那邊訊息,也只聽聞有吳山青這個人物,只為他極少與人動手,手下敗將每每都被剃去眉毛。這雖然不是什麼傷殘,卻比傷肢殘體更讓武林人物蒙羞。

敵不動,我不動。兩個人竟然就這樣僵持了盞茶十分。吳山青見高勝寒身子宛如石雕一般,別說是漱玉劍,連身上衣襟都紋絲不動,知道是劍氣盈溢裹住全身;他手指旋轉修眉刀乃是蓄力,轉的越快勁力越強,此時積蓄的勁力太滿修眉刀幾乎要脫手而出,就在此時修眉刀驟然出手,身影一閃就飄到漱玉劍前,修眉刀直取臉頰,難道真個是要給高勝寒修眉?吳山青眼見劍尖顫動,不等漱玉劍出招身影左右一晃,沒看竟好似一分為二,左右各有一柄修眉刀削向高勝寒。

高勝寒見修眉刀刀勢太快,尚在中途刀氣已然撲面而來,若是功力差些,單著刀風之下就會覺得面如刀割。修眉刀快如閃電,不及反應就欺入中宮,漱玉劍甫要出招,吳山青身影隨之一變。高勝寒只覺刀氣自兩側夾擊過來,仍是一副胸有成熟模樣,腳底踮勁身子翻起。

吳山青見高勝寒倒翻筋斗,微微冷笑,刀氣就要合二為一,只要被他搶到先機,修眉刀後面一刀快似一刀,對手兵器越長出招變招就越慢,越容易受他修眉刀刀招剋制。不想眼前一花,高勝寒身影竟憑空消失,吳山青一怔,就這功夫身後已傳來高勝寒話聲。

“承讓。”高勝寒看去倒翻筋斗,半空中身子一轉卻往前飄去,身子就落在吳山青身後,漱玉劍往後刺出,劍尖指在吳山青後頸。

吳山青不語,修眉刀顫了三顫,終於長嘆一聲,又回到食指尖滴溜溜轉著,跟著縮手入袖,剛才他一連想出三路變招,仍破解不了高勝寒劍招,雖未出招刀氣也禁不住從刀身上溢位,修眉刀都為止顫動。柏梁金卮見吳山青大袖一拂飄然而去,也跟著上前告辭:“高翰林,明日午時我們十八刀尉在安陽城外桃花谷恭候大駕。”

“驚動十八刀尉一起前來,漱玉劍汗顏。”

柏梁金卮訕訕一笑,似要說些什麼,終於還是忍了下去,提著蔡陽刀噹噹聲中踏步而去。

高勝寒就在安陽城中踱著步子,雖然滿眼風光,卻是視而不見,畢竟腦海中一直在那裡盤算十八刀尉的事。十八刀尉相約桃花谷,自然是想合力伏擊,他到不擔心有性命之虞,畢竟即便十八人刀法都如吳山青這般,他也能且戰且退;讓他進退維谷的是哪怕這樣全身而退,此次西行之路也到此為止了,若是不想就此罷手,一則要應付十八刀尉,二來還不能傷了他們性命。遇上這等難題,也難怪高勝寒滿臉苦笑,只不過他們既然聯名邀約,為何吳山青還要前來試探,且在吳山青敗退之後才告知此事?

是夜高勝寒就在反覆琢磨十八刀尉訊息,盤算著他們如何出招自己又該如何應付,若是聯手出招的話又有什麼法子既不傷人亦不傷己;旁人只知道漱玉劍出招時胸有成竹、措置裕如,卻不知道高勝寒背後下了多少功夫。翌日一早,高勝寒會鈔的時候打聽清楚桃花谷位置就縱馬而去。這桃花谷在安陽城西邊,乃是太行山脈一處峽谷,不過谷內遍植桃花因此為名,高勝寒心想,那不成十八刀尉在桃花谷中佈置好埋伏?說不定有人挖洞棲身在地下,等他路過時暴起出刀連人帶馬劈成四片;也許會藏身在一株老樹的樹叢裡,等他在樹蔭底下乘涼時從天而降將他剁成肉醬;也許在峽谷某個關隘處埋伏好,等他路過就有巨石檑木滾滾而下;抑或是誆他入股之後燃起烈火將他焚燒致死。高勝寒想到這些不禁啞然失笑,看日色已近中天,就勒住韁繩緩緩走進桃花谷,只見兩側山勢險峻,壁立如削,兩軍對壘的話端的是一處埋伏險要,可是用在他身上就有些不適。

“十八刀尉供應漱玉劍高翰林。”十八種聲音,十八處位置,卻是同一時間響起,一個個運足中氣,在山谷中來回震盪,之間道路旁、樹枝上、斷崖邊一齊現出十八道身影,更有人手中刀影煌煌,看著高勝寒就像誤入羅網之中的獵物一般。

修眉刀吳山青、柴刀東伯勞、袖裡藏刀陌上草、轉輪刀殷勤、七齒刀莫思量、

三頁刀空桑一葉、柳葉刀令依約、蝴蝶刀蝶戀花、新月彎刀朱緋、鉤鐮刀崔命、蔡陽刀柏梁金卮、雁翅刀思無歸、吳鉤刀童無忌、五節刀西風堪怨、地趟刀凌絕頂、二刀流甘草生、龍行刀萬世名、環首刀殷鑑。十八個名字依次響起,不過速度極快,一晃眼功夫就已說完。高勝寒做了個四方揖:“幸會。十八刀尉齊至,漱玉劍當真不虛此行。”

“我們聽說漱玉劍有些手段,本想依次搦戰,只怕耽誤高翰林行程,乾脆一同討教。”說話那人身後揹著個比他身子還要打上許多的鐮刀,正是鉤鐮刀崔命。

“不可。”一個清脆聲音隨著白紗被風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