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有朵雨做的雲》|電影負責造夢，而他負責叫你醒過來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這樣的習慣，對於某些電影，總覺得看一遍不夠
這樣的電影其實有很多，但如果非要集中做一個歸類的話，我覺得婁燁導演的片子就是其中的典型。
在”遠離“電影院的這些日子裡，我又翻出來了婁燁導演的許多片子，一遍一遍的看
從《推拿》到《蘇州河》再到《風中有朵雨做的雲》
我一邊覺得想開口，一邊又怕自己說不好，破壞了片子的意境
但最終還是決定說一說
所以今天和大家分享婁燁導演去年的新作——《風中有朵雨做的雲》
在去年看到它的時候，已經是被剪輯了多次，算是捱了“千刀萬剮”
但我仍然開心它能夠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因為從第一個鏡頭開始，你就會發現那就是婁燁
霧濛濛的環境夾雜著陣陣喘息，似乎水汽就要落在你面前，而一聲驚叫之後才發現溼漉漉的不是氛圍，而是鮮紅的血液
性愛與鮮血這樣的生命暗示再加上不清楚的環境氛圍，在開篇就告訴了觀眾這個片子的不一般
時代賦予的眩暈感在鏡頭上就給觀眾了一個下馬威，甚至官方都給出了貼心的提示，以及在臺北上映時影院還給觀眾準備了嘔吐袋
晃動代表了那個時代的歷史記憶
暴亂中猙獰的面孔，墜落的廣告牌，憤怒、壓抑一下子就湧了上來，夾在那些晃動的鏡頭中，觀眾的心也跟著被揪了起來
而這種感覺不僅僅在開頭，而是貫穿了影片的全部
複雜時代孕育出的三男三女的人物關係註定構成其穩定的牽連，型別化敘事也成為了這部影片中的一次突破
楊家棟這個看似正義的警察角色在性愛的映襯下使人物有了多面性，其他兩個角色也擁有著同樣的豐滿
年輕時期的老唐看起來軟弱無能，笨拙的騎著腳踏車追著坐在豪車裡的林慧
姜紫城的看似能呼風喚雨，卻也會有慌了的時候
而構成豐滿人物的另一大要素就是用弱點來凸顯最初的人性，一次又一次的毀滅與否認，會耗盡一個人心中僅存的溫柔
楊家棟對父親車禍的刨根問底是他自己的堅持，姜紫城對愛情與女兒的執著，老唐在婚禮上挺齊的胸膛是渴望被認同被認可
而這些弱點所反映出人性的複雜，才把人引到了那個無法百分百評判對錯的灰色地帶
我們可以帶著批判的眼光審視每一個人，也可以帶著同情的心理體會每個人的難處
這就是婁燁的片子的特點
他不僅讓觀眾看到這個時代的人，更是讓我們看到這個時代，看到那些醜陋的私慾和虛偽的情感
同樣，三個女性角色著實讓人感到驚喜
林慧就像一隻野貓在慾望和私慾之間徘徊，但她有自己認定的主子
小諾在破碎的家庭裡成長，我們無法想象她所期待的感情是什麼樣的
阿雲為愛奮不顧身，以為愛了就是愛情，但她最後也結束在愛裡
她們都具有極致的魅力同樣也被迫淪為極致的可憐
林慧從精神病院出來的這一幕，詭異又讓人覺得心酸，她想擁有追求愛情的灑脫卻也只能走進現實。
沒有誰改變誰或者誰決定的了誰，不過是一場遊戲一場夢，夢醒一切都成空
那個被抹的只剩聲音的角色，婁燁也溫柔的留下來最關鍵的那句話
那是說給電影裡的楊家棟，也是說給角色外的自己。
“所有事情都是這樣，會過去，會忘記。“
除了情感的展示，擁抱則成了這個片子中非常重要的媒介
林慧出院時姜紫城送上擁抱，老唐在一旁尷尬地邊笑邊向阿雲做解釋
轎車的後排，林慧一左一右的分別擁住姜紫城和老唐
而在阿雲被焚燒的屍體旁，三個人再次抱在了一起
每一次擁抱都象徵著一次情感的遞進
直至最後那次焚燒阿雲屍體時的擁抱，到達高潮，彷彿有一種誰先鬆開誰就完了的意味
他們彼此慰藉也相互利用
“死亡總是靜悄悄的“
每次看婁燁電影的時候都會讓我想到這句話
老唐從樓上墜下鋼筋穿過胸膛的長鏡頭，就這麼直直的插了進去，除了肉體與金屬之間摩擦的聲響，再沒有別的聲音
連阿雲在火中的靜悄悄也像極了她為愛飛蛾撲火般的模樣
在其他電影中也是一樣
《春風沉醉的夜晚》裡，王平割腕後血液慢慢的流著
《蘇州河》裡的牡丹跳了蘇州河後，那張清純的臉龐卻留在了觀眾心裡
但這樣的悄無聲息，不正是死亡最真實的模樣嗎，不聲不響的就結束了
除了死亡，婁燁在性與愛方面也是赤裸裸的直逼人心
性的誘惑體現在林慧與楊家棟的身上
而諾與楊家棟則是兩個靈魂的碰撞與相互依偎
人性是複雜的，性愛是純粹的
到底是付出真心抑還是為了利益，都被婁燁拿捏的準準的
當我以為最後影片要停在楊家棟給父親一個完美的交代的時候，不免覺得有些失望
但，婁燁是不會讓觀眾失望的
在風平浪靜之後，真相才真正的浮出水面
當監控錄影的畫面還原回開頭的場景，一切才真正的水落石出
所有人在一開始就進入了一場遊戲，而觀眾也隨著這場遊戲進入了婁燁丟給你的那個時代，像是做了一場夢
但是如果說電影的魅力在於造夢
那麼婁燁的魅力就是在造夢之後又輕輕拍拍你，對你說，誒，該醒醒了
搖擺不定的鏡頭壓抑的色調以及那些生命力的展示與逝去，都是婁燁想要告訴我們關於那個時代的故事
就好像一陣風便帶來了一片雲，而云裡偏偏藏了雨
一切都是剛剛好的
最後送上婁燁導演在這部電影上映前說的一句話“電影會幫助我們記住，我們和我們的時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