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關於《火線》的一些思考

火線（The Wire）

《火線（The Wire）》是HBO出品的現實主義神劇，第一季於2002年首播。在知乎與《絕命毒師（Breaking Bad）》比較的主題裡，有一個網友說毒師這個水平的美劇、英劇還有很多，而火線是唯一的，也許永遠不可 超越。 肖洛霍夫在《靜靜的頓河》的諾貝爾獎受獎演說裡說，現實主義絲毫不遜於所謂文學的先鋒派，

“要誠懇地向讀者說話，要向人說實話，實話有時候是冷酷的，但總是勇敢的”。

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

在看完李安的《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後，我有點疑惑作為唯一超級流氓的美國，下層人民的生活真的有那麼慘嗎，後來別人告訴我說真的有，可能比那個還慘，不信去看《火線》，所以我去看了。這部《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詳細地反映了美國各個階層的生活狀態和對待一件事的心態。 在完全資本化的美國社會里，

美國人最重要的事就是生意（American’s business is business。）， 一切都是生意，英雄事蹟也成為消費的物件。

對資本家來說，前線歸來的戰士只是演出的背景板和隨意欺騙的傻子，對佈置舞臺的工人來說，他們是討厭鬼，對交際花來說，他們是調情的物件，對於觀眾來說，他們是調侃的物件，對於姐姐， 林恩是愧疚的源頭。同樣地，伊拉克的戰爭，對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意義，除了 對資本家搶奪控制石油資源有意義以外，對其他的人來說本質上是一場毫無意義 的戰爭。這樣一部揭露美國人陰暗面的電影，在美國口碑、票房雙差當然是毫不 奇怪的，畢竟能夠直面現實和批評的人不管在哪裡都是少數。我認為這是李安所有的電影裡面，最有意 義的一部，《臥虎藏龍》《少年派》《色戒》《斷背山》相比之下根本不值一提。

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沒意智

《火線》這部劇看完最大的感受：無論嘴巴上吹的再高大上，實際上人性都是一樣的；六祖惠能所說的“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沒意智”實乃真理，即地位低下的人往往會有過人的智慧，地位顯赫的人總會有智慧被埋沒的時候，類似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的意思。

智慧不是聰明，智慧與聰明的區別在於，智慧之中包含著德性，包含著有所不為，即不義的事是不做的。

六祖惠能在聽到別人念《金鋼經》中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一句的時候頓有所悟，發下誓願一定要找到五祖弘忍法師學習。後來見到五祖時，五祖對惠能說：“汝是嶺南人， 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你一個南蠻子，如何學得了佛法呢？）”。惠能回答：“人有南北，佛性卻無南北”，弘忍法師一聽就知道此人有慧根，因而收下了這個弟子。佛經浩如煙海，其實只需要讀一部《金鋼經》即可，而其中“應無所住”這一句，又是整部經的關鍵，其中關鍵的是“住”和“心”二字。比如王教授在一個冬日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個賣烤 紅薯的小販，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於是跳下腳踏車買了八個，回到家裡吃飯的時候，還在得意的想著自己幫助了別人，這種境界就比較低，因為此時王教授心裡還在執著於社會地位的高低，在幫助別人的時候犯了“住相佈施”這種人常犯的錯誤。而假如某一天，王教授在路上遇到了某種困難，只有這個小販能幫助他，而那個小販也毫不猶豫的幫助了他，這個小販卻不太容易犯“住相佈施”的錯誤，因為他本來社會地位就低，所以他不會因為自己幫助了別人而洋洋得意。這是六祖惠能說“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沒意智”的根本原因。 具體到《火線》這部劇，處於社會食物鏈底層的人，往往能夠憑著一股真心，不受等級、利害的束縛，敢做敢當，敢說敢當。而那些有職有權、有地位有“追求”的人，卻往往出於私利和各方面的利益束縛，做著昧良心的勾當。FBI想的不是如何打擊毒販，拯救正在死亡的巴爾的摩西區，而是想著與毒販做交易，搞一出反政治腐敗的大戲；局長為了掩蓋議員與毒販的政治獻金往來，對案子查辦三心二意甚至各種阻撓；律師為了前途不敢得罪臭不要臉的升職相關人；不肯聽從長官意志隱瞞案子中相關情節、千里挑一的好偵探Lester Freaman，被上級發配到贓物管理科，幹了十三年零四個月的文書工作；猶太律師明知對方是毒販，卻為了錢使盡無恥手段，居然還在律師協會很有分量。另一方面，被髮配去當水上巡警的男主McNulty，為了素不相識的東歐偷渡女不至於連屍體都受到不公對待，費心費力的查明她們的身份；從中槍昏迷中甦醒過來的女偵探堅持實話實說，指認了自己能看清的一名槍手，卻不肯指認自己沒看清的另一名槍手，雖然這樣將給辦案帶來很大困難， 她卻說：

“Sometimes things just got to play hard（有時候就得走難走的路）”。

這樣的操守，才是上上智。所以處於社會底層的人完全沒有必要仰視那些所謂的“精英”和“領導”，勞動人民才是歷史的真正創造者，他們的良知和操守才是人類社會得以存在的基礎和人類社會存在的價值所在。

馬屁精順著領導的意思一味逢迎，本身對領導也是一種傷害；情商黨看起來弄的天下一團和氣，實際上卻是社會墮落的標誌。當所有人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時候，我們的政府、社會、科研、企業的病就會陷入自激放大的迴圈，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我們都知道，一個正反饋的系統是不能穩定存在的，話筒和揚聲器距離過近，就會發生嘯叫現象，能把人耳朵震聾。一個領導整天聽的都是英明，果斷，千秋萬載，一桶漿糊，領導就會失去對自己和事物的正確判斷，做出的決策就會離“正確”差上十萬八千里。雖然美國人的人性與其他國家的人並無不同，但是美國人的制度設計在某些方面確實還是挺有意思的。在劇集的開頭，一個小混混因卷跑賭博的錢被人爆頭，McNulty去問目擊黑人事件的經過，發生如下的對話：

“如果鼻涕蟲每次都偷錢，為什麼你們還讓他玩呢？” “一定要啊，這裡是美國，哥們兒。”

這部劇每季只有12集左右，卻有著巨大的資訊量，涉及警方、社會底層、中產階級、政界、律師、毒販等方方面面，它的偉大源自於牢牢紮根於現實的創作執著以及其背後充滿社會使命感的創作理念，演員很多都有著與劇中角色相同的經歷，情節很多也直接取自法庭審判相關記錄，與當年托爾斯泰創作小說《復活》的過程頗有些相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