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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中國幫主-第二章蘇州捕快人家

作者:由 學以致用的傻子 發表于 繪畫時間:2022-02-08

第二章

黃金榮再上海灘發跡,應透過晚清的煙雨,在江南的土地上來尋找他的蹤跡。

在煙柳繁華的蘇州城裡,玄妙觀外,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巷,極為幽靜,如同戴望舒筆下的寸巷。小巷深處是一洞石庫門,那油漆的黑門扇上方,釘著一塊兒銅牌,上面塗著兩個隸書體紅漆大字:黃寓。

這是黃炳泉的住宅。

這是蘇州雖然與杭州並列為“天堂”,而且名次還在杭州之前,可是天堂小巷,卻並非天街玉道,二十三角朝上(小石塊鋪路),馬桶成行,頭頂盡是架著豬肝晾曬的褲子。就是這條邋里邋遢的巷子,到了1868年農曆七月初七這一天,卻突然耳目一新:各家的馬桶都收進門裡去了,行人頭上晾著的衣褲暫時移到別處去了,三角石塊鋪的路也被打掃的清清爽爽。

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蘇州衙門裡當差的黃炳泉,被升為:“捕快頭”,為了為了慶祝這次榮升,挑了初七這個黃道吉日大請客。

這一天,小巷不僅乾淨,而且熱鬧。那些捕快,牢子,刀斧手都提著賀禮,趕來賀喜。

黃炳泉在客堂與廂房裡擺了五桌酒,招待著親朋好友與”哥兒們”。

在這班“哥們兒”當中,最貼心的要數劉正康了。他當著蘇州城南的地保,是南區的一霸。今天,他到的特別早,酒喝得特別兇,話也最多。他噴著酒氣,向同桌說:

“要破案子,黃大哥是沒得說。這案子,還是皇太后叫破的裡!大哥是獨得賞銀百兩,又升了大官。真是雙喜臨門!大哥,你給我講講,這主犯是怎麼探到的?”

“對,黃大哥,你就給我們講講,這主犯是怎麼探到的?”

黃斌泉站起來,向大家抱抱拳,“沒什麼好講的,各位兄弟!”

“黃大哥不要謙虛。”

要問黃炳泉破的是什麼大案,又是怎麼被提為捕快頭頭的,要從當時轟動朝野的一件刺殺案講起。

當時的兩江總督馬新帖,是太平軍裡的叛徒。在沒有顯赫的時候,曾經與一個人結拜為兄弟。這個義弟娶了個漂亮迷人的媳婦,馬新帖的口水便流了三尺,總想勾搭到手。當他升為兩江總督,上任的第二個月,就派人將義弟接到江寧府,擺出一副義重情深的樣子說:

“二弟,你是愚兄的心腹。我今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兒,要你辛苦一趟,不知行不行?”

這位義弟是個實心眼,見總督大哥有重大事情要他辦理,簡直受寵若驚,便一連串的答應:“大哥儘管吩咐,小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就拜託了,”馬新帖點點頭,一本正經的說,“今年是丁卯年,是同治六年。咱們的同治皇帝已有12歲了,宮裡正在著手籌辦皇上的婚禮。前天愚兄接到西太后的竹製,要我在江寧為皇上織造成婚的龍袍。如今織造水平最高的是蘇州,我想把這聖衣交給蘇州織造衙門去辦,還得派個可靠的人去監工。想來想去,我這身邊只有二弟是個老練能幹的人,所以就難為你幸苦一趟。”

“全仗大哥提拔栽培!”

“事成之後,你就得了頭等功。愚兄便可以上奏保薦啦!”馬新帖拍拍義弟的肩膀,送出門來,臨走時又加了一句:“你放心去吧,家眷就安頓在總督屬內吧!”

這位義弟上了蘇州,那媳婦便被搬入總督府的西花園住下。當天晚上,這馬新帖便以接風為名,將這媳婦灌得爛醉,乘機姦汙了她。

第二天醒來,媳婦見身邊睡地是馬總督,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轉念一想,後悔也無用,現任總督要比自個丈夫尊貴幾倍,再說這傢伙十天吃一條虎鞭,渾身上下都是勁道,在床上做起活來一下能持續個把時辰,勝過丈夫好幾倍。事以至此,索性由他擺弄,自己也樂得快活。

馬新帖呢,早晨起來又再接再厲,使出功夫,溫存一番,待女人沉浸到快意中後,哄她說:

“現在總督府內,你就是夫人。等我把幾件大事辦妥後,便把老家黃臉婆休了,咱兩享受榮華富貴。”

小媳婦水心楊花,聽了這番話,對馬總督更加柔情蜜意,甚至甘願天長地久,將丈夫忘到了九霄雲外。

那個義弟到蘇州後,一呆半年,正想回金陵一趟看看妻子,彙報一下織造龍袍的進展情況。哪知道馬總督不批准,而且還下了一道密令給蘇州府臺,說這人勾通太湖大盜,證據確鑿,不必審訊,即可秘密就地正法。可憐這個義弟糊里糊塗地送了命。

春分得意地馬新帖,有一天辦完官事打道回府,轎子抬到鼓樓下,當道閃出一個人來,攔轎跪下,雙手張著一方白紙,上寫一個字:“冤”

馬新帖近來心情待好,正想在金陵城裡辦幾件為民做主地事,好讓萬民稱頌“青天”他讓轎伕歇肩,叫跟班將攔轎人招來問話。那人三兩步走到轎前,從懷裡掏出一把尺把長地尖刀,對準馬新帖地心窩,狠命地一刺,只聽得馬新帖總督哇的一聲,就撲到在轎內。

差役跟班急忙拿住刺客,轎伕急速將馬總督抬回總署。馬新帖睜開眼對他地情婦模模糊糊地說:“我害你,你害我”話未說完,兩眼一翻,兩腳一登,嗚呼哀哉見了閻王。

馬總督一死,轟動朝野。清廷急忙派曾國藩到江寧接任,並限期破案,為了保險起見,還委任個欽差鄭敦謹一同到江寧查辦。

曾國藩與鄭同時升堂,連審幾堂,那刺客總是操著蘇白,咬定一句口供:“要刺殺馬新帖地是我張文祥,刺殺馬新帖地也是我張文祥。好漢做事好漢當,要殺就殺,要剮就剮!”

動了幾次重刑,那張文祥索性說主使人便是曾國藩與鄭,弄得曾,鄭兩人無法可想,便來了“矛盾下放”,責成蘇州府查出兇手地主使人。

蘇州府接到這一角文書,慌忙召集捕快們交代任務,要限期抓住主使人。這是一樁無頭案。只是因為這刺客說得一口蘇白,上官便認定案犯還在蘇州城裡,但毫無線索。捕快們聽了,個個搖頭嘆氣,唯獨黃炳泉卻是另一番滋味在心頭。

回到家裡,黃炳泉摸出幾個銅子,叫大女兒到巷口打一壺酒,買兩碟滷汁豆腐乾,關起門來獨自喝著,他邊喝邊盤算著:上個月在城北半開門(暗娼家)王三姐家賭錢,輸得身上剩條短褲衩,幾個債主拖住不放,無法脫身得時候,正好衛老爺門口經過,給他十兩紋銀,才得了結。這衛老爺與被冤枉殺害得馬總督得義弟是好朋友,又是他託自己買棺材收屍。後來,又聽得衛老爺漏過一句“仇總是要報得”得話,莫非這刺客得主使。

想到這兒,黃炳泉犯難了。這衛老爺是有恩於自己得人,平日交往頻繁,也算是夠朋友得。現在明明有嫌疑,是包呢還是提?可是萬一別人探出底細來呢?便什麼好處都撈不到了!反而會被上司懷疑包庇。那麼提呢?把這事告官,可得點賞銀,不過這良心上有點過不去。

當他一壺酒喝得精光得時候,在醉洶洶得狀態中,黃斌泉做出了英明得決斷。

捕快們在蘇州城裡城外得茶館酒店,戲院書場,煙館妓院等地方查訪打探幾日,也沒摸到一點線索。黃斌泉呢,自然也裝作無計可施得樣子搖頭嘆息。到第六天得夜裡,他突然找到衛老爺說話,劈頭一句便是:“你的案子犯啦!”

這原是捕快擺噱頭得行話,不想這一“噱”卻把這衛老爺噱倒了,把黃斌泉當作《水滸傳》裡放走晁蓋得雷橫於朱一類人物,便將真心話說了出來。黃斌泉終於不費力氣高清了誰是刺殺得主謀。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假如有銀子,總可以想辦法得”

“要多少”

“總得這個數。”黃斌泉伸出兩個指頭。

“兩百兩?”

黃斌泉搖搖頭差別。

“兩千!”

“這不算多,我得先穩住一些兄弟,衙門上下還得打點。這是要擔血海乾系得,沒銀子誰幹?”

衛老爺嘆了口氣,而後又決斷地說:“好吧,就依你二千兩。只是現款拿不出,有一張一千五地銀票,再給你兩隻金鐲子把!一切拜託了。”說完,衛老爺進屋裡取出銀票與鐲子交給黃炳泉。

把銀票與金鐲子穩穩當當地放進懷裡以後,黃炳泉只說句“後天聽回信”便匆匆走了。

到了第三天晚上,他悄悄地來告訴衛老爺:“明天夜裡三更,你弄只小船從門掌出去逃走。日裡不要動,從南北西三門都不好走,有人把守。”

前一天夜裡,黃炳泉就密報衙門知府,說自己已探到主犯行蹤,不久即可擒來。知府給他十名親兵,他暗中指揮,不費吹灰之力便抓來了行刺主謀。

許多年後,當黃金榮再上海灘巡捕房子回想他父親地這些偉績時,心裡總是無比自豪。

就這樣,黃炳泉一箭雙鵰,既發了財又升了官。碰到這麼個喜事,哪有不開心地?在慶賀宴席上,他讓兄弟們有吃有喝,划拳猜枚直鬧到深夜。

酒席將散之時,有個捕快倒上酒杯,向黃炳泉拍馬屁道:

“黃大哥官運亨通,現在再祝大哥早得貴子,幹!”

“幹!”

可是,這一杯酒下肚,卻勾起了黃炳泉地一樁心事,使得他在興奮中投入了幾絲淡淡地哀愁。

原來黃炳泉已近中年,娘子懷過兩胎,第一胎生個丫頭,第二胎流產了,如今夫人又懷孕八九個月,正在求菩薩保佑,生個小子。上個月初九,黃炳泉還特意備了香燭跑到城外地靈隱寺,跪在觀音菩薩腳下,苦苦哀求討個兒子。現在,離娘子分娩地辰光已近,心神更加不定。

好不容易捱到農曆十一月初一那天,黃炳泉娘子陣陣肚子痛,預示著快要臨盆了。黃炳泉從衙門趕回來,派人請了接生婆,還買了兩盤大爆竹,準備孩子落地時放——-當然時生男孩才放。

肚子是從中午時開始痛地,捱到申時還沒有訊息,一直被接生婆關在房門外地黃炳泉慌了,胖臉上滿是油汗。他腦子裡忽然閃出一個奇怪地念頭,莫非報應。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慌忙跑到廚房洗手,奔到客堂點香,撲通跪倒在供著的關公像面前,一連磕了四五個響頭,嘴裡吶吶的禱告,向關帝爺,向自家的老祖宗許願,求饒。為什麼要求饒呢?向衛老爺敲詐而後賣友求榮,到底是樁傷陰德的事,他的心一直是虛的。

等啊等,黃炳泉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到黃昏時,外面下起了細雨,雨中傳來玄妙觀的道士們作夜課的聲音。

一個胖娃娃終於呱呱墜地了。

“恭喜黃老爺,降世的是位哥兒!”接生婆在產房內朝窗外高聲道喜。

得了這句話的黃炳泉,馬上吩咐人放爆竹。

這個寶貝兒子一下地,黃炳泉忙得不亦樂乎。他親自備了三牲福禮,上寒山寺還願,之後,派人到浙江省餘姚縣去祭祖,黃炳泉是餘姚人,咸豐年間來到蘇州衙門當差,而後便定居玄妙觀外的那條小巷子裡。他的祖宗牌位仍然供在餘姚黃家祠堂,祖墳也在餘姚城西丁家宅子。

這年的十二月初一,黃宅上有熱鬧一番。趁辦滿月酒的機會,黃斌泉當然又撈了一票架禮。幾個要好朋友在酒足飯飽之後,便要求抱出哥兒來見面。

黃斌泉抱著胖娃娃,咧開兩片嘴唇,像端著珍藏的古董似的,送給大家鑑賞。

“這孩子天庭飽滿,地角方圓,來日一定大富大貴。”

“這孩子一臉的福相,日後定能榮宗耀祖,光耀門庭。”

“看看她的人中,定能長命百歲。”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黃炳泉聽了,不由地心花怒放。

此時,一個老書辦提議說:“斌泉老弟,是否趁今朝好日子,到玄妙觀前劉鐵口那兒去合一合八字,讓觀裡的老道給公子賜個官名?”

這個提議,幾個客人都說妥當,可是黃炳泉卻搖搖頭說:“這些算命先生胡謅的話,我可不信。那些道士鬼裡鬼氣的,能起出什麼好名字來!昨夜,我可想到了兩個名字。”

“大哥通文墨,腦子又靈,一定取個好名字,快說出來,讓我們聽聽。”

“我想人生在世,”黃炳泉帶有感嘆的口氣分析道::“無非是為了富貴兩字。家有千金,才是富,榮宗耀祖,才算貴。我想這孩子就叫金榮吧,各位幫我想想,這名字是否響亮?”

“好!”幾個小兄弟一股勁地叫好。原來那提議讓老道賜名地書辦先生,也不住地點頭稱是。

黃金榮三個字,從此便叫開來。

黃炳泉以後再也未添子女,黃金榮就成了獨養兒子。黃家就這一條根,當然是寶貝蛋子。爹孃一天到晚寵著,不讓他早讀書,是怕傷心思,有損身體。及到9週歲,才送到一傢俬塾去讀《三字經》。

那私塾先生見“黃金榮”三字,滿眼覺得俗氣,便皺著眉著沉思了片刻,提筆寫了“錦鏞”兩字,作為這孩子的字。

標簽: 黃炳泉  新帖  黃斌泉  義弟  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