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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上 燕小好乍到惹紛紜

作者:由 廢梁 發表于 收藏時間:2020-02-22

“咯咯咯!”

雞鳴聲中同福客棧開始了新的一天。

李大嘴掀開破布簾子走進大堂,滿意地看見邱小冬和白岱夫已經站在了自己的崗位上,點點頭打了個哈氣,忽然咧著嘴愣住了,好像忘了新員工,“小呂呢?”

“還沒出來,睡著呢吧。”邱小冬頭也不抬繼續算賬。

李大嘴抬頭瞪著那間客房道:“員工上任第一天就睡過頭,他這還沒出試用期呢!小白,趕快去把他給我薅下來!”

白岱夫甩甩抹布搭在肩頭,三兩步上樓去了。

推門直接進了客房,白岱夫靠坐在桌子旁,衝著床上合目而睡的呂欸乃道:“起來了,幹活了。”

見呂欸乃沒有迴應,白岱夫伸手推他。

“咣噹!”白岱夫沒反應過來,巨大的拉力讓他雙腿一踉蹌直接跪在了床邊,伸出的手被擰了半圈扳在空中,被狠狠鉗制著。

白岱夫受痛,額頭滲出冷汗,抬眸看向呂欸乃,他雙目是從未見過的凜厲,披頭散髮,霎時間白岱夫想到了索命的厲鬼。

“抱歉,應激反應。” 呂欸乃看清來人,鬆了力道。

“你這反應,不是應激是過激吧。”白岱夫嘶著氣揉著自己劫後重生的胳膊,腦袋裡還在回味他方才的眼神,和那眼神相比,呂欸乃平日的神色簡直算是睡著的。

“剛才做了惡夢,”呂欸乃一邊起身收拾自己一邊問,“叫我幹什麼,吃飯了?”

“吃你奶奶個腿兒,幹活了!”白大爺沒好氣地說。

呂欸乃眨眨眼,遲鈍地想起來自己昨天可能好像似乎是應下了個差事,“哦。”

隨著白岱夫往樓下走,剛站定手裡就被塞進了掃帚和抹布,“實習期第一天就曠工,扣工錢!”李大嘴說道。

呂欸乃看了著手裡的掃帚抹布,“我還沒吃飯。”

“先把大堂掃一遍再吃!都開張了,你看看這哪哪都是土。”多了兩個夥計,李大嘴算是找到了掌櫃的的威風,數落完呂欸乃,甩甩紋風不動根根直立的花白頭,進廚房給他煎雞蛋去了。

“大家早!邱相公好!白大哥好!”一大清早王小動就來到了客棧,呲著小虎牙挨個打招呼,到了呂欸乃那,便道,“這位少爺昨天我見過,不知尊姓大名啊。”

“雙口呂,呂欸乃。”呂欸乃看著眼前“可以團結的力量”,饒有興趣。

“呂大哥好!你叫我小動就好。”王小動說道。

“嗯,乖。”呂欸乃揉了揉王小動的腦袋。

“喲,呂大哥你這幹嘛呢。”王小動這才看見他手裡的掃帚。

“我是新招來的雜役。”呂欸乃道。

王小動是出了名的鬼頭,慣會見人下菜碟,早早就看著呂欸乃一副貴人相,歸為自己的潛在大客戶,如今看著他綢繡白衫碧玉簪,雙手白皙指甲乾淨,再看看他手裡的抹布和掃帚,不可思議地搖頭,“不能夠啊呂大哥,您,您這是來體驗生活?”

“你呂大哥的盤纏被個小賊偷走了,虎落平陽啊。”呂欸乃看著白岱夫嘆道。

白岱夫瞪他。

端著煎蛋和饅頭從廚房出來的李大嘴一眼就看著自己招來的雜役正倚著樓梯拄著掃帚聊閒天,把盤子往大桌上一拍,“呂欸乃你給我過來,吃完馬上去幹活!”

呂欸乃走過去坐下,開始自己的早飯。

“大嘴叔好!”王小動嘴甜地問好。

“哎!小動來挺早哈,吃早點?想吃啥跟叔說。”

王小動走到呂欸乃旁邊坐下,看著金黃的饅頭片和煎雞蛋嚥了口口水,“來份呂大哥這個。”

李大嘴應了一聲,回廚房忙活去了。

呂欸乃看王小動在旁眼饞,夾了片饅頭片給他,又把煎蛋往他那裡推了推,王小動嘿嘿一樂,感激不盡地吞食起來。

“咚咚咚”

周敦儒祝小芸二人揹著行李拿著佩劍快步走下樓來。

“二位怎麼著啊。”白岱夫拖著調子問道。

這三人本就不對付,周敦儒鼻孔朝人,哼哼著回道:“幫派事物繁忙,我二人先行一步。”

邱小冬聽了趕忙從櫃檯後面出來,“莫小貝還沒起,二位要不再等等,打個招呼?”

“不用了,昨天已經和掌門商量好了,掌門想要多留些時日,我們回去代掌門料理事物。”周敦儒態度溫和許多,轉身對道。

“掌門還要請邱先生諸位妥善照顧了,一月後我們衡山派來接掌門回山。”祝小芸施禮道。

“那二位慢走,路上小心。”

“告辭。”“告辭!”

“煎蛋來了——哎剛才那是誰?”李大嘴方才模模糊糊聽著大堂裡的動靜,端著盤子出來問道。

“衡山那兩個孫子走了。”白岱夫把抹布撂在桌上,坐下喝水。

“啥?媽呀他倆咋走了呢!”李大嘴說著就要去追,被白岱夫拉住,“別追了,走遠了。”

“你們怎麼也不攔住他倆呀!”李大嘴拍著桌子坐下,一臉焦急。

“攔他們做什麼?”呂欸乃放下筷子,一邊倒茶一邊問。

“三大惡人下關中啊!我這還指望著那兩位呢,結果兩位一眨眼就沒影了!”李大嘴道。

呂欸乃呷了口茶。

李大嘴心裡發毛,以他在同福客棧二十多年的經驗來看,被這種江湖倒黴事命中的機率十分可觀,他本來盤算著店裡四個會武功的多少還能擋一擋,這下可好,客棧裡會武功的只剩下白岱夫和莫小貝了。

想起什麼,呂大嘴扭頭看向他闖蕩江湖數年的呂大侄子,“小呂,你會武功不?”

“不會,”呂欸乃看出他想了什麼,繼續說道,“我這幾年就是混水摸魚,逃難似的,不然怎麼一點名堂也沒混出來。”

白岱夫挑眉看著面不改色的呂欸乃,早起被分筋錯骨過的胳膊又鈍鈍地疼起來。他不會武功?傻子才信!

“唉,”李大嘴失落地點點頭,“內啥,一會等小貝醒了咱們開個會,商量一下……”

……

“喲,這麼熱鬧啊,”門口響起了濃重的陝西口音,正是凌騰雲,年愈不惑仍英俊瀟灑,在七俠鎮坐擁一眾從少女粉一路晉升的大媽粉和新晉少女粉。

凌騰雲走進大堂坐下,“大嘴哥,小弟有個事要說——誒這兩位是?”他左右張望一番,見到白岱夫呂欸乃兩個生面孔。

“這是我倆侄子,自己人,你說你說。你說完正好我還有個事要求你。”李大嘴看見凌騰雲宛如看見了救命的稻草,他咋忘了鎮上還有個武功高強的捕頭呢!

“是這樣的,額爭取到了今年進京的名額,今天就是新老捕頭交接了,之前一直沒說,因為你也知道鎮上這些女子的情況——”凌騰雲頓住,聽到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音,問道,“什麼聲音?”

李大嘴捂住了心口,忍痛扒拉著身旁的邱小冬,“沒事,碎了點東西,小冬拿掃帚掃掃。”

“哦,那額接著說——額就是剛巡邏到這了順便先來說一聲,一會額去把行李收拾好,把佩劍和行頭帶過來,你代額轉交給新捕頭吧”凌騰雲道。

李大嘴急忙扯住了起身要走的凌騰雲,吶吶半晌才道:“凌捕頭啊,你再留兩天成不,就兩天!”

“那怎麼成!新捕頭今天就來了,有什麼困難和需要你跟新捕頭說吧。你放心,新捕頭和額一樣,具備過人的職業操守。”

“操啥也沒用啊,這要是再來個小六那樣的,就真完犢子了,自顧不暇了還得幫他照顧七舅姥爺……之前還有老白和小郭,現在他倆也走了,換了倆小的來,一個還不會武功……衡山那倆也走了,你也要走——天要亡我同福客棧啊,這可怎麼跟掌櫃的交代,她讓我代管,結果我給管沒了……”

凌騰雲一臉霧水地看向邱小冬。

“您別搭理他,他就愛瞎想瞎唸叨,人老了都這樣——正好您也要拿東西來,中午一起吃個飯吧,算是給您送行了。”邱小冬道。

凌騰雲猶豫一會,還是點了點頭,“但是千萬不要聲張。”

“您放心,”邱小冬在鎮上這麼多年,算是充分理解他這種被鎮上婦女支配的恐懼,“反正我們店裡也沒客人,一會把門一關,咱消停吃個飯。”

“行,那我接著巡邏去了”

邱小冬送到了門口。

一直旁聽的王小動轉了轉眼珠,扒拉乾淨盤裡的雞蛋,也起身出去了。

巷子裡。

“小動!怎麼啦?是不是又有騰雲哥哥的新周邊了!”一個騰雲死忠粉兼王奸商忠實客戶在路上遇到王小動並被其拉住,於是興致勃勃地問。

“不是周邊,是爆料,爆大料,你去把騰雲哥哥後援團的姐妹們都叫來,咱們東街茶樓集合。”

凌騰雲的媽媽女友□□事業粉一直是王小動最大的客戶群體,因此凌騰雲也一直被王小動視為搖錢樹招財貓一般的存在,現在招財貓要走了,王小動咬咬牙,自己得趁最後的機會撈筆大的!

東街茶樓。

“姐姐妹妹阿姨奶奶們,感謝一直以來各位對我生意的支援,今天把大家聚來,是要釋出一個新聞,重要程度五顆星,售價一人一錢銀子,五兩起售,要買的來這交錢,不買的請從速離開啊!”

“最後一道——行,菜上齊了。”李大嘴放完盤子坐下,拿袖子擦擦汗又擦擦眼睛。

凌騰雲看著李大嘴這番,很是感動,起身給他倒酒,“兄弟,沒想到你這麼看重額,來幹,全在酒裡了!”

李大嘴舉杯相碰,喃喃道:“這說不定是我的斷頭飯了。”痛快地一飲而盡。

白岱夫和呂欸乃與凌騰雲不相熟,碰杯飲酒後埋頭吃飯。

莫小貝飲了口酒,撂下杯子說道:“凌大哥,你去京城以後跟我嫂子和小郭姐姐他們問聲好,告訴他們我回同福客棧了,讓他們有空常來玩玩。”

“莫問題!”凌騰雲痛快答應。

悶頭吃喝的呂欸乃倒吸了一口氣,白岱夫皺起了眉頭。

“凌捕頭,麻煩您千萬別說我在這。”呂欸乃說道。

“還有我。”白岱夫舉起筷子。

凌騰雲疑惑地看著這白家孩子和呂家孩子。

“嘖,怎麼回事!哪有躲自己爸媽的?”莫小貝拍筷子。

“多大了還這麼叛逆,還沒出青春期呢啊你倆小子!”李大嘴也出聲道,“趕快讓他們兩家來,把你倆領回去,淨在我這瞎攪和!”

“我回去以後先要接受荒廢兩年學業的制裁,然後立馬考秀才,二十五歲中舉人,三十歲中進士,三十五歲紫袍加身,六十歲之前名垂青史,成為呂子。期間如果有時間,我娘還會把我趕出來繼續闖蕩江湖,爭取廟堂與江湖並立,青史與武史同垂。”呂欸乃慢悠悠地說道。

“我回去要麼繼承家業,經營龍門鏢局,要麼被我爹廢掉武功,終身從事醫學研究或繪畫事業,兩條路走哪條,他們吵了快二十年現在還沒吵完,如果還能再不幸點的話,那我可能要一邊經營龍門鏢局,一邊當一個淡泊名利的醫師或高雅卓絕的畫師。”白岱夫接著說道。

“兄弟。”呂欸乃拍拍身旁白岱夫的肩,和他碰杯。

白岱夫一臉難兄難弟的同情,舉杯一飲而盡。

莫小貝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我想起了當年讀書時被我嫂子支配的恐懼。”

“媽呀,這還讓不讓人活了,行了你倆就留這,誰要是敢帶你們回去繼承家業名留青史,我打斷他的腿。”李大嘴拍拍身旁兩個怪可憐見的大侄子。

“這一代孩子壓力太大了。”凌騰雲搖搖頭。

“四個字。”莫小貝伸出手指,看著大家。

“喪心病狂!”眾人齊聲道。

“再來四個!”莫小貝說。

“令人髮指!”眾人道。

莫小貝滿意地點點頭,流水的夥計鐵打的默契。

“請問介是同福客棧嘛!”一個天津口音的脆生女聲在門外響起。

白岱夫起身要去開門。

“不要開!”凌騰雲聽到這陌生的女聲,條件反射般伸手阻止,自己謹慎地起身走到門前,“這裡是,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新來報到的七俠鎮第四十任淄衣捕頭,燕小好兒!”門外女子回答道。

凌騰雲鬆了口氣,挪開木板開門,“剛才失禮了,抱歉,姑娘請進。”

門外女子走進來,個頭不高身條玲瓏,豆豆眼彎彎眉,白白淨淨天生一張笑模樣,揹著個藍布包袱,進門先對著凌騰雲拱手,從包袱裡掏出個小紙盒遞給他,“大爺納福,我們那特產,十八街麻花,您嚐嚐。”

桌上一眾不明狀況的人都站了起來,看著那個燕小好。

燕小好樂呵呵地繞著桌子走了一圈,藍布包袱肉眼可見地癟了下去。

“大伯,這是狗不理包子!排老麼長隊買的。”

“小哥您好!這是耳朵眼炸糕,有點涼了,回鍋炸脆生了,倍兒好吃!”

“您來個這個,桂順齋點心,老八樣!”

“正興德茶葉,您一看就是讀書人,肯定好這口!”

“媽呀,這孩子真禮性!”李大嘴等她一通都發完了才插上話,咯咯直樂。

“我媽讓我帶的——我介還有一封信,您介哪位是大嘴叔?”燕小好問道。

“我,我就是——還有信?”李大嘴疑惑地接過來,這新來的捕頭給他送啥信啊。

“我看不懂,小呂給我念念。”李大嘴遞給呂欸乃。

“說實話,我也看不懂,”呂欸乃眯起眼睛,一字一頓地往外蹦字,“木子——大——呲——角親見——啟。”

“是‘李大嘴親啟’吧?”邱小冬憑藉讀書人的直覺試探著問。

呂欸乃又上下掃了兩遍,默默衝邱小冬豎起了大拇指,開啟信通篇瀏覽一番,深吸一口氣,把信直接交給了邱小冬,“小弟無能,您來。”

燕小好埋怨道:“我爹不識字,還非得自己查自己寫,我媽要幫忙他還急。”

邱小冬凝眉看信,沉吟片刻開口道:“大嘴好,我是小六,這是我閨女,燕二喜,小名小好兒,十七了,屬兔的。這麼大歲數了不嫁人非得當捕頭,我沒轍,把她送這來了。你幫我好好看著她,不聽話就使勁打。對了,順便給她張羅張羅親事,這是正事。我這也沒嘛值錢的,就給你帶了點吃的。我和無雙今年歇年假,過年回去看你去。你怎麼樣?我們這都挺好的,平常沒事還總去秀才那串門呢。向你問好,也代無雙問你好。補:替我照顧好我寶貝閨女。”

邱小冬唸完了趕緊把信遞迴李大嘴手裡,如此文筆對邱大相公而言簡直是一種褻瀆。

“二喜,哪二喜啊?”呂欸乃好笑地問。

“忘掉這個名字,我大名燕小好兒,謝謝。”燕小好板著臉說。

“小六是誰?你認識嗎”白岱夫小聲問呂欸乃。

小小年紀就被趕出來闖蕩江湖的呂欸乃遲疑地搖頭,雖說有點耳熟,但確是沒什麼印象。

“他是之前鎮上的捕快,和你們爹孃關係都不錯,後來和無雙姐一起迴天津結的婚,這些年又調京了。”莫小貝在旁解釋道,最後掩著嘴衝他們小聲說,“人挺傻的。”

與此同時,那邊的李大嘴一直處在忽悲忽喜,半悲半喜,悲悲喜喜的狀態之中,看上去神經不太正常的亞子,一邊想著:“最害怕的還是來了,來的還不是小六,還是小六的閨女,說不定還不如小六呢。”,一面又看著眼前素未蒙面的無雙和小六的孩子,水水靈靈的,為人大伯的喜悅油然而生。

李大嘴認命般的長吁一口氣,拍拍燕小好的頭,“大侄女,你放心,來了這大嘴叔罩著你,不會有事的。”

“我能有嘛事啊?”燕小好揉揉腦袋。

“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邱小冬,叫邱叔,這是莫小貝,叫莫姨,這是白岱夫,你白叔和佟姨的孩子,這是呂欸乃,你郭姨和呂叔的孩子,都叫哥。”李大嘴教一個,燕小好就脆生地叫一聲。

“這是凌騰雲,這些年我們鎮上的捕頭。”

不等李大嘴說完,燕小好就趕上前跟凌騰雲握手,一邊抓著手不放,一邊星星眼地說:“您老是西安凌家的人吧,捕頭世家!久仰久仰。”

凌騰雲僵著臉著把手抽出來,“不敢不敢——哦,正好你來了,這些是行頭和佩劍,你收好。”說著把東西遞過去。

“哇!”燕小好拿起佩刀,刷的一聲□□,刀身熠熠發亮,燕小好的眼睛也閃著光。

“……”李大嘴,莫小貝和邱小冬內心獨白,“這拔刀的姿勢和氣魄,真是一如她爹當年。”

燕小好收好刀,抬頭對凌騰雲說道:“對了,您老還得給我籤個字,幸虧趕上了,您要是走了就麻煩了。”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來一張紙,“大嘴叔叔,有筆墨嗎?”

邱小冬起身去把筆墨給她拿來。

“您看,就籤這兒。”燕小好的紙為圖方便,折成了豆腐塊,此時指著那一片空白處給凌騰雲看。

凌騰雲神色複雜地打量燕小好一番,半晌說道:“你好騷啊。”

“啊?”燕小好一頭霧水。

凌騰雲不接筆,反背過手去在大堂裡慢慢踱步,“你是一個捕頭,要有基本的職業素養,要做到心繫百姓,而不是兒女情長。再說,你一個女子,大庭廣眾之下跟額拉拉扯扯,還理直氣壯地跟額要簽名,你不覺得羞恥嗎?”

“啊?”燕小好茫然地看向旁邊的邱小冬。

邱小冬分析道:“你倆好像不在一個頻道上。”

凌騰雲繼續說道:“你身為堂堂淄衣捕頭,這種行為,說實話,讓額很失望,額想,整個七俠鎮對你也很失望。”

這句燕小好聽懂了,她問邱小冬,“他是不是在罵我?”

邱小冬點頭。

“失望嘛!有嘛可失望的!我對你才失望,捕頭世家出來的人恁麼神神叨叨的?您瞅好啦,”燕小好把那個豆腐塊甩開,拍在桌子上,“這是交接令,你不籤是吧?成,我也甭費勁,你就帶著這份沒簽名的回去,我看京城內邊讓不讓你上任!大老爺們介麼褶離(方言:無故找茬)呢!”

此時,眾人“……”

莫小貝:天津話真的非常適合卷街,氣勢太足了。

呂欸乃:哈哈,小哈巴狗翻臉了。

邱小冬:果然,女人都很可怕。

燕小好:本來今年這手續多了介麼多,就夠膩味人的了,趕上個捕頭還這麼楞,真鬧心。

凌騰雲接過那張交接令,看到了公章,愣神片刻,低頭拱手賠禮,“姑娘不好意思,是在下誤會了。”

“你誤會成嘛了?”燕小好不懂這有嘛可誤會的。

“我誤會以為你——”凌騰雲還沒說完,就聽見外面亂哄哄一片,好像千軍萬馬齊來。

“騰雲葛格我愛你!”

“走走走一邊去吧大媽,八百年前的詞了——騰雲寶貝,看看媽媽吧!”

“男神不要走!”

“老公你放心,騰粉們追隨你到天涯海角!”

“哥哥你別走!睡不到你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漸漸的,外面嘈雜的聲音彙集起來。

“騰粉無處不在,騰雲不可替代!”

“騰粉無處不在,騰雲不可替代!”

“騰粉無處不在,騰雲不可替代!”

凌騰雲雙目圓瞪如臨大敵,回頭望向李大嘴一眾人。

“我天,”李大嘴最先回過神來,“老凌,還記得老白總跳的二樓客房窗戶不?快快快先上樓。”

凌騰雲急忙三兩步竄上樓梯,突然停住,回頭抱拳看向諸位,“騰雲告辭,諸位保重。”

莫小貝感動又不捨,“凌大哥……”

凌騰雲也很是動情,“正所謂‘歲月如飛刀,刀刀……’”

李大嘴不等他唱完,趕忙上樓梯趕人,“再不走來不及了——你們把門頂住了啊!”

“送走了?”邱小冬看著擦著汗從樓梯下來的李大嘴問道。

“送走了。”李大嘴唸叨著哎呀媽呀,扶著腰落座。

“追不上了吧。”邱小冬看著門口鬧哄哄一片問道。

“追不上了。”呂欸乃很懂地回道。

邱小冬立馬起身,把門拉開腦袋伸出去,大吼一聲:“人往西涼河去了,快追!”

千軍外馬轟轟而過。

“騰雲哥哥等等我!”

“老公我來啦!”

“人家跑不動了!”

然後

清淨了。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吃飯了吃飯了。”李大嘴招呼著。

燕小好剛來,沒準備她的碗筷。 “拿雙碗筷來。”呂欸乃對白岱夫說。

“你怎麼不自己去。”白岱夫瞥著他。

“剛來,不熟。”呂欸乃說道。

白岱夫再較勁就是跟小姑娘過不去了,只得起身去廚房拿碗筷。

“來,坐這。”呂欸乃把身旁白岱夫的位子讓給燕小好。

等白岱夫拿著碗筷出來,就看見自己的位置被人佔了,把碗筷撂下,擺擺手算是迴應燕小好的道謝,眼睛看著呂欸乃。

“你坐那邊去吧。”呂欸乃下巴向邱小冬旁邊的空位抬抬,說道。

白岱夫路過他,在他耳旁磨牙,“你怎麼不坐過去!”

莫小貝溜溜眼睛,迅速推碗挪筷,“你坐我這吧。”說著坐到邱小冬旁邊,以為白岱夫圖方便之名實為自己圖方便。

“行了行了,快都就座——來,咱們一塊舉個杯,熱烈歡迎小好兒來到七俠鎮!”李大嘴舉起杯,看著燕小好通紅的臉挺新鮮地道,“你這咋還沒喝酒就上頭了呢?”

“哪有,乾杯乾杯!”燕小好含糊過去,舉起杯和眾人相碰。

“能喝酒嗎?”一個溫柔清冷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燕小好的酒抖掉一半,臉色看起來更上頭了,“……能,能。”

“啊啊啊啊啊,呂公子太俊了,比我看過的所有話本男主角攢起來都俊!聲音還恁麼好聽,啊啊啊啊啊要懷孕了,他剛還讓我坐他旁邊,還關心我能不能喝酒,媽媽呀這就是愛情的味道嗎?孩子姓呂的話叫什麼比較好聽啊?”

“大嘴叔,送報!”門外傳來王小動的聲音。

白岱夫起身開門。

“霍,大嘴叔你這兩天都夠熱鬧的啊——這位姑娘是?”王小動把報紙遞過去,瞅見了燕小好,問道。

“這是燕小好兒!咱們鎮新來的捕頭,來小好兒認識認識,這是王小動,我們鎮上小商販!”李大嘴偷偷附耳對燕小好說道,“小子可滑頭了,記得離他遠點。”

“你好你好。”燕小好打了個招呼。

“哎呦燕捕頭納福,以後多靠您照顧生意了!”王小動很是殷勤。

“留下吃飯吧小動兒!”李大嘴招呼著。

“不了,凌捕頭一走我這客源掉這麼多,我回去得好好琢磨琢磨,爭取開發個新業務——哦對了,江湖日報以後改早報了,明早我來送報記得開門啊!”王小動說著往門外走,“別送了,吃好喝好啊!明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