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上春樹的《且聽風吟》中的第一節，為什麼說物件的馴化不知從何寫起？

紉秋2022-11-01 06:54:25

你就那麼不怕疼嗎？村上春樹與大象那點事兒

村上春樹在隨筆中（具體哪一本，不太記得了）說到，自己喜歡去動物園看動物，每當去到一所新的城市，都會去當地的動物園一觀。

動物園中，當然會有大象了。

而且，在後續的創作中，和動物，大象有關的作品也一直在發展，《象廠日記》、《袋鼠佳日》，不一而足。

在處女作《且聽風吟》中，第1章第3段就寫道：

儘管如此，每當我提筆寫東西的時候，還是經常陷入絕望的情緒之中。因為我所能夠寫的範圍實在過於狹小，譬如，我或許可以就大象本身寫一點什麼，但物件的馴化卻不知從何寫起。

這段話其實在後面還有呼應：

但我還是這樣想：如若進展順利，或許在幾年或十幾年之後可以發現解脫了的自己。到那時，大象將會重返平原，而我將用更為美妙的語言表述這個世界。

真象篇

表面上，第一段話是在抱怨創作的困難：素材缺乏。其實，這是每個作家面臨的問題。

川端康成在一次受訪時坦言，自己的作品中多是女人充當主人公，是因為如果要寫男人，勢必要了解他的工作、所處的行業、這個行業在整個社會中的情況，及至整架社會機器是如何運轉的。太麻煩。

川端康成的慵懶並不影響他的文學成就，這麼一說反顯其為人的坦誠與不羈，更見其獨步文壇的技術。

與之相對的是美國作家海明威，滿世界走動，積累了豐富的素材，弔詭的是最負盛名的《老人與海》卻講了一個極其簡單的故事，哈哈，有點洗盡鉛華見真淳的意思。

海明威曾說，如果按常理出牌，《老人與海》會寫成一本大部頭。我當然不懷疑這句話。

以上是從表面的記敘來看“象”的意義，如果結合村上其人，村上文學以及林少華對”象“的理解，村上春樹筆下的象就有了象徵意義了。

象徵篇

林少華在一篇譯序中（同樣不記得哪一篇了，等有時間看到再回來補吧），分析了村上春樹的一篇小說中的象的意義，他認為象作為動物，不欺強凌弱，是善良美好自由的象徵。

現實中的大象，確實如此，平衡自然生態，友好人畜無害，但卻遭受到了人類的馴化（馬戲團），甚至殺害（象牙買賣），知乎上有知友曝光過人類在旅遊業中對大象的剝削，感興趣的網友可以去搜索一下。

從這一角度看，村上筆下的象，其實是真善美和自由的象徵，而“馴化”這一行為就有了與現實同流合汙，向現實規則妥協，尤其是以犧牲真善美和自由換取名利的意義。

所謂的苟且偷生，不外乎是。

在《且聽風吟》第1 章，村上春樹照樣借主人公說出了自己在融入社會過程中的困惑：

當然，只要我始終保持事事留心的好學態度，即使衰老也算不得什麼痛苦。這是就一般情況而言。

（言外之意是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向世俗妥協）

二十歲剛過，我就一直儘可能採取這樣的生活態度，因此不知多少次被人重創，遭人欺騙，給人誤解，現時也經歷了許多莫可言喻的體驗。各種各樣的人趕來向我傾訴，然後渾如過橋一般帶著聲響從我身上走過，再也不曾返回。

（這裡的重創和欺騙其實就是社會對人的“馴化”，“傾訴”在這裡用得很含蓄，其實還是指的“馴化”，以過來人的身份指指點點自己的人生。“不曾返回”用得最妙，既說明了他人的虛偽，也道盡了自己的無奈與堅守，不想犧牲自由。）

眾所周知，村上春樹是一個典型的個人自由主義者（區別於利己主義者），自由是最可貴的。

他寧願犧牲家庭（不要孩子本身就是對家庭這一道德產物的解構，村上曾表示，和妻子生活不算是一個家庭的概念），長期遠離日本，多次搬家，住在郊區。

一切世俗糾纏，能簡則簡。

這樣，他才能像隱居一樣沉浸在自己創造的世界中，給我們呈現中看似真實實則虛無的另一種文學意義上的真實：靈魂的真實。

這也是為什麼在《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中，“我”選擇了留在自己意識創造的世界盡頭，與影子，與現實告別。（影子其實是面具，是我們在社會中的角色，是一個個分身，村上選擇一刀兩斷。）

這也可以解釋，出道41年了，在具體的寫作素材上，村上春樹寫來寫去永遠是那麼些個音樂啦、酒吧啦、名牌啦，看似很潮，其實真實的21世紀的表象遠不是村上春樹筆下的表象，這種對素材的”重複“利用，當然無可厚非，作家不是神，沒有三頭六臂，關鍵是表象背後要表達的主題帶給世人的價值。

這是屬於村上春樹式的堅持，也是所有擁有使命感的作家的堅持。

這麼說來，村上春樹年輕時，在棒球場出現類似於天啟式的創作衝動，當非偶然。

骨子裡裡對美和自由的類似宗教似的狂熱，讓村上春樹不可能向世俗妥協，這也決定了在他人微言輕時，他就是一名徹頭徹尾的人主義者；在有相當的話語權時，他就會選擇性地去踐行一位作家的人文關懷了，關注一些社會現象，批判日本政府，反思二戰，揭示父親的侵華行為……

這何嘗不是一位小資鬥士的完美演繹呢？

It‘s so textbook！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哪會怕有一天會跌倒。——黃家駒

村上春樹的小說和生活並無本質上的矛盾之處，自由的良心或良心的自由而已。

而這樣的放縱和自由，能夠堅持到底的人太少，半途而廢者何其多，精神上的太監何其多！

當然，也有跌倒者。胡波的電影處女作《大象席地而坐》，裡面的大象的象徵與村上春樹的大象異曲同工，也是遠方的一個夢。而原著中的大象則是赤裸裸的寫實批判：它的一條腿被打斷了。

始於處女作（《大裂》），終於處女作（電影《大象席地而坐》），胡波（遷）跌倒了……

而活著的一些準太監們，就那麼不怕疼嗎？！

看人家村上春樹，活得神完氣足，而且很怕疼。

拓展閱讀：

怎樣評價村上春樹《且聽風吟》這本書？紉秋：村上春樹：我選擇與自己卿卿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