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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暖流年 | 邰紅濤:州橋學步

作者:由 豫知 發表于 收藏時間:2022-11-21

文/邰紅濤

文暖流年 | 邰紅濤:州橋學步

橋是我們生活中常見的建築,橋也是路。不過在詩人的眼中,橋不單單是路,還代表了一種情懷,這種情懷有喜悅、有悲傷。他們有的是快樂之橋,有的是悲傷之橋……《水滸傳》裡,但凡寫到京城裡發生的事,州橋總是頻頻出場,成為故事背景:楊志賣刀的地點就在州橋;梁山好漢元宵夜鬧東京,也數次在州橋附近逡巡。因為州橋夜市是東京城最熱鬧的夜市,元宵之夜,站在州橋上,能看見層層彩燈堆疊成的狀如巨鰲的“鰲山”。那晚,宋江四人便是“出小御街,徑投天漢橋來看鰲山。”天漢橋,即為州橋別稱。

在北宋都城東京,也就是今天河南開封,州橋是城中心一座標誌性建築和御街的樞紐。御街是東京城南北貫通的中軸線,北起皇城正南的宣德門,經過州橋,南至內城正南門朱雀門,並延伸至外城正南門南薰門,七八里長。由於東西向的汴河截斷了御街,架在汴河上的州橋,將御街連線起來,成為御街的一部分。北宋年間,東京城的繁華在州橋一帶一覽無餘。“兩岸夾歌樓,明月光相射”,“州橋明月”躋身汴京八景之一。每到節慶之日,州橋南北更是摩肩接踵,燈火璀璨,直到夜半三更。

詩人寫詩,州橋也是一個常用的抒情意象。北宋宰相王安石無數次經御街往宮裡上朝,他寫過州橋明月:“州橋踏月想山椒,回首哀湍未覺遙。今夜重聞舊嗚咽,卻看山月話州橋。”梅堯臣描繪過州橋兩岸的滿目繁華:“堤上殘風雪,橋邊盛酒樓。據鞍衰意盡,倚檻豔歌留。”到了南宋,詩人范成大出使金國,途經故都汴京,寫下哀傷的《州橋》:

州橋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駕回。

忍淚失聲問使者,幾時真有六軍來?

步宋·范成大《州橋》韻再作

幼讀宋史知天街,州橋更是夢中回。

遙望汴京羅綺者,靖康北狩不歸來。

文暖流年 | 邰紅濤:州橋學步

靖康二年(1127年)三月,大獲全勝的金軍完成對北宋的掠奪之旅,包括宋徽宗、宋欽宗兩代皇帝在內的15000名俘虜被押解著走過州橋,踏上了漫漫屈辱行程,再未歸來……作為東京城勝景的見證者,北宋之後的歲月裡,州橋歷經重修改建。2020年,在開封城考古發掘中,埋藏在地面5米以下的州橋重新被打撈出來。今年9月28日,國家文物局“考古中國”平臺釋出河南開封北宋東京城州橋遺址重大考古新成果:北宋州橋重見天日,實證開封“城摞城”,首次揭示了北宋東京城內大運河形態。

州橋遺址考古成果釋出後,其浮雕壁畫成為最引人注目的發現。但鄭州大學歷史學院院長、中國社科院考古所原所長劉慶柱認為,浮雕雖然罕見,州橋遺址最重要的意義卻不在於此,而在於其對於北宋都城研究的價值。州橋及汴河遺址的出土標定了東京城佈局的重要座標,也印證了開封城市中軸線——御街——千年未變的事實。州橋在御街和汴河上的特殊位置,使其最終演變成天街上的禮制建築,對金元明清都城佈局都產生了影響。

州橋是開封古中軸線的實體證明,而御街這條中軸線又是中國幾千年都城史的實體見證。歷代都城均有一條以皇宮為中心貫穿南北的中軸線,中軸線上的橋樑則往往是區分等級的分界線。“北京天安門前為什麼有金水橋?這是告訴人們裡面是皇宮,外頭是百姓,是區分這個的。這套東西就是古代的禮制,所以州橋不僅是一座橋樑,也是都城禮制中非常重要的建築符號。”劉慶柱說,“開封城是怎麼來的?是從洛陽來的。洛陽怎麼來的?從長安來。長安又是怎麼來的?從鄭州商城、從二里頭城址而來,這套禮制幾千年沒有斷裂。”

北宋末年,開封陷落於金人之手,金人攻佔北方地區後,海陵王完顏亮下令依照東京城的規制,在遼南京城擴建金中都。1153年,完顏亮遷都金中都,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具體位置在北京西南的豐臺。北京800餘年都城史從此開始。其後,元大都、明清北京城承襲金中都佈局,其根源可以追溯到開封城。黃河流域的禮制和文化也被帶到燕山一帶。

開封城市地位的浮沉,取決於汴河的暢通與淤塞。隋大業元年,大運河開通,位於運河要衝的汴州城獲得發展良機。經過唐朝和五代,開封城因為大運河航運發展迅速,城市地位提高,為北宋定都奠定了基礎。到北宋時期,汴河分流了黃河約三分之一的流量,不但補充了汴河水量,保證了航運,也降低了黃河氾濫的機率。當時汴河年漕運量達到驚人的600萬至800萬石,供養了東京百餘萬人口。

和平盛世隨靖康之難終結,此後中原戰亂不斷,汴河時斷時續。金元之後,黃河改道靠近開封,氾濫的洪水多次衝入城內,汴河淤塞更加嚴重。明末1642年,李自成兵臨開封城下,為了不讓城池落入敵手,明軍扒開黃河堤壩,洪水灌城,城毀人亡,釀成開封城市史上最悲慘的歷史事件。汴河與州橋也在這次氾濫中徹底沒入地表之下。

正因為數百年的黃河氾濫史,開封城考古格外艱難。每氾濫一次,淤泥沉積,開封城就要加高一些。於是,清代開封城、明代開封城、金代汴京城、五代及北宋東京城、唐代汴州城、戰國魏都大梁城,六座城自上而下疊壓在一起,埋藏在今天開封城地下約3至14米之處,北宋東京城約在10米深的地方。這就是開封獨有的“城摞城”現象。

對考古來說,更大的障礙還不是深度,而是水位。開封地下水位太高,“以前挖個一兩米就出水了,沒法繼續下去。”開封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長王三營說。與長安和洛陽等古都相比,北宋東京城的考古開展得極少。新中國成立後,長安和洛陽的考古隊就成立了,直到今天一直持續開展考古工作,發掘出了未央宮、大明宮、明堂等重要遺存。而年代更晚的開封城卻始終沉默如謎。

然而最近十年,華北地下水下降,一些市內工程建設時也抽走了地下水。開封地下水位降低不少,倒是讓考古獲得了難得的條件。這次州橋考古時,挖到了9米深才到達地下水,考古隊在旁邊臨時挖水井抽水,最深觸及13。5米的河道底部。趁著機遇,開封城開展了一二十項考古專案。大多數發現是明代遺存,宋代遺存只有兩處,除了州橋,還有順天門遺址。順天門是東京外城西南城門,十年前啟動考古,在地下5至9米處,發現了殘存1至4米高的城牆,如今也原地修建了博物館。

對於這座充滿未知的地下城,考古工作者還有很多好奇的謎團。王三營說,一個很大的遺憾是北宋皇城至今沒有做過考古發掘。皇城遺址基本掩埋在龍亭湖的湖面之下,僅在80年代清淤時做過一次勘探,發現了明代王府遺址,還沒有達到北宋皇城的地層。現在想穿越湖面做考古幾乎不可能,揭開這座地下紫禁城,只能等待未來的時機。

宋高宗紹興三十一年(1161年),金主完顏亮南侵,姜夔因路過揚州,目睹了戰爭洗劫後揚州的蕭條景象,撫今追昔,悲嘆今日的荒涼,追憶昔日的繁華,發為吟詠,以寄託對揚州昔日繁華的懷念和對今日山河破的哀思。在這裡,橋是繁華與落敗的見證者,是悲傷的。揚州二十四橋如此,開封州橋的更是如此……

文暖流年 | 邰紅濤:州橋學步

揚州慢·淮左名都(姜夔)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用宋·姜夔《揚州慢·淮左名都》韻

再作:開封州橋

開封州橋,今日重現,可謂舉世堪驚!戰國魏都上,宋時築東京。一條御街通南北,縉紳騎馬,狀元披紅。坊間人,慶賀元宵,於此觀燈。

靖康之變,不忍言、腥羶滿城。帝王辭宮闕,將相南逃,可憐百姓。身在番邦淪落,心在漢、含淚吞聲。再見六軍來,旌旗怎換朱明?

備註:

文中部分資料參考倪偉文章《北宋州橋出土:重現“東京夢華錄”中樣貌》

標簽: 州橋  開封  北宋  御街  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