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前的位置:首頁 > 收藏

書店是城市頹敗的教堂

作者:由 識字的牧羊人 發表于 收藏時間:2019-12-29

書店是城市頹敗的教堂

我每逢在生活中有些劇烈變動,間或是離群索居受一些孤獨情緒侵擾,便會尋得一書店進去隨意翻翻看看。讀書對於我,本質是一種從世界抽離出靈魂的方式,而書店則像是麻醉劑樣的存在。

書店於我不止是尋得幾本好書,躲得半日清閒。倒更像是一種安撫,讓焦慮平靜,讓激情也稀釋,這裡頭的人間一直都是淡淡的,清風淡水人間世,我時常會再續上蘇軾的一句“此心安處是吾鄉”,所以書店對我總有一種沉靜心靈的用途,像寺廟,像教堂似的。

我去過北京美術館東街的三聯韜奮書店(現在裝修重張),和一些頗有名氣的獨立書店,像劉蘇里先生的萬聖書園,又或者南京的先鋒書店等等。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書店,雖不為外人道,卻在某個地界堅持固守著一方寧靜與平和。除此在外,我還仰慕一些讓人嚮往卻囿於距離不能拜訪的書店,這其中最讓我日思夜想的——莎士比亞書店。

莎士比亞書店位於巴黎,於一戰後誕生,海明威,亨利米勒,菲茨傑拉德,龐德,艾略特等人都是這裡的常客。書店曾替喬伊斯出版了《尤利西斯》,這部作品在未出版前因被英美列為禁書,幾乎與世間告別,莎士比亞書店對該書的出版才使得世界得以看到這部,全球意識流作品的代表作,這部被奉為20世紀最偉大小說的作品。

莎士比亞書店如今作為世界文學青年的烏托邦,於整個西方文學史乃至於整個世界文學史都享有重要地位,更在於書店的“人性”。

書店二樓被作為藏書使用,而碼著一堆堆的書籍旁,擺放著單人床鋪。這是書店為了照顧需要幫助的人而設立,客流的作家,間或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都能感受這家書店的溫暖與人性。海明威還曾在他的作品《流動的盛宴》中,感激地回憶他在書店得到的善待。

前段時間的巴黎動亂,夜晚被槍聲與尖叫聲撕破,132個生命消逝在殘忍的恐襲中。莎士比亞書店於動亂期間選擇了敞開門,把20個人接納進店內,就像雨果筆下的巴黎聖母院,在黑夜與災難中,提供庇護。

書店的樓上當時正住著一位讀者——作家傑米福特,他如此評價這家書店:“它本來就有一種公共精神,所以我並不奇怪它會為陌生人開門。更重要的是,它提醒我們在那樣一個

巴黎有莎士比亞書店,日本代官山也有知名的蔦屋書店。幾乎已經成為了城市的文化名片,提到這座城,書店好像就是它的性格。像是臺北的誠品書店。去到臺北,總會有人攛掇著要去“誠品”逛一逛,“也不買什麼書,只是去逛一逛就覺得心情舒暢”。

誠品書店幾乎是第一家24小時營業的書店。敢為人先的“誠品”當年是頗具性格的,倒不是說如今磨滅了些,只是現在外圈的商品化好像多少蒙上了些書店本來的性情。

拿選書來說,當年的誠品是很少見到“暢銷書”的,書店裡的內容多是些內容激進,像是同志題材,或是女權,又有些社會思想鬥爭,這在當時的臺灣的確是有些錚錚之氣,再加上書店總舉辦一些講演,請一些思想前衛的人士來主講。這樣的書店,“知識分子搖籃”的稱謂多少不能滿足它,“知識分子的燈塔”倒更準確些。

如今的誠品書店變得更加光鮮,店內外都有一種“優雅”存在,我想象中它就是一個罩著灰色羊毛衫,戴著厚框眼鏡,文質彬彬的學者形象,少了些往年的熱血與激情,添了些隨和與儒雅,時代變遷,當年扛槍的讀書人回鄉做起了教書先生。

在同一個城市裡,還有一家書店,雖談不上引領思潮,可能也不足以被稱為偉大,但卻是方讓人會心一笑的地界——水準書局。

水準書局位於臺北師大旁,店面並不誇張,進了店面第一印象就是,少見這種擺放方式。有書櫃,但大多的書都是摞在一起,倒像是集會上賣些劣質紙張的小攤書販,可小販的書不會有如此數量。

這些書擠在書店裡,排的滿滿當當,雖繁多但並不雜亂,錯落有致,也使得書店裡滿是陳舊的書香。

書店老闆叫曾大福,人如其名,一個憨厚福氣的中年男子。讀者入店他就霎時變得熱情,臉蛋被店裡的白熾燈照的明亮亮,看著你拿著的書說道,“這是全世界最好的書”。不由讓人驚詫,都說文無第一,怎麼就能知道這本是最好的書?

一會又瞧見老闆對著其他手拿書籍的讀者讚道,“這是世界上最好的書”。讀書人的生意竟然做起了推銷?可下眼就瞧見老闆對著客人講起梗概,雖是概述可卻如數家珍,老闆眼睛在燈下閃著光,嘴角也咧開。原來這“推銷”竟是源自自身的喜愛,一種怕好書蒙塵的憂心。

書店裡的書最低八折售賣,被譽為臺灣最便宜的書店,而若是跟老闆攀談恰意,可獲更多優惠甚至半賣半送,頗有些武俠小說裡意氣相投的江湖情誼。

書店的選書也並未參考市場,估摸著也是老闆按照自己品味多一些而選的書籍,圖書排列也沒有社科,藝術,傳記……這般把書分的細緻又明確,而多是有些內容的勾連,別具匠心。

其實在諸多獨立書店中,書店主人往往並不是把市面上的書一股腦蒐集來,再展列賣於你。而是用心開一張書單,整個書店的書都有著與主人靈魂的勾聯,讀者拿起書攤開來閱讀,是兩個靈魂之間的共鳴,慢慢地,所有進入書店的讀者都覺得彼此親近。

獨立書店的美好在目前尤其變得珍貴。

2019年,北京的老書蟲書店宣告關張,單向空間愛琴海店也與人們告別,讀庫庫房也是讓人提心吊膽。就連北京的“三聯書店總店”——北京三聯韜奮書店,整修如今也已是一年時間以上了,開張時期仍是遙遙不可期。

唯有“方所”“誠品”的成功,好像是給實體書店的未來打了一劑“強心劑”,但兩者的成功源於自身實力的雄厚以及文化品牌號召,一些獨立書店也不具備複製成功的能力。

拋開市場和經營角度不談,現在的人們頂著霧霾去擠高峰地鐵,對著孤獨冷漠扮著矜持審慎,巴著些安全感,忙著伏低做小。哪有時間去書店抽離靈魂,躲得半日清閒。需求消失,這才是書店消亡的主要緣由。

周國平老師翻譯的尼采的著作裡談及:“‘普遍的匆忙和越來越快的生活節奏’‘一切悠閒和單純的消失’,乃是‘文化整個被連根拔起的徵兆’。”

整個文化行業都在枯瑟頹敗,城市裡一座古樸晦澀的教堂,寒冬午夜裡的一抹燭火,實在矯情又多餘了。

若是真心喜歡,其實痛心與遺憾也不會有什麼作為,倒不如在這個時代去更瞭解書店的美。就像莎士比亞的戲劇,也像荊軻刺秦,聶政赴韓,反倒更添了些悲壯的味道。

許多人喜歡王小波的小說《萬壽寺》裡那句,“一個人只擁有此生此世是不夠的,他還應該擁有詩意的世界。”可是“他”自己也承認,當“他”的記憶恢復到現實,已經分明丟了長安城裡的意趣,那個詩意的世界和現實格格不入。

“長安城裡的一切已經結束。一切都在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標簽: 書店  誠品  莎士比亞  老闆  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