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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靈(27-28)滴血

作者:由 青壺先生 發表于 舞蹈時間:2020-08-02

27

老頭聽龍美鳳這麼一說,連連感嘆,哎呀,好好的人,怎麼得了這個病啊?

老頭這麼一說,龍美鳳閃動她美妙的雙眸,問老頭道,難道,您和家師之前認識?

老頭一拍大腿,又是連聲感嘆,何止認識啊……老頭說著話,都有些情不自禁了,回頭看了看我爹,然後語調沉痛的說道,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

龍美鳳聽老頭這麼一說,又追問了兩句,老先生,聽您這話,難道和家師?

老頭看了看龍美鳳,又瞅了瞅我爹,然後沉思了一下說道,唉,算了,陳年舊事就不說了,免得讓你們這些小輩笑話。

龍美鳳聽了老頭的話,美眸連閃,看了闞舉著火把陸陸續續趕過來的那些隊伍,然後輕聲地跟老頭說道,現在離祭祀還有點時間,你越是這麼說,我們這些做小輩的越是好奇了,不如您就趁著這點時間,把事情跟我們聊一聊?

老頭聽龍美鳳都說到這了,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原來,老頭在和我奶奶成親之前,我太爺爺有個朋友叫夏鼎,在這邊出了一檔子事兒。他和我太爺爺不得不趕過來解決事情,就在解決事情的過程中,認識了龍美鳳的師父。

老頭說,當他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只感嘆在這種地方竟然還有這樣的超凡脫俗的女子。當時兩個人都年輕,老頭二十郎當歲,這藍煙華也是二十歲出頭。而且當時兩個人都學本領吶,學本領當中,種種心酸難過都是一樣的,所以兩個人一見面就有說不完的話。

而且兩個人在交往的過程當中,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老頭說起這些回憶,臉上頻頻露出笑容。除了這些美好的回憶之外,老頭還說,兩個人學的本領雖然千差萬別,但是萬道不離其宗。所以兩個人經常會用自己學的本領,互相在對方身上試驗。今天他給她下個術,明天她給他用個法。所以在這些法術的運用當中,兩個人感情日漸升溫。

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而且老頭有婚約的事。所以最後兩個人不得不分別,只是此時情愫已生,分別的痛苦都能把人的心給撕碎。老頭說到這裡感慨萬千,說天下萬事萬物,唯有一個字最苦,這個字就是情。

老頭話說到這裡,一直蹲在那老太婆的身邊,並且緊緊的抓著她的手。老頭一邊說話,一邊看著老太婆的眼睛。

只是可能得了老年痴呆的緣故,任是老頭說起什麼事情,那老太婆臉上,就如古井裡的深水一般,波瀾不驚。反倒是龍美鳳,頻頻的擦拭眼角。

龍美蘭看到這個情形反倒奇怪不已,心說,原來自己一直不瞭解姐姐,她也是個心軟之人。

老頭說完這些往事,嘆了一口氣,跟龍美鳳說道,後來我就跟孩子母親結了婚,但是結婚的這些年我心裡時時刻刻都惦記著煙華,有心過來看看。可是這些年江湖當中事情又多,許多事情我父親不出面,都是由我去張羅。所以歲月流年,一年又一年,想不到我白了頭髮,煙華成了這幅模樣。

老頭說完這句話,龍美鳳看著老頭認真的說道,要是往事再重新來一次的話,先生,您還會離開我,我的師父嗎?

龍美鳳說完這句話,老頭怔了一怔,想了想,張了張嘴,但是話始終沒有說出口。龍美鳳看老頭的這個樣子,臉上浮起一絲微笑,似乎想對老頭說些什麼,可是一個苗族的老漢忽然小跑到了老美鳳的身邊,雙手交叉在胸前,給龍美鳳鞠了一躬,用苗話說了一句什麼。

龍美鳳聽了這個老漢的話,點了點頭,用苗話回了一句。回完老漢,然後龍美鳳跟老頭說道,沈先生,今天晚上是我們苗寨非常重要的一個日子,希望你今天晚上能在這裡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龍美鳳說完這句話,再也不看老頭一眼,推著老太婆響山洞走去。

龍美鳳走了之後,我爹心裡那是感慨萬千,他萬萬想不到,他這個看起來老實巴交邋遢萬分的爸爸,年輕的時候還有這樣精彩的往事。他看了看他爸爸一腦袋凌亂的白髮,心裡自愧不如。

我爹自愧不如的同時,龍美蘭卻對她姐姐有了一個新的看法。她覺得她姐姐並不像是表面上那麼冷漠。只是,師父看起來和以前不一樣了,或者說這個師父從感覺上來講,不像以前的師父,反倒更像她姐姐。龍美蘭想到這裡,身上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龍美蘭不敢往下想了,她看著不遠處推著輪椅緩緩向山洞走去的那個背影,心裡頓時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只是這個東西不太確切,她想抓,卻抓不住。

盛大的祭祀就要開始了,龍美鳳推著輪椅到了盤瓠洞前,和那個苗族老漢商量著什麼。而這時候,那些來自周圍苗寨的人,舉著火把繞著廣場一圈又一圈站定。這時候如果從高空往下看去,就會發現,這些人繞著廣場站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同心圓。

在這個同心圓的正中間,就是那個剛從棺材裡拉出來的女人。此時那個女人人就在架子下掙扎著,因為被捆的一紮又一紮地,看她掙扎的樣子,就像一條長長的蟲子。

這個女人直對著的,是自己的那具棺材。那具棺材直對著的,卻是那三個擺成了品字形的棺材。

隨著這些苗寨的人一圈又一圈的進入,這個廣場從裡到外站成了好些個同心圓。等廣場裡同心園的所有人,都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之後。那個苗族老漢站在盤瓠洞下,拿一隻骨錘,敲響了盤瓠洞旁邊一面巨大而陳舊的大鼓。

也許是大鼓製作工藝的獨特,也許是山洞擴音的效果,那個大鼓被敲響的時候,那沉悶的聲音繞著廣場,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響。我爹和老頭子站在廣場的一角,聽著那鼓聲,都覺得身體隨著鼓聲的音波顫抖了起來。

那大鼓咚咚咚咚,也不知道敲了多少聲,震的人身體一抖一抖的。放放受不了鼓聲,雙手把耳朵都堵住了。可是堵住了耳朵,似乎作用也不大,那鼓聲似乎能夠直刺到人靈魂裡頭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鼓聲終於停了。放放這才把雙手放了下來,但是那鼓聲震的人身子軟軟的。

鼓聲停了之後,那苗族的老漢站在龍美鳳和那個老太婆的身邊兒,用苗語說起了什麼。長長的一段,說到後來,每說一句,那老漢都帶著長長的顫音,似乎在吟唱一般。而當這些吟唱一般的語調停止的時候,下面這些舉著火把的人就會仰天大喝一聲。

那鼓聲剛停沒多會,這時候這幫人又舉著火把腰和開了,這可把我爹愁壞了。合著就舉行個儀式,就得又嚷嚷又叫喚的?

看到這裡,我爹拉著放放又想走。這時候放放酒已經喝得差不多了,暈暈乎乎的,我爹跟他說話他都迷迷瞪瞪的,我爹的想法就是,也不容放放拒絕,把他一扛放在車上拉走得了。

而且現在手上有了十萬塊錢,我爹根本都不想在這個破爛地方待,一來這夜長夢多,這一晚上能發生的事情可實在是太多了。二來,他想的是帶老頭和放放出去好好搓一頓。吃飽喝足回家多舒服,何必在這等著呢?

可當我爹拉著放放準備走的時候,讓他沒想到的是,老頭卻不願意走了。

我爹這人雖然笨,但是他一下就想明白了,老頭和老情人萍水相逢,你現在讓他走,他哪捨得呀?想到這,我爹心裡禁不住一個勁兒的嘆氣,這叫什麼事兒啊?從小到大,他一直覺得老頭挺窩囊的,也沒什麼本事,也不怎麼愛說話。誰成想,老頭在外頭竟然這麼受歡迎,這經歷比他可豐富多了。

所以我爹覺得,這人比人氣死人,老頭這幅模樣,有什麼理由這麼受歡迎呢?我爹想不通。可是想不通歸想不通,老頭不願意走,他也不可能勉強。

到這時候,那苗族老漢似乎已經發完言了,他手裡拿著一根木棒,往天上一舉,大聲吆喝起來。老漢吆喝完,這廣場上的男女也都跟著吆喝起來。吆喝完畢,大家圍著廣場又蹦又跳,竟然又跳起舞來。只不過這次的舞,和之前在篝火旁跳的舞可就不一樣了。

要說之前跳的舞,充滿了歡樂喜慶。那麼這次跳的舞,怎麼看怎麼透著一股邪性。

這些人跳舞之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指甲把額頭劃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當鮮血流下來的時候,這些人把自己塗了個滿臉花。所以在火光的照耀之下,這些人一個個臉上泛著詭異的紅光。

但是用血塗臉並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這些人跳舞的動作。

這些人的動作僵硬而怪異,兩條胳膊端起來,大臂和肩膀齊平,小臂向天上舉著。而兩條腿開的大大的,兩隻腳交替著在地上蹦跳。每次蹦跳的時候,身子都會歪到一邊兒,換上另外一隻腳,身子又會歪到這一邊。

廣場上所有的男女老少都在跳這個舞蹈,所以在火光的照耀之下,這些人看上去就像群魔亂舞一樣。

不知道什麼時候,龍美蘭也加入到了跳舞的隊伍當中。當然,她和這些人也一樣,在額頭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流了滿臉。

看著龍美蘭的樣子,我爹總感覺這龍美蘭和這些人還是有區別的。但是具體區別在哪,我爹說不出來,可能是裙子的款式,也可能是頭上的銀飾。

這些人跳舞的時候,幾個苗族的小夥子忽然抱來了幾捆茅草,扔到了那個女人身下。但是我爹看那個茅草的樣子,總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什麼地方見到過。

這時候老頭卻悄悄地到了我爹跟身邊,而在我爹耳朵邊兒說道,等會她們點火的時候,你用布把鼻子捂住。

我爹聽了老頭的話,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老頭。老頭看見我爹看他,對著我爹眨了眨眼睛。我爹第一次看見他親爸爸對他眨眼睛,這個動作包含的意味可實在太多了,其中最主要的是狡詐。

我爹不相信,就這個老頭,竟然能做出來這麼狡詐的一個動作。

老頭眨完眼睛,然後轉過身去,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我爹還想喊住老頭的,可是卻被老頭揚手製止住了。

我爹看著老頭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那幾個苗族小夥子把茅草放下之後,這些苗族人跳舞的頻率開始漸漸加快起來,而且一邊跳,嘴裡一邊跟著節拍發出沉悶的吼聲。

那沉悶的吼聲,讓我爹想起了原始的戰場。而且隨著這些人群魔亂舞一般的舞蹈姿勢,我爹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起來。

這個時候龍美蘭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到了我爹身邊,拉著我爹也加入了這些苗人的舞蹈之中。我爹這個人笨手笨腳的,讓他跳舞比登天還難呢,可是這些苗人的舞蹈簡單而粗獷,沒兩下我爹就學會了。

我爹隨著節拍,和這些苗人跳在了一起,時不時嘴裡還發出沉悶的嘶吼,這種感覺讓我爹興奮不已。龍美蘭看著我爹的樣子,臉上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我爹看龍美蘭笑,他也笑了起來,兩個人四目相對。彼此的心,都柔軟了一些。

就在我爹看龍美蘭的時候,那邊的苗族小夥子,拿著火把,把廣場中央的木材堆點了起來。當然了,木材堆的中央,堆著的就是那幾捆茅草。茅草的上邊,就是那個不停扭來扭去的女人。

看到苗族小夥子點起了火堆,這些跳舞的苗人似乎更興奮了。隨著節奏越來越快,這些苗人舞蹈的動作和嘴裡的低吼聲,也是越來越快。

所有人快速的舞動著,而每一個人的眼睛,都緊緊的盯著廣場中央的那堆火,以及火苗上的那個女人。

28

雖然我爹知道那火上烤的是一個惡鬼,可是看見她在火苗上瘋狂的扭來扭去,不停的發出淒厲的慘叫,還是有些心下不忍。

我爹問龍美蘭,說怎麼這麼處理這個惡鬼,還不如直接給她來一個痛快算了。

龍美蘭搖搖頭說,別的方法行,只有把它放在烈火上烤,她身體那個血蠱才會溢位來,別的方法殺不死那個血蠱。

我爹聽了龍美蘭這麼說,就不再問了。而且所有人都在跳舞,吵吵鬧鬧的,說句話還得扯著嗓子喊。問個什麼事兒,極其不方便。最主要的,在這個肅穆的時刻,隨便聊天有點不像話。

所以看到我爹還想再說什麼,龍美蘭伸出手指對我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趁著跳舞,趴在我爹耳邊小聲的說,現在不能說話。

不能說話,那隻能跳舞了。

可是隨著火勢越來越大,我爹想起老頭說的話,點火的時候把鼻子捂住。雖然我弟和老頭不太對付,但是老頭說的話,他還是聽得。他伸手捂住了口鼻。龍美蘭看到他的樣子還問呢,你這是幹嘛?

我爹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說,有點嗆。

其實我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捂住口鼻,但是沒一會兒他就清楚了,因為隨著那幾捆茅草劇烈的燃燒。他發現,跳舞的這些人似乎變得更顛狂了。

當然,這些人當中也包括龍美蘭。

所有人眼睛緊緊的盯著火苗上的那個女人,頭髮和身體隨著節拍瘋狂的甩來甩去。就連放放也不例外。不過放放的動作,明顯和這些苗人不太一樣。放放的動作,就是在跳disco。

我爹不知道這些人怎麼了,怎麼忽然變得這麼瘋狂,就連嘴裡發出來的叫聲也淒厲了很多。而且這些人這種跳法,明顯是一種特別亢奮的狀態。

我爹想,是不是就和那幾捆燃燒的茅草有關係?可是別看那幾捆茅草個頭大,燃燒的卻非常快。就這麼一會的功夫,那茅草在柴禾堆上已經燒的差不多了。

不過非常奇怪的是,那茅草燃燒的時候也不見火苗,就只有濃濃的煙霧。那煙霧一部分升騰在空中,一部分消散在人群裡。看著茅草升騰起來的煙霧,我爹篤定,肯定是和這茅草有關係。

慢慢的,隨著茅草燃燒殆盡,這些瘋狂跳舞的人節奏慢慢的放緩了下來。而盤瓠洞裡的鼓聲,也跟著慢了下來。

隨著鼓聲越來越慢,跳舞人的動作也越來越慢,隨著那苗族老漢一生長嚎,鼓聲和跳舞人的動作同時戛然而止。

這種感覺非常的奇怪,就好像奔湧的大江突然被攔住了一樣。當所有人都停下來的時候,我爹發現,這些人臉上的表情,都帶了幾分的猙獰。連龍美蘭也不例外,她扭頭看著我爹都眼露兇光,那感覺,似乎隨時都會撲上來。

龍美蘭的這個表情,我爹只在兩種情況下見過,一種是戰場,一種是吸了毒的人。這是一種近乎瘋狂的表情,幾乎喪失了自我意識的表情。

我爹看到這種表情,瞬時間就明白了為什麼老頭讓他捂住口鼻,估計是那燃燒的茅草有問題。

雖然這時候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但廣場上並不安靜,因為火上還架著那個女人,她還在不斷地發出淒厲的叫喊。不過隨著這個女人的叫喊,她身上有紅色的血液慢慢的滲了出來。

抓捕女人的時候,我爹可是在現場,他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女人如何變成了一具乾屍——幾乎是一點水分都沒有的乾屍。可如今隨隨便便的在火上烤烤,竟然還能留出東西來。

可是我爹仔細一看,這紅色的液體,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血液那麼簡單。這液體好像是有生命一般,他附在那個女人身體的表面,隨著火光的跳動,似乎也在不斷的掙扎。

我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她想問龍美蘭,可是卻發現龍美蘭直勾勾的看著那個女人。那表情,好像那個女人和她有深仇大恨一般。我爹想想,確實也是這麼回事,雖然是親孃,但那仇恨不是假的。

不過看到這兒,我爹發現不太對,因為除了龍美蘭之外,其他所有的人看著那個乾屍,好像也都有深仇大恨一般。我爹腦子笨,尋思了好一會才尋思過來什麼道理,估計還是和那茅草有關係。

不過隨著那個女人慘叫聲越來越小,女人身體上的血液反倒是越來越濃厚。那血液看著好像是薄薄的一層,但是在那個女人身上劇烈的掙扎翻滾,看上去宛如一個人一般大小。

不過比較奇怪的是,那個女人身上長的紅繩,還有黃符,雖然被火焰炙烤,卻並不曾燃燒。不過那血液在那個女人的身上被火焰烤著,在被火把照的亮如白晝的黑夜裡,冒著淡淡的白煙。

這時候那苗族老漢舉著雙手對廣場的眾人大喊,我爹也不知道他說的什麼,但是猜測應該是在歷數這個女人的罪狀。因為著苗族老漢每說一句,這些苗族人就指著那個女人大吼一聲。

吼到後來,苗族老漢雙手壓了壓,然後又長篇大論了一番。我爹本來還想問一問龍美蘭的,可是一看到龍美蘭的那個眼神,我爹就有點猶豫。

不過後來我爹知道,他猜的確實沒有錯,那個苗族老漢就是在細數那個女人的罪惡,說她殺了多少人,多少人因她而死,還說未來他們會因為這個女人發生什麼樣的事情。當然了,基本上的言論不過就是死亡和災難之類的。最後的長篇大論也和這個有關係,只不過核心思想是說他們的領導人年紀大了,需要一位新的繼任者。

本來我爹以為,這個新的繼任者應該是龍美鳳的,畢竟從頭到尾這龍美鳳表現出來的魄力和手腕都是相當厲害的。可惜到最後,這個苗族老頭指定的繼任者竟然是龍美蘭。

這不光出乎我爹的意外,似乎也出乎全場人的意外。就連龍美蘭都愣住了,似乎是那個苗族老漢說錯了話。

龍美蘭聽到苗族老漢喊她的名字,以及所有廣場上的人都看著她,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而且,這時候的廣場,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盯著她。所以對於龍美蘭來講,這也是一個壓力。

不過隨著苗族老漢的發聲,廣場上響起了很多的反對聲,隨之而來是許許多多人的附和。苗族老漢似乎在極力的說著什麼,可是因為發聲的人比較多,廣場上亂成了一團,苗族老漢說的話全部被掩蓋住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龍美鳳推著那個老太婆輕輕的往前走了幾步。然而就是這短短的幾步,比那苗族老漢說了這麼多話還要管用。

廣場上的人看到龍美鳳推著那老太婆走了出來,所有反對的聲音和附和的聲音,竟然在隨著龍美鳳走的這幾步,忽然變得鴉雀無聲。

龍美鳳停住腳步,緩緩地看了廣場一圈。然後朗聲說道,這個決定是師父做的,無論師父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相信都有她的考慮。所以我希望你們大家也能接受這個結果。

龍美鳳這句話說完之後,廣場上又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但是這些聲音隨著苗族老漢一聲低吼,又寂靜了下來。這時候得龍美蘭和廣場上的人似乎恢復了冷靜。

苗族老漢低吼完之後,告訴大家祭祀即將開始,他們要將這個惡魔祭獻給盤古大神。與此同時,奉上的還有村寨裡最優秀兒女的靈魂。

苗族老漢說完話,伸著手搖搖的指著龍美蘭,讓龍美蘭上前來。

這時候的龍美蘭輕輕的看了我爹一眼,眼神裡包含了很多複雜的東西,讓我爹有些看不明白。但是我爹從龍美蘭的眼睛裡,看出最多的就是不捨。

我爹不知道龍美蘭為什麼要這樣看自己,就在他躊躇,想問問龍美蘭原因的時候,老頭忽然不知道從哪又跑了出來,一把拉住龍美蘭的手,說道,孩子,祝賀你呀。

龍美蘭聽了老頭的話,身子竟然一顫,深深的看了老頭一眼。我爹發現,龍美蘭看老頭的眼神裡,包含了更多的東西——但是更多的是疑惑。

老頭緊緊的握住龍美蘭的手,然後伸出右手,又在龍美蘭的手上輕輕的拍了兩下。拍完之後,老頭手才鬆開,然後說道,孩子,放心去吧。

龍美蘭似乎有話要和老頭說,但是終歸什麼都沒說,看了看老頭,又看了看我爹,一轉身,穿過人群向盤瓠洞走去。

我爹看著龍美蘭離去的背影,心裡湧起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不過我爹更奇怪的是老頭的做法,他不知道老頭為什麼要握龍美蘭的手,也不知道老頭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

根據他的公安局從業不久的直覺,他總覺得老頭有點兒心懷叵測,可惜他又沒有證據。

我爹和龍美蘭所站的地方是在廣場的邊緣,龍美蘭穿過廣場到盤瓠洞,要走一段不短的距離。看著龍美蘭一個人穿過廣場的火把,我爹忽然有一種龍美蘭要去慷慨就義的感覺。

我爹想了想,問老頭,她不會有事吧?

老頭撓了撓他亂糟糟的頭髮,說道,應該不會有啥事,她這是要做巫王了,能有啥事?

我爹一聽,什麼?她要做巫王了?我爹根本都不相信這個結果,因為龍美蘭壓根什麼巫術都不會呀。

我爹想到這個結果,有些疑惑的看著老頭。老頭嘿嘿一笑,露出來一嘴黃牙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看著吧。

聽老頭的話非常的輕鬆,我爹覺得老頭心懷叵測的感覺更重了。這老頭不會是看上著龍美蘭了吧,難道他想給我找一個後媽?

我爹想到這裡,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

雖然他和龍美鳳站認識只有短短的兩天,但是他總覺得和龍美鳳之間已經有了一些說不清楚的東西。可如今自己已經花白頭髮的邋遢親爹要在其中插一腳,這讓我爹心裡怎麼不難受?

我爹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龍美蘭已經穿過人群,來到了盤瓠洞的洞口。

到了洞口,龍美蘭來到了她姐姐龍美鳳的身前。龍美鳳一把拉住龍美蘭的手,笑靨如花的說道,阿妹,真是讓人意想不到的結果呀,祝福你。

看到龍美鳳拉了自己的手,龍美蘭臉上的表情變了變,說道,阿姐,我什麼都不會呀,是不是師父把咱們兩個認錯了?

龍美鳳聽了龍美蘭的話,搖了搖頭說道,你還不瞭解師父嗎?她怎麼可能會認錯咱們兩個?她今天做的這個決定,我相信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阿妹,所有的事情你都不要害怕,你只需要記得,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還有我在你身邊就好了。

龍美蘭聽了龍美鳳這麼一番推心置腹的話,頓時有些感動起來,心想著,自己的阿姐還是自己的阿姐。而有了龍美鳳這番話,龍美蘭的心裡也踏實多了。

接下來就是盛大的巫王交接儀式,龍美蘭對著坐在輪椅上的老太婆,行了苗族特有的禮節。然後那苗族老漢又端出來好幾杯酒,一杯酒潑上天空,一杯酒潑向大地,一杯酒送到師父的嘴邊。

做完這些,苗族的漢子們又放了好些煙火,一群人又是載歌又是載舞。在這些人載歌載舞的時候,那苗族老漢又殺了一隻雞,一隻羊和一頭牛。

我爹沒想到,這苗族老漢看著年紀不小了,身手卻這麼利索,提起一把刀,把這三個動物的頭直接砍了下來。要說砍下一隻雞或者一隻羊的頭,這麼簡單的事情,我爹也能做到。但是那苗族老漢手起刀落,那頭牛的腦袋直接落到了地上,鮮血噴出去好遠。

殺完這三隻動物,他們把這三個動物的腦袋擺在了供桌上。那些載歌載舞的人看到了,又是一陣陣歡呼。

做完這些的時候,龍美蘭跪在老太婆的身前,那個老太婆也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個髒兮兮的布袋子,放到了龍美蘭的手裡。龍美蘭接過這個布袋子之後,掛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到這個場景,所有人都歡呼起來,因為他們新的巫王誕生了。

這群人又是載歌載舞一陣,這時候那個苗族老漢兩隻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各多出來一條蛇。那兩條蛇在他的手上左右盤旋,不停的吐著信子。

我爹看到苗族老漢拿蛇,還以為這老漢要玩什麼把戲呢,誰知道苗族老漢拿著蛇竟然跳了一出舞。只不過那個舞蹈的姿勢非常的醜陋,就像一個人喝醉酒了,踉踉蹌蹌東倒西歪一樣。

跳完了舞,這個底下廣場的人,又是紛紛大吼,聽那個語氣像是讚美一樣。我爹不明白,一個舞跳成這樣,有什麼好讚美的。不過過了一段時間我爹才知道,這是苗族特有的一種舞蹈,是為了歌頌偉大的盤瓠。這種舞蹈不是所有人都能跳的,只有被盤瓠選中的人才能跳,就像巫王一樣。

苗族老漢跳完了舞,又張著兩手搖頭晃腦一番,翻著白眼兒說了幾句什麼。

苗族老漢說完話,讓我爹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龍美鳳和龍美蘭姐倆把那個老太婆從輪椅上抱了起來,然後徑直穿過人群,走到了那三個棺材旁邊。

我爹還沒想明白這姐倆幹嘛呢,這姐倆就把老太婆放到了三個棺材正中間的那一個裡。

這就已經夠讓人匪夷所思了,但是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放完老太婆之後,這姐倆竟然躺到了剩下的兩個棺材中去了。

標簽: 美蘭  我爹  老頭  美鳳  苗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