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在現代的不同定位（四）【書境】

文：高天晨

在書法的學習過程中，除了技術錘鍊，審美感受，文化感知，還可以體會其中的做人處事的境界，書法同時也是一種修煉的法門。故而，書法還有修煉境界的體悟，稱之為“書境”。

書境——書以修身

人的境界提升稱之為修煉，修煉包含的是修心、修身、修事、修思。即在心理、生理、倫理、思辨上都要有提升。只有思辨而無身心印證是好高騖遠，只有身心而無思辨則容易陷入盲修瞎練，不管如何，也都要在事情上去檢驗，否則都可能是空夢一場。

中國文化的核心修煉體系即三教，儒家側重倫理修煉，主張“敬”；道家側重生理修煉，主張“靜”；佛家側重心理修煉，主張“淨”。而思辨是中西方哲學都強調的能力，主張“競”。

書法是一個全息的修煉系統，既有宏觀的章法佈局，可洋洋灑灑千萬言，也可以線上條的細微處見精神深度。書寫的過程，並非記錄文字那麼簡單，而是藉助筆墨進行一個人不同層面的全息調動。

倫理——分寸節度，手眼相契

書法書寫的過程中，文字的內容很關鍵，書法的體裁大多是文雅詞彙或者詩詞，在書寫的過程中，得到書寫內容的積極暗示。

另一方面，在寫字的過程中，線條筆畫要有“中和”的特點，如同處事做人，不落極端。而書法的結體，又有“主筆突出”的側重安排，如同處事之智慧，有“左右迎讓”的謙讓精神，又有“點化呼應”的和諧佈局。

古人寫字，又有一定的儀式感，文房四寶，十二清供，抄經典文章，更會焚香備茶，沐手敬書。對漢字心存恭敬，所寫之字不得腳踏，書法成品大多懸掛高處，匾額門楣，總見華彩筆墨；中堂內室，常有清雅文韻。

這是在書寫中體會處事的分寸節度，守原則，重整體，手眼合一，如同做人處世之道，存有恭敬之心，又有踏實努力的勤勉，這種追求“事敬”，與儒家內聖修持融通，寫字也是對做人做事的一種模擬訓練，古代文人士大夫把書法看作雅事，借書法以修事。

生理——協調發力，節奏觸變

書法的書寫過程中，眼睛觀察造型而知其靜中有動，同時調節呼吸與之相應，手寫協調，點畫呼應，在自然的書寫中體會字的重心和發力，在不斷的協調均衡中體會書寫的節奏感。

這是書法得以養生的關鍵，從眼睛到呼吸，從觸感到協調，用生理的調整體會自然和均衡的“靜”。這種追求“身靜”的修煉方式，是與道家修法融通的，寫字如同練武習拳，在生理的愉悅中獲得精神的放鬆。

心理——觀形察息，通感入微

書寫的過程中，內心感知到精神與生理的連線，體會“意”和“情緒”對字型變化和力度的影響，感受到所寫之字的氣韻、神采，寫字已經不是記錄文字的結果，而是體會其中的氣韻交接的過程，感受到非目的性的“空相”。

同時，充分調動視覺、觸覺、聽覺，達到通感，體會字的格調和心緒的變化，在不同字型的變化中體會“本來無一物”的清淨境界。看字，觀其形，察其意，在細微中見精神，在心放下繁冗，復歸平常，放下焦慮，復歸清醒。

這種追求“心淨”的修煉方式，是與佛家修法融通的，習字如同觀禪，在變動中察不動，在有種觀空，在心理的細微感知裡獲得身心空靈的體悟。

思辨——書以解惑，矛盾統一

書法還有意在墨外的哲學思辨，書法的形式體現了矛盾統一平衡的特點，在書寫過程中，可以讓思辨不經意間進行整理。故而從古至今，煩惱時候，寫字是很好的選擇，讓自己換一套思維，重新看待一些已經無法解答的癥結。

在書寫中，不斷在構建矛盾和平衡。方與圓，澀與疾，快與慢，平與險。書法構建的是一個動態平衡的漢字審美系統，在書寫中，可以觀察自己的字是否缺失了動態或者違背了平衡，是一個檢查自身的思辨過程，故而，書法也是一種思考形式。

臨帖，體會不同書寫者的性格與思維方式，米芾的張揚，顏真卿的敦厚，蘇軾的才氣，黃庭堅的曠達，歐陽詢的嚴肅，都可以在臨帖中去體會。而在創作中，也可以觀察並且修證自己字的問題，不斷觀照，修正自己的字，就如同在整頓思維，在為自己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