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倫之戀、才女日記、戰爭，為什麼每一本繪卷都是一場電影？
在之前的文章《七月十五，我們來說說日本百鬼夜行繪卷》，AB君提到了日本繪畫的形式——繪卷。10世紀的日本，在假名文字、和歌等所謂的“國風文化”的創造潮流中，藝術也開始出現“和式化”。
繪卷從佛教插圖模仿繪製開始
佛典插圖初傳日本後，日本模仿繪製，主要是以佛教說話與中國詩文故事為主題，由畫與文構成。日本最早的繪卷《過去現在因果經繪》就是奈良時代的日本畫家直接根據有關佛教典籍繪製出來的。宇多天皇在位時（887-897年）就繪製了《長恨歌屏風繪》，從文獻記載顯示，其中描繪楊貴妃逝後，唐玄宗哀傷的悲劇性畫面，只是可惜這幅繪卷早已散佚，江戶初期有畫家重繪了《奈良繪本長恨歌》。
《過去現在因果經繪》殘卷，奈良時代後期・8世紀，長44。3cm，寬26。1cm，現藏於五島美術館
日本繪卷主要分宗教性和非宗教性兩大類。宗教性繪卷主要是垂跡畫，上篇文章提到過的《北野天神緣起繪卷》、以春日神道奇蹟為主體的《春日權現記》、以松崎天神為題材的《松崎天神緣起繪卷》，以及《那智瀑布圖》等，都是具有代表性的垂跡畫。這種表現形式是日本本土宗教思想產生的繪畫，體現了日本文化的基本精神。
《北野天神緣起繪卷》承久本，日本國寶，現藏於京都北野天滿宮
《北野天神緣起繪卷》弘安本（部分），重要文化財，全長155。1cm，寬30。6cm，鎌倉時代・13世紀，現藏於東京國立博物館
《北野天神緣起繪卷》共八卷，是以所謂的天穗日命神後裔菅原道真的生平為題材，藝術地再現了菅原道真成神的故事，同時也少量地涉及了北野天滿宮的起源。菅原道真生於世代學者之家，有日本“文道之祖”的稱譽。曾為天皇所御用，不幸捲入宮廷政治旋渦，被貶流放含冤而死。不久京都御所遭雷擊，有人認為這是菅原道真的冤魂作怪，便建北野天滿宮以祭祀這位天神（雷神的冤靈）。
日本繪畫史重要地位的文學性繪卷
文學性繪卷是有其傳統性的，在整個日本繪畫史上，都佔據著重要的位置。這種文學性的繪卷，又分物語繪卷、日記隨筆繪卷、歌繪、戰繪和世俗繪等。
延喜七年（907年，延喜是日本平安時期醍醐天皇的年號）有文獻記載“將處女冢物語繪成畫”的記載，進入11世紀後，文獻例項增多。諸如《住吉物語繪》、《竹取物語繪卷》和《伊勢物語繪卷》都已散佚，最早物語繪卷尚無定論。現存的繪卷都是12世紀以後的作品。《源氏物語繪卷》無疑是目前現存最早的物語繪卷，是將《源氏物語》五十四貼繪成約十卷的繪卷，現存只有四卷二十貼。其中一卷藏於五島美術館，另外三卷藏於德川美術館。
《源氏物語繪卷》夕霧，國寶，平安時代後期・12世紀，現藏於五島美術館
《源氏物語》在日本文化史上極其重要，被認為是日本“物哀”美學文化的起點。《源氏物語繪卷》的繪師很好的將這種“物哀”精神融入進了繪卷中。在構圖上，採用了鳥瞰式的屋內構圖，然後將人物置於室內、庭花和迴廊之中，透過人物與屋外自然景物描繪相結合的同時，還利用各場景不同色調的微妙變化，來表現季節時令的演變，且襯托人物的心境。
《源氏物語繪卷》，國寶，平安時代後期・12世紀，現藏於德川島美術館
主要的物語繪卷還有《伊勢物語繪卷》、《住吉物語繪卷》《葉月物語繪卷》等，由此發展為當時日記隨筆繪卷和歌繪類的文學性繪卷，具有代表性的有《紫式部日記繪卷》《沈草子繪卷》《徒然草繪本》和《三十六歌仙繪卷》等。
《紫式部日記繪卷》部分殘卷，重要文化財，長79。2cm，寬20。9cm，鎌倉時代・13世紀，現藏於東京國立博物館
《紫式部日記繪卷》五島本第二段，國寶，鎌倉時代・13世紀，現藏於五島美術館
《紫式部日記繪卷》是根據《源氏物語》作者紫式部的日記隨筆所繪的繪卷，創作於鎌倉時代的前期，描繪的手法繼承了平安時代繪卷的方法，但構圖比起《源氏物語繪卷》有了明顯的變化，為了配合室內的範圍和人物表情，描繪室外的自然景色時，更注重展現廣闊而富於變化的場面。從畫面整體在感覺上雖然色彩濃重，但色調變化相對單調，很好的反映了鎌倉時代前期獨特的“濃彩”繪畫風格。
《佐竹本三十六歌仙絵》1幅 住吉明神，重要文化財，長96。2cm，寬35。4cm，鎌倉時代・13世紀，現藏於東京國立博物館
《佐竹本三十六歌仙絵》清原元輔像，重要文化財，長66。2cm，寬36。2cm，鎌倉時代・13世紀，現藏於五島美術館
歌繪主要是描繪著名的歌人像，以及書寫代表歌作。歌繪最典型的是將藤原公任選定的三十六歌仙繪畫化。鎌倉時期有佐竹版本、後鳥羽院版本、上疊版本的《三十六歌仙繪卷》等，其中最為著名的佐竹本，相傳是由藤原信實所畫。這股熱潮一直延續到江戶時代，土佐光起、巖佐勝似、酒井抱一等繪製的版本，都是不錯的版本。
每卷戰記繪卷就是部大河劇
戰記繪卷始於後白河天皇在1171年命令繪製的《後三年合戰繪卷》。而現存的最早的戰績繪是鎌倉中期的《平治物語繪卷》，其中有現藏於波士頓美術館的“三條殿夜襲捲”、藏於靜嘉堂文庫美術乾的“信西卷”、藏於東京國立博物館的“六波羅行幸卷”，而“六波羅合成卷”殘缺不全，分藏各處。三條殿夜襲捲中火燒三條殿場面中對火焰的描繪，彰顯了繪師傑出的洞察力和表現力。
《平治物語繪卷》 三條殿夜襲捲（部分）鎌倉時代・13世紀，現藏於波士頓美術館
《平治物語繪卷》突出了描繪信西與信賴倆人的對立，追求客觀的寫實，畫面以各個戰鬥場景和縱橫賓士的兩個陣仗為中心，構圖巧妙、人物形象逼真、戰鬥場面恢弘。同時繪師又十分注重描寫武士的甲冑、戰馬、武器等物品形象。乃至當時的宮廷各種建築物，都描繪的記錄風格。
《蒙古襲來繪卷》 鎌倉時代・13世紀，東京皇家收藏
描繪元兵入侵的《蒙古襲來繪卷》，也是戰記繪卷的傑作，是力挺竹崎季長戰功的繪卷，具有實戰記錄性，從繪卷末尾的文字可以得到證實。這圈繪卷結合保留下來的《蒙古襲來繪詞》對蒙古、高麗聯軍與日本官兵征戰的過程，進行了詳細的描繪，從這一資料可以瞭解到當時蒙古人、高麗人、日本人、江南軍的服飾、陣容、旗幟、元代造船情況等諸多資訊，可以說這一資料在研究蒙元時期習俗文化、造船與航海等方面，有著極高的史料價值。
包羅永珍的世俗繪
這類繪卷主要是根據民間傳說中的奇聞逸事而繪製的，內容包羅永珍，從佛的靈驗傳說到平民的生活瑣事應有盡有。其中《鳥獸戲畫》是非常有名的作品，分甲、乙、丙、丁四卷，甲乙兩卷是平安時代末期之作，丙丁兩卷則是鎌倉時代的作品。甲、乙兩卷用擬人化的技法，丙卷則用草圖化的技法，描繪猴、兔、蛙、狐的活動狀態或描繪人或動物的遊戲場景，都是在諷刺當時的社會世相，具有漫畫性的特徵。丁卷則是用寫生式描畫各種鳥獸，形象十分逼真。
《鳥獸戲畫》國寶，平安。鎌倉時代・10—13世紀，現藏於京都高山寺
繪卷的代表作還有六道繪，這種繪卷主要是反映一切眾生徘徊於六道輪迴中的《地獄草紙繪卷》、《餓鬼草紙繪卷》等，它們以寫實和抽象結合的形式，運用更豐富的想象力，描繪出種種不同的地獄圖景和鬼怪動態，以反映變革時代的動盪不安，作品也被大量複製。
《餓鬼草紙》 國寶，橫26。9cm、長380。2cm，平安時代・12世紀，現藏於東京國立博物館
記錄日本宮廷和民間全年各種活動的《年中行事繪卷》是平安時代末期，畫家奉後白河天皇之命，組織宮廷畫師集體繪製的，全六十卷，其規模之巨大，是其他繪卷所不能及的，是日本古代繪畫史重要的作品之一。不過很遺憾，原作毀於江戶時代宮中的一場大火，現存的是其後的摹本。
《年中行事繪卷》江戶時代摹本，現藏於東京國立博物館
知名的繪卷還有很多，如《信貴山緣起繪卷》、《伴大納言繪詞》、《吉備大臣入唐繪卷》等，與中國的傳統書畫作品一樣繁星點點。繪卷脫胎於從中國傳入的佛典插圖，經過與物語文學結合產生物語繪畫，逐漸發展成區別於中國水墨畫的日本獨特藝術形式。它使繪畫的畫面如同電影幕布，營造出千變萬化觀感。
藝術商業編輯部
文：丁梓
圖片來源：各博物館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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