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內什九十九談（五）象徵
作者：戴夫杜特·帕特奈克（Devdutt Pattanaik）
第一章 伽內什九十九談（一）創造 - 知乎專欄
第二章 伽內什九十九談（二）家庭 - 知乎專欄
第三章 伽內什九十九談（三）形象 - 知乎專欄
第四章 伽內什九十九談（四）故事 - 知乎專欄
五、象徵
39. 象頭
伽內什的象頭是對物質現實的一個強有力的象徵——它代表興旺與力量。只有富饒的生態系統才能養活一頭大象。一片土地上有大象生存，就說明當地水源充足，植被豐富，足以維持如此龐然大物。在古代，只有國王才能把大象當做寵物豢養。於是大象成為對財富和權力的終極象徵，伴隨財富女神拉克什米左右再合適不過。大象也是叢林中最大的動物，因為其超絕的體型和力量，沒有天敵，無可阻擋。這使它成為代表幸運的生物，受到眾神的青睞。大象也象徵性力。當公象情慾挑動，處於“發情期”時，性情兇暴，無法控制。它從兩側眼後分泌的一種叫“摩特”的腺液，象徵充滿激情的狀態。梵語“步態猶如發情的母象”是形容美麗而性感的女人。於是大象以其健碩、力量和激情象徵了物質世界。象頭置於人體之上意味著溼婆和薩克蒂想在伽內什身上用人類的智力來掌控動物強大的蠻力。
40. 人身
人類與動物的根本區別是裝在人頭裡的人腦。人腦有一種動物沒有的力量——人類能夠思考。人類能想象一個比實際生活的世界更好的世界，在那個世界中，老鼠不怕蛇，蛇也不怕孔雀。換言之，是一個沒有捕獵者與獵物的世界。人類也能想象一個更差的世界，旱災、饑荒、苦難橫行。這個世界產生了我們對擁有之物的感恩之情。人腦不僅能夠想象，還能發明創造性的方法，比如馴服自然的工具和馴服思想的規則。但大多數人類並不用頭腦去戰勝他們的獸性，還用想象去擴大他們的恐懼，在缺乏安全感的狀態下變得比動物更有領地性和統治欲。溼婆和薩克蒂創造出一個半人半獸的孩子，是為了讓信徒關注自身的獸性與人性。只有當人類明白自己已得到戰勝獸類需求與恐懼的智慧儲備，才能真正發現和開發自身的潛能。
41. 圓腹
伽內什被形容為體格粗壯，肚皮圓鼓。在記載古吠陀醫學的《阿育吠陀》中，用以描述身體的有“克帕”這個詞，即以水為基或流質。克帕的作用是潤滑身體。克帕是流質，能夠進入任何地方，留在任何空間。這與伽內什處於物質-精神之間，兩者兼備的角色相符。與現代不同，在大多數古代文化中，肥胖的軀體受到尊崇，被視為幸運的象徵。因為這指代富足、悠閒和喜樂。有這種身材的人顯然有大量財富，不用幹苦力賺錢，也沒有啃噬健康的壓力。在物質隱喻上，伽內什的身體指代富裕、安詳和輕而易舉的成功。
譯名
阿育吠陀 Ayurveda；克帕
Kapha
42. 曲鼻
伽內什又名曲鼻者，他的象鼻往一邊彎曲，不是往左就是往右。左側與心跳有關，傳統上認為這一側關聯物質世界。因此沉默的右側成為精神的那一側。隱修者溼婆拒絕一切物質，因此只用右腳單足站立。世俗之神毗溼奴正相反，他的黑天化身用雙腳站立，右腳交叉在左腳之前觸碰地面，意味著物質生活需要透過精神世界來體驗。伽內什像也有類似的含義。當伽內什的象鼻指向左側，靠近心臟，就指代伽內什更為世俗的形象；指向右側，偏離心臟，就指代伽內什更為隱修的形象。世俗相通常置於家中，而隱修相通常置於家外的神廟。
43. 紅膚
伽內什經常被塑造為紅色。紅色在印度教中很重要，因為它代表物質世界，而白色代表精神世界。女神的童女形態身披紅色紗麗，而母親形態穿綠色紗麗，正如下雨前的土地是紅色的，而雨後的土地是綠色的。伽內什的紅膚因此與薩克蒂關係密切。這種顏色說明他勇猛有力。他被叫做曼格勒相，即吉祥化身。“曼格勒”意為吉祥，它另有一個意思是火星（曼格爾星）。火星是好鬥之神，伽內什的哥哥戰神迦絺吉夜也與之有關。也因為這個緣故，與火星有關的是星期二或工作日，這些日子被認為適宜伽內什祭。
譯名
曼格爾相Mangal murti；曼格爾星 Mangal Graha
44. 斧繩
伽內什一隻手拿著斧子，另一隻手拿著繩索。斧子象徵分析能力，將事物解析為細小的成分，並研究每一成分的獨特個性。繩索象徵綜合能力，將解析而成的事物合併在一起。斧子尋求整體中的區域性，森林中的樹木。繩索發現區域性組成的整體，樹木組成的森林。斧子關於分解，繩索關於重組。它們放在一起就是象徵人類頭腦的兩種能力：理解物質世界，進而理解精神世界。
45. 象矛
伽內什像經常持有一柄象矛。象矛是由兩部分組成的強大工具。第一部分是鋒銳的矛尖，象主人或馴象員用來驅趕大象。第二部分是矛鉤，馴象員用來管束大象。因此這工具同時象徵了鼓勵和約束。人類馴象員使用象矛來馴服野生大象，使之良好地服務於家庭。象矛提醒我們，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野獸的力量，它既需要得到鼓勵，也時不時地要被約束。兩者平衡便得幸福。
46. 甘蔗
甘蔗與愛慾之神伽摩有關，是搭在愛神之弓上的箭桿。伽內什經常手持甘蔗，表明他與一切物質和感官有關。甘蔗中的甜汁被認為是“味”或生命之汁的象徵，即體驗人世時吮吸之物。伽內什的天界據說位於甘蔗汁海中央。除了甘蔗，伽內什造像還與其他象徵財富、興旺的水果有關，例如香蕉、椰子、菠蘿蜜、蓮霧、木橘。
譯註
【味】Rasa，印度古代的一個文藝理論術語，即文學、音樂、繪畫等等在讀者、觀眾心中所引發的難以說明的情感。印度美學理論稱為“味論”（theory of rasa），關於詩學、戲劇、音樂、舞蹈等表演藝術的意識活動或審美經驗（aesthetic experience）。“味”最早是由婆羅多（Bharata）在《戲劇論》（Nāţyaśāstra）中提出，大約在公元前2世紀至公元2世紀之間。
47. 獨牙
伽內什是獨牙者，即只有一支象牙。通常折斷的是左側象牙，但並非所有造像都如此。有兩支巨牙的象代表了好鬥和暴力。為了馴服大象，使之減少野性，變得溫順，伽內什的一支象牙便折斷了。《室犍陀往世書》說是他自己折斷的。《未來往世書》說是與持斧羅摩打鬥時折斷的。《蓮花往世書》說是與大力羅摩打鬥時折斷的。斷牙的功用有好幾項。其一，斷牙變成筆，讓伽內什為毗耶娑寫完了《摩訶婆羅多》。其二，變成武器，讓伽內什擊落了嘲笑他騎老鼠的月亮。其三，變成靠枕，讓伽內什倚靠胳膊進行冥想。有些人認為獨牙的伽內什代表了半女世尊，即溼婆和薩克蒂合二為一的形象。有牙的一側代表溼婆，精神世界。無牙的一側代表薩克蒂，物質世界。
譯名
室犍陀往世書Skanda Purana；未來往世書Bhavishya Purana；半女世尊Ardhanareshwara
48. 老鼠
伽內什在公元5世紀左右的早期形象並不是騎鼠，而是騎獅。與老鼠的聯絡大約始自10世紀。從5世紀到10世紀，往世書成為通行的聖典，神廟祭祀逐漸成為主流，伽內什也從邊緣神祇升至核心。《伽內什往世書》說，廣博仙人的隱修處齧齒動物為患，他去求伽內什，伽內什坐到了老鼠身上，從此他就有了騎鼠的形象。在南印傳說中，這隻老鼠曾是一個被伽內什打敗並馴服的象頭魔。伽內什制伏齧齒動物並騎到它背上，這裡齧齒動物的說法不一，有老鼠、兔子和袋狸。數百年來，這種有害動物成為生活中難解之題的象徵。伽內什提供瞭解決方案，從我們的生活中除去了這種危害。老鼠也是豐產的象徵。它繁衍迅速。它與伽內什的聯絡是自然而然的，因為伽內什與許多豐產的意象有關，比如草葉和蛇。
49. 蛇
伽內什的大肚子裡孕育著宇宙的繁榮。他用一條蛇繞在肚子上託著這些。有些人說這條那迦就是時間之蛇“原初舍沙”。另有些人說它是宇宙之力昆達里尼。正如蛇蛻皮換新，伽內什也定期恢復財富。一次伽內什吃下大量甜食，肚子脹裂了，吃下去的食物都掉了出來，所以他用一條蛇捆住肚子，鎖住所有的食物。蛇象徵財富的儲存和恢復。有趣的是，伽內什與蛇和老鼠都有關。在他面前，不可能的事發生了，蛇和老鼠親如友朋。這隻在天堂才有可能。這讓伽內什的存在變得神聖，水火不容的敵人成為最好的朋友。蛇已滿足一切需求，不想再吃老鼠，老鼠也沒有恐懼，不需要逃離蛇。這條蛇有時像聖線一樣佩戴左肩，有時就拿在手中。
譯註
【昆達里尼】Kundalini，又譯拙火。印度瑜伽認為，它是一種有形的生命力，是性力的來源，它蜷曲在人類的脊椎骨尾端的位置。傳統印度常以女神，或是沉睡的蛇來作為它的象徵。
50. 孔雀
在14至19世紀馬哈拉施特拉邦流行的伽內什派中，伽內什降世據說是為了消滅一個叫辛護的阿修羅。辛護吞下了一罐長生不老的甘露，變得威力無匹。伽內什爬上一棵芒果樹時，落下了一隻蛋。蛋碎裂開，出來一隻孔雀。伽內什騎著孔雀與辛護戰鬥，剖開他的肚子，取出甘露罐，然後殺了他。伽內什完成在塵世的使命後，就把孔雀送給兄弟迦絺吉夜，迦絺吉夜與孔雀的關係更為常見。在伽內什節上，孟買和浦那周邊地區的人都會喊，“Ganpati Bappa Moraya， Pudhchya Varshi loukar ya”，意思是，“伽內什明年再來。”Moraya指的是孔雀之主，是馬哈拉施特拉邦主要的伽內什神廟之一，伽內什在那裡與孔雀有關。也許孔雀象徵降雨時自然的歡欣。當人們呼喊“伽內什明年再來”時，也許期盼的是孔雀之舞所預告的雨季。
譯名
伽內什派 Ganepatya；辛護 Sindhu；伽內什節 Ganesha Chaturthi；孔雀之主 Moreshwar
51. 甜蒸餃
伽內什喜歡一種叫“摩德卡”的甜食。摩德卡是用米粉做成的蒸餃，裡面包裹棕櫚糖、椰肉和芝麻。摩德卡的形狀和結構有其意義。它外形像錢袋，與財神俱毗羅手裡拿的那款相似，因此象徵財富和財富賦予人的一切美好。它的形狀也是一個正放的三角形，在怛特羅畫中，這指代精神世界，對應的是倒置三角所指代的物質世界。因此摩德卡既有物質層面的審美和口味，又有精神層面的幾何圖形意義。
譯名
摩德卡 Modak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