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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裂生活下的甜蜜負擔

作者:由 飛行的魁瓜生活 發表于 娛樂時間:2022-10-29

11月25日,座標蒙特利爾特魯多國際機場,居然是大雪之後的一場小雨。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飛機離開地面,即將載著我剛退休不久,腿腳還算靈便的父母,橫跨整個加拿大,沿著美國阿拉斯加飛躍白令海峽,跨過國際日期變更線來到“明天”,再沿著西伯利亞的鄂霍茨克海岸線,由佳木斯進入中國,降落在上海。他們稍事停留一晚之後再從上海轉機回到那個養育我長大的祖國西南邊陲的二線城市。

兒子看著地圖說:“一點也不遠啊。”

我只能苦笑,國人總說自古忠孝難兩全,怎麼活到我們這一輩,卻是顧頭不顧腚的狼狽。

要說那些移民的陣痛,北美、澳洲、歐洲,無論是在哪,遠在半個地球之外的漸漸年邁的父母,永遠都是牽著風箏的線,線若是斷了,就算再大的風,風箏也只能飄零。

我媽問我為啥總是焦慮,因為我要躲開一個又一個的陷阱,我要躲開國內公辦醫院,擁擠而不能體面的產檢,我要躲開小老破的學區房,我要躲開時不時不期而遇的一場霧霾,我要躲開註定被嫌棄而有無力反抗中年危機,我要躲開“做他人嫁衣”白忙活一場,錢沒掙著只剩下殘破之軀。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因為見過了太多溫水煮青蛙的故事。

我本以為我的這些焦慮,是來自二線城市原生家庭的傲嬌。

可最近一個以前時常一起飛航班一起打球的兄弟,某天深夜突然加了我微信,作為一線城市本土選手的他和我說:“我受不了了,我要把上海的房子賣了,移民!”

我說,冷靜,再好好想想。

大伯

前年奶奶過世的前夕,大伯從美國回來,在基本每日昏睡中等待那油盡燈枯的時刻的奶奶的病榻前,足坐了一個星期,臨走時臉上有些心虛又有些無奈的笑容道:“我該做的都做了。”

奶奶的追悼會上,很多我素未謀面的,奶奶生前作為醫生恩惠的病人,伏地痛哭的場面。震撼得讓我聯想起我那“美國籍”卻並未現身的大伯,不禁有些怨恨。89年出國,第一次回國是十年後,第二次回國又過了一個十年。

年邁而又頗著腿的奶奶,好不容易折騰到美國大使館,卻被當場拒籤的時候大喊——難道我養個兒子就給你們了,白養了麼?

姥姥

60多年前,原第四野戰軍東北鐵路軍,完成抗美援朝的任務之後南下。那一年,我的姥姥隨著南下復原的姥爺,去到廣州湛江。新婚燕爾,來不及歡慶,姥爺把400元復原費加上一塊梅花表,一併寄給了自己的二哥娶媳婦。那些年,南方苦寒,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沒能保住。(不明白的參考我在北方的暖房裡露著腿,你在南方的陰雨天裡凍成狗)

於是那筆復員費和那塊梅花表成為了,60年來每每罵到“你娘個腿時”姥姥都會翻出來的舊賬。

割裂生活下的甜蜜負擔

事到如今,斯人已逝,姥爺的智力也停留在了自己永遠60歲的認知,再也沒人和我訴說他們剛到南方的那段時間,那些寒冷的冬夜是如何折磨著姥姥,以至於她年級輕輕就換上一口假牙的艱難竭蹶。也沒法想象,一個小個子北方女人,為了養育時代特色的一家3個孩子,主動放棄圖書館的穩定清閒工作,跑去火車站扛大包乾體力活的含辛茹苦。

只是每到清明時節,腿腳早已不便,昏睡的時間漸漸的長於清醒時間的姥爺,卻會在老太婆的墓前,幡然醒悟他已然不是60歲的年級,再也沒有人會和他翻那個關於梅花表的多年來他已然習慣了的舊賬。風燭殘年的老人總是哭得像個孩子。

隨風而逝的還有那一段——有一天你們長大了回北方學習工作,我們也跟著回老家的心願。

母親臨回國之前,和我回憶這些過往,才知道作為土生土長的北方人的姥姥,去到南方之後,第一次回東北老家,竟也隔了二十年的時間。

聾子和女強人

如果我的父親不是一個聾子,我覺得以他的才華,理應取得更高的成就。小時候滿滿兩抽屜的紅本本獎狀和各種全國司法系統獎項以及榮膺二等功紅標頭檔案下發的向xx同志(我爹)學習,都是兒時傲嬌的記憶吹牛的資本。

可惜他聾了,45年前游泳過後不經意引發的中耳炎,新中國時代特效藥——慶大黴素和鏈黴素,在他身上永遠留下了時代的印記。

我有一個耳背的父親,卻有一個耳目聰慧到敏感的兒子。於是住在一塊的這段時間,就算是時差顛倒父親每每早起醒來之後,也只能忍著不去刷牙洗臉,以免吵醒了他睡得很輕的孫子。

看著他每天都等著孫子走了之後,才敢愉快地放聲在廁所哼著完全找不著調的革命歌曲,我都覺得有點可憐。在失聰之前,他真的是不跑調的歌手。

老爸耳背,而老媽卻是個女強人,退休之前她基本沒空做飯,以至於退休之後做出來的飯仍舊是女強人的味道。

所以老爸總是聽不見的,而每次老媽做完一桌滿滿女強人的味道的菜,需要尋找信心支撐的時候,總是扭過頭質問老爸,怎麼樣?這個菜不好吃麼?好吃吧?

而我爸耳背多年養成的習慣是,為了表明他在參與談話,無論別人說什麼他總是禮貌性的稱是點著頭,也並不是完全表示贊同,更多的只是在表達他看見別人說話罷了。於是老媽勞累了半天終於可以理直氣壯的對他說,我的拍黃瓜好吃吧?我爸猶豫著點著頭。

割裂生活下的甜蜜負擔

這都是誤會啊。。。。

我曾經幼稚的以為很多家裡有婆媳關係的問題,其實都不是婆媳關係的問題,是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所以我曾經也是別墅的忠實簇擁著,我有一個夢想,我要好好努力賺錢,有一天我能買一個大房子讓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結果這次真正生活在一起之後,大家的關係是,我爸是我爸,我媽是我妹,兒子是我爺爺,媳婦是他姐。而每天我的生活狀況大概是,爸爸動靜很大,爺爺卻睡得很輕,小姑奶奶會時不時的來告訴你,讓你的聾爸爸輕點。

妹妹做的飯很難吃,爺爺和姑奶奶卻很挑食,你得時常好好想想怎麼才能和你的女強人的妹妹,體面而又不失優雅的提提意見。

其實本來,這些年來我發現,都不需要有媳婦的存在,每次自己和母親的相安無事、歲月靜好,大概只能維持兩個星期的時間,剩下的時間基本上是無形壓力中的雞飛狗跳。不在一塊的時候甚是想念,在一塊了又免不了相愛相殺,這在中國式家庭中太正常了。

在愛的桎梏下的無形的壓力,時刻暗潮洶湧的發酵著,就像是肚子裡翻滾著熔岩的火山等待著爆發。

老爸是攝影發燒友,原本就有各種扎眼的大小白頭單反魚眼。再加上因為耳背而聲如洪鐘,就更容易引人注意了。如果只是在本來就熱鬧的國內還好,可是入鄉隨俗,偏偏在這個地方流行說話細聲細氣,偏偏我的法語又還沒好到能和每一個被引起注意的人解釋我的爸爸是個聾子。

所以我總是很緊張,人處在陌生的語境、陌生的環境中更容易放大這種緊張。

某日,攜父母兒子去賞楓,父親為了給孩子照相,口中不停的發出“嘿,嘿,嘿,看這裡。。。。。”的聲音已吸引他的小孫子看鏡頭。未曾想小孫子的“爺爺病”犯了,怎麼也不肯扭頭配合。偌大的安靜的公園,倒是周圍金髮碧眼的遊人都被父親的聲音吸引紛紛側目。我連忙上去制止父親,讓他小聲些,別再拍了。結果父親還沒搞清楚我在表達什麼,一旁的母親卻突然怒了:“這有什麼要緊?!我看你就是奴性!”

母親的一聲怒吼,彷彿讓我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青春期。

當年正是我青春期的時候,看過一部名叫《新世紀福音戰士》(一下簡稱EVA)的日本動漫神作。EVA這部作品之所以能被“封神”,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它提出了很多晦澀難懂的宗教的哲學的思考。

其中一個概念,叫做“內心之壁”。內心之壁的存在讓人與人之間產生隔閡,保持著距離。故事的結局是,透過“人類補完計劃”內心之壁消除了,人類全都融合在了一起,卻也滅亡了。

堂姐

09年我去美國學習飛行的時候,有幸去拜訪了我大伯在美國的半山別墅。見了面我的大娘居然和我狂侃黃曉明和趙薇的八卦,弄得我這出國已然大半年的,“乃不知有漢,無論晉魏”的人都不禁詫異她是怎麼知道那麼多八卦的。

當時堂姐就在離家不遠的常春藤大學念牙醫,她以戀愛為名,堅訣要從家裡搬出去。而我的大伯,又在別的州工作,兩星期才回家一趟。把我夢寐以求的偌大的半山別墅扔給了我大娘一個人,於是我大娘可能也是寂寞瘋了,買了40多箇中文臺,遂熟知各種娛樂八卦。

當時我不理解我的姐姐,為什麼在學業那麼繁重的情況下,放著好好別墅不住,老母親不要,跑去和室友(並不是男友,其實當時還沒有找到男朋友)出去合租。

現在這件事情變得很好理解。馬克思和燕妮、徐志摩和陸小曼,看來在人類進化到毀滅的那一天之前,最偉大的偉大、最浪漫的浪漫都不如距離產生美感。

無怪我們在這的鄰居大多是國人眼中的“孤寡老人”。隔壁老太太寧願自己一個人養一條小狗,平日裡自己剷雪,自己把屋子收拾得精緻而溫馨。每次看見我兒子都兩眼放光,抑制不住喜愛的還送了很多禮物。只是偶爾會消失幾天,估計是去看自己的兒孫過癮去了。

相比國內六個錢包的慌張,這邊的老人跟多的是愜意的從容。就算老了,自己不需要也已無力再去收拾一幢大house的時候,他們往往選擇自己找個公寓租住,這樣即有人(房東)替他們操心除草修繕房屋之類的事情,也主動和子女的生活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眼不見心不煩,不會有那麼多甜蜜的相愛相殺。

只是這裡面的區別在於老奶奶看他孫子需要半天時間,而我的老媽卻要跨越半個地球。人和人之間需要一定的距離感,但這個距離絕不是半個地球。

如果把父母接到身邊,且不說瑟瑟發抖的六個錢包怎麼解決距離產生美感的問題。也不論在這個歲數把他們接到身邊,多年的習慣,生活的慣性,他們能不能適應適應這邊的生活。在父母建設了一輩子國家之後,讓他們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去小心翼翼的適應別人的生活、別人的文化,本身就是是不公平的。

如果把他們留在半個地球之外,就算考慮有一天不被保健品騙,也要被福利彩票騙個精光的隱憂,也會有“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焦慮。

老爸聲音大,兒子睡得輕,老媽做菜難吃,媳婦本身就胃口不好,所有這些訊息最終都會彙總到你這,都是甜蜜的負擔,如果不在一塊了又變成了愛的割裂。

兩難。

年輕的時候可以任性,長大了都要向生活妥協,作為芸芸眾生的普通人來說,生活不僅有詩和遠方的田野,還有六個錢包的苟且和慌張。想來大伯的十年,姥姥的二十年,其實也都是無奈。

部長和副部長

40年前南方某所師範大學,來自數學系的青年才俊校學生會文藝部部長,和來自英語系浪漫的新時代女青年校學生會文藝部副部長相遇了。同是學校風流人物的他們戀愛過程,大概也用上了“媽媽做的辣椒醬給你嚐嚐”和“約上另外兩個完全不相干的電燈泡同學一起看電影”的,現在看來有些質樸得掉渣,卻有個那個年代典型的浪漫芳華印記的套路。

一個新時代下自由戀愛的回族女小姑娘和“眼神如外國人般深邃”壯族小夥子,破天荒引領時代潮流的走到一起6年之後。他們響應“計劃生育時代號召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出生了。那一年有一首電視裡不停播放的流行金曲,總以那個年代激昂澎湃在唱:“請到天涯海角來,這裡四季春常在。。。。。”

於是在那個大學生含金量還非常高的改革開放初期,外語系畢業的文藝女青年給自己的兒子起名為“涯”,希望有一天他能“志在天涯,走遍天涯”。

怎奈一語成讖,33年後的今天,他們的孩子來到了一個一年裡近半年是冰天雪地的的異鄉。以至於每次要和小孫子相見,都要歷經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來到地球的另一端,飛躍海角天涯。

割裂生活下的甜蜜負擔

當年的文藝部副部長

朱自清的背影從初中就開始學每年,到了你能靜下心來好好觀察父母背影的那個時候,從他們的背影中大機率已經看不出他們那些年的血色浪漫,燦爛芳華。背影那麼多年唯一不變的,都是蹣跚的別離。

我對那個打算賣房移民的兄弟說:“移民生活不是問題,生存才是。”於是他總是問我:“我不明白你指的什麼是生活。”

我想此刻我終於能夠很好的給他舉個例子——這種和父母漸行漸遠的失落,就是割裂的生活。

唯願祖國繁榮昌盛,有最清新的空氣,最優美的青山綠水,最安全的食品,最優質的教育,最發達的醫療條件。有一天我們也能在陽光下,守著自己的父母,看著自己的孩子,真正一天朝上國的姿態,兼併包容著萬國來朝,夢迴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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