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女優》——追夢逐影的宿命

作者：由 DoMo 發表于收藏時間：2019-03-18

如果有誰問我最喜歡的電影型別片是什麼，那我一定毫不猶豫的告訴他，人物傳記片。因為在我的認知裡，任憑是再曲折離奇的情節，大開大合的場面，精巧絕倫的結構，也難免完全擺脫掉刻意的蛛絲馬跡，就像曹禺先生評價自己的《雷雨》那樣，”它太像一齣戲了。”所以，它們難免經不住慢慢推敲，反覆咀嚼，細細品味。

唯有基於真實發生的歷史而來的人物傳記片，一旦找到了合適的呈現方式，是將的某個時間節點剝離出來做成切片也好，抑或倥傯數十年浩浩人生展開一紙畫卷草蛇灰線也罷，總能讓人品嚐到時間的獨特滋味。畢竟我們每一個人，都只此一生，只此一世，無論想或不想，終歸人生長恨水長東，轉瞬即逝。上帝才是最偉大的編劇，世人所作的一切，無非自以為是的拙劣模仿。在命運的織布機上，原本線頭翻飛穿插的圖案與基調早已定好了，生活中發生的全部，都自有它的道理，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是一頁一頁讀下去，儘量不要錯過太多精彩。

而今天跟諸位推薦的影片又有所不同，從型別上它是一部人物傳記電影，但這個人物，本身又是一個徹底虛構的角色，而且它的呈現方式，還是選用了動畫這種以誇張和非現實為長項的載體。它就是已故日本動畫電影導演今敏先生2002年上映的作品《千年女優》。

永不停息追逐奔跑的身影，跨越過千萬個世界與時間

同很多經典傳記片類似，今敏採用了從他人的旁觀者視角出發，來描繪主角一生曲折經歷的手法。本片“實際”發生的時間維度，主要集中在蓮花電影公司負責人立花源也對時年75歲的日本電影女星藤原千代子進行的一場幾個小時的訪談當中。《莫扎特傳》裡同樣是藉由薩列裡臨終和牧師的懺悔，從天才身邊那個嫉妒的凡人視角，展現了莫扎特赤子而來，赤子而去的人生數十載。

但《千年女優》略有不同的是，立花源也作為一個聆聽者，隨著故事的逐漸進行，慢慢參與進了千代子的人生，甚至有很多當年的事情，從他的視角提供了更多全面的隱藏資訊，可以說是透過他的補充，一定程度上更加還原了千代子人生的“真相”。

出生在地震之後的藤原千代子雖自幼喪父，殷實的家境還是讓她少吃了很多苦頭。在十多歲的豆蔻年華，電影公司找上門來邀請她去作為女主角去參演一部拍攝地點在中國東北的影片，這個機會讓她原本按部就班的生活掀起了漣漪。正巧此時千代子偶遇了一個日本地下反戰組織畫家，從那人手中得到的一把鑰匙，一句約定，一個念想，讓她的人生軌跡從此奔向了那條沒有盡頭的跑道，那個拼命追逐著的身影，成為了她幾十年來永遠定格在銀幕上的鮮活形象。

為了找尋畫家的身影，千代子隻身前往了異國他鄉，並且一連幾十年，都在熒幕上保持著奔跑的姿態，追逐著夢想，愛情，希望和遠方。在她演繹的故事裡，她從千年之前的古代日本，一路奔向下一個世紀的光年之外。她是幕府的公主，是英姿颯爽的將軍，是機變百出的忍者，是渴望自由的藝伎，是戰場上的護士，是民主時代的教師……原來千代子真的並不擅長演戲，因為那些鮮活感人的，一直都是我們透過銀幕窺見的，活在那麼多個世界裡真正的自己。

乍看之下，《千年女優》是一部有些難以捉摸的作品，龐大的資訊和眼花繚亂的意象，藉由目不暇接的剪輯轉場，戲裡戲外走馬燈一樣交織著，很容易讓人應接不暇，但當你慢慢消化完這些資訊之後，總能或多或少激起自己內心深處的共鳴。

下面我就來拋磚引玉，談談自己個人的一些感受。

霧裡看花水中望月

以電影為表達方式，去講述一個跟電影有關係的故事，這個選擇本身，就帶有幾分如同銜尾蛇的奇妙的處境。全片的主要線索，是千代子從影三十餘年的大量作品，而在各個主要作品呈現的過程中，蓮花電影公司的兩名員工，一直以一個類似打破次元壁的旁觀者視角在畫面中略顯突兀的去出現。從一開始旁觀記錄，到開始夾雜著花式吐槽，甚至中後期刻意地參與到電影場景中，去扮演一些當時的角色，進而影響到該篇故事中千代子的遭遇。

整個介入動作所遵循的節奏，也是一個由淺入深的過程，從一開始的按部就班，到中間跟著千代子的腳步加速再加速，旁觀者的參與越來越深，同時各個場景之間的切換更加迅速，現實人生中的矛盾，也跟著越來越像戲劇化一樣集中呈現與爆發。終於，讓觀眾們徹底模糊了戲裡戲外的界限，所有的次元壁被通通打破，只留下千代子永不停歇的追逐，與她那悽楚卓絕的千年人生。

其實關景鵬導演在《阮玲玉》中，也做過類似的場景，一方面讓張曼玉吳啟華等演員扮演當時的一眾歷史人物，卻在剪輯中交錯夾雜了一些現在演員們以自己的視角，對當時人物的揣測和評價，尤其是在葬禮上的那場戲，不轉場直接讓阮玲玉醒過來變成了張曼玉，不可謂不精妙。但比起《千年女優》來，這方面的表現力還是差了一個檔次。

我們都活在這個庸庸碌碌的世界裡，現實的引力太過強大，在內心的最深處，我們都不得不妥協於所謂的“真實”。所以我們終究明白，張曼玉是張曼玉，阮玲玉是阮玲玉，她們終究是不同的女演員，是兩個不同的人。而《千年女優》是一部動畫電影，這個載體本身，就是“假”的，有了這一重幕布之後，反而讓舞臺上的戲中戲，顯得尤為以假亂真。無論是片中的現實，還是片中的影視場景，都是一模一樣的畫風，好似一個精緻的俄羅斯套娃，用假的載體，講一個虛構的故事，卻傳遞出一種令人信服的真摯充沛感情：追尋，不惜一切，奮不顧身地去追尋，追尋自我的意義。

蒙太奇剪輯之美

今敏的作品，向來以出色的分鏡和酣暢淋漓的剪輯為人稱道，如果非要從中選一部作品作為代表，那麼在這一個單項上，我個人絕對是推薦《千年女優》。它的很多分鏡，尤其是蒙太奇的剪輯手法，遠遠不止是利落這麼簡單，在兩個鏡頭的銜接中間，伴隨著臺詞，音效，BGM和畫面之間的相互衝突，那種恰到好處的化學反應，表達出了難以言傳的弦外之音，不是單個元素的堆砌，或者有A，到B，所以由C有D的線性邏輯推導，它是一個奇妙複雜的整體，是蒙太奇剪輯之美，是電影這項偉大藝術最為獨特的存在。

上面分享的這個片段，正是這種手法的一次集中展現，此時這部片長90分鐘的電影，已經過去了1個小時，觀眾們跟著立花源也的視角，瞭解了千代子藝術生涯的大部分作品，也明白了她追求那個身影的理由，她隨身帶著那把鑰匙的特殊意義。期間她也有過情緒低谷，在陰差陽錯之下，失去了鑰匙，一度停下了腳步，故人的容顏日漸忘卻，放任那個永遠年輕的自己一天天死去。

此時卻迎來反轉，現實的陰謀在不經意間敗露，那把鑰匙再次出現，觸碰的瞬間，喚起了千代子久違的心跳。那是怎樣的一種失而復得，她再次開始發足奔跑，拋棄這卑鄙的現實，排除萬難，放下所有，奔向那個過去的夢。為了讓觀眾的情緒得到一次徹底的釋放，今敏導演開始了徹底放飛自我的炫技。

千代子的執拗跟堅強，千代子的失望與落寞，千代子的夢想和希望，都在這令人目不暇接的走馬燈裡流轉而過。聽著那封時隔幾十年終於送達的信件，那個人溫柔的低語，我們同步看到千代子不停地跌倒，追尋，奔跑，失望，彷徨，哭泣，掙扎，卻還是一次又一次鼓起勇氣繼續向前，在每一個世界裡，百折不撓，追逐同一份羈絆。

平澤進大神連這段天秀的配樂《Actress in time layers》也是將影片前期出現過的好幾首BGM，重新混音剪輯之後，融成了一首千代子的人生歌謠。真正瞭解了之前的因果之後，你會發現這一段剪輯的資訊量之大，每一個畫面配合的音樂，每一處相似內容的轉場，每一句書信上或者是電影中的臺詞，都值得一點一點去分析。

創作者真正花了心血打磨過的優秀作品就是這樣了不起，每一個呈現到觀眾眼前的元素，都有它必須存在的理由，越是吹毛求疵去推敲，反而越是讓人柳暗花明。今敏大神，請收下我的膝蓋。

來自現實的引力

既然大家都預設動畫是一種非現實主義的媒介，那創作者今敏就大可放開手腳為所欲為了。在《千年女優》中，他埋藏了非常多具有象徵意義的線索，我這邊就挑一些個人覺得有意思的點說叨說叨。

在片子的一開頭，千代子還沒有出場的時候，藉由一個今敏風格的轉場冷笑話，女管家丟擲了一條奇怪的資訊：每一次千代子與人結識，都會發生地震。現實生活裡雖然也可能出現一兩次這種小機率的巧合，但千代子這一生，遭遇的地震實在是太過戲劇性了：

千代子在東京大地震中出生，她的生命，伴隨著父親的死亡，她與這個世界的相遇，從地震開始；

從書房的狼藉裡，她發現了遺失的鑰匙，追悔莫及奔向北海道，卻被地震引起的塌方攔住了去路，等到了北海道，終究是沒有找到那個追逐半生的人；

在最後一部影片拍攝的現場，突如其來的地震讓千代子幾乎喪命，她再次遺失了鑰匙，並從此息影，斷絕了和那個光影夢之世界的聯絡；

然後是本片一開場，千代子三十年後再一次觸碰到這把鑰匙的時候，又發生了地震，世界像是從沉睡中甦醒；

直到最後，當所有殘忍的真相被揭開，千代子對著鏡中蒼老的自己，明白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幻夢一場，在強烈的地震中，她的生命，走向終點。

按地理學上的解釋，地震是大陸板塊漂移過程中相互擠壓產生形變隨之而來的自然現象，如果引申開來，《千年女優》中的地震，也同樣是現實世界和銀幕世界，每一次在千代子身上產生交織引發衝突的外在表現。好似《盜夢空間》中那些夢主感覺到自己在做夢即將醒來回歸現實世界的時候，就會產生強烈的地震，那是幾個世界在調和與撕扯中的崩塌與搖擺。

寶藏與門扉

同《公民凱恩》裡的“玫瑰花蕾”一樣，本片中的這把鑰匙是一個很奇妙的意象，因為它本身的單獨存在沒有任何意義，它只是一個路標，被其所指引的盡頭，才是真正的結果。而偏偏千代子終其一生，都只是把鑰匙視為最重要的東西，追尋數十載，都沒能找到那個“寶藏”。

在那個晚上，畫家把鑰匙給了千代子，告訴她自己身邊的這個箱子裡有他最珍貴的東西，讓千代子猜猜看，兩人許下約定，明天揭曉答案。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天，卻比一千年還要久遠漫長。求而不得，千代子將滿腔的熱情與憾恨，一股腦化作了奔走不息的動力。

沒能開啟那個藏著秘密的箱子，連畫家的臉千代子從來都看不清楚，就像是一場近在咫尺的夢，只有這把鑰匙，提醒自己一切的真實。它帶著千代子穿過了銀幕的門扉，來到了一個個夢中的世界，就像那位女演員前輩看到的，她總是在不停的奔跑，那永不停歇的追尋，讓她永遠年輕，永遠生機勃勃，在夢中的世界，她是常開不敗的花。

正因為如此，兩次失去鑰匙，都直接讓千代子老去，沒有了夢，她無可奈何地讓一切被淡忘，被封存，被放棄，直到再次觸碰到鑰匙的瞬間，那個夢中的自己才幡然醒轉。最後的最後，她做出了最浪漫的選擇，放下了塵世的一切，她要活在那個夢中的世界裡，去繼續那一場沒有盡頭的追尋，不再醒來。

銜尾蛇的宿命

本片中有三個人物代表了與主角浪漫追夢精神相對立的力量，一個是導演大瀧淳一，他透過世俗的算計，一度矇騙了千代子從而佔有了她的肉體；另一個是那個在現實和電影中，都不停追捕著千代子意中人的刀疤臉憲兵，如同毀滅與死亡的化身步步緊逼。而第三個，則是那個在夢中出現的妖婆。

她蠱惑千代子喝下了千年茶，告訴她，你不會死去，相反，你將會獲得千年的永生，在永不熄滅的愛火中飽受煎熬。我對你恨之入骨，我對你愛至入髓。這是一場命運的殘忍詛咒，千代子在電影編織的夢中世界，傾注了全部的熱情與愛，不停去找尋，到頭來卻真的是孑然一人一場空。到這裡，我們可以理解她所說的對千代子恨之入骨是什麼意思，但那個同時的愛至入髓又作何解釋呢？

在故事的最後，千代子對著相框，倒影中自己的面容，和那個揮之不去的夢魘重疊在了一起，眼角同樣的位置，同樣的淚痣，原來她就是千代子自己。

你把時間編織成環，卻終究解不開宿命的繩結。如同FATE系列英靈衛宮以為回到過去殺死曾經的自己，就能夠終結命運的虛空一樣，殊不知，這一切的一切，仍舊還是命運早已註定的戲碼。有朝一日就算真的有了時光機器，我們現在的未來仍然不會有任何改變，因為現在發生的，早已是更改之後的過去。

千代子第一次放棄追尋，是被大瀧淳一所欺騙，而憲兵同那封信一同帶來的那個殘忍諷刺的真相，千代子卻錯過了。甚至我們也不知道，千代子迫不及待奪門而出，是為了繼續追尋，還是為了逃避這現實最終的審判。畢竟第三次在地震中，是她自己主動選擇了放棄，沒有再去找尋那把鑰匙，也自我放逐再沒有踏足那片夢之領域。

有多深沉的愛，就能生出多濃烈的恨。在一次又一次跌倒和失望中，千代子不可能沒有想過，那些虛無的可能，畢竟夢終究會有醒來的一天。這個沉溺於過往的女孩，將青春美麗的單純希望定格為了永遠，所以她愛自己，愛自己的勇敢純粹，那是她理想中最美的自己。但那遊走在千年時空夾縫中的奔跑，妄圖逃避現實絕望的徒勞也讓她恨，恨自己的一廂情願，恨自己選擇了這條註定痛苦且沒有結果的虛無之路，她想毀滅自己，尋求解脫。

那把鑰匙到底代表著什麼，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千代子，她一生所求究竟為何，到底值不值得，只有她自己知曉。

一封寫給電影的情書

今敏可謂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電影發燒友，在處女作《未麻的部屋》中，就已經穿插了大量片場戲中戲的描寫，主角未麻更是一個電影演員，後來的《紅辣椒》中還讓自己的作品在夢中的電影院上映。電影，對於今敏永遠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千年女優》同樣如此，在立花源也的訪談之前，有一個大背景是以東映為原型的“銀映”電影公司江河日下，攝影廠準備進行拆除。千代子這個銀映曾經的巨星臺柱，所代表的，正是日本電影曾經的輝煌過往。這部片子是一封今敏寫給日本電影的情書，他心裡深深懷念著的，是那個曾經朝氣蓬勃永遠向著希望奔跑的舊時代。

現實正如片中一樣，伴隨著泡沫經濟的破碎，日本國內各行各業迎來了長達數十年的止步不前甚至蕭條落寞，哪怕現在日本新一代的電影人偶爾還能夠拍出相當不錯的作品，但整個行業，已經徹底失去了過去的那種欣欣向榮，蓬勃奮進的精氣神。無論是電影也好，還是動漫也好，行業大勢都徹底淪為了大眾娛樂的消費商品。

所以今敏作品中展現的幕後細節，總是有一些直白的齷齪，比如《未麻的部屋》中女星為了博取眼球，用出格的露點寫真吸引眼球，導演編劇為了滿足觀眾的各色慾望，讓角色被隨意蹂躪；《千年女優》中，演員之間的相互競爭好似後宮爭風吃醋，導演更是利用職務之便為所欲為，懷揣單純夢想的小人物，反而是處處不招人待見的眼中釘。

今敏導演有一顆足夠強大的內心，堅強到它可以包容所有的惡意與骯髒，即便如此，縱然已經看過那襲華美紅袍上爬滿的蝨子，他仍舊選擇帶著悔恨與遺憾，勇敢執著地去愛。

輪迴無止，初心不改

蓮是千代子最喜歡的花，在詩歌裡，它們代表著純潔無瑕，從淤泥中破土而出，綻放出本色不改的美。它正如千代子生命的初心，活著，就要去追尋一切的意義，向前，向上，不停的奔跑，不停去逐夢，那樣的多姿多彩，那樣的簡單純粹。

與此同時，蓮花在佛教中，也是一個象徵輪迴的意象。立花源也的電影公司，正是名叫蓮花，在整部片子中，我們看到的是千代子對畫家執著的追尋，但同時我們其實也看到了，立花源也對於千代子窮其一生的愛慕。

只是千代子的追尋是在銀幕上的夢中世界，而立花源也是在銀幕外的現實角落，一次又一次，用寬厚的肩膀，替她扛過現實的打擊。與大瀧淳一的男歡女愛世俗佔有不同，立花源也對千代子的愛慕，與千代子對畫家的追逐是一樣的，那是一種更加單純，更加包容，更加寬泛的感情。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這不是千代子一個人的故事，是所有天真爛漫的人共有的夢境，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這樣註定沒有結局的追尋，本身就是各自義無反顧終將擁抱的宿命，唯有如此，他們才能活成自己真正的樣子。在故事的最後，千代子乘坐著宇宙飛船，從蓮花一般盛開的發射基地破空而出，奔向了星辰之外的夢之彼方，他們都相信著，這次一定可以找到的，一定。

這首由平澤進操刀的片尾曲《ロタティオン（LOTUS-2）》可謂神來之筆，在遊戲原聲中，平澤進多次用蓮花為歌曲命名，在最後這首歌詞中更是反覆詠唱：

“綻放吧，輪迴之蓮。讓這聲音響徹數千年，響盡每一刻。”

令人唏噓的是，在今敏導演2010年英年早逝的葬禮上，播放的鎮魂曲正是這首《千年女優》的片尾曲。滄桑又好似有些歇斯底里憤懣著的男聲反覆低吟著久遠的腔調，動感強烈的現代古典，踩著的卻是俳句陳舊的節奏，那是愛與恨的濃烈交織。像鋪滿大雪的夜裡，望見天上依稀的星光，你只能在寒風中向前，不能沉睡，不能放棄，向前，向上，迎著希望，走著遠方。這首歌，像也道盡了今敏這璀璨一生的繁華與落寞。

“我要懷著對世上所有美好事物的謝意，放下我的筆了。我要先走一步了。”這是他留給我們最後的話，我相信，在逐夢的旅途中，他一定找到了自己心靈的棲息之所。就像先輩們用前赴後繼的熱情證明過的那樣，真正的夢想沒有盡頭，奮力追尋的過程，就是全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