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你有最美的世界

“嘿嘿嘿……閨女，買點好吃的，別餓著了，好好學習……嘿嘿嘿……”每次跟他影片，他總是同樣的說辭，像一個復讀機，一字不落，傻傻的看著我笑，我也看著他笑，然後應著。媽媽每次都說他，總是說一樣的話，下次不讓他說了。其實每次都是他催著媽媽跟我影片，他在旁邊聽著，時不時插出兩句話，要不就是走來走去的搶鏡。媽媽總是會沒好氣的說：“你來說”。在這個時候，爸爸的就傻笑著搖頭，躲到一邊去靜靜地聽我們的對話。媽媽每次都覺得哭笑不得：“你看吧，讓他說他又不說，次次都這樣。”每每看到這樣的場景我總是覺得又好笑，又溫暖。

我小的時候家庭條件不好，為了生活，爸爸做過很多活計，搞過建築，做過豆腐，買過乾貨（瓜子、花生、紅糖等），後來弄起了冷飲，這是他做過最久的生意，一直延續到現在。說是冷飲，可不比我們常喝的奶茶，不僅有店鋪，而且一杯能賣到七八塊甚至是十幾二十塊。我們家的店子就在集市門口，桌子還是爸爸親手做的，這就得益於早年時他跟伯伯學做木匠了，反正在我眼裡，爸爸什麼都會，而且都做得特別好。我們家買的是冰粉，晶瑩剔透，口感像果凍，加些珍珠和涼蝦（用米做的，口感類似米豆腐，但是更加嫩滑，形似蝦仁狀）最後是點睛之筆，淋上冷凍過加了玫瑰糖的紅糖水，清冽甘甜，還有玫瑰的清香。冰粉是用一種植物的籽做出來的，得用紗布包著，使勁把裡面的汁液搓出來，和在水裡，才能凝固。那時候，我記憶最深的就是爸爸很愛洗手，因為做冰粉的時候要用手把汁液搓出來，手必須得乾淨。夏天還好，冬天的時候手凍的又紅又腫，讓後開裂，手上纏滿了創口貼，怕手不乾淨，帶著手套弄，爸爸常說，做生意要賺錢，東西要好，弄出來的東西要乾淨，不能讓人吃出毛病。為這，我和哥哥就從來沒有把朋友帶到我家去過，不僅因為我爸沒時間接待她們，還因為家裡是做吃的，怕小孩子搗亂。小時候不理解，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他不就是這麼個人嘛。老實細心，過度謹慎。

爸爸對他的事業非常滿意，他常常非常傲嬌的跟我們說：“我做得冰粉，獨一份，這口味，可是我研究出來的。”然後得意的挑挑眉，媽媽每次都笑話他，說他吹牛，我也笑他，但是我覺得他做的冰粉的確特別好吃，至少至今我是沒吃過比我們家做的好吃的。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所有吃過我們家的冰粉的客人都成了回頭客，好多人見我們家生意好，就都爭相模仿，但是也都沒我們家的好吃，生意跟我們家比起來也是顯而易見的。後來爸爸積蓄了一些錢，打算回家鄉蓋房子，正好我也要上初中了，爸爸把生意揭了出去，一家人回到家鄉，大概過了八年，爸爸再次回到那個縣城重操舊業，舊時的顧客一眼認出了媽媽，感嘆到：“這麼多年了，你們又回來了，好久沒吃了，來個大碗的。”

那時我們住在一個院子裡，一樓的一個小角落，兩間臥室，一間客廳，一間廚房。說是客廳，其實堆滿了貨，只是在窗邊還有個吃飯的桌子，爸媽的臥室裡也堆著貨，還有一臺老式電視機，因為臥室的窗子對著的是廚房，所以屋子裡黑漆漆的，不開燈都看不見，為了防止廚房的煤氣味透進來，所以窗子是關著的，所以這個屋子又暗又悶還溼。我和哥哥的房間就不一樣了，有一個大大的窗子，光線特別好，爸爸平時就開著透氣，有一個大桌子給我和哥哥寫作業，還有一個大衣櫃，裝著我們全家的衣服。那時我和哥哥剛讀小學，還沒有普遍實施義務教育，學費特別貴，我們家賣冰粉的同時還買著乾貨，早出晚歸的，每天天還沒亮，爸爸就在備貨，等到準備得差不多了，就叫媽媽起床出貨。晚上要收貨，洗刷用具，其餘時間則是做一些家務事，以及準備第二天要賣的貨物，晚餐則是等媽媽收攤後回來做。那時候我覺得爸爸特別厲害，每天要做那麼多事，夏天不怕熱，冬天不怕冷，力氣大，一大袋瓜子，輕而易舉的就扛起來了，感覺他都不用睡覺，我睡的時候他還沒睡，我醒的時候他已經醒了，就因為這個，我和哥哥小學六年，從來沒有遲過到。

家裡條件有限，爸媽也是吃過不少苦的人，他們給不了我們富裕的生活，但是從沒讓我我和哥哥餓著累著，嚴格要求我們9點必須上床睡覺。他們給了我們改變命運的條件，再窮不能窮教育這句話在他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從幼兒園到高中，我們沒有缺過一天課，包括傷風感冒，只要跟學習有關的，他們總能盡力滿足。爸爸說他沒怎麼讀書，不是不想讀，是沒錢讀，他小時候經常因為老師催繳學費而產生厭學情緒。所以能讀書是他心裡的執念，他在我們身上寄予的期望也非常高。我最怕的就是看到他皺眉，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這種場景我往往能在我考試失利遞成績單時看到，我本能的控制呼吸，心裡發慌，頭皮發麻，其實爸爸從來沒有打過我，最多罵我兩句，每每這個時候，他也只是皺著眉平靜的說：“你要好好學習啊，不要懈怠，不然怎麼考得起大學呢？……”

爸媽掙錢不容易，媽媽總是想著省著點花，沒有必要的開銷堅決不花錢，爸爸比起媽媽來，就要大方些。但是家裡媽媽說話還是很有威懾力的，只要媽媽不同意，爸爸也不敢“亂花”。記得小時候我也憧憬過櫥窗裡的芭比娃娃，也想要各種形狀的氣球，還有毛絨絨的玩具，可是我不敢提，媽媽肯定不會讓買的，我只能遠遠的看，或者趁著逛超市的時候偷偷的摸一摸。可就這樣，我還是擁有了一本自己的閒書——《安徒生童話》，這是爸爸帶我去買學習資料時，我看到了這本書，拿著它不肯撒手，爸爸就豪爽的買了下來，媽媽看到後大發雷霆，硬是把爸爸狠狠的說了一頓。從那以後我就在也不敢帶著爸爸亂花錢了。

爸爸很愛面子，也愛聽好話，他也值得這些好話。他做人做事總是體面的，也實在。媽媽說爸爸傻，不會說好話，就知道幹苦力，有時事做了還落不著好。我說：“那你怎麼看上他了呢？”“耐不住他心地好。”這是媽媽對他的評價，也是對爸爸最好的讚美。爸爸瞧不起哪些帶著孩子乞討的人，他覺得他們有手有腳，精神正常，做什麼不好，自己丟人也就罷了，還對不起孩子。爸爸從不跟人借錢，他總是儘自己最大努力來滿足現有生活。其實他所謂的愛面子，是在維護他內心的驕傲。他活的坦蕩，過得瀟灑。

今天我跟媽媽通話，媽媽說爸爸去存錢，新來的銀行職員多打了個零，爸爸向來是個細心的人，他看到後直接跟姑娘說：“小姑娘，你這多打了個零啊！”他就把多了的錢取出來還了回去，旁邊的老職員還連誇他是個好人。他回來後跟媽媽說，媽媽說他傻，這麼多年就中這一次彩票，還給還回去了。爸爸說人家剛畢業，要是因為這件事丟了飯碗怎麼辦，而且我也參加過銀行考試，他知道有多難得。我聽的過程很是感動，連連肯定他的做法。說真的，我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被他習慣性的善良感動了。

父親不善言辭，總是不知道說什麼，說來說去也就那幾句，媽媽說爸爸老糊塗了，老說重複的話，只有我知道，那幾句話 ，每一遍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