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丨穿越寫杜甫的詩,真的驚豔不了全場
不好意思,追劇來遲,最近《慶餘年》太火了,不看都難以社交。
《慶餘年》作為一個穿越劇,少不了慣例會有的
“用九年義務教育知識來裝逼”
的環節。
比如在《慶餘年》第7集,主角範閒被邀請去參見才子佳人齊聚一堂的詩會,眾人本想看他出醜,但是沒想到來自21世紀,語文基礎紮實的範閒,起手就是一首杜甫的
《登高》
:
風急天高猿嘯哀, 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 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艱難苦恨繁霜鬢, 潦倒新停濁酒杯。
這首被讚譽為古今第一七律的詩,眾人見了紛紛閉嘴驚豔。
戲外的不少觀眾見狀,也鬼迷心竅的撿起這首早都被忘得七七八八的《登高》,悄悄誦讀,一邊讀還一邊幻想,如果自己穿越後,也要用這首《登高》來驚豔全場,讓女神/男神傾心。
這事想想就算了,先不說穿越到古代的難度值,就說
如果真的想用杜甫的詩,一下子豔壓全場,還是比較難的。
為什麼這麼說?《登高》不是被譽為千古第一七律嗎?
第一個這麼誇《登高》這首詩的人,是明朝的胡應麟,後來清朝的楊倫又說了類似的評價,至此之後,《登高》千古第一七律的地位就穩了,並被學者編入了各種課本。
明·胡應麟《詩藪》內編卷五:然此詩自當為古今七律第一,不必為唐人七言律第一也。
清·楊倫《杜詩鏡銓》:高渾一氣,古今獨步,當為杜集七言律詩第一。
胡應麟和楊倫,他們距離老杜,至少都五六百年了。
而且這五六百年來,
杜甫並不是像橫空出世的奇才一樣,一直被認可讚美。
他甚至藉藉無名了很長一段時間。
很多人都知道杜甫崇拜李白,寫了很多詩讚美李白,李白卻不怎麼鳥杜甫。
其實這事不怪李白無情,因為杜甫當時實在是沒什麼名氣,沒有名氣李白自然沒聽過他太多詩,所以兩人沒有什麼共鳴。
那時候的杜甫,還不是現在的詩聖,只是一個
夾在耀眼群星裡的卑微小粉絲
,偶有愛豆迴應他一下,就回去激動地寫詩記錄下來。
畢竟杜甫生在盛唐,那是個有張九齡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有李白的“噫吁戲,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有王維的“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時代。
光輝燦爛,火樹銀花,
而年輕的杜甫,就算是塊金子,發出的光也顯得不那麼奪目了。
就好比去唱ktv,一推開門發現裡面坐著王菲、劉歡、李健、鄧紫棋,你可能連拿到麥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被人欣賞了。
所以這首《登高》,寫完之後也是無人問津。
杜甫在寫完《登高》後沒幾個月,就在湖南的一葉扁舟上溘然長逝,客死他鄉。
杜甫的離去,對盛唐的詩壇來說,並沒有發生什麼太大的變化。它甚至可能不知道杜甫來過。
△杜甫“百年歌自苦,未見有知音”
杜甫透明到哪種程度呢?
作為一個詩人、文人,他甚至沒有一個可以為他寫墓誌銘的朋友。
默默無聞的來,默默無聞的走。雖然他曾寫過一千四百餘首詩。
國家兵荒馬亂,一代詩聖的遺骨就在他鄉被遺忘了43年。
後來他的子孫杜嗣業在湖南找到了爺爺杜甫的遺骨,揹著遺骨從湖南出發,艱難地向祖籍河南前進。本不富裕的身家隨著行程消耗乾淨,一路形同乞討,跌跌撞撞走到了湖北江陵。
當時元稹正在江陵做官,杜嗣業讀過元稹的詩,
想請元稹為杜甫寫一篇墓誌銘。
△元稹
元稹很好說話,雖然在此之前,他甚至沒有聽過杜甫的名號
,卻還是答應了這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的請求。
但是元稹看完杜甫的詩之後,他震驚了,杜甫所寫,是整整一個時代的偉大紀錄片啊。
元稹立刻不由分說地為杜甫寫下了《唐故工部員外郎杜君墓系銘》,洋洋灑灑一千多字,一氣呵成。
這篇墓誌銘裡面簡直把杜甫吹上了天,說杜甫“上薄風騷,下該沈宋,言奪蘇李,氣吞曹劉,掩顏謝之孤高,雜徐庾之流麗,盡得古今之體勢”
大有天上天下,唯杜甫獨尊的架勢。
還不夠,元稹還說那個傳說中的大詩人李白,和我們杜子美比起來,真的是差遠了!“時有山東人李白,亦以奇文取稱,…誠亦差肩於子美矣”。
杜甫真的是死都沒想到,當年與之並肩同遊就開心的不得了的偶像李白,在自己死後,竟然能與之比肩同列。
到了宋朝,杜甫的待遇更上一層樓,猶如突然進入了“誇誇群”。
蘇軾非常崇拜杜甫,提出“一飯未嘗忘君”的說法,並尊杜甫為古今詩人之首。江西詩派推老杜為“詩中之祖”,其宗師黃庭堅亦極力 推崇杜甫的“百年忠義”。
可以說,我們聽聞過的宋朝詩人,多多少少都受過杜甫詩的影響。
也是在這一時期,杜甫在詩壇的地位,逐漸被捧成了“詩聖”。
從杜甫這跌宕的經歷可以看出,杜甫的詩屬於慢熱型學術型,需要細品甚至需要專家釋義,要想一下子震驚全場,還是比較難的。
那麼古代有一首詩立刻圈粉全場人的例子嗎?
也有的。
比如唐朝錢起的詩《省試湘靈鼓瑟》,他寫得其實是考科舉時候的一首命題作文,但最後一句詩一出,考官都恨不得起立給他鼓掌頒獎。
善鼓雲和瑟,常聞帝子靈。
馮夷空自舞,楚客不堪聽。
苦調悽金石,清音入杳冥。
蒼梧來怨慕,白芷動芳馨。
流水傳湘浦,悲風過洞庭。
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
錢起寫完就扔筆出考場了,考官以為他寫不下去,所以湊上去看了眼他的試卷。這一看就立刻拜服了,並稱
“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
這一句是“鬼謠”,寫的太好了,簡直不是人能想出來的句子。
有多麼讓人折服呢,看看之後詩人,有多少化用這句詩吧:
秦觀《臨江仙》:“新聲含盡古今情。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
滕宗諒《臨江仙》:“微聞蘭芝動芳馨。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
謝逸《西江月》:“曲終自有深情。歸來江上數峰青。”
張元幹《南歌子》:“分明江上數峰青。倚檻舊愁新恨、一時生。”
姚述堯《臨江仙》:“曲終人散後,江上數峰青。”
李道純《水調歌頭》:“叩我第一義,江上數峰青。”
釋大觀《偈頌五十一首》:“周郎一僱揚鞭去,雲外數峰江上青。”
宋伯仁《梅花喜神譜》:“江上數峰青,湘靈徒寂寞。”
而杜甫的詩,需要蘸著時光慢慢品味,才能體會到其中的神涕鬼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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