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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論文】試論賈島詩風及其構建藝術

作者:由 彭編輯 發表于 文化時間:2022-06-23

論文關鍵詞:賈島 《長江集》 平淡 深警 直覺感悟 苦吟

論文摘要:賈島詩歌的主體風格應是平淡之中見探警。這種風格的形成得力於他自覺的藝術追求及禪宗思想的影響。賈島構建這種主體風格約藝術手段主要體現在深刻發掘、得常入準得之體認;以意為主‘以形顯神;情感物化,以景寫情;於細微處體認出奇等四個方面。

中唐詩壇,雖不及盛唐氣象之恢宏,亦可謂儀才濟濟、名家迭出,元白之淺切平易,韓孟之雄奇險怪1各具面目,難分軒輕。作為韓孟詩派的一員,賈島確乎算不上一個特別有名的詩嘆,因而對於他的詩,除了幾,卜朝代的末期一些他身世遭際相類的中小詩人瓣香心儀之外。似乎並沒有更多的友給予特別的關注:關於他的詩歌風格,偶有涉及者、往往也都從一己之觀念出發。片面地強調他詩歌創作的某一方面的特色這裡先就已有的幾種觀點略加辨析。

僻“說:以“僻”論賈島,始於晚唐僧儀可止,他在賈島死後作有《哭賈島》一詩,詩云:“詩僻降古今,官卑誤子孫”其後沿襲此說者,代不乏人一誠然,賈島詩歌確有“僻”的一面,他在物象選擇及詞語運用上往往尋幽探微。甚至“專門探尋那別;、不曾注意的陰暗角落,有時不兔致過之弊而流於僻澀一端:然而考長江》中表現這種傾向的以隻言片語居多,以整首詩來表現這種傾向的作品並不多見〔。如此,以摘句式的批評來替代對他的整體風格的品評顯然有失妥當。至於賈島詩歌中“僻”的一面的巨大的影響。聞一多先生嗯唐詩雜論,賈島》一文中的分析一語中的:“我們簡直無法想象他給予當時人的。是如何深刻的一個刺激,不1不是刺激,是一種酣暢的滿足。初唐的華貴,盛唐的壯麗。以及最近十才子的秀媚,都已膩味了,而月_容易引起一種幻滅感。他們需要一點清涼1甚至一點酸澀來換換口味。”這直接造成對賈島詩風的偏頗認識。

“瘦”說‘自從蘇軾在《祭柳子玉文》中提出“‘元輕白俗、郊寒島瘦”的說法後,人們便常以“瘦”來論賈島。卜‘所謂瘦,即指其表現日眼前的苦寒、僻澀、狹窄,瑣細的生活,思想與見聞所形成的風格而言。其中僻’,是形成l’瘦,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1因“僻”而“瘦”1“瘦”。‘“僻”是可以連稱的〔但是,‘瘦”是否就是賈島的整體詩風呢!。‘就其每首詩來說,突出地表現他這種思想作風的並不多,但他片言隻語地表現這種思想情緒的卻為數不少。”

可見,同‘’僻”一樣,’‘瘦”也不足以涵括其詩風總 “平淡’。說,蘇絳為賈島作(賈司倉墓誌銘》雲:二所著文篇、不以新奇綺靡為意,淡然踢陶謝之蹤,片雲獨鶴,高步塵表。’‘指出了他詩學陶謝,自然沖淡,滌盪塵凡。魏慶之考詩人玉屑》又進一步將他列為清深閒淡的山水詩人一路。當代學者有襲用發揮這個觀點的,如趙劍、姜光鬥。顧啟等人即持此說。平心而論,稼長江集》中確有一些自然平易,有沖淡之氣的作品,如《尋隱者不遇》。《對菊》等,但這類詩篇數目較少。其中絕大多數為五絕,對於以五律專擅的賈島來講、“平淡’。說仍不足以概括其詩歌的主體風格。

韓愈送無本師歸范陽曰:‘無本於為文,身大不及膽。吾嘗示之難,勇往無不敢。蛟龍弄角牙,造次欲手攬狂詞肆傍葩,低昂見舒慘奸窮怪變得,往往造平淡。··一卜所謂“蛟龍弄角牙,造次欲於攬’“‘狂詞肆傍葩,低昂見舒滲”之語、從評論賈島的角度看,是評得不確的。韓愈是“以己之審美情趣去看賈島,他要宣傳的是自己那雄奇光怪的審美理想但他指出了賈島詩‘·奸窮怪變得,住莊造平淡”,可謂獨具慧眼。表面上的奸窮怪變。氣象崢嶸,經過詩入獨特審美經驗的篩選與組合及獨特審美情趣的化合與點染,完全融人了通篇氣韻的古雅清幽。平淡沖和之中:這個過程,恰如釋皎然《詩式·取境》中所云:‘’··一取境之時須至難、至險,始見奇句,成篇之後,觀其貌,有似得閒,不思而得,此高手也。”通觀《長江集t,。ri},賈島的詩歌正體現出於平淡中寓深遠警策的主體風格。

在中唐詩壇上,白居易之詩以淺切’l而聞名,傳說他曾以所作詩文讀與鄉間老嶇,樞懂乃以為成二賈島之平淡不同於白居易之淺俗,於平淡處可見他的推敲之功、苦吟之力,可謂平中見奇,淡而有味一方岳在s深雪偶談》中提到他讀咬長江集》的感受時說:“‘·…至其全集經歲逾紀,沉咀細繹。

如蘋蔥佳氣瘦隱,秀脈徐露,其令人首肯,尤一可厭牧,三折舷為良醫,豈不信然’。。指出了《長江集》具有耐人咀嚼的藝術韻味這正是賈詩於平淡之中見深警的藝術風格魅力之所在。

這種藝術風格的形成得力於賈島獨特的審美追求,即他在《送僧》詩中所說的‘“言歸文字外‘意出有無間卜文字之外,即詩入超越了物象音聲的自我體認或感悟‘非靜思冥搜不能得到,有無之間,即自然無造作的平淡狀態,非千錘百煉不能臻此。讀《長江集》就會發現島詩之境。大多是透過對大量的眼前景,易見事反覆咀嚼,於有意無意中突然產生獨特的感受。所以讀他的詩時,初看似空而無物。淡而寡味,細品則頗有幽趣,頗見深意二這意味,或許是一種似曾有過的體驗,或許是一種淡而不薄。輕而不淺的氛圍,充溢於讀者的心頭。如果想用質實的文字‘理性的思維方式去填充、演繹,往往卻不得要領他在《投孟郊》詩中談自己發掘詩思的感受時說:流溢,推尋卻溟像’即靜思時的狀態。“推尋。i則是欲以理性思維方式去把握。表達時的狀態:這其實描述的是一種直覺感悟的思維狀態,這一點亦可見出禪宗思想對他浸潤之深。

賈島早年曾為浮屠,他的青少年時代是在青燈孤卷的寺院中度過的:唐代社會佛教盛行,派別也很多,其中的禪宗一派又分裂為南宗頓教和北宗漸教,安史之亂以後,南宗禪勢力炙盛,不僅壓倒了北宗禪。’‘甚至淹沒了禪宗以外的所有各個佛教流派,乃至於後來成為釋子的大都是禪僧,稱為禪宗的全是南宗因此,我們推賈島為僧時極有可能受的是禪宗的教訓:從他的詩句中,我們可以進一步印ll}他修的是南宗禪,如“誰能平此恨,豈是北宗人得句才鄰約,論宗意在南上氣遊弋等。並且在賈島還俗以後的年月,禪教在社會上仍很興盛,這就使他腦子裡禪的烙印並未因脫下架袋而淡化一禪的思想、禪宗的思維方式不可避免地會影響到詩人的創作。

‘禪”的本義就是沉思,它主張排除一切干擾,進行苦思冥搜:”悟”’是禪的根本,它可以解釋為對事物本性的一種直覺的照,與分析或邏輯的瞭解完全相反‘它拋棄一切邏輯思維所必要的程式,如概念,判斷。推理等等。南宗禪更是強調在深深的沉思冥想中,非理性的直覺往往突破了物象的界限,語言的束縛。進行著大跨度的跳躍,即所謂”頓悟”:也許在思想上、邏輯上、哲學上禪宗的悟屬於一種錯誤和荒謬,但在藝術的創作與欣賞上卻有著極其寶貴的價值。賈島詩給讀者的感受,也同其創作時的感受相似。我們讀成長江集冬,常會覺得他的詩歌中有一種超乎文字之外的東西,它蕩溢在你的心間,卻很難捕捉把握。你似乎覺得抓住了它,覺得要說許多話以作為對它的診釋。而一旦開口,卻感到辭不達意,語言的描述似乎背離了腦海中對它的理解和充隘心間的那種感受。正如魯迅先生所言:、’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一’l+>但是如果我們僅僅將悟看成是不可言喻的,則會導致神秘主義詩。人作詩,總是為了表達某種胸臆和感受,賈島為了更接近悟的本色,把悟的感受以詩的形式傳達出來,就不得不苦思冥搜,斟字酌句‘力圖用最準確的語言來傳達他的獨特體驗一這就導致了他的苦吟的作詩態度。透過苦吟,他精心選擇著語詞以表達自己獨特而深刻的體驗,昭現內在活躍的生命。苦吟不僅是他錘鍊文句使之自然妥帖的過程,而且是他發掘獨到的內心體驗的過程,所以他的詩語言精緻淡雅,意思深遠警策。

賈島構建平淡之中見深警的詩歌風格的藝術手段,大致體現在以下rl個方面: w)就眼前景,尋常事,深刻發掘,得到常,人所難得到之體認。賈島《送田卓人華山》詩中有句雲:”瀑布五千初,草堂瀑布邊。”初看甚平淡,細繹則可以發現,在異常宏大飛動的氣勢與異常渺小的靜止的存在的對比中,體現出一種信念,一種任憑天地翻覆,我自橫而不流的泰然自若,既是寫景,更是田卓內在精神的寫照。李懷民嘆到:’·此五丁開山之句,得者乃天成也。”吐“〕對賈島非凡的感悟能力推崇備至;紀的評賈島《寄韓湘》詩說:”浪汕忽作此平易語:然細看之,本色深露,“所謂本色,即其立意深刻的特色。許印芳補評道:’·此評確郊島詩其平易處。皆自饞刻中來,所謂極苦得甘也。”所謂饞刻、即詩人就眼前景。尋常事的深刻思索之功。

賈島詩往往用意深刻,造語平淡。f;能融化無痕,使入渾然不覺。他的有些詩句幾用口語。似乎淡到看不見詩。然而卻是極其饞刻的心力所在如’‘鳥從並口出,人自洛陽過”(《原上秋居》,。鳥出並口,本無足奇怪,行人從洛陽經過。亦很平常、但一到賈島筆下,與領聯故山之思相照應,則寄託了詩入深刻的身世之悲:鳥亦有出處,人亦有去處,獨己客居他鄉,鬱色不歡二這兩句詩看似極平常,極偶然句,實則來得極不容易。一則可以見出賈島捕捉幽細之景的特色,二則可以見出作者表現自己瞬間感觸的藝術敏銳《碧溪詩話》卷三說:”舊說賈島詩如‘鳥從井口出,人自洛陽過’,皆經年方得偶句。以見其辭澀思苦,非若好事者誇辭,亦謬用其心矣”。方回評此詩說:“、五六謂經年「得句。學者當細味之。”’] i i’lt’4;極平淡處。亦是極難得處,難就難在用力甚苦卻了無痕跡。王安石《題張司業詩》雲。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用於賈島,亦是適合不過的。

少以意為主,以形顯神。這種手法多見於其寫人詩中,往往透過刻畫物件之形貌狀態來揭示其內在風神。如《山中道士》詩:‘’頭髮流千下。修糧帶瘦容:養雛成大鶴,種子作高松。白石通宵煮,寒泉盡日春。不曾離隱處,那得世人逢」”首聯寫其形貌,頒聯和頸聯分別用’‘養”、’“種’“、“‘煮”、“‘春”四個表示動作行為的動詞,描寫物件的日常生活,尾聯揭示出他過的是避世遁囂的隱居生活。全詩僅就山中道士的形貌及生活狀態進行-,一描繪,而讀者卻能從這白描式的敘寫中,感受到山中道士的閒逸超脫之氣和作者對這種生活的讚賞北宋惠洪稼石門洪覺範天廚禁膏)中稱道此詩”不直言其閒逸、而意中見其閒逸”。這首詩就是以形顯神法的典型運用。

以形顯神,要求所選之形必須是最典型。最能體現其風貌神韻的。賈島的寫人詩就形的典型性而言是很突出的。如《題隱者居》詩:“’雖有柴門常不關,片雲孤木伴身閒。優嫌住久人知處,見擬移家更上山,,”戶不掩扉、片雲孤木與身為伴,這正是心七掛礙、超脫閒逸的隱居生活。筆觸若僅停留於此,雖也寫出了隱士的形象。但卻只是一般的隱士而非特定的這一個。傳神之筆乃在於三、四句:這樣一個幽靜的居處,隱者仍怕住久了為世人所知,因而更思深處隱,意欲遷到一個更加幽深,更不易為世人所察訪的地方去。透過這一勾勒之筆,隱者的獨特風神便具體可感:這是一位真正的高隱之士。而非一般的隱士‘更非欲以終南捷徑謀取世俗利祿的假隱士。又如《夜期嘯客呂逸人不至》詩中“不知何處嘯秋月。閒著松門一夜風”兩l刁,“嘯秋月”突出嘯客的形象,“‘不知何處”突出行無定處,隨緣任運的逸人形象。這一筆使呂逸人既是嘯客,又是逸人的風神畢現。

情感物化,以景寫情二主要表現十送別詩中:這些詩大多是對沿途風物的精心描寫,極少或根本不提到被送的人,而被送者的風神。相互的情感就融化於其中。當然,這種手法並非賈島獨創,盛唐詩il已大量使用。如王昌齡長從軍行》“繚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李白《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等等二隻是盛唐人主觀豪放,即使以景寫情,也多留有主觀情緒的痕跡,如王詩中之“愁 ”字和李詩中之。’孤’字、讀者往往據此能比較容易地體味到作者的心情。賈島則不然,他的詩中jl乎全是客觀冷靜的敘寫,情與景嵌合無縫,需仔細體味方能探尋到詩人情感的潛流一且看這首峨送李徐及第歸蜀》:‘、知音伸久屈、l省去光輝。津渡逢清夜,途程盡翠微:石當綿竹疊,鳥離錦江飛。肯寄書來否丫原居出亦稀。、封建社會里。進士及第是下層知識分子躋身仕途、實現雄心抱負的上要途徑:許多人白首窮經亦未能一第。故若金榜題名,將榮耀至極。可喜可賀。朋友高中,衣錦還鄉,賈島賦詩送別,表面看來似乎顯得很平淡。除首聯點題夕卜中二聯全是想象友人途中所見:清輝之夜友人津口擺渡,沿途幽翠,層疊的雲,旋飛的鳥。顯得那麼高遠、空曠、清新二表面看來純是摹景,但景緻中體現出的曠遠清邁卻正可見出李徐一伸久屈之後的神清氣爽、灑脫舒放。尾聯殷切地詢問友人是否願意將榮歸後的情況書寄與他,以便他這個隱居不出的人能與之分享,友情之真摯殷殷叮見。他的老送穆少府知眉州》亦用此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於細微處體認出奇。嚎長江集》極少使用典故,只就人和事展開白描式的客觀敘寫:這種直筆硬寫的手法,要求作者仔細觀察客觀世界。深刻人微地明辨物象,體會物理,方能不至於平淺流俗。賈島生性耽靜,又善苦吟、因而他對於白描手法的運用是比較突出而成功的一方岳《深雪偶談》日:“賈浪仙-·一誠不以才力氣勢掩奪情性,特於事物理態、毫忽體認,深者寂人仙t’}。 ,峻者迥出靈嶽、古今人口數聯、固於劫灰之上冷然獨存矣、”近人陳延傑亦云:‘’··。一以細小處見奇,實能造出幽微之境。而於事物理態,體認最深,非苦思冥搜,不能臻此。”〔“嘟指出了島詩在細微處體認出奇的特色。這正是賈島以自描手法而造境深幽,迥異於他人之“‘訣竅”。

《旅遊》詩頸聯日:‘’空巢霜葉落。疏墉水螢穿‘’、。詩人注意到樹上的鳥巢是空的,幾片霜葉落下,恰好落人空巢之中;幾隻水螢從破舊的窗戶穿來穿去。這麼瑣細的物象卻盡人詩人眼底,觀察不可謂不細,而詩人旅途中的賽促困頓之狀亦盡在其中:類似的例子還有:““地侵山影掃。葉帶露痕書”

《炙送唐環日敷水莊》移居見山燒、買樹帶巢鳥”《酬胡遇》等。然而正是由於詩人有時過於追求描寫幽微瑣細之景、不免流於僻澀,招致“僻”之譏也就在所難免了。

標簽: 賈島  平淡  賈島詩  禪宗  苦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