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楊玉環:我是從哪一刻徹底愛上李隆基的?
洛陽,洛陽!
父親去世後,我從“家家臨江,戶戶垂楊”的蜀地,被接到了洛陽叔父楊玄璬家。
那一年,我10歲。
叔父官職不高,但不吝培養我的歌舞音律。生於大唐盛世,不懂音律怎麼行呢?
聽說皇上音律造詣極深,武惠妃也正是酒宴上的一曲琵琶,開啟了榮寵之路。
叔父是否有此念頭不知道,我是沒有的。
我只單純的愛音樂。
有時會想,身體裡或許藏著音樂的種子,才會聞之則喜,舞動起來,才常忘了自己。
有叔父的寵愛,有堂兄弟姐妹們的陪伴,還有音樂。雖沒了至親父母,我並不覺得孤單。
慢慢的,我又像在蜀地那樣,愛說、愛笑了。
我是容易滿足的。
成為王妃,則是我不曾想過的奢望。更驚喜的,我的郎君,壽王,那樣的風雅、英俊,又待我極好。
命運真是厚待於我!
洛陽,我的福地!
若不是我來到此地,若不是咸宜公主在此大婚,我們可能今生都無緣相見吧。
作為最受寵的武惠妃的女兒,咸宜公主的郎君千挑萬選才定下,嫁的是楊洄,——-唐玄宗的堂妹、長寧長公主的兒子。
說起來,武氏和楊家聯姻的淵源是很深的。
則天皇帝的母親是楊家女兒。我的叔父官品雖不高,卻也是隋朝皇族出身。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我才入了武惠妃的眼。
瑁郎說,不對,是我生的太美了。不僅他,連咸宜公主和武惠妃都被迷住了!
壽王府,壽王府!
說真的,我倒沒覺得自己有多美,他們這樣看重我,我很感激。
他們誇我質樸可愛,毫無矯飾之態。哪裡知道,能嫁給壽王,我已經是怎樣的滿足和歡喜。
再無所求了。
如夢如幻的王府時光啊!
自17歲嫁入王府,有瑁郎的深情呵護,而少皇家規矩拘束,這5年,怎一個恣意歡暢。
我生性愛動,瑁郎喜靜。可是,他喜歡陪我玩鬧。
我愛鞦韆,他便令人在府中架起了鞦韆。
在侍女們的左擁右簇下,我身著紗裙,高高飛起,又落下,盪漾在瑁郎的眼波。
然而生活,不會總是這樣如意。
太子瑛三兄弟因“勾結邊將”意圖謀反,很快被廢、被殺,王府的氣氛因此凝重了好一陣子。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瑁郎害怕。
我想起高力士將軍,去洛陽接我的時候對我說過的話。所謂“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生在皇室,享受著尋常人沒有的富貴,也承受著更多命運的無常。
談笑風生、尊貴無比的太子,轉眼間成了無人問津的死屍一具。劊子手還是自己的父親,也難怪瑁郎兔死狐悲。
可是我的瑁郎,我是知道你的,你無意於爭高位,我也滿足於一架鞦韆的快樂。
皇上所守護的,無非是至高無上的權力,你我如此人畜無害,只願相守相愛,必是不會被為難的。
不久宮中有議論,太子瑛是被武惠妃陷害的。
我一向不關心朝政,只知道惠妃娘娘在太子謀反案不久受驚嚇而亡,而我和瑁郎的好日子,也快到了頭。
楊太真
惠妃陪伴皇上20多年,深受寵愛,她的猝然離世讓皇上黯然神傷。
許是為了驅趕寂寞,宮中酒宴頻頻。
一次舉辦馬球比賽,父皇興致很高,我也好久沒這麼開心了。
只見他躍身上馬、策馬揮鞭,身姿矯健,贏得喝彩聲陣陣。
有一瞬間,我竟然想到若是我的瑁郎也這般英姿勃發,就好了。
愣神間,父皇勒馬停在面前,招呼我,“玉環,來,我帶你一起玩!”
“可以嗎?”
嘴上猶豫著,身體卻很實誠,我起身向他。
我們並駕齊驅。
不料騎術不精,馬兒直奔場外而去。父皇大驚失色,追至林中。
我落下馬來。
他跟隨而至,俯身檢視傷勢。我精神未定,旋即陷入另一種慌亂。
————他的關切,過了頭。
侍從們追來,我趁勢離開。
此後,皇上召見我就更頻繁了。
同去驪山,賜浴華清池;私會公主道觀,賜我御製的曲譜……
我竭力閃躲。
但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身上截然不同於瑁郎的氣質,對我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的英武、瀟灑不輸年輕人,對音律舞曲的熱愛和我如出一轍,他的審美情趣讓人如沐春風……
可,我畢竟是王妃,他的兒媳,可以認可、欣賞,他怎能有非分之想?讓我如何面對悠悠眾口?
高公公卻登門來了,大談孝道。
皇上,他要幹嘛?
時逢太后忌日,公公暗示我出家入道,為太后祈禱。道觀都準備好了,“就設在皇宮”。
瑁郎袖手無策,只一聲聲低嘆,“父皇想要,我能有什麼辦法?”
那我就更沒得選了。
我成了楊太真。
一入宮廷深似海,瑁郎從此是路人。
楊貴妃
不得不承認,他(李隆基)待我是極好的。
聽說很多很多年後有個叫錢鍾書的,形容老年人的戀愛,是老房子著火,沒得救了。
說的是三郎無疑了。
是的,他已經成為我的三郎。
清香四溢的梨園,我們觀賞歌舞,編制音律;舉國歡慶的除夕,我們夜登城牆,看煙花漫天。
還尋常夫妻一般,甩開侍從,走上街頭巷尾,品嚐民間美食……
為了讓我名正言順成為他的女人,他親自替瑁郎選定了新的妻子。
很快,我就從楊太真,搖身一變成了寵冠後宮的楊貴妃。
他的百般用心,我看在眼裡,甜在心裡。
只是偶爾憶起王府時光,不免恍如隔世。
見不到瑁郎的時候,這種恍惚消融在三郎無邊的熱情、活力和寵愛裡。
偶爾遇見,不免舊情纏綿。
畢竟5年恩愛情分,怎能輕易忘懷?
尤其突如其來的打擊面前,他更是我的救命稻草,是我唯一想抓住的人。
那次驪山行,我臥床未起,三郎獨自去了華清池沐浴。後來,我去尋他,卻聽見有女人笑聲綿軟,——-我的三姐虢國夫人,和我的好三郎,一起鴛鴦戲水!
說什麼,“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原來再嬌豔的花,也有膩煩的時候呢!
懨懨回房躺下,久違的孤獨感包圍著我。
第一次在偌大的皇宮,無所適從。起身,隨手拿起明王的玉笛,剛要吹奏,他回來了。
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讓我不要動那個笛子。在我聽來,卻異常刺耳。
“別人要守各種規矩,可是你呢?”幾乎不假思索,我懟了回去。
他驚詫我的“無理取鬧”,一時無措,“你膽敢對朕無禮?”
“把她送出宮去!”
“走就走!”
我頭也不回,一扭頭直奔楊府。
哥哥姐姐們如臨大敵,各種規勸,要為了楊家考慮,快快回去。
你們替我想過嗎?偏不!
眼看著華燈初上,心中的怒火消的差不多了,四顧茫然無助……瑁郎,我要見瑁郎!
他定能理解我的委屈。若我們還在一起,他斷不會讓我受此委屈。
有三姐安排周密,宵禁之前,我見到了瑁郎。
我真想撲到他懷裡,大哭一場。
可是,可是他,眼神飄忽,左右檢視,唯恐有人看到,給他招來禍端。
滿腔的期待、委屈、相思……剎那間冷凝。
藕斷絲連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在他,是早就拋開了?
可我沒法怪他。
想想自己,出家為道,雖是被動無奈,但此後到離宮前這些年,何嘗不是心安理得享受著恩寵?
是啊,不該奢望,瑁郎待我一如從前。
曾經我們伉儷情深;如今,我是他避之不及的是非。
或許,一個人只能得到另“一”個人的真心。瑁郎的真情,現既有可託付之人,我在期待什麼?
還能期待什麼?
怏怏而歸。
不想,三郎他派人來了,我愛吃的食物,擺滿桌子。
我一下淚流不止。像受著委屈的孩子,突然見到媽媽。
他雖趕我出宮,還是惦念著我的。而我也意識到,他才是我的唯一!
心情平復下來,澄明安寧。
我解開發辮,剪下一縷青絲,回贈三郎。
這,是我的“投名狀”。
此生此世,我的人,我的心,完整的,完全的,只歸三郎你一人所有。
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這是我的心願,我相信,也是你的。
如果有來生,我仍要做你的妻子。
皇帝也吧,農夫也好,都要跟隨著你。
後來,馬嵬坡士兵譁變,我不冤。
若不是三郎過於顧及我,對兄長國忠及楊府的做所所為百般寬容,事情何至於此?
但我不能不害怕。
怕的不是一死,而是此生無法相伴三郎。
我在佛前禱告,殷殷追問,“是否真的有來生?”
若有來生,便沒什麼好怕的了。
注:看了林春芳版的楊貴妃,其他版本只覺得辣眼睛。《唐明皇》(劉威主演)這部劇的審美也是登峰造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