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歧視鏈背後，黑月老讓你傾家蕩產也買不到愛情
被大爺大媽們“具象化、標準化、公開化”的相親鄙視鏈直戳國人內心。一時間懟文無數，懟父母添亂，懟愛情功利，懟階層固化，在這其中，徹底將感情拿來買賣的黑月老卻被忽略了。他們是相親角里招搖撞騙的黑中介，他們是螢幕上騙取收視率的婚戀節目，他們是用網際網路+搖身一變，買賣愛情的婚戀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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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理識平 遲恩 酥麻麻
美編：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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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中國式相親價目表》驚起了朋友圈的一灘鷗鷺，也炸出了《985學校畢業生相親歧視鏈》、《廣州相親歧視鏈》等系列文章。相親時的鄙視鏈條本無處不在，大家也心知肚明，只不過鳳凰週刊成功用幾個極端的案例將屬相歧視、地域歧視，車子、房子、金子擺上檯面，戳中了無數人的內心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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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物質化的大討論，肇始於《非誠勿擾》上的“腳踏車與寶馬之辯”，此後經久不息 圖片來源：網頁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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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一出，批評的矛頭指向甚廣。首當其衝便是公園裡為孩子尋找“門當戶對”伴侶的父母們。他們確實語言赤裸，目的明確，但這不過是整個社會維護自身階層利益、尋求“結盟攀升”的折射。他們用最為傳統的資訊交換方式，主動擔起了月老的角色。
操心的父母之外，現代的各種“月老”們，沒有一個吃素。
黑月老1.0：相親角里的黑中介
明碼標價的婚配觀念自然招惹來嗅覺敏銳的商人，化身“月老紅娘”，在婚戀市場上招搖過市。據媒體揭露，像相親角這種在商人眼裡全是客源的地方，早就被婚介所婚託侵佔。醬嬸兒的“月老紅娘”，有點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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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伯說，他來相親角已經好幾年了，據他了解，撐傘的，除了部分家長，有些則是婚介，部分並無資質。這些婚介每月付100到150元給保潔人員，公園早上一開門，保潔員便進園搶佔最好的位置，將婚介的傘撐起來。白天，婚介則僱一些退休人員幫他們看著傘，這些人有時就自稱是孩子家長，讓人很難分出真偽。
——解放日報《“相親角”的無奈如何破解？》
為了求證種種關於黑中介的爆料，土逗跑到深圳蓮花山公園相親角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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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市蓮花山公園婚介角管理規定：任何合法婚介機構、非法婚介機構或個人不得佔用
圖片來源：土逗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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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3點鐘，豔陽高照，室外溫度34攝氏度，相親角內竟然聚集了二十多個老人家。高溫也敵不過老人們助兒女一臂之力“找到幸福”的熱情和幹勁，想必傍晚時分的相親角一定更加熙熙攘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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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山公園相親角 圖片來源：土逗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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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眾大爺大媽好奇而熾熱的目光中，土逗淡定地瀏覽著相親資訊。突然，在相親角的角落，一位顯得有點落單的阿姨叫住了土逗，“這個姑娘是來找物件的嗎？來來來，快坐下。”看到土逗乖乖地坐下，阿姨一邊詢問著土逗的個人情況和擇偶要求，一邊從包裡掏出了好幾個小本本。這些小本本里面，貼著數十頁個人照，照片下方寫著相對應的個人資訊，包括年齡、籍貫、學歷、工作，都是青年才俊，均條件優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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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介手中的相親小冊子 圖片來源：中介傳送的微信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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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逗遇上了傳說中的相親角婚介——阿姨一邊對土逗的外形和條件稱讚不已，一邊在小本本里快速翻出認為可以配對的人，讓人目不暇接。見土逗對其中幾個人頗感興趣，阿姨終於亮出了殺手鐧，“姑娘，我看你條件很好，很容易選的，你給一百塊錢，加入我們的會員。阿姨保證每個月都給你推薦好的，省的你大老遠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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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土逗透過其他大爺大媽的口中瞭解到，這些中介長期存在，但是並不受到同樣長期駐紮的家長們的歡迎。中介專挑陌生面孔下手，以防對方容易追究。一旦繳納了會員費，這些中介就不會再搭理“會員”了。而中介手中的這些“青年才俊”的資訊，大部分都是虛假的，或者未經核實的。
黑月老2.0：電視相親節目的狂歡鬧劇
比起相親角或者傳統的婚姻介紹所，上了衛星的電視相親節目，受眾顯然更廣，波及面也更大。只可惜，其影響不總是正面的。“寧願坐在寶馬裡哭，也不願意坐在腳踏車上笑。”馬諾的這句“金句”成就了早期的《非誠勿擾》，也最終暴露了當下電視婚戀節目的本質，秀加拜金。這一切，電視臺樂見其成，節目從來不是在服務你的生活，只不過找一些“可看性較強”的嘉賓吸引你的注意，然後各得其利。
國內相親節目肇始於北京衛視1991年推出的《今夜我們相識》，這檔節目完全服務性質的節目，目標就是為了幫助人們找尋另一半，從環節介紹來看，節目確實在為佳偶天成努力。
每期節目八男八女如約而至，相向而坐，簡要的介紹之後各顯才藝，只為博得“意中人”一點頭，其中還會穿插一些相互合作的小遊戲，檢驗彼此“合拍度”。假若郎有情，妹有意，在最終的選擇環節中，雙方牽起手就算速配成功了。
——法制晚報《相親節目運作內幕揭秘（1）：電視紅娘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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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約》是上個世紀90年代最為火爆的綜藝節目 圖片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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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該節目主持人楊光介紹，在九年的播出期間，《今晚我們相識》促成佳偶千餘對。此後，湖南衛視《玫瑰之約》相親節目引領起了第二輪的電視相親節目高潮，但由於同類節目迅速增多至30多檔，相親類節目一蹶不振。轉折點出現在了2010年1月，《非誠勿擾》開播，節目收視率一度位居綜藝冠軍寶座。
只是這一節目“只創造邂逅，不包辦愛情”，類似的節目迅速勢如破竹。於是，一場場奇葩的邂逅成為電視節目中的家常便飯。
“作為一個電視從業者，我可以說實話，80%去電視節目相親的人都是去作秀，不是相親。電視相親秀的成分大過親的成分。”
——湖北衛視《名人堂》評論嘉賓黃歡。
2014年5月17日，餘燕首次登上《非誠勿擾》舞臺，她在臺上足足站了56期節目之後，最終被一個帥哥小夥兒牽手成功。然而，節目中的牽手成功的案例大多都是童話故事。
餘燕：剛開始去《非誠勿擾》時，對找男朋友這件事期望很大，覺得電視相親節目有那麼多的觀眾看著呢，應該不會假。“然而牽手之後她才發現，他只是為了牽我而牽我那個為我而來的男嘉賓卻是節目組安排的托兒。”
——央視紀錄片頻道打造的首部80後情感紀錄片《談婚論嫁》
這樣的結局不難理解，因為當下的相親節目從未想著幫你相親，只不過找一些有故事、會表現的男、女同學上臺說幾句驚人之語。
某火爆的電視相親節目來重慶招募男女嘉賓，報酬不菲：男嘉賓800元一期，牽手成功單得1000元獎勵。女嘉賓700元一天，每次錄製5-6天，牽手成功單得1000元獎勵。條件是能說，表現力強……
——深圳晚報《相親節目內幕：男嘉賓800元一期 女嘉賓700元一天》
許多相親節目嘉賓也成了走街串巷，混跡各大電視臺的座上賓。主持人曹可凡就曾炮轟“某些情感相親類節目”的男女嘉賓，指出他們大多是藝人和模特，按照製作團隊給他們設計好的臺詞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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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誠勿擾》中，宣稱剛過23歲，父母都是商人，自己銀行存款有600萬元，擁有3輛跑車和一家連鎖餐館的“富二代”劉雲超，被查證是某藝術院校熱衷選秀的學生。圖片來源：文創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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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以上套路逐漸盡人皆知，電視相親節目收視率日漸下滑，這塊不肥的肉被電視臺拋棄，卻被網路影片平臺接盤。只不過，網路上的相親節目徹底成為秀下限的遊戲。“生活服務類”的電視綜藝節目完成了娛樂至死的“兩性狩獵綜藝”的角色轉變。
黑月老3.0：婚戀網站的愛情買賣
很多年輕人覺得諸如婚介、相親角等線下相親的操作太低端，但這並不代表年輕人們沒有相親的需求，而且嫌貧愛富也不是父母一輩獨有的。在婚戀市場中，勢利不分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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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稱是由清華校友和北大校友發起的某配對網站，線下活動有不同主題，只面向特定的人群，例如“京籍京戶”、“國企央企公務員”。 圖片來源：網站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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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際網路無孔不入的今天，“網際網路＋月老”——婚戀網站作為一種新型紅娘如雨後春筍般遍地開花。在這裡，婚姻直接成為一張張表格和一堆堆資料，徹底成為商品；除此之外，婚戀網站徹底踐行了那一句：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
首先，
明碼標價不是相親角的專利，線上求愛者們同樣需要用各種方式證明自己的“價值”，並且用真金白銀一競高下。
“除了身份證之外，如果使用者再上傳學歷證、房產證、車證，那麼會增加使用者的靠譜度，相當於一個標籤。然而這些“標籤”是可以透過購買獲得的，“靠譜”、“實在”、“多金”、“真誠”等這些標籤，都可以透過不同的金額購買獲得，這些網站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使用者上傳的東西越多，星級就越高。”
——《婚戀網站會員揭秘行業亂象》新華網
有了好的“標籤”，還要有“曝光度”——網際網路經濟的邏輯不會因為愛情的加持而變得單純。在傳統的相親角，所謂的“條件”（身高、學歷、經濟背景等）影響了你的廣告所張貼的位置，而在婚戀網站的“錢規則”下，金錢決定了你在平臺呈現的位置與形象。
錢交得越多，推薦程度就越高，而未成為會員或是未繳納其他費用的使用者則面臨著很多資源無法檢視等問題，並隨著資訊完整度和註冊的時間相繼“銷聲匿跡”。
婚戀網站顯然自知婚戀配對服務的特殊性，所以積極開拓著線下紅娘和線下相親活動等各項“增值服務”。只是稍微留意一下，就會發現線下紅娘的套路跟相親角的黑中介別無二致。
準備階段，是貼心的服務和不吝的稱讚。
要我去他們店裡見紅娘。最開始我沒想去，但是妹子一直很有禮貌的邀請，還說找到了和你匹配的男生哦 ……一會一個長得很慈祥和藹的並讓人充滿信任感的阿姨進來了 一見我就驚呼好漂亮啊一頓誇 之後填個人資料 然後各種問我擇偶需求 然後就和母上說你家寶寶太好了情商高啊各種 聽著心裡那個暖。
——知乎匿名使用者
一旦邁入了線下實體店，各種價格套餐，先從會員費開始對顧客進行分層。
為了不要輸在起跑線上，得褪一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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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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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又是那套價格分層，然後著力給我推薦的是6W半年的，說搞活動，對摺3W，說什麼就你們一二月的工資，花這點錢買個終身幸福很划算了。給你介紹的都是月薪3W以上的呀，保證有房車的，優質資源好多，你選我們一定不會錯等。
——天涯使用者@顛波的尋愛之路
一直沒有說到費用的問題 還是我提出來的 ……說最便宜的22800 我一聽就咂舌 直接說本人沒錢 他說雙十一脫單活動1萬塊……他要我刷信用卡 我說已經透支 她要我付定金 我說我想想… 其實已經被她說動了……說明天給他回覆 第二天微信說 想想自己放棄了……第三天發來說他們做活動9800三個月/6800兩個月 我說不需要了，謝謝。
——知乎使用者@小韓韓
有網友哀呼道，“如果你投入一萬，那麼你只能在上面那幾個比你付費更多的人挑完剩下的妹子裡選，好殘酷啊，感覺像是騰訊的網遊啊！花錢少了也要被吊打啊！”
如果你還期待這樣的網際網路+婚戀市場有什麼特立獨行的婚戀價值觀，那就太天真了。
我仔細看了其他妹子被紅娘遊說的過程，發現百合的特性就是灌輸妹子“你要買個貴的級別，然後找男人要找個有錢的，xx身價才能及格”。
——知乎使用者@丟密碼的莉莉絲
錢花了，值不值呢？在網上隨處一搜，就能看到不少與婚戀網站合同糾紛相關的民事訴訟以及對相關騙局的報道。看來，
這些跟辦健身卡一樣的安利套路儘管耳熟能詳，仍然見證著人們一個接一個地往坑裡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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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麼亂，也不耽誤婚戀網站賺錢。說起來，還真不如在中山公園靠譜 圖片來源：網站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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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當前大約有2億適婚單身人士，這個龐大的數字催生著有數十億級市場規模的“另一半經濟”。如果說傳統的相親角鄙視鏈暗含的是性別與階層差異，網際網路時代的婚戀除卻這些之外，背後更是巨大的資本市場。據艾瑞諮詢釋出《2017第一季度中國網路婚戀交友行業監測》季報，
2017年第一季度，中國網路婚戀市場規模有10.19億元，世紀佳緣、百合網與珍愛網佔據三巨頭的位置，成為萬億婚戀市場的榮耀王者。
當“愛情”已成往事
月老應該是中國民間最熟悉、喜愛的神仙之一。“千里姻緣一線牽”講述的正是月老作為“媒神”的具體工作，只要用囊中紅繩把世間男女系在一起，即使經歷“仇敵之怨，貴賤懸隔，天涯從宦，吳楚異鄉”等折磨，也會化解一切最終成為夫妻。相比於現代人越來越保守的“門當戶對”的觀念，月老的觀念可能要先進的多。在現代婚姻的各種考量因素中，重要的是寶馬香車，最不重要的才是愛情。婚姻越來越現實，交換自然越來越方便。
“多塊好省”的投機心理正中了黑月老們的下懷，於是，一片亂象和騙局之下，急功近利的婚戀網站 “多快好省”得把錢賺了。當功利主義主導的邏輯成為了一個時代的底色，所謂的相親鄙視鏈與婚戀網站亂象也都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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