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資治通鑑》之四十六——章邯投降
卷第八 秦紀三 二世皇帝二年（前208）~三年（前207）
沛公劉邦收下酈食其與彭越一文一武后，進展越來越順利。二世三年春三月，沛公繼續向西，在白馬（地名）和曲遇東邊兩次擊敗秦將楊熊。楊熊由於作戰不利，被秦二世胡亥殺掉。夏四月，沛公攻下潁川，屠城（所以沛公也屠城）。這裡已經進入韓地，之前一直和韓王成一塊打游擊的張良又來投奔沛公。此時，趙將司馬卬也準備南下渡黃河入關；為了不讓他搶功，沛公先行佔據河津南岸。大家名義上還是盟友，司馬卬也不好此時與沛公撕破臉，就被堵在河北了——看來秦軍鉅鹿大敗後，眼見勝利指日可待，諸侯們開始各懷心機。
沛公主力在洛陽東邊戰事不利，轉而向南出轘轅，挺近南陽。南陽已經不是韓地，張良面臨抉擇——是從此跟隨劉邦，還是留下來繼續幫韓王成？最終，張良還是決定先跟著沛公，韓王成留守陽翟。
其實，張良內心也是相當掙扎。一方面，跟隨過沛公一陣子，深感此人是值得效忠的主君；張良也屬於那種軍師型的人才，如果沒有一個英明的領導，很難一展抱負，所以之前在韓地一直無甚斬獲。另一方面，復興韓國的執念，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放下的。所以現在的張良，其實還沒有死心塌地地一心輔佐沛公成就大業；而沛公的一大優點，就是能夠容忍這樣不甚堅定的手下。
六月，沛公進入南陽郡界，屢次擊敗郡守齮。齮只好龜縮在南陽郡治宛（現在的南陽市附近）中。作為郡治，宛也是座堅城。從前面的戰事來看，沛公此時的軍隊其實缺乏攻城的能力，很多大城都打不下來；為了搶時間（已經有人來搶人頭了），這回沛公決定不管宛了，直接繞過去。
已經向西走了一段，張良勸他說：“前面秦軍其實還很強，如果不管宛，萬一他們從後出擊，我軍就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了——所以還是得拿下宛。”於是沛公趁夜偃旗息鼓，殺了個回馬槍，重新包圍了宛。齮沒想到沛公突然回軍，猝不及防下無計可施，準備自殺一死了之，被舍人陳恢勸阻。陳恢再跑去找沛公遊說道：“足下一定要拿下宛，自然是怕腹背受敵；但現在宛人都怕投降後被屠城，所以堅守不降，再圍困下去，恐怕足下來不及先入關了。為足下計，不如允許宛人投降，同時封賞南陽郡守；讓他守城，足下把南陽的秦軍收編入麾下。這樣，其它城的人聽說後，一定會‘
爭開門而待足下
’。”
這個建議其實非常高明。一方面解除了宛的秦軍抄擊後路的威脅；而直接使用降卒看似冒險，實則這些兵的家屬都在宛，其實就是人質，也不愁他們不出力。當然，再加上重賞投降的郡守，其它地區的秦朝官員見有利可圖，自然望風而降。
沛公採納了陳恢的建議，秋七月，齮向其投降，被封為殷侯，同時他封陳恢為千戶。之後繼續向西進軍，所到之處果然紛紛投降。
看史書時經常會發現，敵對的兩軍往往會在一座城、一道關卡、或者一個渡口上死磕，有時候就不解，所謂條條大路通羅馬，為什麼不能繞過去呢？其實主要的原因就是如張良與陳恢所說，怕腹背受敵。雖說哪裡都是路，但適合大兵團行軍、同時還能保持後勤暢通的通道其實很少，所以很多地方才會有“兵家必爭之地”之說。而向主帥指出哪個點必爭，那個點可以放棄，正是張良這樣的戰略型人才的作用。
沛公打到丹水（現在的丹江），降伏了高武侯鰓和襄侯王陵——這王陵此時只是個打醬油的，屬於他的故事還在之後。還攻胡陽，遇到番君吳芮之別將梅鋗，打下了析、酈——這已經進入秦地了。與別的鼠目寸光之輩不同，此時眼看就要第一個入關，沛公心理上已經以“關中之王”的身份自居，所以這一路上嚴厲約束軍隊不得燒殺搶掠，因此深得秦地老百姓的歡迎。
所以後來范增才會堅定地認為，沛公所圖者大啊！
另一方面，鉅鹿之戰後，少府章邯退回棘原；楚、秦兩軍大戰後都需要休整，所以相持未戰。本來勝敗乃兵家常事，但刻薄寡恩的二世，別說安慰、鼓勵一下手下了，反而專程派人斥責章邯。章邯虛了，想想楊熊的下場吧！於是章邯趕緊派長史司馬欣回朝解釋。
現在秦朝朝廷中說的算的是中丞相趙高，而趙公公作為豬隊友，當然要送助攻啦！趙高懷疑章邯首鼠兩端，足足把司馬欣晾在門外三天；司馬欣看架勢不對，趕緊跑回去勸章邯：“現在咱們敗了固然會死；就是勝了，趙高這個閹貨必然嫉妒，也會想法弄死咱們的！”而陳餘也寫信勸章邯：“白起、蒙恬，這都是為秦國立下汗馬功勞的，結果怎樣？何況將軍你一直勞而無功呢？趙高為了推脫責任，一定會拉一個人當替死鬼，這個倒黴鬼舍將軍其誰？所以你現在是‘
有功亦誅，無功亦誅
’，何不還兵攻秦，到時候也撈個王爺噹噹，豈不美哉！”
陳餘這信直戳章邯痛點，章邯終於開始動搖。另一方面，項羽緩過勁後，開始頻繁攻擊章邯軍；秦軍士氣低下，屢被擊敗。章邯最終撐不下去了，只好約降。項羽和手下核計了一下，楚軍其實補給也跟不上了，決定接受投降。章邯投降後，向項羽哭訴趙高如何倒行逆施——可見如果沒有趙高這個神助攻，章邯還真不一定會投降。
項羽立章邯為雍王，不過不敢真用他帶兵，姑且先安置在楚軍中；而使司馬欣為上將軍，率領投降秦軍打前鋒——其實就是當炮灰的意思。
同樣是降兵，沛公就敢用，項羽就一直防著，一大原因可能是因為投降沛公的是郡兵，都是本地人，家屬可以當人質；而章邯部屬於野戰軍，家屬還攥在秦朝手裡呢。
僅僅是當炮灰，也不是必死，稍微還有點盼頭；但這些關中娃們想不到的是，項羽始終無法安心，他們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