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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世奇謀——《孫子兵法》今讀

作者:由 海闊天空 發表于 文化時間:2021-12-13

曠世奇謀

——《孫子兵法》今讀

陳敏昭

(三門峽行政學院 472000)

序;始計篇第一;作戰篇第二;謀功篇第三;軍形篇第四;兵勢篇第五;虛實篇第六;軍事篇第七;九變篇第八;行軍篇第九;地形篇第十;九地篇第十一;火攻篇第十二;用間篇第十三。

公元前500年左右,正是華夏曆史上的春秋末期,各諸侯國之間相互爭戰,相互兼併,無不選賢用能,變法圖強。就在這個時候,齊國出了一個傑出人物——孫武。孫武,字長卿(也有人寫作“長慶”),具體的生卒時間已不可考,我們只是大概知道,其先祖是從陳國逃到齊國的陳公子陳完,到齊國後改姓田。陳完的五世孫就是田書,田書因功被封到孫地(今天山東的樂安附近)而獲得田孫姓氏。此後,在齊國還發生了“四姓之亂”(公元前532 年夏季,田氏聯合鮑氏,趁執政的舊貴族欒氏、高氏宴飲方酣的時候,突然包圍了他們。經過激戰,欒氏、高氏戰敗,其主要人物架施、高強兩人逃往魯國),田孫氏在齊國獲得了比較雄厚的勢力和生存優勢。但是不知何故,田孫氏一族卻舉族遷徙到了南方的吳國,隱居在吳國都城姑蘇(今蘇州)城外,徹底改姓孫。其時,孫武大約三十歲左右,正值壯年。家學淵源和濃厚的軍事知識的薰陶,孫武傳寫了兵法十三篇。後來他的好朋友伍子胥(時為吳王謀士)將他舉薦給吳王閡閭,孫武獻所著兵法十三篇,吳王深為所動,遂任孫武為將軍,西破強楚,攻破其都城郢(今江蘇徐州),北威齊晉。後百餘歲,孫武的後代孫臏也成為著名軍事家,見用於齊威王,著有《孫臏兵法》。田忌賽馬,圍魏救趙等,講的就是孫臏故事。

孫子作為偉大的兵學家,對兵兇戰危有切身的體會。因此,憂患意識在孫武身上體現得特別明顯。《孫子十三篇》自始至終都滲透著“慎戰節兵”的價值取向,洋溢著“以戰止戰”的文化理念。在《作戰篇》中孫子講:“夫鈍兵挫銳,屈力彈貨,諸侯乘其弊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在《火攻篇》中也講:“夫戰勝攻取,而不修其功者,兇。命曰費留”,這都反映了孫武的慎戰思想。

人們常常說的成語有一句“老謀深算”,是說經過長久思考和深入研究、深思熟慮形成的謀略是人類智慧的結晶、戰場致勝的法寶,正如《孫子兵法》所指出的“上兵伐謀”、“多算勝,少算不勝”。因此,戰爭需要深思熟慮的智謀,反覆多次的算計、謀劃。戰場是這樣,商場也是這樣,很多指導戰場的原則,也同樣適合商場和企業管理。即便在處世生存中,《孫子兵法》也為我們提供了許多可以借鑑的策略和技巧。孫子兵法早已不能簡單地理解為一本古人行軍打仗的兵書,孫子兵法裡面蘊涵的很多智慧非常值得我們學習。今天我們能夠閱讀到的《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司馬兵法》、《黃石公三略》等文韜武略中,充滿著曠世奇謀、深邃的內涵、明哲的智慧和人類文化的精髓,深入的閱讀,一定能夠給予我們很多啟迪。

始計篇第一

[題之意]

《始計篇第一》是《孫子兵法》的綱領,其核心有二:一是“廟算”,這是軍事行動前的戰略運籌,對未來勝負條件的基本估計;二是“詭道十二法”,這是在實際戰場態勢中的指揮原則。“詭道十二法”又可分為兩類,一類是“示形”以機詐取勝;另一類是“權變”,是在各種情況下的靈活的不同作戰原則。按“五事七計”調查研究是“廟算”取勝的根本。廟算必須建立在科學的調查研究基礎之上,掌握足夠的資訊,然後透過比較分析、判斷、預測得出相對正確的結論。

“廟算”畢竟只是一種預測和計劃,在實踐中應該堅持與時俱進、根據敵我雙方情況的變化隨時調整自己的策略。正如拿破崙所說:“沒有任何一次戰爭是完全按軍事計劃打的,但任何一次戰爭都不能沒有計劃”。

[原文]

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七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故可以與之死,可以與之生,而不危。天者,陰陽、寒暑、時制也。地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將者,智、信、仁、勇、嚴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將莫不聞,知之者勝,不知者不勝。故校之以計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將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眾孰強?士卒孰練?賞罰孰明?吾以此知勝負矣。

將聽吾計,用之必勝,留之;將不聽吾計,用之必敗,去之。計利以聽,乃為之勢,以佐其外。勢者,因利而制權也。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

[今譯]

孫子說:戰爭是國家的大事,它關係到士兵的生死,國家的存亡,是不可不認真考察研究的。

所以,要從以下五個方面分析研究,比較敵我雙方的七種條件,以探求戰爭勝負的情形:一是道,二是天,三是地,四是將,五是法。所謂“道”,是使民眾與國君的意願相一致,這樣,民眾在戰爭中就可為國君出生入死而不怕危險。所謂“天”,是指日月星辰執行的情況,寒冷炎熱氣象的變化,必須因時制宜,以順天時。所謂“地”、是指路程的遠近,地勢的險阻或平坦,作戰地域的寬廣或狹窄,地形是否利於攻守進退。所謂“將”,是指將帥的智謀才能,賞罰有信,愛撫士卒,勇敢果斷,軍紀嚴明,是對將帥的基本要求。所謂“法”,是指軍隊組織編制、將吏的統轄管理和職責區分、軍用物資的供應和管理等制度規定。以上五個方面,將帥沒有不知道的;只有深刻了解,確實掌握才能打勝仗,否則,就不能取勝。因此,要從以下七個方面來考核比較,以探求戰爭勝負的情形:哪一方的國君比較賢明?哪一方的將帥比較有才能?哪一方佔得比較有利的天時地利條件?哪一方的法令能切實貫徹執行?哪一方的軍隊實力強盛?哪一方計程車卒訓練有素?哪一方賞罰嚴明?根據以上七個方面調查研究對比雙方情況,就可以判明交戰雙方誰勝誰負了。

如果能夠聽從我的計謀,指揮作戰一定勝利,我就留下;如果不能聽從我的計謀,指揮作戰一定失敗,我就選擇離開。有利的計策已被採納,還要設法造“勢”,以輔助作戰的進行。所謂“勢”,就是根據情況是否有利而採取相應的行動。用兵打仗是一種詭詐的行為。所以,能攻而裝作不能攻,要用某人而裝作不用他,要在近處行動而裝作要在遠處行動,要在遠處行動而裝作要在近處行動,對於貪利的敵人,要用小利引誘他,對於處於混亂狀態的敵人,要乘機攻取他,對於力量充實的敵人,要加倍防備他,對於強大的敵人,要暫時避開他,對於易怒的敵人,要用挑逗的辦法激怒他,對於鄙視我方的敵人,要使其更加驕傲,對於休整得充分的敵人,要設法疲勞他。對於內部和睦的敵人,要設法離間他。要在敵人無準備的狀態下乘機攻擊,要在敵人意想不到的情況下突然襲取。這些都是軍事家取得勝利的奧妙所在,是不可事先加以具體規定的。

在開戰之前,“廟算”能夠勝過敵人的,是因為按“五事七計”經過周密研究,有十之八九正確,得到的勝利條件多;開戰之前,“廟算”不能勝過敵人的,是因為研究不周,所得的勝利條件少。研究周密,勝利條件多,當能勝敵,研究不周,勝利條件少,不能勝敵,更何況缺乏調查研究研究,沒有勝利條件呢!我們從“五事七計”來考察敵我情況,誰勝誰負就可看出來了。

作戰篇第二

[題之意]

《作戰篇第二》是根據對戰爭的各種客觀條件的分析,提出“兵貴勝,不貴久”的速戰速勝速決的進攻戰略原則。

[原文]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里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其用戰也勝,久則鈍兵挫銳,攻城則力屈,久暴師則國用不足。夫鈍兵挫銳、屈力殫貨,則諸侯乘其弊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故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故不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也。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取用於國,因糧於敵,故軍食可足也。國之貧於師者遠輸,遠輸則百姓貧。近師者貴賣,貴賣則百姓財竭,財竭則急於丘役。力屈、財殫,中原內虛於家。百姓之費,十去其七;公家之費,破軍罷馬,甲冑矢弩,戟盾蔽櫓,丘牛大車,十去其六。故智將務食於敵。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萁杆一石,當吾二十石。

故殺敵者,怒也;取敵之利者,貨也。故車戰得車十乘以上,賞其先得者,而更其旌旗,車雜而乘之,卒善而養之,是謂勝敵而益強。

故兵貴勝,不貴久。故知兵之將,民之司命,國家安危之主也。

[今譯]

孫子說:凡興兵打仗,出動戰車千輛,輜重車千輛,軍隊十萬,還要千里運糧;這樣一來,前方後方的費用,外交使節往來的開支,器材物資的供應,武器裝具的保養補充,每天要耗費千金,然後十萬大軍才能出動。用這樣龐大的軍隊作戰,就要求速勝。曠日持久就會使軍隊疲憊、銳氣挫傷,攻城就會耗盡力量,軍隊長期在外作戰,會使國家供給費用發生困難。軍隊疲憊,銳氣挫傷,軍力耗盡、經濟枯竭,諸侯就會乘此危機起兵進攻,那時,即使有很高明的人,也不能挽回危局了。因此,用兵打仗只聽說寧拙而求速勝的,沒見過求巧而久拖的。軍隊長期拖在外面而有利於國家者,是從來沒有過的。所以,不能完全懂得用兵屈力殫貨的害處,就不能完全懂得用兵快速取勝的好處。

善於用兵的人,兵員不一再徵集,糧秣不多次運送;武器裝備從國內取給,糧秣在敵國就地解決,這樣,軍隊的食用就可以充足供應了。國家因用兵而導致貧困的,遠道運輸糧秣是個重要原因;遠道運輸就會使百姓貧困。靠近軍隊的地方物價飛漲,物價飛漲就會使百姓財物枯竭;財物枯竭,就急於加徵賦役。民力耗盡,財力枯竭,國內家家空虛。百姓的財物,耗去了十分之七。公家的資財,由於戰車損壞,戰馬疲睏,戰具、兵器的損耗,輜重車輛的損壞,耗去了十分之六。所以,高明的將帥,務求在敵國解決糧秣。就地取給糧食一鍾(古代一種計量單位),相當於從本國運輸二十鍾;就地徵集飼草一石,相當於從本國運輸二十石。

要使士卒勇敢殺敵,就要激起他們對敵人的仇恨;要想奪取敵人的資財,就要用財貨獎賞士卒,所以在車戰中,凡繳獲戰車十輛以上的,要獎賞最先奪得戰車計程車卒,並更換戰車上的旗幟,混合編入己方車隊之中,對俘虜來計程車卒要給予優待和撫養使用,這就是所謂戰勝敵人而使自己愈加強大。

因此,用兵作戰最貴速勝,不宜曠日持久。深知用兵之法的將帥,是民眾命運的掌握者,是國家安危的主宰者。

謀功篇第三

[題之意]

不戰則已,戰則力求全勝,從這個目標出發,就要從政治上降服敵人,從軍事上戰勝對手。不戰而屈人之兵是最好的戰略。戰場上取勝的方法有五條,即根據敵我兵力對比不同情況下的不同作戰方法。最後總結道:知己知彼是取勝的根本。

[原文]

孫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修櫓轒轀,具器械,三月而後成,距堙,又三月而後已。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災也。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

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

夫將者,國之輔也,輔周則國必強,輔隙則國必弱。故君之所以患于軍者三:不知軍之不可以進而謂之進,不知軍之不可以退而謂之退,是謂縻軍。不知三軍之事而同三軍之政者,則軍士惑矣。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則軍士疑矣。三軍既惑且疑,則諸侯之難至矣。是謂亂軍引勝。

故知勝有五: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識眾寡之用者勝;上下同欲者勝;以虞待不虞者勝;將能而君不御者勝。此五者,知勝之道也。

故曰:知己知彼,百戰不貽;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貽。

[今譯]

孫子說:大凡用兵的法則,不待誅殺或少事誅殺,就使敵國屈服是上策,經過交戰誅殺太甚去擊破那個國家就次一等;不待誅殺,就使敵人全軍屈服是上策,用武力擊破他就次一等;不待誅殺,就使敵人全旅屈服是上策,擊破他就次一等;不待誅殺,使敵人全卒屈服是上策,擊破他就次一等;不待誅殺,使敵人全伍屈服是上策,擊破他就次一等;因此,百戰百勝,傷殺太多,不算是好中最好的,不戰而使敵人屈服,才算是好中最好的。

所以用兵的上策是破壞敵人的計謀,其次是瓦解敵人的盟國,再次是使用武力進攻敵人,最下策是攻人之城。攻城是不得已而採取的辦法。修造大盾和四輪車,準備器械,三個月才能完成;構築攻城用的土山,又要花費三個月才能完工。將帥因久攻不勝,非常焦躁忿怒,驅使士卒像螞蟻一般爬梯攻城。士卒傷亡了三分之一,而城還是攻不下來,這就是攻城的災害。

所以,善於用兵打仗的人,使敵軍屈服而不用進行交戰,奪取敵人的城邑而不靠硬攻,滅亡敵人的國家而不需久戰,務求以全勝的謀略爭取於天下。這樣,軍隊就不至於疲憊受挫,而勝利可以完滿地獲得,這就是謀攻的法則。

所以,用兵的方法,有十倍於敵的絕對優勢的兵力,就要四面包圍,迫敵屈服;有五倍於敵的優勢兵力,就要進攻敵人;有一倍於敵人的兵力,就要設法分散敵人;同敵人兵力相等,就要善於設法戰勝敵人;比敵人兵力少,就要善於擺脫敵人;各方面條件均不如敵人,就要設法避免與敵交戰。弱小的軍隊如果不能逃不能避,只知堅守硬拼,就會成為強大敵人的俘虜。

將帥是國君的助手,輔助之謀周密,國家就會強盛,輔助之謀有缺陷,國家就會衰弱。國君貽害軍隊的有三種情況:不瞭解軍隊不可以前進而命令軍隊前進,不瞭解軍隊不可以後退而命令後退,這叫做束縛軍隊;不知道軍隊內部的事務,而干涉軍隊的行政,軍士就會迷惑不解;不知道用兵的權謀,而干涉軍隊的指揮,將士就會產生疑慮。軍隊既迷惑又疑慮,各諸侯國乘隙進攻的災難就臨頭了,這就是所謂擾亂自己的軍隊而導致敵人的勝利。

所以,從以下五種情況便可預知勝利:知道什麼情況下可與敵人打,什麼情況下不可與敵交戰的能取勝;懂得根據兵力多少而採取不同戰法的能取勝;上下齊心協力的能取勝;以預先有準備對待沒有準備的能取勝;將帥指揮能力強而國君不加牽制的能取勝。這五條,是預知勝利的途徑。

所以說,瞭解敵人虛實,又瞭解自己強弱,百戰都不會失敗;不瞭解敵人而瞭解自己,勝敗的可能兩分;既不瞭解敵人,又不瞭解自己,那隻能是每戰必敗。

軍形篇第四

[題之意]

“形”指的是軍隊的客觀物質力量,兵力眾寡,戰鬥力強弱,素質優劣等。本篇基於上一篇關於“全勝”的思想,重點討論戰略防禦中軍事實力問題,即如何“自保而全勝”的問題。

[原文]

孫子曰: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故善戰者,能為不可勝,不能使敵之必可勝。故曰:勝可知,而不可為。

不可勝者,守也;可勝者,攻也。守則不足,攻則有餘。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勝也。

見勝不過眾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戰勝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故舉秋毫不為多力,見日月不為明目,聞雷霆不為聰耳。古之所謂善戰者,勝於易勝者也。故善戰者之勝也,無智名,無勇功,故其戰勝不忒,不忒者,其所措必勝,勝已敗者也。故善戰者,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是故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為勝敗之政。

兵法: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數,四曰稱,五曰勝。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數,數生稱,稱生勝。故勝兵若以鎰稱銖,敗兵若以銖稱鎰。勝者之戰人也,若決積水於千仞之溪者,形也。

[今譯]

孫子說:從前,善於用兵打仗的人,總是首先創造條件,使自己不被敵人戰勝,然後等待和尋求敵人可能被我戰勝的時機。使自己不可能被敵人戰勝,主動權在於自己;可能戰勝敵人,在於敵人有可乘之隙。所以,善於用兵打仗的人,能做到自己不被敵人戰勝,而不能使敵人必定為我所勝。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制勝的守禦之備可以預知,但敵人有無可乘之隙,能否被我戰勝,則不能由我而定。

當我不可能戰勝敵人時,則採取防守,可能戰勝敵人時,則出奇進攻。防守是由於取勝條件不足,進攻是由於取勝條件有餘。善於防守的人,像藏匿於深不可知的地下一樣,使敵人無形可窺;善於進攻的人,像動作於高不可測的天上一樣,使敵人無從防備。因此,能夠既保全自己,又取得完全的勝利。

預見勝利,不超過一般人所知道的,不是高明中最高明的,經過力戰而後取勝,天下人都說好,也不是高明中最高明的。這就像能舉起秋毫算不得力大,能看見日月算不得眼明,能聽到雷聲算不得耳靈一樣。古時所謂善於打仗的人,總是取勝於看起來容易戰勝的敵人。所以,善於打仗的人,他取得勝利,既顯不出智謀的名聲,也看不出勇武的功勞。因為他的取勝是能見微察隱、沒有差錯的,其所以無差錯,由於他的制勝之道是建立在確有把握的基礎上,他所戰勝的敵人是已經處於失敗地位的敵人。所以,善於打仗的人,總是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同時又不放過任何足以戰勝敵人的機會。因此,打勝仗的軍隊,總是先創造取勝的條件,而後才同敵人作戰;打敗仗的軍隊,總是先同敵人作戰,而後期求僥倖取勝。會用兵的人,善於從各方面修治可勝之道,確保必勝的法度,所以他能掌握勝敗的決定權。

用兵之法:一是“度”,二是“量”,三是“數”,四是“稱”,五是“勝”。根據戰地地形的險易、廣狹、死生等情況,做出利用地形的判斷;根據對戰地地形的判斷,得出戰場容量的大小;根據戰場容量的大小,估計雙方可能投入兵力的數量;根據敵對雙方可能投入兵力的數量,進行衡量對比;根據雙方兵力的對比,判斷作戰的勝負。所以,勝利的軍隊對失敗的軍隊來說,就好比處於以鎰稱銖的絕對優勢的地位;失敗的軍隊對勝利的軍隊來說,就好比處於以銖稱鎰的絕對劣勢的地位。勝利者在指揮軍隊打仗的時候,就象從幾千尺的高處決開堤壩中積水一樣,其勢若洪水猛不可當,這是強大的軍事實力的表現。

兵勢篇第五

[題之意]

《兵勢篇第五》論述在擁有一定的軍事實力的基礎上,如何充分發揮主觀能動作用,加強實際作戰能力。在戰爭的實際程序中,具體地表現在軍事指揮上如何正確地變換戰術和靈活地使用兵力。指揮官的主要任務就是“造勢”與“任勢”,以勢取勝。

[原文]

孫子曰:凡治眾如治寡,分數是也;鬥眾如鬥寡,形名是也;三軍之眾,可使必受敵而無敗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虛實是也。

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終而復始,日月是也。死而更生,四時是也。聲不過五,五聲之變,不可勝聽也。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味不過五,五味之變,不可勝嘗也。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奇正相生,如迴圈之無端,孰能窮之?

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鷙鳥之疾,至於毀折者,節也。故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勢如擴弩,節如發機。

紛紛紜紜,鬥亂而不可亂也;渾渾沌沌,形圓而不可敗。亂生於治,怯生於勇,弱生於強。治亂,數也;勇怯,勢也;強弱,形也。故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之;予之,敵必取之。以利動之,以卒待之。

故善戰者,求之於勢,不責於人,故能擇人而任勢。任勢者,其戰人也,如轉木石。木石之性,安則靜,危則動,方則止,圓則行。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於千仞之山者,勢也。

[今譯]

孫子說:要做到治理人數多的軍隊像治理人數少的軍隊一樣,這是分級統轄、嚴密組織編制的問題;要做到指揮人數多的軍隊作戰,像指揮人數少的軍隊一樣,這是用旌旗金鼓指揮的問題;要使己方軍隊如果遭受敵人進攻而不至失敗的,這是“奇正”運用的問題;軍隊進攻敵人,要能像以石擊卵那樣,所向無敵,這是“虛實”的問題。

大凡作戰,一般都是以正兵當敵,以奇兵取勝。所以,善於出奇制勝的將帥,其戰法如天地那樣變化無窮,像江河那樣奔流不竭。終而復始,就像日月執行一樣;死而復生,就像四季更替一般。聲音不過五種,然而五種聲音的變化,卻會產生出聽不勝聽的聲調來。顏色不過五種,然而五種顏色的變化,卻會產生出看不勝看的色彩來。味道不過五種,然而五種味道的變化,卻會產生出嘗不勝嘗的味道來。戰陣之勢,不過奇正兩種,然而奇正的變化,卻是不可窮盡的。奇正相生的變化,就像順著圓環旋轉那樣,無頭無尾,誰能窮盡它呢?

湍急的流水以飛快的速度奔瀉,以致能把石塊漂移,這是由於水勢強大的緣故;兇猛的飛鳥,以飛快的速度搏擊,以致能捕殺鳥雀,這是由於節奏恰當的關係。所以,高明的將帥指揮作戰,他所造成的態勢是險峻的(居高臨下,銳不可當),他所掌握的行動節奏是短促而猛烈的。這種態勢,就像張滿的弓弩;這種節奏,猶如觸發弩機。

在紛紛紜紜的混亂狀態中作戰,必須使自己的部隊不發生混亂;在渾沌不清的情況下打仗,必須把隊伍部署得四面八方都能應付自如,使敵人無隙可乘,無法敗我。在一定條件下,“亂”可以由“治”產生,“怯”可以由“勇”產生,“弱”可以由“強”產生。“治亂”是組織指揮的問題;“勇怯”是破敵之勢的問題;“強弱”,是軍事實力的問題。所以,善於調動敵人的將帥,用假象迷惑敵人,敵人必為其所騙;給敵人東西(如物資、用品),敵人必然來取。以小利引誘調動敵人,以自己預先佈置的兵力待機掩擊敵人。

所以善於指揮打仗的將帥;他的注意力放在“任勢”上,而不責成部屬,因而他就能選到適當人材,運用奮兵破敵之勢。善於“任勢”的人,他指揮將士作戰,好像轉動木頭和石頭一樣。木頭石頭的特性是放在平坦的地方比較穩定,放在陡斜的地方就容易轉動,方形的木石就比較穩定,圓形的就容易滾動。所以高明的將帥指揮軍隊與敵人打仗時所造成的有利態勢,就好像把圓石從幾千尺的高山上往下飛滾那樣,不可阻擋;這就是軍事上所謂的“勢”!

虛實篇第六

[題之意]

《虛實篇第六》論述“避實而擊虛”,“因敵而制勝”的進攻作戰原則。

[原文]

孫子曰: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能使敵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敵佚能勞之,飽能飢之,安能動之。

出其所必趨,趨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勞者,行於無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故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於無形;神乎神乎,至於無聲,故能為敵之司命。進而不可御者,衝其虛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故我欲戰,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戰,雖畫地而守之,敵不得與我戰者,乖其所之也。

故形人而我無形,則我專而敵分。我專為一,敵分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則我眾敵寡,能以眾擊寡者,則吾之所與戰者約矣。吾所與戰之地不可知,不可知,則敵所備者多;敵所備者多,則吾所與戰者寡矣。故備前則後寡,備後則前寡,備左則右寡,備右則左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寡者,備人者也;眾者,使人備己者也。

故知戰之地,知戰之日,則可千里而會戰。不知戰地,不知戰日,則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後,後不能救前,而況遠者數十里,近者數里乎!以吾度之,越人之兵雖多,亦奚益於勝哉?故曰:勝可為也。敵雖眾,可使無鬥。

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計,候之而知動靜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餘不足之處。故形兵之極,至於無形;無形則深間不能窺,智者不能謀。因形而措勝於眾,眾不能知;人皆知我所以勝之形,而莫知吾所以制勝之形。故其戰勝不復,而應形於無窮。

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故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日有短長,月有死生。

[今譯]

孫子說:凡先佔據戰地而等待敵人的就從容、主動;後到達戰地而倉促應戰的就疲勞、被動。所以,善於指揮作戰的人,總是調動敵人前來而不被敵人所調動。能使敵人自己來上鉤的,是以利引誘的結果;能使敵人不得前來的,是以害威脅的結果。所以,敵人休整得好,能設法使他疲勞;敵人給養充分,能設法使他飢餓;敵人安處不動,能設法調動他。

出兵要向敵人無法急救的地方,行軍於敵人意料不到的方向。行軍千里而不困頓,是因為行進在沒有敵兵或敵人防守不嚴的地區。進攻必然奪取得手的,是因為攻擊敵人不注意防守或不易守住的地方;防守必然鞏固,是因為扼守敵人不敢攻或不易攻破的地方。所以,善於進攻的,敵人不知其所守之處;善於防守的,敵人不知其所攻之處。微妙呀!微妙到看不出一點形跡;神奇呀!神奇到聽不出一點聲音。這樣,就能成為敵人命運的主宰。進兵時,敵人無法抵禦,是由於衝向敵人防守薄弱的地方;退卻時,敵人無法追及,是由於行軍很快,敵人追不上。所以,我若求戰,敵人即使深溝高壘堅守,也不得不出來與我交戰,是由於進攻敵人所必救的要害地方。我若不想交戰,即使畫地而守,敵人也無法和我交戰,是因為我設法改變了敵人的去向。

所以,用示奇正之形於敵人的辦法欺騙敵人,誘使其暴露企圖,而自己不露形跡,使敵人捉摸不定,就能夠做到自己兵力集中而使敵人兵力分散;自己兵力集中於一處,敵人兵力分散於十處,這樣,我就能以十倍於敵的兵力打擊敵人,造成我眾而敵寡的有利態勢;能做到以眾擊寡,那麼我與敵人交戰所用力就少了。我們所要進攻的地方使敵人不知道,不知道,它就要處處防備;敵人防備的地方越多,兵力越分散,這樣,我所直接攻擊的敵人就不多了。所以,注意防備前面,後面的兵力就薄弱;注意防備後面,前面的兵力就薄弱;注意防備左翼,右翼的兵力就薄弱;注意防備右翼,左翼的兵力就薄弱;處處防備,就處處兵力薄弱。兵力所以少,是由處處防備的結果;兵力所以多,是由於迫使敵人分兵防我的結果。

所以,能預知同敵人交戰的地點,能預知同敵人交戰的時間,這樣,就可跋涉千里,同敵人會戰。如果既不能預知交戰的地點,又不能預知交戰的日期,就會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後,後不能救前,何況遠到幾十裡,近的也有好幾裡呢!以我之心忖度、推斷,越國的兵雖多,對於決定戰爭的勝敗又有什麼補益呢?所以說,勝利是可以爭取到的;敵人兵力雖多,也可以使其無法用全部力量與我交戰。

故認真分析判斷,以求明瞭敵人作戰計劃的優劣長短;挑動敵人,以求瞭解其動靜治亂的情況;示形誘敵,以求摸清其所處地形的有利不利;進行戰鬥偵察,以求探明敵人兵力部署的虛實強弱。所以,示奇正、虛實之形以誘敵的方法運用到極妙的程度,能使人們看不出一點形跡。這樣,就是有深藏的間諜,也無法探明我方的虛實,即使很高明的人,也想不出對付我的辦法來。把根據敵情變化之形靈活運用戰法而取得的勝利擺在眾人面前,人們也看不出來;人們都有知道我取勝的一般戰法,但不知道我是怎樣根據敵情的變化靈活運用這些戰法而取勝的。所以,每次戰勝的策略、籌算都不是重複老一套,而是適應敵情的發展而變化無窮。

用兵的規律像水,水流動的規律是避開高處而流向低處,用兵的規律是避開敵人堅實之處而攻擊其虛弱的地方。水因地勢的高下而制約其流向,用兵則要依敵情據而決定取勝方針。所以,用兵作戰沒有固定的方式方法,就像水流沒有固定的形狀一樣;能依據敵情變化而取勝的,就稱得上用兵如神了。用兵的規律就像自然現象一樣,“五行”相生相剋,四季依次更替,白天有短有長,月亮有暗有明,永遠處於變化之中。

軍事篇第七

[題之意]

軍事篇以“詐”“動”“分合”為指導,論述軍隊在戰場上實際接戰中的戰機選擇問題,要求指揮者創造戰機,不失時機地把握戰機。

[原文]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將受命於君,合軍聚眾,交和而舍,莫難於軍爭。軍爭之難者,以迂為直,以患為利。故迂其途,而誘之以利,後人發,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計者也。

軍爭為利,軍爭為危。舉軍而爭利,則不及;委軍而爭利,則輜重捐。是故卷甲而趨,日夜不處,倍道兼行,百里而爭利,則擒三將軍,勁者先,疲者後,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爭利,則蹶上將軍,其法半至;三十里而爭利,則三分之二至。是故軍無輜重則亡,無糧食則亡,無委積則亡。

故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故兵以詐立,以利動,以分和為變者也;故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掠鄉分眾,廓地分利,懸權而動。先知迂直之計者勝,此軍爭之法也。

《軍政》曰:“言不相聞,故為之金鼓;視不相見,故為之旌旗。”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人既專一,則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此用眾之法也。故夜戰多火鼓,晝戰多旌旗,所以變人之耳目也。

三軍可奪氣,將軍可奪心。是故朝氣銳,晝氣惰,暮氣歸。故善用兵者,避其銳氣,擊其惰歸,此治氣者也。以治待亂,以靜待譁,此治心者也。以近待遠,以佚待勞,以飽待飢,此治力者也。無邀正正之旗,無擊堂堂之陳,此治變者也。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從,銳卒勿攻,餌兵勿食,歸師勿遏,圍師遺闕,窮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今譯]

孫子說:大凡用兵的法則,將帥接受領國君的命令,從組織民眾編成軍隊,到開赴前線駐地紮營與敵對陣,這中間最困難的事情莫過於與敵人爭奪有利的制勝條件了。軍爭中最難的地方,又在於如何透過迂遠曲折的途徑達到近直的目的,化患害為有利。故意迂迴繞道,並用小利引誘遲滯敵人,這樣就能做到比敵人後出動而先到達必爭的要地,這就叫做懂得“以迂為直”的計謀。

故兩軍相爭是為了有利於自己,若舉大眾而爭,反失利而成為危險了。全軍帶著所有輜重去爭利,就會行動遲緩而趕不上;丟棄大軍去爭利,輜重就會丟失。因此,卷甲急進,日夜不休息,以加倍的行程連續行軍,走上百里的路程去與敵爭利,三軍將領都有可能被擒,身體健壯計程車卒先到了,體弱疲倦的掉了隊,採用這種方法,可能只有十分之一的兵力趕到;走上五十里的路程去與敵爭利,先頭部隊的將領就可能遭受挫敗,採用這種方法部隊也只有半數趕到;走上三十里的路程去爭利,部隊也只有三分之二趕到。因此,軍隊沒有輜重,無以為戰就會覆亡,沒有糧食就不能生存,沒有物資儲備,轉輸不繼,就會覆亡。

所以,不瞭解列國諸侯的計謀,不能與其結交;不熟悉山林、險阻、沼澤等地形的,不能行軍;不使用嚮導的,不能得地利。故用兵打仗以詭詐多變為根本,根據是否有利採取行動,分散或集中使用兵力,隨情況而變。軍隊行動快速時,像飄風驟至;行動緩慢時,像嚴整的森林;進攻敵人時,像迅猛的烈火;駐守時,持重像山嶽一樣屹立不動;廕庇時,像陰雲蔽天看不見日月星辰那樣;動作起來,就像萬鈞雷霆的震擊。奪取敵“鄉”的糧食、資財、要分兵數路,開拓疆土,要分守要地,權衡形勢,相機而動。先懂得以迂為直、以直為迂計謀的,就能勝利。這就是兩軍相爭的原則。

《軍政》上說:“用語言指揮聽不到,所以用金鼓之聲,令其或進或止,用動作指揮看不清,所以用旌旗之形,令其或開或合。”金鼓旌旗都有是用來統一軍隊作戰行動的;軍隊行動既然統一了,那麼勇敢的將士就不得單獨前進,怯懦的也不得單獨後退,這就是指揮人數眾多的軍隊的方法。所以,夜間作戰要多使用火光和鼓聲,白天作戰要多使用旌旗,之所以變換這些訊號,都是為了適應士卒視聽的變化。

三軍可以挫傷其銳氣,將軍可以動搖其決心。軍隊早朝初戰的時候,士氣旺盛,陳兵到中午時候,士氣就逐漸怠惰,到了日暮,士卒就會氣竭思歸。所以,善於用兵的人,總是避開敵人的銳氣,等到敵人鬆懈疲憊人心思歸時,才去打它,這是掌握軍隊士氣的方法。以自己的嚴整來對待敵人的混亂,以自己的鎮靜來對待敵人的吵鬧,這是掌握軍心的方法。以自己的靠近戰場來對待敵人的遠道而來,以自己的安逸休整來對待敵人的奔走疲勞,以自己的糧足食飽來對待敵人的糧盡人飢,這是掌握軍力的方法。不去迎擊旗幟整齊,部署周密的敵人,不去攻擊陣容嚴整、實力雄厚的敵人,這是掌握因敵變化的方法。

所以,用兵的方法:敵人佔領高地,不要去仰攻;敵人背靠高地,不要從正面攻擊;敵人假裝敗退,不要去追擊;強大的敵人,不要去進攻;敵人以利誘我,不要貪食其餌;正在撤退回去的敵人,不要去攔阻;包圍敵人,要留有缺口;對陷入絕境的敵人,不要去逼迫它。這些,都是用兵應當掌握的方法。

九變篇第八

[題之意]

九變篇論述在各種特殊情況下的靈活機動的作戰原則,其核心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要求戰場上的實際指揮官有決斷的權力。最後論述了為將有五種致命的危險,將帥必須慎重辨析之。

[原文]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將受命於君,合軍聚,圮地無舍,衢地合交,絕地無留,圍地則謀,死地則戰;途有所不由,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君命有所不受。故將通於九變之地利者,知用兵矣;將不通九變之利者,雖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治兵不知九變之術,雖知五利,不能得人之用矣。

是故智者之慮,必雜於利害,雜於利而務可信也,雜於害而患可解也。是故屈諸侯者以害,役諸侯者以業,趨諸侯者以利。

故用兵之法,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無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故將有五危:必死,可殺;必生,可虜也;忿速,可侮也;廉潔,可辱也;愛民,可煩也。凡此五者,將之過也,用兵之災也。覆軍殺將,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今譯]

孫子說:大凡用兵的方法,主將受領國君的命令,徵集兵員編成軍隊,在塌壞地帶不要駐紮,在四通之地就約和交界的鄰國外助,遇到危險之地慎勿停留,遇到前有強敵後有險阻之地就要巧出奇謀,陷入“死地”就要殊死奮戰;於我不利的道路不要行軍,有的敵軍不要攻擊,有的城邑不要攻佔,有的地方不要爭奪,國君命令有的可以不執行。所以,將帥能通曉九變而得到好處的,就懂得用兵了;將帥不通曉九變而取得好處的,雖然知道地形險易廣狹,也不能實得地利。治兵而不知道九變的方法,雖然知道“五利”,也不能得智謀之人而具體運用它。

明智的將帥考慮問題,總是兼顧到利害兩個方面。在有利情況下考慮到有害的方面,事情就可以順利進行;在有害情況下考慮到有利的方面,禍患就可以解除。能使諸侯屈服的,是用方法去危害他;能役使諸侯的,是用本國富強的基業強迫他;能使諸侯歸附的,是用利益去引誘他。

所以用兵的法則,不要寄希望於敵人不會來,而要依靠自己有備以待;不要寄希望於敵人不會進攻,而要依靠自己有使敵人無法攻破的防禦力量。

將帥有五種致命的危險:有勇無謀,只知死拼,就可能被敵誘殺;臨陣畏怯,貪生怕死,就可能被敵俘虜;急躁易怒,暴跳如雷,就可能被敵凌侮而妄動;方正不苟取,過於自尊,就可能被敵設計詬辱而陷於輕舉,仁慈愛民,惟恐殺傷士眾,就可能被敵出奇煩擾而陷於被動。以上五點,是將帥易犯的過失,是用兵的災害。軍隊的覆滅,將士的被殺,一定是由於這五種致命危險造成的,這是為將帥的人不可不慎重辨析的。

行軍篇第九

[題之意]

行軍篇論述各種特殊地形、地貌條件下的軍隊開進、作戰方法以及軍隊宿營駐紮的原則與方法。

[原文]

孫子曰:凡處軍相敵,絕山依谷,視生處高,戰隆無登,此處山之軍也。絕水必遠水,客絕水而來,勿迎之於水內,令半濟而擊之,利;欲戰者,無附於水而迎客;視生處高,無迎水流,此處水上之軍也。絕斥澤,唯亟去無留;若交軍於斥澤之中,必依水草而背眾樹,此處斥澤之軍也。平陸處易而右背高,前死後生,此處平陸之軍也。凡此四軍之利,黃帝之所以勝四帝也。

凡軍好高而惡下,貴陽而賤陰,養生而處實,軍無百疾,是謂必勝。丘陵堤防,必處其陽而右背之,此兵之利,地之助也。上雨,水沫至,欲涉者,待其定也。凡地有絕澗、天井、天牢、天羅、天陷、天隙,必亟去之,勿近也。吾遠之,敵近之;吾迎之,敵背之。軍行有險阻、潢井、葭葦、山林翳薈者,必謹復索之,此伏奸之所處也。

敵近而靜者,恃其險也;遠而挑戰者,欲人之進也;其所居易者,利也;眾樹動者,來也;眾草多障者,疑也;鳥起者,伏也;獸駭者,覆也。塵高而銳者,車來也;卑而廣者,徒來也;散而條達者,樵採也;少而往來者,營軍也。辭卑而益備者,進也;辭強而進驅者,退也;輕車先出居其側者,陳也;無約而請和者,謀也;奔走而陳兵者,期也;半進半退者,誘也。杖而立者,飢也;汲而先飲者,渴也;見利而不進者,勞也。鳥集者,虛也;夜呼者,恐也;軍擾者,將不重也;旌旗動者,亂也;吏怒者,倦也;粟馬肉食,軍無懸缶,不返其舍者,窮寇也;諄諄歙歙,徐與人言者,失眾也;數賞者,窘也;數罰者,困也;先暴而後畏其眾者,不精之至也;來委謝者,欲休息也。兵怒而相迎,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謹察之。

兵非貴益多也,惟無武進,足以併力、料敵、取人而已;夫惟無慮而易敵者,必擒於人。

卒未親而罰之則不服,不服則難用也;卒已親附而罰不行,則不可用也。故令之以文,齊之以武,是謂必取。令素行以教其民,則民服;令素不行以教其民,則民不服。令素行者,與眾相得也。

[今譯]

孫子說:軍隊行軍怎樣據守有利地形和觀察判斷敵情虛實,應該注意:在經過山地時要靠近有水草的客地,駐紮時,要選擇“生地”,居高向陽;如敵人在高地,不要登升仰攻。這些是在山地行軍的據守原則。橫渡江河以後要迅速遠離河岸(以免背水作戰);如果敵軍渡河來進攻,不要在江河中迎擊,而要乘他部分已渡、部分未渡時,予以攻擊,這樣比較有利;如果要與敵軍交戰,也不要靠近江河迎擊他,因為這樣,敵人就不肯渡江了;在江河地帶駐紮,同樣要察看生地,居高向陽,切勿逆著水流在敵軍下游駐紮或佈陣。這些是在江河地帶行軍作戰據守地形的原則。經過鹽鹼沼澤地帶,應迅速離開,不要停留;如在鹽鹼沼澤地帶與敵軍遭遇,那就要依傍水草而靠近樹林。這些是在鹽鹼沼澤地帶行軍作戰的原則。在平原地帶駐軍,要選擇地勢平坦的地方,最好背靠高處,前低後高。這些是平原地帶行軍作戰的據守原則。以上山、水、斥澤、平陸四種“處軍”原則的好處,是黃帝所以能夠戰勝“四帝”的重要原因。

大凡駐軍,總是喜好高平而厭惡低窪的地方,貴向東南陽方,賤向西北陰地,駐紮在便於生活和地勢居高向陽的地方,將士就不至於發生各種疾病,這是軍隊必勝的一個重要條件。丘陵、堤防駐軍,必須駐紮在向陽的一面,並且要背靠著它為上。用兵的這些好處,是得自地形的輔助。河流上游暴雨,看到泡沫漂來,要等水勢平穩以後再渡,以防山洪驟至。凡是遇到“絕澗”、“天井”、“天牢”、“天羅”、“天陷”、“天隙”等地形,必須迅速避開而不要靠近。以上六害之地,我遠離它,讓敵軍去接近它;我面向它,讓敵軍去背靠它。軍隊旁邊有山川險阻之地、潢井低窪之地、或多林木、或生蘆荻,草木繁茂矇蔽遮蓋,必須仔細地檢覆、搜尋,因為這些都是容易隱藏伏兵和姦細的地方。

敵軍離我很近而仍保持鎮靜的,是倚仗它據有險要的地形;敵軍離我很遠而屢次來挑戰的,是企圖誘我進擊;敵軍之所以不居險要而居平地,定有以利誘我的用意。窺見離敵不遠的很多樹木搖動的,是敵人伐木開道來進攻我;雜草叢生的地方多設障蔽物,是敵人企圖迷惑我;鳥兒突然高飛起,是下面有伏兵;走獸驚駭猛跑,是敵人伏兵大舉來襲。灰塵高揚而銳直的,是敵人戰車向我開來;飛塵低而寬廣的,是敵人步兵向我開來;飛塵分散而細長的,是敵人在打柴割草;飛塵微少而一往一來的,是敵軍察看地形,準備設壘。敵方使者言詞謙卑而實際上愈加緊戰備的,是要向我進攻;敵方使者言詞強硬而軍隊又向我進逼的,是準備撤退;敵方便於馳驟的車先出居於翼側的,是佈列陣勢,準備作戰;敵方沒有預先約定而突然來請求議和的,其中必有陰謀;敵方急速奔走並整列兵員車馬的,是期約士兵準備與我交戰;敵軍半進半退的,可能是偽裝混亂來引誘我。敵兵倚著手中兵器站立的,是飢餓缺糧;敵兵從井裡打水而急於先飲的,是乾渴缺水;敵人見利而不前進的,就知道士兵疲勞已極。敵方營寨上有飛鳥停集的,說明營寨已空虛無人;敵營夜間士卒驚呼的,說明敵軍心理恐懼;敵營紛擾無秩序的,是其將帥不能持重(堅定不移);敵營旌旗動搖不定的,是其陣形混亂;敵官吏急躁易怒,是敵軍人情睏倦,不能指使。敵人殺牲口吃,知其軍中無糧;懸系炊具,不返回營寨的,是“窮寇”;敵兵在一起低聲議論,強悍不滿,是其將帥不得眾心;再三犒賞士卒的,說明敵軍勢力窮窘,已沒有別的辦法;一再重罰部屬的,是敵軍人力陷於困境;將帥先對士卒兇暴後又畏懼士卒的,說明其太不精明,失盡威信;敵人派使者拿著禮物來傳話的,是想休兵息戰。敵軍盛怒前來與我相遇,但久不接戰,又不離去,必須謹慎觀察其企圖。

打仗不是兵愈多愈好,只要不恃勇輕進,兵眾合力就足用,判明敵情虛實而戰勝敵人了。那種無深謀遠慮而又輕敵妄動的人,勢必被敵人俘虜。

將帥在士卒尚未親近依附時,就貿然處罰士卒,那一定人心不服,人心不服就難以使用了;如果士卒對將帥已經親近依附,仍不執行軍紀軍法,這樣的軍隊也是不能使用的。所以,要用政治恩信來頒佈政令,用軍紀、軍法來整肅法紀,這樣的軍隊打起仗來就必能取勝。平素能貫徹執行命令、教育士卒,士卒就會服從;平素命令不能貫徹執行,以教育士卒,士卒就不會服從。平素所以能貫徹執行命令,是由於將帥與士卒相互取得信任的緣故。

地形篇第十

[題之意]

地形篇從戰略角度考察六種地形的用兵原則和部隊中六種顯示失敗跡象的情況。

[原文]

孫子曰:地形有通者,有掛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險者,有遠者。我可以往,彼可以來,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陽,利糧道,以戰則利。可以往,難以返,曰掛;掛形者,敵無備,出而勝之;敵若有備,出而不勝,難以返,不利。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敵雖利我,我無出也;引而去之,令敵半出而擊之,利。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敵;若敵先居之,盈而勿從,不盈而從之。險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陽以待敵;若敵先居之,引而去之,勿從也。遠形者,勢均難以挑戰,戰而不利。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故兵有走者,有馳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亂者,有北者。凡此六者,非天之災,將之過也。夫勢均,以一擊十,曰走。卒強吏弱,曰馳。吏強卒弱,曰陷。大吏怒而不服,遇敵懟而自戰,將不知其能,曰崩。將弱不嚴,教道不明,吏卒無常,陳兵縱橫,曰亂。將不能料敵,以少合眾,以弱擊強,兵無選鋒,曰北。凡此六者,敗之道也,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敵制勝,計險隘遠近,上將之道也。知此而用戰者必勝,不知此而用戰者必敗。故戰道必勝,主曰無戰,必戰可也;戰道不勝,主曰必戰,無戰可也。故進不求名,退不避罪,唯人是保,而利合於主,國之寶也。

視卒如嬰兒,故可以與之赴深溪;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若驕子,不可用也。

知吾卒之可以擊,而不知敵之不可擊,勝之半也;知敵之可擊,而不知吾卒之不可以擊,勝之半也;知敵之可擊,知吾卒之可以擊,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戰,勝之半也。故知兵者,動而不迷,舉而不窮。故曰:知彼知己,勝乃不殆;知天知地,勝乃不窮。

[今譯]

孫子說:地形有“通”、“掛”、“支”、“隘”、“險”、“遠”等六類。凡是我可以去、敵人也可以來的地方,叫做“通”;在“通形”地區,要搶先佔據地勢高而向陽的地方,並保持糧道暢通,這樣與敵交戰就有利。凡是可以去,而不易返回的地方,叫做“掛”;在“掛形”地區,敵軍如無防備,就要出擊戰勝他;如果敵有防備,我出擊不能取勝,就難以返回,於我不利。凡是我出擊不利、敵擊也不利的地方,叫做“支”;在“支形”地區,敵人雖然以利誘我,也不要出擊;最好是帶領部隊假裝離去,誘使敵軍前出一半時,我突發起攻擊,這樣有利。在“隘形”地區,我若先敵佔據,就要用重兵盈滿山谷、堵塞隘口,等待敵人來攻;如果敵軍已先我佔據,並以重兵盈滿據守,那就不要進擊,若敵人沒有用重兵據守隘口,就迅速攻取他。在“險形”地區,如我先敵佔據,必須佔據地勢高而向陽的地方待擊敵人;如果敵人已先佔據,那就主動率領部隊撤退,不要進攻它。在“遠形”地區,雙方勢均力敵,只可使敵人來而擊破,不可前去挑戰,挑人求戰,於我不利。以上六點,是利用地形而制勝的原則;這是將帥的重要責任,是不可不認真考慮研究的。

軍隊作戰失敗的情況有“走”、“馳”、“陷”、“崩”、“亂”、“北”等六種。這六種,都不是由於天災造成的,而是由於將帥的過失所致。在敵我條件相當的情況下,如果攻擊十倍於我的敵人,因而失敗的,叫做“走”。士卒強悍,將吏懦弱,不能約束駕馭,因而失敗的叫做“馳”。將吏本領高明,士卒怯弱,不堪使用,因而失敗的叫做“陷”。部將怨怒而不心服,遇到敵人忿然擅自出戰,主將又不瞭解他的能力如何而加以控制,因而失敗的,叫做“崩”。主將怯弱,號令不嚴,訓練教育不明法典,吏與卒職守無所遵循,佈陣行列或縱或橫,皆無節制,因而失敗的,叫做“亂”。主將不能預料敵情的強弱虛實,以少擊多,以弱擊強,又沒有精選的先鋒部隊為骨幹,因而失敗的叫做“北”。凡此六種情況,是導致軍隊失敗的原因;這是將帥的重大責任,是不可不認真考慮研究的。

地形是用兵的輔助條件。正確判明敵情,控制取勝敵人,研究地形的險易,計算道路的遠近,這些都是將帥必須做到的。懂得敵情、地形而用兵以戰的就必然勝利,不懂得敵情、地形而用兵以戰的就必然失敗。所以,根據出師行軍實情確有必勝把握,國君命令說不要打,可以堅決地打;根據出師行軍實情不能取勝,國君命令一定要打,可以不打。故作為一個將帥,應該進不貪求戰勝的功名,退不迴避違抗君命的罪責,只以保全民眾和士卒,且有利於國君為先決條件,這樣將帥才算是國家最寶貴的人材。

將帥對士卒能像對待嬰兒一樣撫養,士卒就可以跟隨將帥同赴深澗;將帥對待士卒能像對待自己的“愛子”一樣,士卒就可以與將帥同死於危難。但是,對士卒過分厚養而不能使之赴敵勇戰,一味溺愛而不能制裁以威,違法擾亂也不能按律治理,這樣的軍隊,就好比驕養之子一樣,是不能用來打仗的。

只瞭解我軍銳勇能打,而不瞭解敵軍勢強不可打,這是一勝一負,取勝的可能性只有一半;只瞭解敵勢虛弱可以打,而不瞭解我軍士兵怯懦不能打,取勝的可能性也只有一半;瞭解敵勢虛弱可打,也瞭解我軍精銳可用來打,而不瞭解地形條件不可以與之戰,取勝的把握仍然只有一半。所以,真正懂得用兵的將帥,行動起來沒有失誤,採取措施沒有困弊後患。所以說:瞭解敵方虛實,瞭解我方強弱,就能必勝而不至於危殆,瞭解天時,瞭解地利,戰勝之功可以全得。

九地篇第十一

[題之意]

九地篇重點論述九種不同地域中的用兵打仗的原則,在各種地域情況下用兵都主張以突然襲擊作為主要作戰方法。

[原文]

孫子曰: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圍地,有死地。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入人之地不深者,為輕地。我得則利,彼得亦利者,為爭地。我可以往,彼可以來者,為交地。諸侯之地三屬,先至而得天下眾者,為衢地。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為重地。行山林、險阻、沮澤,凡難行之道者,為圮地。所由入者隘,所從歸者迂,彼寡可以擊吾之眾者,為圍地。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者,為死地。是故散地則無戰,輕地則無止,爭地則無攻,交地則無絕,衢地則合交,重地則掠,圮地則行,圍地則謀,死地則戰。

所謂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敵人前後不相及,眾寡不相恃,貴賤不相救,上下不相收,卒離而不集,兵合而不齊。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敢問:“敵眾而整將來,待之若何?”曰:“先奪其所愛,則聽矣。”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

凡為客之道,深入則專。主人不克;掠於饒野,三軍足食;謹養而勿勞,並氣積力,運兵計謀,為不可測。投之無所往,死且不北,死焉不得,士人盡力。兵士甚陷則不懼,無所往則固,深入則拘,不得已則鬥。是故其兵不修而戒,不求而得,不約,而親,不令而信。禁祥去疑,至死無所之。吾士無餘財,非惡貨也;無餘命,非惡壽也。令發之日,士卒坐者涕沾襟,偃臥者涕交頤。投之無所往者,諸、劌之勇也。

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俱至。敢問:“兵可使如率然乎?”曰:“可。”夫吳人與越人相惡也,當其同舟而濟,而遇風,其相救也如左右手。是故方馬埋輪,未足恃也;齊勇如一,政之道也;剛柔皆得,地之理也。故善用兵者,攜手若使一人,不得已也。

將軍之事,靜以幽,正以治。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無知。易其事,革其謀,使人無識;易其居,迂其途,使民不得慮。帥與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帥與之深入諸侯之地,而發其機,焚舟破釜,若驅群羊,驅而往,驅而來,莫知所之。聚三軍之眾,投之於險,此謂將軍之事也。九地之變,屈伸之利,人情之理,不可不察也。

凡為客之道,深則專,淺則散。去國越境而師者,絕地也;四達者,衢地也;入深者,重地也;入淺者,輕地也;背固前隘者,圍地也;無所往者,死地也。是故散地,吾將一其志;輕地,吾將使之屬;爭地,吾將趨其後;交地,吾將謹其守;交地,吾將謹其守;衢地,吾將固其結;重地,吾將繼其食;圮地,吾將進其塗;圍地;吾將塞其闕;死地,吾將示之以不活。故兵之情,圍則御,不得已則鬥,過則從。

是故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預交;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不用鄉導,不能得地利。四五者,不知一,非霸王之兵也。夫霸王之兵,伐大國,則其眾不得聚;威加於敵,則其交不得合。是故不爭天下之交,不養天下之權,信己之私,威加於敵,故其城可拔,其國可隳。施無法之賞,懸無政之令;犯三軍之眾,若使一人。犯之以事,勿告以言;犯之以利,勿告以害。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夫眾陷於害,然後能為勝敗。故為兵之事,在於順詳敵之意,並敵一向,千里殺將,是謂巧能成事。

是故政舉之日,夷關折符,無通其使,厲於廊廟之上,以誅其事。敵人開闔,必亟入之。先其所愛,微與之期。踐墨隨敵,以決戰事。是故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後如脫兔,敵不及拒。

[今譯]

孫子說:根據用兵法則,戰場可分為散地、輕地、爭地、交地、衢地、重地、圮地、圍地、死地等九類。諸侯在自己的領地內與敵作戰,這樣的地區叫做“散地”;進入敵境不深的地區作戰,這樣地區叫做“輕地”;我先佔領對我有利,敵先佔領對敵有利的險要地區,叫做“爭地”;我軍可以去,敵軍可以來的平坦地區,叫做“交地”;諸侯之地,三面連線鄰國先至其要衝,據其形勢,結交諸侯國並取得多數支援的,叫做“衢”地;深入敵境,越過許多敵國城邑的地區,叫做“重地”;山林、險阻、沼澤等凡有道路難行的地區,叫做“圮地”;進入的道路狹隘,退出的道路迂迴,敵人以少數兵力能擊敗我眾多兵力的地區,叫做“圍地”;迅速奮戰則能生存,不迅速奮戰就會被消滅的地區,叫做“死地”。因此,在“散地”不要交戰;在“輕地”務在深入,不可停留;遇“爭地”應先敵佔領,不可強攻城邑,延誤時機;在“交地”則各部隊要互相連線,不可斷絕,以防敵人截擊;在“衢地”則應結交鄰國;在“重地”則應奪取物資,就地補給;在“圮地”則應速行而去;在“圍地”則應巧奇謀;在“死地”要迅猛奮戰,死中求生。

古時所謂善於用兵的人,能使敵人前後無法相顧及,大部隊與小部隊無法相依恃,官兵無法相救援,上下隔斷,無法收攏,士卒潰散,無法聚集,即使聚合,也不能再整齊。敵人雖驚擾,也要看有利就行動,不利就停止。試問:“敵軍眾多而且陣勢齊整,將向我進攻,該如何對待呢?”回答是:“先奪取敵人的要害之處,這樣,敵人就會被迫聽從我的擺佈了。”用兵之理,貴在神速,乘敵人措手不及的時機,走敵人意料不到的道路,攻擊敵人不加戒備的地方。

一般進入敵國作戰,應該遵循這樣的原則:深入敵境則軍心專一,敵軍無法勝我;在富饒地區奪取糧秣,保障三軍有充足的糧食給養;注意撫養士卒,勿使勞苦,提高士氣,積蓄力量;用兵作戰,巧設計謀,使敵人無法預測。把部隊置於無路可走的危地,死也不會敗退;既然死都不怕,怎麼會不得士卒盡力作戰呢?士卒深陷危地,就無所畏懼;無路可走,軍心就能穩固;深入敵國就人心專一而不渙散;勢不得已就會拼死戰鬥。因此,這樣的軍隊不待整治就能加強戒備,不待苛求就自得一心,不待約束就能親近相助,不待號令就能信守紀律。禁止妖祥迷信,消除疑惑謠言,即使戰死也不退避。我軍士卒焚燬棄擲無多餘財物,並不是厭惡財物;不怕犧牲生命,並不是憎惡壽命。當作戰命令頒發的時候,士卒們坐著的淚水沾溼了衣襟,躺著的淚流滿頰。把軍隊置於無路可走的危地,就都會像專諸、曹劌那樣勇敢了。

所以善於用兵打仗的人,就像“率然”一樣。“率然”是常山的一種蛇,打它的頭,尾巴就來救應,打它的尾,頭就來救應,打它的中部,頭尾就都來救應。請問:“軍隊可以使它像率然一樣嗎?”回答是:“可以。”吳國人與越國人歷來互相仇視,可是,當他們同船渡河時,遇到大風,也能互相救援,猶如左右手一樣。因此,想用繫住馬匹,埋起車輪的辦法來穩定軍心,那是不足倚靠的。要使全軍力齊氣勇,萬眾如一,在於軍政得法;要使強弱都得其用、各盡其力,在於恰當地利用地形。所以,善於用兵的人,使用三軍之眾就像提攜一人之手那樣,這是由於把士卒置於死地而不得已造成的。

統率軍隊這種事情,要沉著冷靜,幽深莫測,公正而整治,使人不敢觸犯。能矇蔽士卒的耳目,使他們對軍事計劃毫無所知;改變所做的事,變更原先的計謀,使人們無法識破其用意;駐軍常改變駐地,進軍迂迴所走的路,使人們無法推斷所慮的策略。將帥與士卒約束、告誡,要像登數仞之高而抽去梯子一樣,使他們有進無退。將帥與士卒深入諸侯國土,所出機謀,使之必能取勝。像放牧者驅趕羊群一樣,趕過去,趕過來,使他們不知道到底要到哪裡去。聚集全軍士卒,投置於危險的境地,使他們拼死奮戰,這便是將軍的責任。根據不同地形地勢採取不同的行動方針,適應情況,伸縮排退,擇其所利,掌握士卒在不同情況下的人情常理。這些,都是不能不認真審察和仔細研究的。

大凡出國作戰的原則,進入敵境越深,士卒就越專心一志,進入得淺,士卒就容易心志散漫。離開本國,越過鄰國境地進入敵國作戰的地區,叫做“絕地”,四通八達於旁國的地區叫做“衢地”;進入敵境深的地區叫“重地”;進入敵境淺的地區叫“輕地”;後險前狹的地區叫“圍地”,無處可走的地區叫“死地”。因此,在“散地”(戰則易散之地),我就要統一意志堅守;在“輕地”,我就要使部隊緊密相連線;遇“爭地”(險阻必爭之地),我就要迅速前出在它的後面,做到後人發、先人至;在“交地”(往來交通之地),我就要謹慎防守;在“衢地”,我就要鞏固與諸侯國的結交;在“重地”,我就要保證軍隊食糧的不斷供應;在“圯地”(塌壞難行之地),我就迅速透過這條路;在“圍地”,我就要堵塞缺口;在“死地”,我就要昭示士卒以必死的決心。所以士卒的心情狀態,被包圍就會協力抵禦,勢不得已就會拼死戰鬥,深陷危險的境地,就會聽從指揮。

因此不瞭解列國諸侯的計謀,不能與它們結交;不熟悉山林、險阻、沼澤等地形的,不能行軍;不使用嚮導的,不能得地利,對於“九地”的利害,有一種不瞭解,就不能算是“霸王”的軍隊。 “霸王”的軍隊,攻伐六國,能使其軍民不得會聚;兵威凌壓敵國,可使其結交的國家不得前來相合援救。因此,不必爭著和別的諸侯國結交,也不必在別的諸侯國培植自己的權勢,就能實現自己的慾望,兵威凌壓敵國,故可拔取其城邑,毀滅其國家。施行超出常法的獎賞,頒發打破常規的號令;使用三軍之眾如同使喚一個人一樣。驅使士卒執行戰鬥任務,而不告訴他們事先的意圖話,驅使士卒,只告訴他們有利的一面,而不告訴他們其中有什麼危害。把士卒投入危地,然後人自為戰而得存,把士卒陷入“死地”,然後人皆奮勇而得生。士卒陷於患害的境地,然後才能力爭勝利,而制敵之敗。所以,指揮作戰,在於假裝順從敵人心意,一旦有機可乘,便集中兵力指向敵人一點,這樣,即使長驅千里,也可擒殺敵將,這就是所謂以巧而能成事的意思。

因此,當決定戰爭行動的時候,就要夷塞關口,廢除通行憑證,停止與敵人的使節往來,廊廟上君臣上下嚴厲對待,以責成軍機不外洩的事。一旦發現敵人有隙可乘,就要乘機速入。首先要奪取敵人顧愛倚恃、最關緊要的地方,而不要同敵人有所期約。實施計劃要隨著敵情的變化而不斷加以改變,以求戰爭的勝利。所以,開始要象處女一樣沉靜,以示其弱,使敵人放鬆戒備,開啟可攻之門,然後像脫兔一樣迅速行動,使敵人來不及抗拒。

火攻篇第十二

[題之意]

火攻篇論述火攻的種類、條件和方法。

[原文]

孫子曰: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積,三曰火輜,四曰火庫,五曰火隊。行火必有因,煙火必素具。發火有時,起火有日。時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軫也,凡此四宿者,風起之日也。

凡火攻,必因五火之變而應之。火發於內,則早應之於外。火發兵靜者,待而勿攻,極其火力,可從而從之,不可從則上。火可發於外,無待於內,以時發之,火發上風,無攻下風,晝風久,夜風止。凡軍必知五火之變,以數守之。

故以火佐攻者明,以水佐攻者強。水可以絕,不可以奪。

夫戰勝攻取,而不修其功者兇,命曰“費留”。故曰:明主慮之,良將修之。非利不動,非得不用,非危不戰。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攻戰。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上。怒可以復喜,慍可以復悅,亡國不可以復存,死者不可以復生。故明主慎之,良將警之。此安國全軍之道也。

[今譯]

孫子說:火攻共有五種:一是用火焚燒敵軍的人馬,二是焚燒敵軍的糧草蓄積,三是焚燒敵軍的輜重,四是焚燒敵軍的倉庫,五是焚燒敵軍的運輸設施。實施火攻必須具備一定的條件,發火器材必須預先準備好。發火還要選擇有利的時候,起火要選準有利的日期。所謂有利的時候,指的是天氣乾燥;所謂有利的日期,指月亮執行到“箕”、“壁”、“翼”、“軫”四個星宿的位置,凡是月亮執行到這四個星宿位置時,就是起風的日子。凡是火攻,必須根據上述五種火攻所引起的情況變化,火已在敵營內燒起,則迅速用兵策應於外,內外齊攻。適時地運用兵力策應。火已燒起,而敵軍仍然保持鎮靜的,要觀察等待,不要馬上進攻;等火勢燒到最旺的時候,視情況可以進攻就進攻,不可以進攻就停止。火可以在敵營外面放,那就不必等待在敵營內放火,只要時機和條件方便就可以放火。火發於上風,不可以下逆風勢進攻。白天風颳久了,夜晚風就會停止。凡是率領軍隊打仗,必須懂得五種火攻方法的變化運用,掌握“發火有時,起火有日”的資料,嚴加守備。因此,用火助攻的,威勢顯赫;用水助攻的,聲勢強大。用水可以斷絕敵糧敵援,但不可以焚奪敵人軍用蓄積。用水火助攻。打了勝仗,攻取了土地、城池,而不獎賞有功計程車卒,是危險的,這叫做“費留”。因此,賢明的國君要考慮戰勝攻取的事,良能的將帥必須獎賞攻戰中有功計程車卒。不是對國家有利,就不可輕易採取軍事行動,沒有取勝的把握,就不可輕易用兵,不到危急緊迫之時,就不可輕易開戰。國君不可憑一時的惱怒而興師打仗,將帥不可憑一時的怨恨而與敵交戰。符合國家利益而後行動,不符合國家利益就當停止。惱怒可以再歡喜,怨憤可以再高興,國亡了就不能再存,士卒死了就不能再活。所以明智的國君對用兵一定要慎重,良能的將帥對交戰一定要警惕,這些都是關係到國家和軍隊安全的根本道理。

用間篇第十三

[題之意]

用間篇重點討論在政治軍事活動中間諜工作的方法、種類和特點,用間是為了戰略決策和戰場作戰謀劃服務的,用間的好壞是能否取勝的關鍵。

[原文]

孫子曰:凡興師十萬,出征千里,百姓之費,公家之奉,日費千金;內外騷動,怠於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萬家。相守數年,以爭一日之勝,而愛爵祿百金,不知敵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人之將也,非主之佐也,非勝之主也。故明君賢將,所以動而勝人,成功出於眾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於鬼神,不可象於事,不可驗於度,必取於人,知敵之情者也。

故用間有五:有鄉間,有內間,有反間,有死間,有生間。五間俱起,莫知其道,是謂神紀,人君之寶也。因間者,因其鄉人而用之。內間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間者,因其敵間而用之。死間者,為誑事於外,令吾聞知之,而傳於敵間也。生間者,反報也。

故三軍之事,莫親於間,賞莫厚於間,事莫密於間。非聖智不能用間,非仁義不能使間,非微妙不能得間之實。微哉!微哉!無所不用間也。

間事未發,而先聞者,間與所告者皆死。

凡軍之所欲擊,城之所欲攻,人之所欲殺,必先知其守將、左右、謁者、門者、舍人之姓名,令吾間必索知之。必索敵人之間來間我者,因而利之,導而舍之,故反間可得而用也。因是而知之,故鄉間、內間可得而使也。因是而知之,故死間為誑事,可使告敵。因是而知之,故生間可使如期。五間之事,主必知之,知之必在於反間,故反間不可不厚也。

昔殷之興也,伊摯在夏;周之興也,呂牙在殷。故惟明君賢將,能以上智為間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軍之所恃而動也。

[今譯]

孫子說:凡出兵十萬,千里征戰,百姓所需的費用,公家開支的俸祿,每天要花費千金;朝野騷動,民眾服徭役,疲憊於道路,不能從事耕作的計七十萬家。與敵相持數年,以爭取一日的勝利,然而卻吝嗇爵祿和重金,不肯用這些來給間諜,以致不能瞭解敵情的虛實,這實際是不能仁民愛物到極點了。這樣的將帥,不是軍隊的好將帥,不是國君的好助手;這樣國君,不是能取勝的好國君。英明的國君,賢良的將帥,之所以一出兵就能戰勝敵人,成功超出了眾人之上的,其重要原因,在於他事先了解敵情。要事先了解敵情,不可用迷信鬼神和占卜等方法去取得,不可用過去相似的事情作類比,也不可用觀察日月星辰執行的位置來算吉凶禍福的應驗,一定要從人那裡去取得和了解敵情的虛實。

所以使用間諜有五種:有“鄉間”,有“內間”,有“反間”,有“死間”,有“生間”。五種間諜同時使用,敵人摸不清底細,這就是神妙莫測的要領,是國君的法寶。“鄉間”,是指利用敵國境的普通人做間諜。“內間”,是指藉助收買敵國的官吏用做間諜。“反間”,是指收買或利用敵方派來的間諜,使其反為我效力。“死間”,是指故意在外洩露假機密,讓我方間諜傳洩給敵方,內外配合,使敵人上當;事發後往往被敵方處死。“生間”,是指派往敵方偵察後,親自返回報告敵情的人。

所以治理三軍之事,沒有比間諜更為親信的人了,沒有比間諜更應獲得優厚的獎賞,事情沒有比用間更機密的了。不是聖智的將帥不能使用間諜;不具有仁義之心的將帥不能使用間諜;不是見識深微,治事精妙的將帥不能取得間諜的真實情報。微妙啊!微妙啊!真是無處不需用間諜呀。

用間以探敵情的計謀尚未施行,就有人先聽到了,聽見的人與洩露出去的人都要處死。

凡是所要攻擊的敵軍,所要攻佔的城邑,所要擊殺的敵方人員,必須預先了解主管將帥及其左右親信、掌管通接賓客官員、守門小吏、門客幕僚等人的姓名,務必命令我方間諜搜求知道。必須搜查出敵方派來偵察我方的間諜,以便依據情況進行收買,利用,多方誘導和交給任務,然後放他回去,這樣,他就可以為我用作反間了。反間可得而使,因此而知他國的鄉人、官人以厚利賂之,亦可得而使用了。因反間可得而使這件事,而知散佈欺騙虛假的情況,可使死間傳告敵人。因反間可得而使這件事,而知生間可按照預定期限,回來報告敵情。五種間諜使用之事,國君都必須知道,然知敵情,必先在反間。所以,對反間不可不給予特別優厚的待遇。

從前商湯的興起,是由於重用了在夏桀時不見用的伊尹;周武王的興起,是由於重用了在商紂時曾居朝歌的呂牙。所以,英明的國君、賢能的將帥,能用足智多謀的人做間諜,一定能成就大的功業。這是用兵作戰的要事,整個軍隊,都要依靠間諜提供敵情而採取行動。

2014年3月25日星期二,上陽書院

標簽: 敵人  士卒  將帥  用兵  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