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東西一旦丟了，就找不回來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窗外的雨好像已經停了，也聽不到風的聲音了。我聽著屋外的鐘表打了十二下，又一天結束了，新的一天也開始了。

之前有人和我說，老的座鐘是可以助眠的，不管是裡面機械發出的聲音，還是整點和半點的是時候發出的鐘聲。上次回家的時候，我把之前鐘錶找了出來，打聽了哪裡還有人可以修這種鐘錶。

現在很少有人會修這種鐘錶了，打聽了一上午，才知道鎮上有個賣東西的雜貨鋪，那個老闆可能會修。擔心路上的顛簸，我把表放在副駕駛上，用安全帶綁住。

小的時候那個表掛在牆上，我一直努力的跳起來想要摸到它，開始摸不到，後來能摸到了。不知道是跳的高了，還是我的身高長高了。再後來我不用跳起來也能摸到了，我又開始跳起來拿媽媽放在上面的東西。後來家裡蓋新房子的時候，換了電子錶，這個鐘錶就放了起來，一直到現在。

到了鎮上之後，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那家店。進了店裡之後，我看到牆上掛著很多老式的鐘表，還有一些東西，小時候都見過，可是我說不出它們的名字了。

老闆腿腳不太方便，讓我把表放在一邊一個比較矮的桌子上，他拿出來一個盒子，裡面有各種工具。拆開之後，他擺弄了幾下，我看到錶盤的指標動了，接著他從後面的抽屜裡面拿出來一個小盒子，找了一個很小的齒輪按在上面。接著上了弦之後，表就修好了。

最後付錢的時候，老人收了我三塊錢，我驚訝道怎麼會這麼便宜，不說零件，就是這個手藝也不止三塊錢了。

老人告訴我，表裡面的東西都是銅的，能用的住，放了這麼久也沒壞，就是少了一個齒輪。現在很難找到那樣的零件了，只能用鐵的代替，使用壽命會大打折扣。如果能找到原來的齒輪換上，這種表只要是一直在用，就不會壞，用個幾十年沒問題。

最後我把三塊錢遞過去，老人拿到之後說道，現在年輕人喜歡這東西的很少了，都用電子錶了，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快要失傳了。老話說時鐘鎮宅，時針指路，一針一弦，福壽延綿。

臨走的時候，我忍不住問了一句，“老先生，您說我這回去放哪裡合適？”

老人看了看我，說道：“餐廳南牆，取簷下九寸，距臥房一尺。”

我把表放在車上，回到店門口和老闆拱手道謝。回到家裡之後，我看著餐廳北邊的牆上，上面有幾個小的裝飾物，都是粘上去的，很容易就能拿下來。拿下來之後我找到尺子量出老闆所說的位置，標記了一下找了根釘子砸進去，很輕鬆的砸進去了，沒有覺得很吃力。

表掛上去之後，我走到遠處看了看，那個位置剛剛好，如果再高一點的話，就會被燈擋住，如果矮了，下面放東西的空間會受影響。我記得第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本就睡不著的我，半夜迷迷糊糊的會被整點和半點的鐘聲吵醒。

後來慢慢的，我睡覺的時候好像聽到了鐘錶內部的聲音，才開始還以為是我幻聽了。我順著聲音的軌跡找過去，確定了是從裡面發出來的，那種齒輪之間的摩挲聲。大概過了半個月的時間，基本每晚十二點左右就能睡著了。

慢慢的我的睡眠變得好了，甚至做夢也少了。之前的時候，我只要是睡早了就一直在做夢。什麼爛七八糟的事情，都能夢得到，甚至有幾次因為噩夢嚇得不敢睡覺。

後來又一次房東來看房子的時候，看到了我掛在牆上的鐘，我本來以為他會因為我在牆上砸了釘子責怪我。他一直待到整點，聽完了鐘聲之後說，之前他的家裡也有一個這樣的鐘，後來老家拆遷，就賣掉了。搬了新家之後，都換成電的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這種鐘錶。

因為工作的關係，我要搬走了，合同到期的時候，我讓房東來驗收房子。房東到處看完了之後看著地上的鐘表，問我可不可以把這個表賣給他，因為上次他找了很多店，很少能看到這種純銅芯的鐘表了。

我很詫異他是怎麼知道這個表內部的零件，他告訴我聽聲音就能聽出來，他聽了幾十年，從小聽到大，一定就知道里面是什麼樣子了。我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不過給他留下了當時我去修鐘錶的那個店的地址，說那裡可能還有這種表，去碰碰運氣吧。

我把東西先搬回了家裡，到家之後那個鐘錶就又停了，不管我怎麼擺弄也不動了。我收拾好了只有，把鐘錶放在車上又去那個店裡。巧的是到了店門口，我就看到了房東的車。他就跟在我後面，我回了家之後，他就來了這個店。

進門之後老闆認出了我，問我表是不是又不走了，我說是，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回了家就不走了，可能是路上顛簸壞了。他讓我等一下，給房東介紹著掛在牆上的表。最後房東選擇了一款純銅芯的，老闆說900塊錢，房東差異價格怎麼會這麼便宜。

老闆說這些表都是村裡收來的，都是一些別人不要的，外賣損壞不大的，就留著。損壞的很舊的，就拆了用裡面的零件，這些表都是一個一個組裝起來的。房東遞了900塊錢之後，沒有要走的意思，看著老闆放在門外的茶壺，自顧自的到外面喝起茶來。

我把表放在那個小桌子上，老闆從後面的抽屜裡拿出來一個齒輪，說道上次收了個表，裡面有個大小一樣的銅齒輪。上次那個鐵的肯定用不住，不動還好，能用個三五年，但是一挪就壞了。

老闆把齒輪換上之後，收了我五塊錢。我遞過去之後，老闆遞給我一張紙，說我找到新房子之後把紙開啟，按照上面說的把表掛起來。我連忙道謝，老闆擺了擺手，說腿腳不便，就不送我了。

我找了個離公司比較近的公寓，第一次搬的時候，我把東西帶全了，就是把那個鍾忘在了家裡。知道收拾完了，看到了我錢包裡那個紙條才想起來。週末的時候，回到家裡專門鐘錶拿來，開啟紙條看到上面寫著，“南牆向窗，簷下兩寸，西牆三尺。”

我看了看北邊的窗戶，笑了笑，又一次感受到了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周易》的奧秘。這個房子雖然不是正南正北的，可是北面的牆上確實有一個小窗戶。按照老人說的位置，釘子還是一砸就進去了，沒有受到什麼阻撓。

因為這周圍的聲音比較嘈雜，晚上很少能聽到鐘錶內部的聲音了，倒是整點的鐘聲還能聽見。不過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十二點的鐘聲了，每次鐘錶打過十一聲之後，就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有一年夏天，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可能是因為天氣的原因，心情也不是很好。那天中午過後，我總覺得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圍著最近的手機通訊錄打了一圈電話，都沒什麼事情。我的心裡越來越慌，翻箱倒櫃的想要找找還有沒有煙，在書包裡找到了謹慎的幾根。

打戒菸之後很久沒有抽過了，不過我的包裡還是備著，可能是沒有那麼大的決心，總覺得什麼時候可能會再抽起來。我站在視窗看著外面，雨很小，但是持續了很久了。抽著抽著煙，我突然想回去看看，今天出來回來休息，明天就是週末了，連起來有三天假期。

開車出了城市之後，心裡的感覺舒緩了很多，我記得車裡放了幾盒煙，防備著抽菸犯困的。路過鎮上的時候，我想著買點東西，就從鎮上繞了一下。路過那家鐘錶店的時候，看大門關著，可能是下雨天沒什麼人，就沒有開門吧。

在家裡住了一晚，第二天離開的時候，還是從鎮子上繞著走的，我看到那家門前紮起了靈棚。我停下來看了一眼，桌上放著老人的遺像，他面帶微笑，看起來很安詳的樣子。我在靈棚前面鞠了三個躬，我看到一個人出來還禮，應該是老人的孩子吧。

沒有人認識我是誰，可能以後說起來的時候會有人打聽出來，可是現在沒有人知道。臨走的時候，有個穿著孝服的人敲了敲我的車玻璃。降下來之後，那個人遞給我一個信封，鼓鼓的，我捏了一下，裡面有一個齒輪。

那個人告訴我，那是老人生前交代留給我的。我說起我們之前見都沒見過，怎麼就能確定是我？他和我說，老人之前說，來拜祭的人會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人，穿著灰色的上衣，黑色的褲子，腳上穿著黑色的手工布鞋。

我看了看自己腳上，回來的時候穿的鞋溼了，就裝起來放進了後備箱，穿上了之前奶奶給做的老布鞋。我連忙下來說謝謝，他說道“老人生前有交代，你要拿著信封走，得付13塊錢。”

我連忙從車裡拿出錢包，掏出一張20的錢來，說道不用找了。那人沒有聽我的，從口袋裡掏出錢來，找了七塊給我。

回來之後，我開啟信封看了看，裡面有一個齒輪，還有一封信。信上只寫了兩句話，“再遷新居，宜廳堂東牆，簷下一尺，北門一丈。蟄存者欲騰飛，善慮者成萬事”。

我看完這兩句話之後，牆上的中敲了六下。最後一聲，好像延續了很久，緊接著一聲雷聲打破了屋外的寧靜，大於傾瀉而下。

我在視窗望著家的方向，好像看到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