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讀《水滸傳》第二：張天師布龍虎局洪太尉埋天罡劫

老蝨子細讀《水滸傳》。

本章原標題：

張天師祈禳瘟疫 洪太尉誤走妖魔

水滸全書的

整體大格局

在這真正意義的首章裡已彰顯無餘。

當我們讀完全書再回首時不難發現，這一個

由神話（洪信尋天師）開始，至夢境結束（宋徽宗/盧俊義驚噩夢）的“閉合”文字構造。

瑞士心理學家榮格指出：夢是一個人的神話，神話是群體的夢。

《水滸傳》實際上就是

一本夢境而起，又夢境而終的“南柯之書”。

作者在這部“南柯之書”的一開端就為讀者“埋下”了兩個貫穿全書的

結構性“伏筆”：

第一，張天師之“龍虎局”。

整部《水滸傳》的故事就是一個

“龍虎博弈”的“敘事”歷程

：

從第一章起，每一個重要的敘事“節點”，就會有“一龍一虎”出現，導致“劇變”發生。

龍虎山一龍一虎出預示大宋將遭劇變，少華山一龍一虎出預示史進將遭劇變，二龍山一龍一虎出預示魯達將遭劇變。

龍虎山一龍一虎即張天師幻化出的虎與蛇。

少華山一龍一虎即跳澗虎陳達與白花蛇楊春。

二龍山一龍一虎則是金眼虎鄧龍。

龍虎山之龍虎雖幻化卻亦是真正具有威力的實體，少華山之龍虎寓於人名亦有實際威脅，二龍山之龍虎則完全空有其名實為魯達楊志之跳板。

其它重要的“龍虎博弈”節點還有：

渭州城裡，魯達先遇

九紋“龍”

史進，再逢

打“虎”將

李忠，隨後就發生了為金家婦女出頭當街打死鎮關西這件徹底改變魯達命運的大事。

遭發配的武松先遇上

金眼“彪”

施恩，又撞見

飛天“蜈蚣”

王道人，很快便淪落到心理徹底失衡，追逐野狗而跌落溪流的境地。

江州城裡，宋江先後遇到了

趙元帥黑虎投胎的李逵

和

馬靈官白蛇託化的張順

，隨即誤寫反詩，身陷囹圄。

還有一個隱匿極深，確實全書最重要的“龍虎博弈”，即宋江宋公明其人本身。

宋江其人有兩個 主要 的“人物原型”。

“歷史敘事”原型即那個真實存在過的宋江。

在“造反”和“歸降”這兩個（處於敘事兩極）最重大事件上兩個“宋江”幾乎完全吻合的。

“文字敘事”原型則是中國神話裡大名鼎鼎的瘟/財神趙公明。

宋公明故事的主要情節轉折點幾乎都能和趙公明的“事蹟”形成呼應。

趙公明為

三將軍，所以宋公明為宋三郎。

趙公明主

秋瘟，

所以宋公明四次生事

“禍及他人”均在秋季。

趙公明

管痢疾

，所以宋公明江州事件的“導火索”即是

鬧痢疾。

在《武王伐紂評話》裡，趙公明死於

下過毒的酒肉

，宋公明亦死於朝廷賜下的

毒酒

。

姜子牙“封神”時，將趙公明封為

“金龍如意正一龍虎玄壇真君”。

在我國的民間傳說中，

龍與虎為天生勁敵，兩者一相遇，老天必會降雨。

所以宋公明最為人所稱道的綽號為

“及時雨”。

故此，我們得以明瞭，各位好漢一遇宋江，人生必遭劇變的根本玄機。

宋江其人還有兩個相對次要的“人物原型”，

高居廟堂的主流儒家文化原型，和遠在江湖的次生（墨家）文化原型。

高居廟堂者以龍為尊，嘯聚江湖者以虎為尊。

屬於廟堂的，可以視之為顯性而抽象的“龍”文化。

屬於江湖的，可以視之為隱性卻具象的“虎”文化。

前者與“宋江”形成呼應的是儒家至聖先師孔子。

後者與“宋江”形成呼應的則是繼承“墨家”血脈的遊俠代表郭解。

孔子和徒弟子路的諸多故事都與宋江和李逵的故事形成了極其微妙而有趣的“對照”。

宋江被通緝出逃後的一系列遭遇又和郭解被通緝出逃的故事高度類似。

記錄孔子、郭解兩人故事的《史記》和“記錄”宋江故事的《水滸傳》亦可以構成另一種意義上的“龍虎對照”。

第二，洪太尉之“天罡劫”。

第一章中，鎮壓天罡地煞的“石頭碣”最終遇洪而開。

讀完全書，我們會發現“遇洪而開”以不同的“面目”反覆出現。

第一章告訴我們，梁山好漢們是被太尉洪信放出來的，而鎮壓他們的巨石之上刻著“

遇洪而開

”四個大字。

仔細閱讀原著，會發現還有：

林沖“逼上”梁山前的

關鍵時刻，遭遇“洪”教頭

的挑釁，因此而獲得了柴進的（真正）尊重。

魯智深在剿滅方臘，一切

塵埃落定之後

，於六合寺

目睹潮（洪）信

，從而最終開悟涅槃。

整體總結一下，就是

“

洪（洪太尉）至而魔王出，戰洪（教頭）而入（柴進）梁山，信（潮/洪信）起而魯（達）智深

”

某種程度而言，

洪信既“潮”信，潮信亦即“洪”信

。

整部《水滸傳》亦都可以歸結為——

洪信而起，洪信而終。

我們再嘗試以

更開闊的視野

來看一下“梁山泊”是怎麼來的。

據記載，自五代後晉至北宋熙寧，黃河三次大決口導致

洪水反覆注入梁山周邊

，最終形成環繞樑山的巨大湖泊，謂之曰“梁山泊”。

由此可見，所謂

梁山泊其本身亦是“遇洪而開”

。而《水滸傳》本身就是一部

“遇洪而開”的小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