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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中國的武俠藝術主要是出自金庸古龍那一輩的麼?有沒有更早的先例?

作者:由 言少 發表于 收藏時間:2015-11-27

其實以上知友的答案基本算簡單扼要了,只是我個人覺得實在有必要詳談這個話題,現在就武俠的源流傳承做一個梳理吧。

“武俠”是中國千百年來社會變革、思想交匯的過程中,由文人武夫共同熔鑄、不斷髮展成熟的文化結晶。

裝腔一點來說,武俠是一種中國人獨有的、永恆的情懷。

先秦百家爭鳴的時候,已經有了俠義精神雛形的只鱗片爪,包括儒家講究的仁義誠信、忠孝勇廉,“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雖千萬人,吾往矣”等名言至今仍能觸動許多俠友的G點。除此之外,道家提到“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故“上善若水”,墨家主張“兼愛”、“非攻”,都可以說是俠者先驅惠澤天下的思想基礎。

在這裡,我們當然要提到墨家。墨家當時與儒家並稱顯學,不僅是先秦的哲學派別,還是一個紀律嚴明的團體,首領稱為“鉅子”,“服役者百八十人”(《淮南子·泰族訓》),門下成員到各處推行墨家主張,並將俸祿繳交團體。創始人墨翟也不僅是一個科學技術宅,還是四處奔波宣傳主張、墨突不黔的首任鉅子,其著名案例就是與公輸班較技,阻止了楚國攻打宋國的戰爭(《墨子·公輸》)。

這麼看來,墨家像是一個政治黨派,一個宗教組織,一個……沒錯,武林幫派,門人擅造機關,又打著摩頂放踵利天下的旗號,所以墨者也成了後世武俠不厭其煩徵引的題材,如動畫《秦時明月》(原著溫世仁)。這可以說是門派的源頭。

以上諸子百家都是先秦知識分子的代表,這群知識分子有一個統一的團體名稱:“士”。任他是武士、文士、謀士,大體都算得上胸懷天下。戰國四君子,養士三千,而“士為知己者死”,毛遂自薦,雞鳴狗盜,及至豫讓刺殺趙襄子,都是名士們知恩圖報的體現。

綜上,俠義精神的先驅,大抵來源於先秦之士。但是兩者決不可劃等號,先秦之士,其貴族氣質近乎西歐騎士精神,而獻身取義,又類似日本武士道(當然沒那麼偏激分分鐘切腹給你看啦)。

回到武俠小說,它的發展軌跡,應該是這樣的:史料——魏晉志體——唐人傳奇——宋元話本——明清小說——民國舊派——港臺新派。

真正形以文字記載,則應該從司馬遷的《遊俠列傳》及《刺客列傳》開始。前者主角是郭解,後者主角是荊軻,雖然當時太史公將遊俠與刺客區分開來,但遊俠的“赴士之厄困”與刺客的報知遇之恩,還是為後世俠義小說的演化埋下伏筆。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太史公將布衣之俠、卿相之俠推向檯面並讚賞有加,但仍然援引了韓非“俠以武犯禁”的論調,直言遊俠所為“不軌於正義”(不符合道德法律準則),班固在《漢書》中作《遊俠傳》,更是直接與司馬遷唱對臺戲,說郭解“以匹夫之細,竊殺生之權,其罪已不容於誅矣”,好話是基本沒幾句了。

漢之豪俠曾遭漢景帝屠戮,究其原因,無非是俠客們扶危濟困快意恩仇,卻背離了法律準則,公然與ZF對立,此後也漸漸地不為執政者所容。太史公的執拗,很難讓人不想起他當初為李陵的仗義出言。

到了東漢趙曄編就的《吳越春秋》裡,出現了“趙處女”的故事,這則故事描述了春秋時期趙處女授劍法與士兵,助越王勾踐滅吳,重在技擊的描寫,並無“俠”的引申。但趙處女在武俠史上仍佔據一定的地位,她是清代畫家任熊所作《三十三劍客圖》(根據明王世貞編撰的三十三篇唐宋小說所成的《劍俠傳》而繪)中的第一圖,這篇故事還成為了金庸《越女劍》小說的原型。《吳越春秋》不列正史,其史料價值有待商榷,也便無法辨明趙處女故事的真偽虛實。

事實上《漢書》以後,已然沒有官方正史為遊俠單獨立傳。但部分史家依然不吝“俠風”的筆墨(《三國志》載甘寧“少有氣力好遊俠”,典韋“有志節任俠”),有些私家史料更是不乏記述(三國曹魏魚豢於《魏略》撰《勇俠傳》,載孫賓碩、祝公道、楊阿若、鮑出等著名遊俠)。可見帝王的冷漠,並無法禁絕俠客的蹤影。所謂不平則鳴,古代的俠客,逐漸成為了平民階層渴求社會平等的精神寄託。

不受史書待見的同時,遊俠則以另外的藝術形式出現了。

其一,魏晉的“志怪”、“志人”小說,即筆記小說,代表作幹寶《搜神記》、張華《博物志》、王嘉《拾遺記》、劉義慶《世說新語》等。佛學傳入後,兩漢時被捧上天的儒學受到衝擊,黨錮之禍後,文人士子漸漸愛上了談玄論道不予干政,其狂放不羈、率真灑脫的魏晉風度又增加了遊俠的精神核心。此時,怪力亂神的傳說軼聞漸漸屢見不鮮,因而成了筆記小說的取材來源。舉例來說,《搜神記》裡的講述的干將莫邪(干將莫邪為楚王造雙劍三年乃成,獻雌劍,干將為王所殺,其子長大後,執雄劍託俠客報仇),李寄斬蛇。(從前有大蛇為禍一方,每年需獻童女獻祭,將樂縣李誕小女兒李寄應徵前往,訪求好劍及咋蛇犬,將蛇殺死。是不是聽起來有點熟悉?)但是這些故事,介於史書體裁與小說體裁之間,直線情節,缺乏人物形貌心理,且散亂地雜陳在各種奇人異事間,不成系統,當然算不上是武俠小說。但魏晉筆記小說記載的傳奇典故,包括各種真愛糾葛、降妖鋤奸的橋段都充滿了正能量,而箇中蘊含的靈丹妙藥、仙法道術等設定,也為後世武俠小說的發展提供了不少素材。

值得一提的是,東漢末年道教創立(道教與道家概念不同),由先皇們追求長生衍化而出的內丹術開始流行,各修道之人都留下不少典籍著作,講述打坐吐納之法,以增強身體機能,是為後世各種內功心法的前身。

其二,詩歌。文人騷客們總是要拿點題材借題發揮,抒發胸臆,而一旦報國無門、朝廷險惡,遊俠形象就成了他們心中的理想。瘋瘋癲癲的阮籍也會感慨無法“揮劍臨沙漠,飲馬九野垌”(《詠懷》),曹植更是在《白馬篇》裡讚美遊俠“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及至尚武之風大盛的唐朝,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將唐朝詩歌編一個數據庫的話,“俠”、“劍”、“少年行”等關鍵詞檢索結果絕對成百上千,詩人們集體意淫起來,當真高潮迭起,殺人如麻(“殺人如剪草,劇孟同遊遨”、“笑盡一杯酒,殺人都市中”、“殺人不回頭,輕生如暫別”、“殺人遼水上,走馬漁陽歸”……),但究竟是不是吟吟詩裝裝逼,就不得而知了。要注意到的是,在唐皇武功卓絕的背景下,絕大多數人寄託的俠客理想,已不僅在窮途巷陌、不平之路,還多在邊陲沙場,“孰知不向邊庭苦,縱死猶聞俠骨香”(王維《少年行》)、“發憤去函谷,從軍向臨洮”(李白《白馬篇》),看吧,與ZF對立的遊俠們,突然有了建功立業的包袱。對此,陳平原教授曾在《千古文人俠客夢》裡說道,“‘衣錦回’也罷,‘賜侯印’也罷,都是為了讓文明社會重新接納‘不軌於法’的遊俠兒”、“詩人已經借邊關戰火為遊俠兒洗禮,不再存在韓非子所說的世人對遊俠評價的矛盾”。沒錯,為不為功名無所謂,但原本只是扶危濟困、報恩仇的逍遙遊俠們,增加了保家衛國的外衣,在唐朝,踏上了世俗的正軌。

詩歌囿於形式格律,抒懷可以,但論及敘事功力,自然遠不及小說。於是,需要為武俠重新找一個載體……唐朝,對,我們已經講到了唐朝。

古龍曾經在他的作品序言裡提到,武俠小說是傳奇的,太史公的嚴肅傳記談不上,只有有些唐人的文言小說,才與武俠小說比較接近。誠然,經過魏晉筆記的鋪墊,唐代的小說已經日趨成熟,成為了武俠小說的真正萌芽。因裴鉶著有《傳奇》三卷,領袖風騷,故稱這段期間的小說為“唐傳奇”(多收錄於宋代《太平廣記》)。

唐傳奇按登臺順序,大抵分為“神怪”、“豔情”、“豪俠”三類,前期只是部分俠客穿插在神怪豔情的故事裡(如蔣防《霍小玉傳》裡挾持負心人李益與霍小玉相見的黃衫客),直到後期才真正成為主角,雖數量不及,卻仍有不少優秀代表作,如李公佐的《謝小娥傳》、裴鉶的《聶隱娘》、《崑崙奴》,杜光庭《虯髯客傳》,袁郊《紅線》,段成式《蘭陵老人》,孫光憲(五代)《荊十三娘》等。

這裡面,名氣最大的當屬《虯髯客傳》。虯髯客與李靖、紅拂女相識結拜,意氣相投,本有爭奪天下的雄心,謁見李世民後,知不可匹敵,遂傾盡家財相助。這個故事後人屢有引用編撰,後世稱虯髯客、李靖、紅拂女為“風塵三俠”,在梁羽生《大唐遊俠傳》裡亦有提及。

聶隱孃的故事,則可以看到更多相似橋段。聶隱娘原為魏博大將聶鋒之女,幼時被一女尼偷去教以劍術,送歸其家後,魏博與劉昌裔不合,令聶隱娘刺殺之。隱娘慕劉為人,轉而投敵。魏博另派精精兒、妙手空空兒前往暗殺,卻相繼被隱娘打敗。

其中女尼偷走授技、聶隱娘以藥水化去精精兒屍體,與《鹿鼎記》部分情節如出一轍。而聶隱娘、妙手空空兒這些人物形象,依然成了梁羽生《龍鳳寶釵緣》等作品裡的重要角色。

而古龍曾在作品序言提到張鷟的《耳目記》,講述諸葛昂與高瓚烹子蒸妾的殘酷,更是做足了反派變態的典範,令人作嘔卻歎為觀止。

在唐傳奇這個時期,仗義、行俠與各種高超本領相結合,在情節的架構敘述、人物的描寫塑造上也更為成熟,真正激活了小說家的想象力,可謂武俠小說的雛形(技擊的詳述、行俠主題仍遠遠不夠)。

到了重文輕武的宋朝,尚武的詩歌已大大縮水,唯一可見刀光劍影的,多是南宋感慨北伐收復河山的苦逼詞人。傳奇筆記小說在宋朝乃至明清仍有延續(如宋沈淑《我來也》),但現在,我們的重點慢慢將焦點移往宋元間的話本。隨著宋代城市經濟發展,大量商人工匠的誕生,新的市民階層逐漸形成,各種民間技藝向城市會合,汴梁、臨安等地相繼形成了“瓦舍”演藝場所,雜劇、評書等曲藝也漸成規模,而話本,就是基於這些曲藝的文字小說,多以白話寫就,題材基本是歷代精華,包括歷史、神怪、愛情、公案等等,這裡,請牢記“公案”這個詞。

文縐縐的東西轉型了,小說進化到了新的階段,卻也“退化”到了雅俗共賞的階段。這個時期代表作品《大宋宣和遺事》等作或許你沒有聽過,但以它為藍本的元末小說,你不可能沒聽過——《水滸傳》。

《水滸傳》的地位不用多做介紹,至於它是否為武俠小說,也一直沒有公論,權威學界們彷彿不願它與三俗文學為伍一樣,一直將它牢牢卡在名著的位置。

但是,梁山好漢嘯聚山林,憑藉高超武藝,反抗朝廷,替天行道,不管是禮賢下士的小旋風,還是路見不平的魯達,亦或是肝膽相照的兄弟情義,還包括已成系統的江湖綽號,都算得上是後世武俠小說的教科書。書裡的俠骨,既有太史公筆下仗義疏財的遊俠遺風,又有勇往無畏以報主恩計程車族氣質,奈何反抗成了妥協,書中一些睚眥必報的兇悍行徑,也多為後人詬病。

宋元話本是小說的過渡時期,也是戲劇的發展時期,在這個階段的話本引爆了明清小說的創作狂潮,也陸陸續續將三國、水滸、名將世家、唐宋豪俠傳奇等勇武的故事搬上了戲劇舞臺。因為這些戲劇的題材故事基本沿襲前人,只是表現形式有所改變,故不多贅述。

明清是一個關鍵的時點,因為這個時候,武術與冷兵器都到了輝煌、或者說是比較完整的階段(當然冷兵器也即將退出歷史舞臺)。因為史書的無視,中華武術一直沒有一個正統源流考,一直都是靠民間傳說不斷加工,然後人云亦云。以至於有時候像太極這種知名拳種,究竟源於張三丰還是陳王廷,都沒有定論。可以肯定的是,在明清時期,形意、八卦、太極等知名拳種已經正式興起。

文藝作品最能體現當時的社會背景,漢遊俠之風盛行如是,唐尚武之風盛行如是,明清武術蔚為大觀亦復如是。

如果說唐宋豪俠傳奇仍是武俠小說的雛形,到了明清,武俠小說已基本成型。我們避開《三言二拍》這類彙集筆記、歷史、傳奇、戲曲等各色文學作品的擦邊球,直指要害。

於是《三俠五義》(作者清代石玉昆)就出現了,這部作品講述了北宋包拯在南俠展昭等眾位俠義之士的幫助下審奇案平冤獄的故事,學界上稱之為俠義公案小說,很明顯,這部作品的誕生,離不開公案小說的孕育,原本“俠義小說”與“公案小說”就很難界分,《三俠五義》風行後,就更難分彼此。

文壇上習慣稱《三俠五義》為中國第一部完整的武俠小說,但個人還是認為應該是《水滸傳》,不管是俠客形象,武打描寫,還是一些情節設定,都受《水滸傳》影響遠矣。其後類似的還有《小五義》、《續小五義》、晚清《施公案》。

由於宋代存天理滅人慾的禮教大防,自《水滸傳》起,武俠小說也開創了一個不好的先河,優秀英雄勢必單身,模範俠客一定處男,要不然就是性冷淡,只愛漢子不愛女子,直至明後期風月小說的流行,俠客們才開始覺得娶老婆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比如清代文康的《兒女英雄傳》,終於在俠義小說里加入了一絲感情戲碼。

清代俠義小說另一個功勞便是,開始引入點穴、蒙汗藥、飛鏢暗器等後世常見的手段。

清末,兩次鴉片戰爭、甲午戰爭、庚子之亂後,西方列強叩響了清廷迂腐積弱的大門,有志知識分子開始圖謀變法維新,梁啟超以《中國之武士道》一文,試圖喚醒東亞病夫的尚武之風,然而新文化運動,又使得清代的俠義小說萎靡不振。

——直到1923年平江不肖生(原名向愷然)《江湖奇俠傳》的出版。

清代的武俠小說,基本在宋代話本、民間傳說基礎上加工而成,獨創性較小,而到了民國階段的武俠,已然大為迥異,原創性更多。但即便是獨立創作,卻由於娛樂大眾的市場需求,加上倉促換錢的謀生需要,漸漸抹去了其文藝價值,與新文化運動的主流文學背道而馳,近似於現在的快餐文化,從而難登大雅之堂。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江湖奇俠傳》裡故事的舞臺在江湖,不同於唐傳奇、水滸、三俠五義等多少跟朝廷扯點關係,這時候的江湖人士,終於脫離了廟堂的束縛。這是最大的突破,從此源於莊子筆下的“江湖”,也變成了中國人心中共屬的桃源。(江湖奇俠傳後改編成中國第一部武俠電影《火燒紅蓮寺》,紅極一時)

民國舊派武俠的格局也逐步形成規模。由“南向”向愷然(代表作《江湖奇俠傳》、《近代俠義英雄傳》,創造了江湖格局,並以當時民國武林真實人物為題材,區分了內家功夫與外家功夫)與“北趙”趙煥亭(代表作《奇俠精忠傳》(引入“武功”的概念,近一步區分內功、外功及輕功)起,南派作家包括:

顧明道(《荒江女俠》)

姚民哀(《山東響馬傳》、《江湖豪俠傳》,擅寫幫會)

文公直(《碧血丹心》系列);

北派五大家包括:

“仙劍派”還珠樓主(原名李壽民,舊派中的奇才,代表作《蜀山劍俠傳》,開創仙劍玄幻小說一脈,在小說裡引入儒釋道哲學,對金庸、古龍影響深遠)

“諷世派”宮白羽(原名萬選,代表作《十二金錢鏢》,創造“武林”一詞)

“技擊派”鄭證因(《鷹爪王》,進一步擴充幫會描寫,及武功招式的詳細描述)

“傷情派”王度廬(鶴鐵五部曲——含《臥虎藏龍》,武俠中言情的真正發起人)

“推理派”朱貞木(代表作《七殺碑》,情節詭異,喜愛後宮,影響古龍深遠)。

等等。

簡單來說,舊派武俠已不算是承前啟後的過渡,它就是一個時代,沒有這個時代,也不會有武俠文化,也不會有梁金古。但這個文學形式,恩恩怨怨打打殺殺,在當時,應該算打入了鴛鴦蝴蝶派的深宮,與高冷的新文化主流相斥。幸好,大師們為了謀生,為了他們的一腔熱血,並沒有退縮,創造了足以彪炳後世的傑作。

遺憾的是,他們後來,或出家,或挨批鬥,或鬱鬱而終,江湖紛爭後,並不是每個人都成為了退隱山林的閒雲野鶴、瀟灑俠士。

建國初期,大陸進入了嚴峻的思想管制運動,武俠小說作為舊社會“毒瘤”,難逃被禁止的噩運。此時,偏安一方的香港即將成為另一個孕育武俠文化的溫床。

1952年,香港武術界太極門與白鶴門發生爭執,後來還於1954年設擂比武,香港報刊《新晚報》為推波助瀾,打出了刊登武俠的廣告,1月20日,《龍虎鬥京華》於該報刊登,署名:

梁羽生。

港臺新派武俠的大幕,就此拉開。

梁羽生,1924。3。22——2009。1。22,新派武俠開山鼻祖,原名陳文統,出生於廣西蒙山。因戰亂往香港謀職,加入《新晚報》後,與祖籍浙江海寧的查良鏞成為同事。

《龍虎鬥京華》大獲成功的次年,查良鏞開始連載《書劍恩仇錄》,筆名金庸(1924。3。10——??!!)。

彼時,臺灣武俠界尚未掀起波瀾,叫熊耀華(1938。6。7——1985。9。21嗜酒而逝)的高二學生,剛剛在晨光雜誌社上發表了第一部文藝小說《從北國到南國》。

後面的故事我們就都知道了,梁羽生、金庸在香港報刊上筆耕不輟,他們摒棄了舊派武俠中的一些語言積弊,以更為通俗白話而又不失文采的語言,構架了“天山系列”、“射鵰系列”等。隨著作品越來越多,兩人的寫作也越來越完善豐滿。

梁羽生以部分作品及自己名字作為對聯:“俠骨文心笑看雲霄飄一羽,孤懷統攬曾經滄海慨平生。”35部。

金庸以作品為對聯:“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再加一部《越女劍》,15部。

梁金盛名之下,其後數年,臺灣文壇開始發力,形成了以諸葛青雲(《紫電青霜》)、司馬翎(《關洛風雲錄》)、臥龍生(《仙鶴神針》)三足鼎立的局面,之後,晚輩熊耀華(筆名:古龍)騰空而起,產量甚豐,在《蒼穹神劍》(處女作,1960年出版)等幾部失敗作品後,《絕代雙驕》、《武林外史》、《大旗英雄傳》、《浣花洗劍錄》嶄露頭角,又以《楚留香傳奇》、《陸小鳳傳奇》、小李飛刀系列、七種武器系列、《歡樂英雄》等作後來居上,奠定了自己臺灣武俠宗師的地位。(最後共73部)

回過頭看香港……小人就不多說梁羽生及金庸二老的影響力區別了。

我們從整個新派武俠出發,我覺得,一個很大的亮點是,外國文藝的影響,這裡不多作賞析,有興趣的人可以對比《連城訣》及《基督山伯爵》,日本吉川英治的《宮本武藏》與古龍中期任何一部小說。想看專業評論的可以看陳墨嚴家炎或葉洪生林保淳作品。

可以說在前人的基礎上,他們銳意求新,完善了整個武林的門派架構,詳化了形形色色的武功招式,並在人物描寫、對話、敘述的方式上靈活而不拘泥,情節構造更是曲折離奇,文學價值超過許多文藝作品,擄獲了數代人。

尤其是金庸,它甚至成了一個文化符號,金學與紅學並稱,研究者著作無數。

同時代的武俠作家,大致列一個清單如下:

臺灣

郎紅浣:原名郎鐵青,“京味兒武俠”創始人,1952年正式連載武俠,代表作《古瑟哀弦》、《碧海青天》等,如果按時間順序的話,他應該是解放後第一個揭開新派武俠大幕的人(比梁羽生更早),惜哉影響力不夠,只能位居次席;

司馬翎:原名吳思明,臺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代表作《關洛風雲錄》《劍神傳》《劍海鷹揚》《丹鳳針》《檀車俠影》;

臥龍生:原名牛鶴亭,臺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代表作《飛燕驚龍》、《玉釵盟》、《金劍鵰翎》、《仙鶴神針》等;

諸葛青雲:原名張建新,臺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代表作《紫電青霜》、《奪魂旗》、《傲笑江湖》等;

古龍:原名熊耀華,籍貫江西南昌,臺灣武俠“四大天王”之一,臺灣武俠宗師之首座,代表作《絕代雙驕》、《武林外史》、《大旗英雄傳》、《浣花洗劍錄》、《白玉老虎》、《楚留香傳奇》、《陸小鳳傳奇》、小李飛刀系列、七種武器系列、《歡樂英雄》、《蕭十一郎》、《圓月彎刀》、《流星蝴蝶劍》等等等等。

上官鼎:據稱為劉兆玄、劉兆黎、劉兆凱三兄弟共用筆名,為古龍續寫《劍毒梅香》出道,代表作《沉沙谷》;

蕭逸:原名蕭敬人,代表作《鐵雁霜翎》、《飲馬流花河》、《甘十九妹》、《長劍相思》等;

柳殘陽:代表作《大煞手》《大野塵霸》(《冤月刀》)《鷹揚天下》等;

獨孤紅:原名李炳坤,號稱臺灣第一快手(咳咳),代表作《紫鳳釵》《丹心錄》,《滿江紅》《玉翎雕》,《孤騎》;

雲中嶽:原名蔣林,代表作《《古劍懺情記》、《大地龍騰》、《京華魅影》等;

香港:

梁羽生:原名陳文統,原籍貫廣西蒙山,港臺新派武俠開山鼻祖,代表作《龍虎鬥京華》、《萍蹤俠影錄》、《女帝奇英傳》、《雲海玉弓緣》、《白髮魔女傳》、《七劍下天山》、《江湖三女俠》、《大唐遊俠傳》、《俠骨丹心》等等等等;

金庸:原名查良鏞,浙江海寧人,首屈一指的新派武俠宗師巨匠,香港“四大才子”之一,作品《飛狐外傳》、《雪山飛狐》、《連城訣》、《天龍八部》、《射鵰英雄傳》、《白馬嘯西風》、《鹿鼎記》、《笑傲江湖》、《書劍恩仇錄》、《神鵰俠侶》、《倚天屠龍記》、《碧血劍》、《鴛鴦刀》、《越女劍》。

黃易:原名黃祖強,作品風格黃色+易經,代表作《破碎虛空》、《大唐雙龍傳》、《邊荒傳說》、《尋秦記》、《覆雨翻雲》等等;

溫瑞安:馬來西亞華僑,代表作四大名捕系列、神州奇俠系列、說英雄誰是英雄系列等;

倪匡:香港“四大才子”之一,祖籍浙江寧波,曾代寫《天龍八部》,代表作《六指琴魔》等。

過了幾十年,二十一世紀,大陸及臺灣漸漸出現了一些新生代的武俠作家。包括鳳歌(山海經系列)、時未寒(明將軍系列)、小椴(《杯雪》、《洛陽女兒行》)、滄月(鏡系列)、步非煙(華音流韶系列)、孫曉(《英雄志》)等,絕大多數還是在前人的基礎上創作,大部分代表作均看過,質量參差不齊,不予置評。

而最近呢,可觀望徐皓峰吧,《一代宗師》編劇,代表作《逝去的武林》、《道士下山》等。擅描寫中國武術黃金時代:民國武林。

——————————回答完畢,這是抒情的分割線——————————————

我們這個時代的人,大部分是受武俠的滋養長大的,影視劇也好、連環畫、小說也罷,街頭巷陌,閉上眼睛,或多或少都能說出白髮魔女、降龍十八掌、小李飛刀等字眼,彷彿千百年前,“俠”所代表平民階級的桃源夢想,與生俱來,便紮根在我們的心頭,或許還將陪伴我們一世。

新的作品似乎越來越少,翻來覆去都是炒冷飯翻舊賬,或者換個角度,叫經典不斷傳承。很多人感慨武俠式微,其實天道有常,一個歷經千百年而孕育出的文化,是有它存在的價值及意義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華人的地方就有武俠。有人討論過,武俠究竟與西方騎士精神、日本的武士道有什麼區別,是仗義助人?是報主恩?是衛國民?……

中國的俠道涵蓋了儒家之仁義,道家之隱逸,禪家之堅忍,他在入世與出世間遊走,他可以尚武,也可以止戈為武,他代表了人本為人的思想獨立與個體自由,他不平則鳴,他長歌當哭,他笑泯恩仇,他轟轟烈烈橫劍天下,再瀟瀟灑灑相忘江湖。

所以去看看武俠吧。武俠不會死,熱血將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