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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王村到世界遺產:湘西老司城的歷史蹤跡

作者:由 湖南考古 發表于 文化時間:2022-11-01

作者:柴煥波 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一 源起

湘西酉水流域上古為要服,周宣王時為蠻方,在秦楚爭霸的戰國中晚期,酉水作為勾通秦楚之間的交通孔道,曾一度成為爭奪的焦點,楚時設黔中郡,秦置洞庭郡,漢設武陵郡,武陵郡包括洞庭湖西北和鄂、渝、黔一部分,永順屬當時的酉陽縣,縣治在今王村。

王村對岸的白鶴灣曾發掘出大量的戰國楚墓。王村紗帽山下連綿的山坡上,是長約1公里、寬約百餘米的漢墓區,在公官坪、官衙坪、叢樹包、楊家坪、貝爾中學的兩漢墓地中,出土過陶器、青銅器、滑玉器等遺物。酉陽古城也象酉水邊同時期的裡耶古城、保靖四方城一樣,為帝國承擔著扼守交通要道的職能。王村碼頭原有“楚蜀通津”、“酉陽雄鎮”的題刻,反映了這種地理態勢和建置沿革。

秦漢以來,中央王朝與湘西地方豪族之間的衝突不斷,這類戰爭不絕於史。東漢建武二十五年夏,馬援徵蠻,結果被相單程阻擊於沅水清浪灘以下的壺頭山附近,官兵紛紛患瘧疾,馬援本人也“馬革裹屍”而還。 南朝,漢族地區“賦役嚴苦,貧者不復堪命,多逃亡入蠻,蠻無徭役,強者不拿官稅,結黨成群,動有數百千人。”武陵山區一時成為了華夏人民的逃避藪。至隋統一時,以酉水流域為中心的武陵山區“冉氏、向氏、田氏者,陬落尤盛,餘則大者萬家、小者千戶,更相崇樹,僭稱王侯。”(《周書》卷49)

黃巢起義以後流寇現象此起彼伏,湖南蠻人紛紛自立,一片亂象。原在少數民族地區設定的州、縣或被廢棄不顧,或為少數民族首領起兵自保,豪傑並起,又旋起旋滅,在這個歷史的浪潮中,一個重要的人物登場了,他就是酉水流域大姓豪族的結盟者,

他就是五代時自署為溪州刺史的彭瑊

,他的出現,深刻影響了以後長達800餘年的歷史割局。

自五季梁開平四年(910年)楚王馬殷救彭瑊歸楚,並以瑊為溪州刺史之後,彭氏在溪州“以恩結人心”,為溪洞“諸蠻”推戴,而世有溪州之地。在第二代彭士愁之時,勢力急劇增大,自恃“昆弟強力,多積聚,故能誘動諸蠻皆歸之”的勢力,於天福四年(939年),挑起了溪州之戰。

溪州之戰雖然使彭士愁擴大疆域的企圖受挫,但政治上卻大獲利益。戰後,彭氏與馬殷立銅柱盟誓,彭士愁願“歸順王化,永事明庭”,而楚國以彭士愁接受其名義上的統治為條件,答應了彭士愁一系列要求,確認了彭氏的合法統治。彭士愁長子師裕為永順土司之祖,次子師杲為保靖土司之祖,父終子承或兄終弟及,歷五季的梁、唐、漢、周和宋、元、明、清九代王朝,共計八百一十七年。

溪州銅柱高一丈二尺,入地六尺,形為八面,由五千斤銅鑄成,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前,溪州銅柱就一直樹立在酉水之畔會溪坪的荒野蔓草中。

二 土家族的形成

距王村不遠的九龍蹬,就是當年溪州之戰的古戰場遺址。九龍蹬地處銅柱溪與酉水河交匯處,山勢重疊,狀若九條。遺址位於一個獨立山頂上,呈馬鞍形,面積約4000平方米。建築大體呈方形,長、寬約25米,局步修鑿成兩進,四周利用自然巖體,人工壘砌成保坎,地面為自然岩石面,建築北部有三道人工砌成的石級。表土中普遍分佈灰青色瓦片。在遺址南端灰溝中出土大量遺物,年代很雜,最早的可到秦漢時期,以陶鬲足、銅鉞為代表,五代時期遺物以大量的釉陶為代表,零星散見於地表的還有明清時期青花瓷片。

九龍蹬四周都是幾百米高的懸崖峭壁,僅有羊腸小道可以攀登而上,透過遺址背面的一線小道,可從對岸山洞取水,從現場可以體會到銅柱上所描述的“跨壑披崖,臨危下瞰,梯衝既合,水泉無汲引之門,樵採莫通,糧糗乏轉輸之路”的地形特點。《通鑑》卷二八一:“士愁兵敗棄州走保山寨”,《銅柱記》中“徵鼓之聲,震動溪谷,彼乃棄州保險,結寨憑高,唯有鳥飛,謂無人到。”九龍蹬遺址應是“保山寨”的所在。《銅柱記》中“乃遷州城,下於平岸”,是指將位於山坡上的州治,遷移到平地。這個山坡上的州城,即五代彭氏集團主要活動中心下溪州州治,推測應在王村。王村漢代墓葬區的上方有一片開闊地,民間稱為“衙門坪”與“公官坪”,以紗帽山為背,以酉水為障,左側小河從東部流過,前有荷花池,其格局儼然土司的城池。城的下方稱為走馬坪,有古道直上九龍蹬。1997年發掘“公官坪”建基工地時,挖掘出板瓦1塊,與裡耶出土的漢代板瓦略有不同,能否晚到五代,值得進一步工作。熙寧五年(1027),彭師晏襲州事,宋王朝下詔築下溪州城,即《銅柱記》中提到的“平岸上的州城”,城址在會溪坪,已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修鳳灘水庫時淹沒。溪州銅柱的原址就在九龍蹬與會溪城之間的銅柱溪旁。

土家族既不是生物學上血緣傳承的自然結果,也不是語言的單位,而是由特定的歷史原因而形成的族群。

彭氏及其所代表的蠻族五姓(田、向、覃、朱、龔)

,在爭奪“生存空間”的激烈爭鬥中,激發起族群的內聚力。共同的歷史命運,共同的生活舞臺,讓他們感受到自己是一個整體的情感。加上中央王朝“蠻不出峒,漢不入境”封閉政策,使它在不太漫長的幾個世紀中,逐漸特化成具有共同語言、共同地域、共同心理素質的穩定民族:土家族。

溪州銅柱象徵著是土家民族的歷史底薀和精神氣質,是土家民族的族徽。

三 彭氏家族的內部分化

自王村以西,沿酉水支流牛路河上溯,激石奔沙,水勢奇險,兩岸懸巖,夾峙上下。上世紀八十年代開發的猛洞河漂流正在此處。牛路河在北距老司城約十華里拐彎處,形成面積約5萬平方米、高出水面約十餘米的臺地,地名弄塔,龍潭城就建在這一臺地上。

五代時彭氏勢力獨大,田、向諸姓依附於它。大約在彭仕曦、彭師晏、彭師寶時期,彭氏家族內部發生了一系列變故,子弒父,兄殺弟,內部又有庶嫡之爭,彭氏元氣大傷。諸姓可能在此時各自獨立

。元代,原來的溪州被分割為永順安撫司、葛蠻安撫司(轄南渭州)、思州安撫司(轄麥著、會溪、施溶三感化州和驢遲峒、臘惹峒)

。永順彭氏土司實際所轄的空間變得極為有限。在這種背景下,彭氏土司從無險可守的下溪州州治會溪坪退守到城池隱蔽、四面天塹的龍潭城,實屬合乎情理的選擇。

“永順司宗譜載,彭氏祖宗多葬弄塔村。”(乾隆58年《永順縣誌》卷一地輿志)

“龍潭城在雲藹山下,其地一名弄塔,宋季彭允林建治於此,遺址尚存。”(民國《永順縣誌》卷七建置志。)

但地方史志是否可信,這個城址是否存在,一直沒有得到考古資料的證實。1995年,曾在臺地中部平坦處發掘兩條1×3米的探溝, 出土青花瓷片、陶片及炭末、獸骨等。2010年12月,我們再次調查龍潭城,並取得了重大突破:發現了宋代城牆和宋代文化層,證實了一個宋代城址的存在。

龍潭城宋代城址座西朝東,城牆長約260、寬約140米,面積約3萬多平方米。城牆以夯土築成,殘高2。8米,寬約6。5米。城牆外圍有明顯的因取土築牆而形成的城壕。城內堆積分為五層,第②③層出土青花瓷片,為明清時期。第④層包含大量宋代白瓷片和極少量的青瓷片、醬色瓷片、釉陶片,未見青花瓷片,為宋代地層。第⑤層為商周時期文化層。這幾個地層土質土色區分明確,包含物單純,並皆有一定的厚度。明代以前土司治所、墓地何在,元代的 “永順”在何處?這是一段數百年來的公案。龍

潭城宋代城牆和文化層的發現,第一次從考古遺存上確認了明代以前的土司蹤跡,彭氏土司最初幾世紀的景象開始被考古學的光芒所照亮。

四 老司城的出現

在干戈紛擾的宋元時期,永順彭氏司治的規制是極為有限的,但家族的傳承依然綿綿不絕,這種情況一直到明初彭添保時,才有了根本的改變。

老司城,以山為障,以水為池,萬山環拱,林木森森。老司城遺址呈現了土司王朝鼎盛時期的壯麗圖景。

老司城選擇在一個偏僻貧瘠的山區,主

要出於軍事上的目的。

自然環境構成了堅固的防禦,環繞著城址,又有一系列險峻的軍事關隘和防禦設施。

城址包括宮殿區、衙署區、街道區、墓葬區、宗教區、苑墅區等幾個部分。

宮殿區位於城區北部,依山而建,東北高、西南低。形狀略呈橢圓形,周長436米,總面積14000平方米。宮殿區共有四門,大西門為正門,連線右街的卵石古道,殘存區域性踏步臺階。南側有門樓建築。宮殿區西北角、西南角、東南角各有一門。城牆的厚度1米左右,以巖塊、大卵石壘砌,並以石灰、桐油膠結。大西門兩側的城牆以紅砂岩錯縫平鋪疊砌包邊。城牆殘高2米左右,西北部最高處達6米。

宮殿區主體建築處在宮殿區的中部偏南,依山而建,正對著大西門,自下而上,形成四級階梯狀平臺,直達宮牆頂端。地基用夯土築成,高於四周地面。遺蹟包括保坎、牆基、牆體、臺級、散水、排水溝等,宮殿區內主要的排水設施G1、G16正承接主體建築南、西、北三面牆根下的散水,透過宮牆下的涵洞流出宮城外。

排水溝G10從宮殿區頂端沿南城牆內側順勢而下,直抵大西門南側的兩個排水孔。G10平面呈半圓形,總長度132米,溝上還有二座橫跨的小橋。

衙署區位於宮殿區南側,周長408。8米,面積8762。4平方米。其東、南、西牆儲存較為完好,一般殘高1─2米。衙署區西門殘基至今仍出露在地面上,門寬3。4米,以條石作石階,下通正街。

老司城內原街巷密佈、縱橫相通,相傳有八街、五巷、兩口,現在尚存其名的有: 正街(新街)、河街、五屯街、紫金街、左街、右街、魚肚街等,其中以正街、右街儲存最好。街巷全由紅褐色卵石嵌砌路面,構成三角形、菱形等幾何圖案,整齊勻稱、古樸雅緻,頗具民族特色。

老司城東南郊是紫金山土司墓地,整個墓地依山勢修築成4列,整個陵園的地表由封土、拜臺、“八字”山牆、花帶纏腰過道、南北神道及石像生、照壁等遺蹟組成,這對於復原明代土司陵園整體面貌,研究明代喪葬文化、土司世系、製作工藝都具有重要的價值。

老司城南部有一片神聖的區域,這裡是土司時期的宗教區,也是土司轄區廣大民眾的精神中心。據考古勘探並結合地方誌,可以確認的寺廟有祖師殿、觀音閣、五穀祠、關帝廟、將軍山寺、八部大神廟等。各種不同型別的寺廟,定期舉行的宗教活動、祭祀儀式,成為聚集民眾、加強社會凝結力的一種手段。土司時期屢有徵戰,將軍山祠、關帝廟藉助超自然的威懾作用,起到了鼓舞士氣的作用。

沿著靈溪河上溯,在老司城喧囂街衢的背後,有一片靜謐的壺天,在那裡,山川秀麗,白沙清流,平岡低阜間分佈著眾多的土司莊園、別墅、釣魚臺等設施,是土司時期的苑墅區。在靈溪河兩岸的崖壁上,已發現8處石刻題銘,記錄了土司與家眷與友朋徜徉宴樂的時光。

“餘思壘(注:思壘為土司彭世麒的號)暇時常侍老母同眷屬遊景,因酣起以記之。”

“弘治已末歲仲夏,餘遊同世親冉西坡遊此,得魚甚多,其日從者千餘,俱樂醉而歸,思壘記。”

“嘉靖乙丑季夏,予□內閣大學士徐門下錦衣金垂川、呂松泉、庠士杜太行攜宗族等同遊於此,美。”

這些題刻記錄了土司日常生活的生動片斷,靈溪兩岸自然山水,因人文光輝的映照,顯得更加美奐美輪,淌洋其間,可以追思,可以憑弔,成為老司城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

老司城宮殿區發掘出豐富的建築磚雕、瓦當、滴水等,裝飾題材包括瑞獸、吉祥物、花草等,象徵著龍鳳繞脊,瑞氣盈門,也襯托出宮殿建築的莊重威嚴。這一時期建築內,貯藏、取暖、排水設施一應俱全,祖師殿正殿柱架木枋,接榫處無鑿痕,門窗雕有精美的圖案,反映了明代建築的情況。

老司城出土瓷片以青花瓷為主,大多為明代景德鎮民窯的產品,少量為官窯產品。這些瓷器的題款中,有許多關於永順土司的專門內容,如“宣慰使司佳器”、“永順司制”、“五百年忠孝世家制”、“大廳忠孝堂記”、“都督府役徐沅斌貢”等等,說明這批瓷器是為永順土司專門定製的,這種情況在全國並不多見。

根據目前的考古資料,老司城宮殿區城牆修建於明代早期,衙署區及老司城周邊的大量相關建築也大多修建於明代,如彭顯英建猛峒別墅;彭世麒建顆砂行署;彭明輔建謝圃公署;彭宗舜築壺窩別墅等。從目前已發掘的紫金山墓葬和周邊墓葬的資料看,年代最早的是土司彭顯英夫人墓,彭顯英襲職在明天順、成化間。老司城周邊石刻題銘的年代主要集中在明代弘治、正德、嘉靖年間。

據清代《永順縣誌》記載,土司彭福石寵於南宋紹興五年(1135年)襲職後,常感誓下州受辰州約束,於是遷其治於靈溪之福石郡,即今老司城,現老司城後山稱為福石山。

老司城在南宋和元代是否成為彭氏土司的司治所在,這一直是多年來考古發掘所關注的問題。透過解剖宮殿區南城牆,發現在宮殿城牆填芯土中有灰磚、瓦當和明代早期的瓷片,在城牆下的文化層中,第①層包含有明代早期青花瓷片,第②~⑧層,不見青花瓷片,只出宋元時期的白瓷片以及花紋磚、筒瓦等建築構件,這表明,在明代修建宮殿城牆以前,老司城已經有了高規格建築的存在。地方史志關於彭福石寵於南宋紹興五年(1135年)修建老司城的記載,很可能是信史。

五 與中央王朝的關聯

那些來自遙遠採石場的龐大石材,從一個側面反映,修建老司城本身就是一項龐大的工程。在這個既沒有發達的農業、又沒有礦產的貧瘠土地上,是什麼支撐了它的繁榮?

《明史·湖廣土司傳》:明洪武九年(1376),永順土司彭添保。遣其弟義保等貢馬及方物,賜衣幣有差,自是每三年一入貢。永樂十六年(1418),永順宣慰彭源遣其子率土官部長六百六十七人貢馬。在彭世麒一代,進貢楠木的數量極其驚人,如正德元年貢楠木200根,正德十年獻楠木300根,次者200根,正德十三年又進楠木470根。

明代土司“納貢”和中央王廷“回賜”的次數、規模大大超過前代,這裡既有土司取悅朝廷,朝廷恩賜於土司的政治意義,同時也有著巨大經濟利益。

《明史》還記載:“永保諸宣慰,世席富強,每遇征戰,輒願荷戈前驅,國家亦賴以撻伐,故永保兵號為虓雄。” 《保靖縣誌稿輯要》:“明代土司最重要,蓋藉以防苗也。”生於深山寒谷的土兵吃苦耐勞,又歷經征戰訓練,作戰驍勇,往往攻無不克,以至於苗疆“恃強負固,絕非一朝,朝廷兵威在所不懼,惟畏永保土兵”(清乾隆58年《永順縣誌》)

明故永順宣慰使彭思齊墓誌銘:“公年十一授職,十三父厭世公獨理司政無墜,十五奉徵施州銀山嶺,十七徵貴州都勻,是後用兵本省武靖鎮筸,廣西思恩,湖河川陝等處,所至鹹克捷有功,屢荷朝廷恩寵,及致政復奉調徵彬桂猺寇……,其忠勤大節□如此。” 遍翻彭氏族譜、土司墓誌銘,這類征戰比比皆是,從明初彭添保開始,這樣的征戰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其中,鎮壓鎮竿苗民反抗是土司徵發的主要方面。值得一書的是抗倭戰役,此役肅清了十餘年沿海倭寇騷擾,永保土兵為保衛祖國的海疆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勳。

是普通土兵的犧牲,給土司換取了大量的封賞爵祿。這也許是支撐老司城繁榮的秘密。

六 改土歸流

歷史的圖景是靜止的,就象靈溪河的潺潺流水,它的轉折點是外部的力量,一段完整的永順彭氏土司的歷史,也象一個生命體,有生有死,現在它也走到了盡頭。

改土歸流,把少數民族地區納入到中央王朝的直接控制,這是大歷史的潮流。

雍正六年(1728年),末代土司彭肇槐自願改土歸流,

次年,回到祖藉江西吉安老家立產安居,彭姓有的遷往顆砂,有的遷到太平山坡的新莊,其下轄的三州六峒也隨之銷聲匿跡。

老司城從此廢棄。出土物顯示,清中期以後,精緻的外來瓷片絕跡,老司城被以向姓為主的土著和外來者居住。

舊的建築倒坍了,變成廢墟,或者其舊址上修建簡陋的民宅。舊的街巷被繼續沿用,但無力重修。老司城失去了往日的繁榮而返回到它的出發點:一個山多地少,封閉貧瘠,無法養活太多人口的普通小山村。一個昔日的城池就這樣堙沒在歷史的土層之下。

“客遊歲暮數歸期

戀戀司城欲雪時

五十八旗人盡散

野梅開亂土司祠”(清孔憲道老司城懷古)

老司城的人文價值

1941年,地理學家吳壯達先生考察老司城,在他的文章中這樣寫道:一種自然形勢,只具備軍事上的意義,而缺乏足夠的經濟條件,是無法長久持續的,除非靈溪下游的牛路河經人工改造可以通航,或者周圍有自然寶藏,老司城的繁榮是不會重現的。

他沒有想到的是,今天,老司城遺址因為考古發掘而再次被世人矚目。老司城作為一處大型考古遺址,至少具有以下人文價值:

1、中華民族從王國走向帝國的過程中,中央王朝對西南地區採取了因地制宜的土司制度,保持了西南乃至是整個國家的安定。從王村到老司城,永順彭氏土司800餘年來歷史蹤跡是

西南土司制度的縮影

。老司城遺址及周邊的軍事設施、土司莊園、古墓群、宗教遺址、石刻題銘都是豐富的“地面文獻”,是歷史的血肉,是復原永順土司社會結構、研究中國土司制度、中央與少數民族關係的重要物證。

2、湘西武陵山區千山萬壑、重崗復嶺,聚居於此的土著民族,世稱“蠻夷”,自先秦以來,綿綿不絕,少有遷徙。從秦漢大姓豪族到五代以後的大小土司,族屬上一脈相承。從古代種族集團、民族譜系來重建華南歷史,一進是中外學術界所矚目的研究課題。彭氏世系及其所代表的田、向、覃、朱、龔諸大姓的淵源和譜系,

是研究土家族乃至華南民族史的重要資源

3、老司城建立在一個地勢極為峻峭的山地,依山傍水、因地制宜、魅力獨具。體現了自然地形和軍事防禦的完美統一,是

中國城市發展史不可多得的實物案例

。老司城基礎設施儲存完整,地上地下遺存豐富多樣,山川氤氳和城市肌理依舊,城牆、磚雕、建築、街坊重疊變幻,且與周邊瑰麗的山水風光融為一體,極具多元立體的展示價值。發掘後的龐大廢墟,將具有驚人的視覺衝擊力,其觀賞性、真實性、完整性為中國現存城市遺址中所罕見。

附圖:

從王村到世界遺產:湘西老司城的歷史蹤跡

宮殿區F10

從王村到世界遺產:湘西老司城的歷史蹤跡

宮殿區G10出土虎骨

從王村到世界遺產:湘西老司城的歷史蹤跡

宮殿區G10出土明代瓷片

從王村到世界遺產:湘西老司城的歷史蹤跡

宮殿區G10出土明代瓷器

從王村到世界遺產:湘西老司城的歷史蹤跡

宮殿區道路L1和排水溝G4

從王村到世界遺產:湘西老司城的歷史蹤跡

宮殿區環城道路L2

從王村到世界遺產:湘西老司城的歷史蹤跡

宮殿區建築遺蹟

從王村到世界遺產:湘西老司城的歷史蹤跡

老司城明代土司墓地出土金器

從王村到世界遺產:湘西老司城的歷史蹤跡

老司城遺址出土雕花磚

從王村到世界遺產:湘西老司城的歷史蹤跡

彭翼南墓誌銘

從王村到世界遺產:湘西老司城的歷史蹤跡

清代永順宣慰使官印

從王村到世界遺產:湘西老司城的歷史蹤跡

溪州銅柱

從王村到世界遺產:湘西老司城的歷史蹤跡

標簽: 老司  土司  溪州  彭氏  永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