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謖：能攻人心，難攻己心

言過其實的主人公馬謖怎麼讀

前言：我一心只顧往上爬，去實現自己的宏圖大志，但忘了自己也是別人實現宏圖大志的絆腳石。

01。懷才不遇

我叫馬謖，字幼常，與我的4個哥哥合稱“馬氏五常”。不過對於當時人“馬氏五常，白眉最良”這句話，我並不滿意。這個“白眉”指的是我四哥馬良馬季常。我承認，四哥很厲害，但是我從不認為自己比他差，只不過是他年齡大，早一些出名而已。

我覺得人們之所以認為我不如兄長，不單單是因為我哥哥能力很強，還因為他們都嫉妒我。畢竟我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學習好，又聰明，辯經場上誰也不是我的對手。我知道，對於戰勝自己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無視他。所以我能夠理解這些人，說我不如兄長的動機。真的，我理解他們。但是，理解並不能阻止我，用顯赫的功績亮瞎他們的眼睛。

我的前半生過得還可以，但總有一種懷才不遇的感覺。沒有被重視，沒有被重用，這讓我很不痛快。

尤其主公還對丞相說我言過其實，不堪大用，這讓我很失落，感覺自己日後沒有希望了。沒過多久，主公在夷陵兵敗，病逝於白帝城。得知訊息，我很悲傷，因為我們蜀漢失去了偉大的領導人物。他是我們的旗幟，也是我們的嚮往，引領著我們復興漢室，重建大漢河山。可同時我又有一些不應該的小竊喜，畢竟壓制著我的主公去世了，欣賞我的丞相掌權了。

02。始獲重用

果然，自從丞相接掌蜀漢政權之後，便把我調進了丞相府擔任參軍。當時的丞相府可真是人才濟濟，後世蜀漢大名鼎鼎的人物幾乎都在其中。比如魏延、楊儀、蔣琬、費禕、鄧芝、張裔、董厥等人。在丞相幕府中，我們重新締結了孫劉聯盟，也壓制住了主公去世後，蠢蠢欲動的蜀中人心。

當時真的是很忙，但是大家都很充實，感覺每天都在創造歷史。眼看著蜀漢，從夷陵兵敗之後大廈將傾的危局中，逐漸轉危為安，我自己都有一種力挽狂瀾的成就感。

在這種成就感中，我們制定了下一步規劃，平定南中。這時，丞相把我們這些幕僚都叫到了跟前，向我們詢問平定南中的方略。這樣的事在丞相府內經常發生，丞相就是透過這種方式，不斷培養、訓練下屬，同時也用他自己的治國治軍理念，潛移默化地影響我們。我們知道，在丞相面前展示自己的機會又來了。有人說要消滅南中地區的有生力量，讓他們反不起來；有人說要懷柔，顯示出大漢政權的寬仁，讓他們主動歸化。其實這就是對待異族的傳統策略，不過歷史也證明這種方法不長久。對於一個矢志興復漢室、北伐中原的政權來說，怎麼能容忍自己的後院隨時可能起火呢？只見丞相笑而不語，沒有做出評價，而是把目光移向了我。

我和丞相的目光相遇，隨即會心一笑，我知道他懂我。

隨後我便給出了自己的方略，“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

在座各位到底都是有識之士，聽到了我的方略之後，很快也明白了我的真實意圖。大家紛紛加入了討論，很快把平定南中的策略制定了下來。按照《三國演義》的說法，就叫“七擒孟獲”。雖然這個故事是編出來的，但是和我們的方針政策大致是相近的。我們的方略就是，透過戰爭將最堅定的反對派打疼、削弱，展示我們蜀漢的軍威，讓對方心懷畏懼。同時，拉攏、扶植妥協派，大力提拔像李恢、呂凱這樣出身南中的漢人士大夫。但對於雍凱這樣在當地擁有很大勢力的漢人，就要堅決消滅，絕不姑息。而孟獲在諸多南中豪酋中，比較有號召力，對蜀漢政權也未堅決反對，還是能夠拉攏的。像這樣的人，我們會主動邀請他進入中央政權，比如孟獲最後就當到了御史中丞，發展的也挺不錯的。

有朋友可能就會問了，為什麼不乾脆把當地的豪酋全部消滅，然後在南中建立官府直接管轄呢？其實我們當時制定方略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提出這種策略，就能說明在當時的條件下，這一做法無法實現。因為成都距離南中太遠了，而且其間地理環境惡劣，容易形成割據。如果給當地官府的權力過大，便是縱容官府割據；如果給當地官府的權力太小，又會被本地人架空。而且南中地區多山多林，當地人主要分佈在山林當中，官府並不好直接統治，成本太高。要知道當時的官府並不是根據土地面積來劃分行政區劃的，而是根據人口，所以你可以看到，在邊疆地區，有的縣甚至比內地一個郡的面積都要大。當時管理的物件主要是人，在一塊荒無人煙的地方建立幾個郡，成本太高了，而且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哪有一個郡的實力。後來我們決定在當地建立都督府，掌握一定的兵力，而把部分民政委託給當地有號召力的人物。在都督的人選上，我們也是慎之又慎，先後有李恢、張翼、馬忠、霍戈等人，俱是一時才俊。後來南中雖然也有過小的叛亂，但是終歸沒有影響北伐事業，沒有影響蜀漢政權的穩定。

03。效命疆場

此時理順了內部，平定了後院，我們就該興師北伐了。

這第一次北伐讓我熱血沸騰，畢竟和邊境異族打算不得本事，要建立功業，還是得在沙場上擊敗強大的曹魏政權才算數。

由於前期的出色表現，丞相把事關北伐成敗的街亭防衛任務交給了我。我十分興奮，多年苦讀的兵書，終於有施展的機會了。此時我已經忍不住開始暢想，當我成功守衛街亭，幫助丞相實現全取隴右的戰略規劃後，我將達到一個新的人生高度。

那時的我既有處理軍政的經驗，又有軍功傍身，將成為丞相當之無愧的接班人。

懷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我率領兩萬軍隊開赴街亭前線。接下來，我要介紹一下街亭。

這個地方山脈縱橫，是由關中地區進入隴西地區的必經之路。此處只有狹窄的通道，一旦切斷了街亭，曹魏的軍隊便無力支援隴西，丞相全取隴西的計劃便實現了。

其實我都不需要擊敗魏國的援軍，只要守住街亭撐到丞相理順隴西、率軍來援，就算是成功了。偵察地形之後，我決定在主道旁邊的山上駐兵紮營。

當時，我的副將是十年前漢中之戰時，歸降我方的何平。（此時，他已經改回父姓，叫做王平了）我命他率領5000軍隊當道下寨，守住山上的水源。一旦魏軍爭奪水源，我便從山上引兵而下，與王平兩面夾擊，擊退來犯之敵。我覺得，我率領的15，000軍隊和王平率領的5000軍隊，絕對能夠守住水源。畢竟，

街亭這個地方戰場狹窄，即便曹魏有幾萬兵馬，也無法同時投入戰場，在區域性上我們佔有兵力優勢。

我也不指望王平的5000軍隊，能夠攔截住曹魏的援軍。只要曹軍敢無視山頭上的我方軍隊揚長而去，那我就斷了他的後路，把他困死在我和丞相兩軍之間。

這裡我要稍微交代一下，古代作戰表面上，是比拼誰的將領勇猛、智慧，誰計程車兵勇敢。但背後都有一個重要的支撐，便是糧草，所以才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如果曹魏援軍膽敢拋棄後方的輜重輕兵前進，那我們只要攔住他的後勤，曹軍便會陷入斷糧的危機當中。說到這兒你應該明白了，曹魏的援軍想要順利透過街亭，就必須攻上山頭，拔掉我們這顆釘子。但是由山底攻山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想想讓你爬山，在爬山的過程中山頂上有人不停地放箭。等你好不容易爬到山頭，氣喘吁吁的時候，一群以逸待勞、精神頭超足的生力軍開始跟你廝殺，你說你怕不怕？

所以我覺得搶佔制高點這個策略沒有問題，無論曹魏來的是誰，我都有信心頂住他的進攻。

04。失街亭

就在我志得意滿，等待著曹魏的倒黴鬼上鉤時，曹魏的大軍也來到了街亭。這支軍隊足有5萬人，全是曹魏的中央軍團精銳，由曹魏此時最厲害的將領右將軍張郃率領。我稍稍有些發憷，畢竟張郃的名聲可不是吹出來的，自黃巾起義大大小小數百戰，縱橫沙場數十年。無論是武勇、軍略還是經驗，都不是我能與之相比的。不過想起據山而守的優勢，我心裡稍微安定了一些。

張郃不愧是名將，與我對峙沒幾天，便發現了水源的問題。第一天，他率軍爭奪明渠，我授意王平與他纏鬥一番之後，做出兵力不支的樣子，敗退而回。果然，以為斷了我軍水源的張郃率軍返回，估摸著我方存水耗盡，士兵口渴難耐之時，他發動了進攻。我故意示弱，指揮士兵佯裝敗退，將他引到了半山腰，之後全軍盡出，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張郃到底是名將，見勢不對立刻鳴金收兵。隨後的幾天我在山上養精蓄銳，而他在山底尋找水源。

對此我毫不擔心，有王平、5000軍隊和街亭縱橫的山勢，張郃有再大的本事也飛不過去。

一天兩天三天，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笑不出來了。有軍士報告我，山頂的蓄水池已經見底了。

我感到既憤怒又奇怪，這王平到哪兒去了？

可是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必須帶領手下的弟兄們活著回到四川。於是不得已之下，我率領已經斷水幾天的軍隊，向山腳下以逸待勞的張郃軍發起了進攻。最後我軍損失慘重，而我趁亂脫離了戰場，去找王平算賬。久經輾轉，我終於回到了丞相駐軍之地。但是全軍上下，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在我的背後，議論聲嗡嗡雜雜；而我視線所到之處，議論聲紛紛止息。不久之後，我從相熟的同僚那裡瞭解到，王平早我一步回到大營，將責任全部推給了我，和他一起逃回的軍士也紛紛附和他。

而且他的說法確實有說服力，是我紙上談兵、不知實務，固執地把軍隊安排在了山上，結果被人斷了水源，大敗而回。而他和手下的軍隊則是拼死力戰，挽救了同袍的生命。

老天呀，我有口難辯。一戰葬送上萬軍隊，我已經成為了整個蜀軍的公敵，那可是全軍的1/6呀。丞相在全軍的壓力之下，不得不斬了我。

05。死中頓悟

關在死牢裡的時候，我萬念俱灰，曾經的宏圖大志都拋在了腦後，心裡反倒清明瞭起來。我覺得這事不對勁，即便我喪師戰敗，也不至於人人喊打，畢竟我還有那麼多的親朋故舊在軍中，他們哪裡會坐視我被千夫所指。

我想這背後一定有人在操縱局勢，想要置我於死地。

從前來探望我的同僚的隻言片語中，我發現這個人很可能就是費禕。

這一年我39歲，費禕37歲。我們有著相似的從政經歷，都深受丞相的器重，被視為下一代的領軍人物。如果我死了，那麼同輩中最有可能成為丞相接班人的便是費禕了。

但是王平又是怎麼和費禕，勾結在了一起呢？不解決這個問題，我還是無法作出判斷。

此時我已經死去多年了，費禕也成為了蜀中四相之一。在他執掌朝政的時候，王平率領主力駐紮漢中，抵抗曹魏的進攻，立下了諾大功勞，官也越做越大。作為一名降將，的確不容易，費禕應該出了不少力。他們儼然就是一對默契無間的黃金搭檔。

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在荊州人和益州人當中，都頗具人脈的費禕，唯獨在軍隊當中缺少合作伙伴。而大字不識幾個的王平，作為新近投靠的將領，雖有能力，卻也在蜀軍內部不受重用。兩人一拍即合，導演出了“失街亭、斬馬謖”這場大戲。

唉，頂著紙上談兵的名頭，我和趙括一樣敗在了複雜的人心上。

我一心只顧往上爬，去實現自己的宏圖大志，但忘了自己也是別人實現宏圖大志的絆腳石。

能說什麼呢？到底是能攻人心，難攻己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