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許多國人都會有大槐樹尋根情結?

葉老師2022-12-24 17:12:59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麼流浪，流浪遠方？”三毛作詞的歌曲《橄欖樹》，發出了人類的終極追問：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這個世紀“天問”，永遠永遠縈繞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頭。

我從哪裡來？生物學意義上的追問，已經由分子生物學給出了回答。染色體DNA證實，即使是中國人，我們遠古的祖宗也來自非洲，人類共同的祖先是非洲20萬年前的一位婦人——“科學夏娃”，既與西方的上帝無涉，也與周口店中國猿人無關。

我從哪裡來？人文學意義上的追問，中國人最可能尋找到的線索是姓氏。“姓氏者，標示家族血緣之符號也”。姓是一種族號，氏是姓的分支，秦漢以來，姓氏合為了一體。自古以來，華夏子孫都以姓氏為家族延續的標誌。除了入贅別家或躲避災禍，任何人都不會輕易改變自己姓氏。從你的父輩開始，以姓氏作為符號不斷向上追溯，幾乎就可以找到你家族祖先的來源地域和根基。對於某個姓氏而言，倘若沒有遭遇到大災大難，通常不會在短期內大批大批地流落他鄉。

洪洞大槐樹

然而，一個聽來的傳聞告訴我，在中國的某一年代，一個人和一棵樹，竟然導致了我國曆史上規模最大、範圍最廣的一次姓氏大遷徙和漢民族大遷徙。遷出該地的姓氏總數達到812個，大大超過了百家姓。遷徙的移民範圍之廣，涵蓋了30個省和2217個縣。而後，經過歷代輾轉遷徙和繁衍生息，遍及亞非歐美澳100多個國家，凡有華人的地方就有移民的後裔。遷徙至全國各地和遍佈全球的移民後裔，總數竟駭人聽聞地多達兩億人之巨。中國人每七個中就有一個是來自於此地！

所以，我們都需要問問自己：你是不是也屬於這些姓氏。說不定，你的祖先就在這些被迫遷徙的移民中，你的“故鄉”就來自於這個“遠方”！

追查導致移民的那個“人”

首先需要追問的是“這個人”。這個人的名字叫朱元璋，廟號明太祖，明朝的開國皇帝。

明孝陵中的朱元璋騎馬像

正是他金口玉言發出的“聖旨”，造成了中國歷史上巨量人口遷移，或許，也可以回答你的祖先“為什麼流浪遠方”？

追查“移民潮”始作俑者朱元璋下聖旨的原因，必須順長江東下，到“六朝古都”南京明太祖的陵寢——明孝陵勘察，根據史料追根溯源，因為那裡有記錄朱元璋生前歷史資料的“明孝陵博物館”，估計可以發現事件的來龍去脈，至少可以找到歷史留下的蛛絲馬跡。

我站在朱元璋歷史人物群像前沉思默想，並在博物館裡尋找文物和文獻，查閱這位傳奇皇帝的“文治武功”。明朝初年大移民的歷史背景，漸漸地由模糊變為清晰，就像電視連續劇般呈現在眼前。

朱元璋能當上皇帝，完全靠他早年迫於生計，參加元末農民起義軍的機遇。蒙元在中國的統治雖只有98年，卻弄得中原大地“道路皆榛塞，人煙斷絕”（《明太祖實錄》卷二十九），階級矛盾與民族矛盾日臻激化。以劉福通、朱元璋等為首的紅巾軍揭竿而起，蒙元發精兵與農民軍對決，元軍對農民軍所佔的縣域，“拔其地、屠其城”，富饒的中原變成了“春泥歸來無棲處，赤地千里少人煙”民不聊生的人間地獄。

除兵亂之外，水、旱、蝗、疫接連不斷。黃、淮多次決口，造成“漂沒民廬、死者眾”（《元史順帝本紀》），“禾不入地、人相食”（《元史五行志》）。百姓非亡即逃，中原一帶土地荒蕪，人煙稀少，積骸成丘。

大槐樹下的朱元璋下達聖旨塑像

靠使臣的奏報，朱元璋登基之後立即獲知，就在中原荒疫兵亂之際，地處明朝邊陲的山西卻是另外一番景象。少有兵災而社會安定，經濟繁榮，人丁興盛。特別是山西南部的人口已接近稠密。當年山西人口約400餘萬，等於河北河南人口的總和。

於是，朱元璋一道聖旨下達：移民！給朕把山西南部的鄉民強行遷到中原去！這一道聖旨，一直影響到他兒子的執政方略：從朱元璋的明洪武3年至朱棣的永樂15年，近50年的時間，大規模官方移民就有18次之多，輾轉遷徙整整延續了600多年。

朱元璋的移民政策，或許像一些學者所說，對於恢復生產、增加人口、發展經濟，鞏固大明朝的江山社稷具有一定的歷史意義。但是，對於當年那些被迫遷移的800多姓氏的山西民眾和家庭而言，卻不啻於一場巨大的災禍。

尋找移民來源地的那棵“樹”

尋找移民來源地的那棵“樹”必須逆黃河北上，抵達山西同蒲（大同一蒲口）鐵路線上的洪洞縣。

洪洞縣廣泛流傳著一首歌謠：“問我祖先來何處，山西洪洞大槐樹。祖先故居叫什麼？大槐樹下老鸛窩。”數百年來，這首民謠在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四處傳頌，祖輩相傳，婦孺皆知。洪洞縣至今還是山西人口第一大縣，隸屬於臨汾市，夾在呂梁山和汾水之間。洪洞縣是中華民族古老文明的發祥地之一，被稱為‘華人老家’。

如果你對洪洞不太熟悉，那也一定聽過京劇“蘇三起解”的唱詞：“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到大街前。未曾開言心好慘，過往的君子聽奴言”。洪洞縣城內舊縣衙西南隅，仍存有一座完整的明代縣衙監獄，明正德年間北京名妓蘇三在洪洞縣蒙冤落難囚於此監，後人遂稱之為“蘇三監獄”。

洪洞縣蘇三監獄

我們要尋找的大槐樹，就在洪洞縣城北的廣濟寺舊址旁。洪洞縣廣濟寺為唐貞觀二年所建。當年的廣濟寺寺院宏大，僧眾濟濟，香火旺盛。內有天王殿、大雄寶殿、三聖殿、法堂、藏經樓、伽藍殿、祖師堂、禪堂、方丈、鐘鼓樓。還有齋堂、客堂、寢堂、茶座、延壽堂等。

廣濟寺旁的這一株漢代古槐，“樹身數圍，蔭遮數畝”。樹杈上的確有不少的老鸛窩。

第三代大槐樹

這棵樹應該就是明初遷民之時，在樹下辦理移民公差事務，人們永誌不忘的古大槐樹。第一代大槐樹旁邊建有碑亭遺址。碑高一丈零五，寬二尺四寸，陽鐫刻“古大槐樹處”五個隸體字。這五個字不是用筆寫的，而是用刷子刷出來的。據說遺址的修建者之一非常窮，無錢捐資，只能用刷子寫字，也沒有留下姓名。因為字寫的非常好而被碑亭採用。

實際上，歷史上的大槐樹和古廣濟寺，早就毀於汾河水患。幸而在古大槐樹的東邊，同根孳生出第二代和第三代古槐，它們就像歷史老人，繼續向今人講述那不堪回首的悠悠往事。

大槐樹的故事

大槐樹的故事至今聽來還令人感到心酸無比。

大明皇帝的移民聖旨一旦下達，誰人敢不從命？但山西人留戀自己的家園，故土難離，大都不願遷往他處。民間的傳說很是離奇：朝廷為了儘快順利施行移民計劃，官員故意散佈謊言。說是山西全境只有洪洞縣的百姓可以不遷移，其他各縣的人都必須移民。山西的百姓信以為真，為了躲避遷移，紛紛逃往洪洞縣避難。

明朝官府又廣貼告示，對聚集到洪洞的百姓說：若有不願遷移者，三天之內可到大槐樹下集合；而願意遷移者，可在家等待，朝廷上門辦理簽證事宜。

大槐樹遷民雕塑

老實巴交的山西農民聽到這個訊息，紛紛趕往洪洞這株古大槐樹下等候發落。突然間，大批官兵包圍了樹下手無寸鐵的百姓。一個官員宣佈說：“大明皇帝勒命，凡來大槐樹之下者，一律遷走。”命令猶如青天霹靂，人們都驚呆了，終於醒悟知道受了朝廷的欺騙，但一切都木已成舟。官兵強迫人們登記，發放遷移憑照。同時，為防止逃跑，還把遷民統統反綁起來，用一根長繩聯結著押解上路。

大槐樹遷民雕塑

別離故土的移民們潸然淚下，頻頻回首，不忍離去。當他們到達老鸛窩渡口的那一刻，只能對著大槐樹上的老鸛窩拜別。直到今天，移民後裔不論家住在何方，都會把大槐樹和老鸛窩說成自己的故鄉，就出自這一典故。

長途遷徙的苦難，為後代留下了幾個難以磨滅的典故。

其一是“解手”。為了不讓遷移途中百姓逃跑，朝廷就像對待犯人充軍發配那樣武裝押解。因被押解的人員眾多，押解士兵不夠用，便將一排排移民用繩子捆住手臂，連成一串。百姓們只能艱難緩慢地前行。

路上經常有人要拉屎撒尿，只好向官兵哀告：“請替我解開手上的繩索。”時間一長，“解手”就演變為小大便的代名詞，沿用至今。目前大槐樹附近的廁所，就標示著“解手場”。

大槐樹解手場（廁所）

其二是“背手”。與“解手”相反，移民們被反綁著手行走多日已成習慣，如今“背手”走路倒也覺得挺舒服。有人說，背手走路，就是大槐樹後裔的典型特徵。

最不可思議的是瓣狀小趾甲。大槐樹祭祖堂裡的楹聯說：“誰是古槐遷來人，脫履小趾驗甲形。”傳說當年移民時，官兵用刀在每人小趾甲上切一刀為記，以便脫逃後識別再抓捕。所以，至今凡為大槐樹移民後裔者，小趾甲多數都是兩瓣復狀。現代醫學證明，這其實是一種普通的生理現象，稱為瓣狀甲。奇怪的是，復旦大學研究人員曾對山西移民的分佈和瓣狀甲的分佈進行過相關分析，結果令人吃驚：若以山西為中心，從北向南瓣狀甲的發生比例呈遞減分佈。也就是說，距離洪洞大槐樹越近，瓣狀甲的發生比例就越高，醫學無法解釋這一結果。

大槐樹尋根祭祖園

如今的洪洞縣，大槐樹附近的建築已經修整如新。為了全世界的華人移民後裔尋根問祖，特地重新修建了一組建築規模宏大的“大槐樹尋根祭祖園”。明代移民遺址由官方命名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大槐樹尋根祭祖園

根雕大門是尋根祭祖園的正門，槐根造型，東西跨度20米，高13米，古老滄桑，偉岸厚重，虯勁有力，寓意著大槐樹後裔同門、同根、同祖、同心。

根字影壁

進入景區，首先看到根字影壁，這是景區標誌性景觀。這個大大的隸體“根”字，飽含濃郁桑梓之情，悠悠思鄉之意，以及複雜的故園家國之感。槐香橋在獻殿前方，“槐香”又曰“懷鄉”，悠悠槐香盪漾於中原華夏。同源渠顧名思義，移民後裔有著共同的源頭。而獻殿位於祭祖活動區中軸線位置。單層重簷，廊圍四邊，是仿明代全木結構建築，其高度、跨度居三晉之首，華麗壯觀全國罕見。獻殿在祭祀時用來擺放供品的地方，也是主祭人員的主要活動場所。獻殿內擺放著祭祖香燭供品和祭祖牌位。移民後裔可以分別在此舉辦各個姓氏的祭祖儀式。

全國最大的祭祀廣場

全國最大的祭祀廣場。東西寬99米，南北長93米。廣場後部正中建有祭祖堂。祭祖堂為整個祭祖園的核心。堂前置露天銅鼎香爐，堂內設移民先祖姓氏牌位，不僅體現傳統文化，而且突出“祭祖”主題， 是全國最大的百家姓祠堂，是天下民祭第一堂。

祭祖堂姓氏牌位

我們站在祭祖堂內，所有從大槐樹下遷出去的姓氏牌位前，感到格外渺小和極度震撼。這裡的移民先祖姓氏牌位，達到了1230個之多。這是六百年前移民後裔經過蒐集整理的資料目錄，予以公諸於眾，以便尋根者查詢。請你仔細看看，有沒有你家族的資料？

大槐樹姓氏資料

近年來，祖國大陸民眾競相修譜，海外同胞尋根祭祖，紛紛查詢自己與大槐樹的血緣關係。“尋根祭祖節”定為每年4月，主祭日為漢民族傳統掃墓節——清明節。大槐樹祭祖園，一時間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這就是旅遊途中見到和聽到的明孝陵和大槐樹的故事，請告訴我們的孩子，這是每個中國人都應該尋找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