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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爭議的皇帝朱厚熜——《明世宗實錄》點校後記

作者:由 朱武鎬 發表于 書法時間:2019-05-31

自去年9月份起,鄙人決定開始校對已經標點完畢的《明世宗實錄》,至今年5月30日凌晨,終於完成了校對工作,心情激盪之餘,寫下此文,以資紀念。

一、文章主要情況

二、校對的方式方法

其實校對的方法很簡單,就是對照中研院出版的《明世宗實錄校勘記》(以下簡稱《校勘記》),逐條檢索並謄寫在腳註裡。鑑於此番是將校勘內容標註在腳註裡,所以如果《校勘記》認為明顯錯誤的地方,我們就據此進行修改,我的原則是:如《校勘記》明確可以更改的內容,則直接對《館本》某處進行修改,並在腳註中記錄;如遇舊校改動或“疑作”“疑應作”的地方,即進行修改,並在腳註中標註;如因各本之間差異、導致《校勘記》未詳孰是的,則在腳註中標註其他版本本處的描述。如“升廣西按察司僉事李楫為貴州布政司右參議、永平知府毛思義為陝西按察司副使。”本處《校勘記》記載“三本使下有司字,是也。”則對原文進行修改並在腳註中標註。如“一、見監與宸濠謀反事情有於正德十四年就陣擒獲及續拿人犯……”,本處《校勘記》記載“舊校幹作於”,則對原文進行修改並在腳註中標註。如“賜塔山前衛女直都督速黑忒、弗提衛都督汪加奴大帽金帶,建州左衛都督脫原保紵絲蟒衣,從其請也。”本處《校勘記》記載“《廣本》衛下有女真二字”,未詳孰是,則在腳註中標註其他版本本處的描述。同時,如發現《校勘記》中沒有修改,但是卻明顯有誤的地方,我會予以修正,並標明“校者注”。

當然,方便的辦法是按照韓國那個實錄網站上標註的校勘內容,修訂實錄,這樣可以節省時間。

從《校勘記》的前言來看,《明世宗實錄》除了國立北平圖書館(現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圖書館分館的主樓——文津樓)館藏紅格抄本(以下簡稱《館本》)的曬藍本外,還有《廣方言館本》(以下簡稱《廣本》)、《抱經樓本》(以下簡稱《抱本》)、《天一閣本》(以下簡稱《閣本》)、《北平人文科學研究所舊藏明抄本》(以下簡稱《東本》)、《中央圖書館藏舊抄本》(以下簡稱《中本》)、《北平國立歷史博物館藏抄本》(以下簡稱《曆本》)、《內閣大庫舊藏抄本》(以下簡稱《庫本》)、《內閣大庫舊藏散頁》等版本。各明實錄版本中,以《明世宗實錄》各本出入最大。根據《校勘記》,《閣本》《東本》與《廣本》相近,而《抱本》則與《館本》《庫本》近,所以有些情況下,原文明顯錯誤,但我也摸不清楚到底該聽哪個版本的時候,我一般權且按照《抱本》的修改意見進行修改,當然這只是暫時的,只要發現《抱本》不正確,那自然是要改過來的。《廣本》也有不同於《閣本》者。實錄所載世宗上諭多詰屈難曉,《廣本》《閣本》多從刪節,當以《館本》《抱本》所載為是。《校勘記》中所說的三本指《廣本》《閣本》《抱本》。

同時,由於《廣本》嘉靖十六年七月、十月兩卷與《館本》《抱本》《閣本》中所載完全不同,所以將此兩卷附在正文同卷之後,以供參考。故雖然明世宗實錄總卷數為566卷,然而實際上是568卷。

三、校對感悟

明世宗朱厚熜是個爭議很大的皇帝,許多人對他的即有印象來自於《明朝那些事兒》等書籍,我不否認《明事》當中一些部分還是比較符合事實的,但顯然《明事》沒有完整反映整個世宗朝的面目。畢竟朱厚熜在位45年,他的行事風格、政治素養都在不斷髮生變化,我們並不能以明世宗嘉靖二十年以後的情況去代表他整個執政歷程。

從實錄來看,朱厚熜是很勤奮的,

實錄總序言“蓋舉我太祖[1]、成祖丕造之光烈,而覲揚之巍巍乎盛矣。臨御滋久,雖垂衣深拱,而宵旰幾康之儆不忘於心。諸邊奏報、臣下建言,手批立決,無滯晷刻。萬幾稍暇,則又翻經史、問農桑,即文王日昃不遑,何以加焉?”

[1] 疑作舉我,原文為我舉。

神宗年間大學士沈鯉也說過世宗皇帝批閱奏章“疾如風雨”,以此勸誡懶癌晚期患者朱翊鈞。

世宗朝最大的政治事件之一自然是大禮議,然而純粹的大禮議僅僅是嘉靖六年前的那一部分,之後從嘉靖六年到嘉靖二十九年,那都是後面幾部分了,早已脫離了原有的大禮議的範疇,所以很多人把後面的事情等同於前面,並且因為後面的事情不合理,以此來否定前面,那都是不正確的。

旁的不說,《大禮或問》就是對第一部分大禮議的完美定性:

進士張璁疏進《大禮或問》曰。或問:“今之典禮,議者必以我皇上宜考孝宗,而以興獻王為叔父,謂之崇大統也,割私恩也,漢、宋之故事也。舉朝無明其非,子獨以為言者,何也?”臣答曰:“此璁甚不得已者也。蓋禮之大者也,變者也,議之夫得萬代瞻仰也,此璁甚不得已者也。子不求諸漢、宋之故事乎[1]?成帝無子,立定陶共王之子為嗣,仁宗無子,立濮安懿王之子為嗣,則哀帝、英宗者乃是預立素養,明為人後者也。故當時師丹、司馬光之論於事較合、於義似近矣。今孝宗皇帝既嘗以祖宗大業授之武宗,但知武宗為之子也。武宗嗣位,又十有七年,未有儲建,是武宗無嗣,孝宗未嘗無嗣也。且孝宗賓天之日,我皇上猶未之誕生也,是孝宗固未嘗以後託也。武宗賓天之日,我皇上在潛邸也,是武宗又未嘗託為誰後也,其與漢、宋之故事大不相類者矣。今者必欲我皇上為孝宗之嗣、承孝宗之統,則孰為武宗之嗣、孰承武宗之統乎?竊原孝宗既以大業授之武宗矣,其心豈肯捨己之子而子兄弟之子、以絕其統乎?武宗既以大業受之孝宗矣,其心豈肯捨己之父而不之繼而委叔兄弟繼之、以自絕其統乎?茲議也,二宗在天之靈果足慰乎?夫父子之恩,天性也,不可絕者也。知孝宗與武宗之心,則知興獻王與我皇上之心矣。”

問者曰:“然則我皇上於大統也,將誰繼乎?”臣答曰:“繼武宗之後,以承祖宗者也。蓋嘗三複迎立之詔矣,曰:‘興獻王長子倫序當立,迎取來京,嗣皇帝位。’議之公也。又嘗三複勸進之箋矣,曰:‘以憲宗皇帝之孫繼孝宗皇帝之統。’說之變也。由前之言,則我皇上所繼者武宗也,是武宗雖無嗣而有統矣,由後之言則我皇上所繼者孝宗也,是武宗雖有統而無傳矣。”

問者曰:“統與嗣有不同乎?”臣答曰:“不同也,夫統乃帝王相傳之次,而嗣必父子一體之親也。謂之統則倫序可以時定,謂之嗣則天恩不可以強為矣。今之議者不明統、嗣二字之義,而必以為嗣謂之繼統,且曰‘帝王正統,自三代以來,父子相承,厥有常序’。曾有自三代以來之正統必一於父子相承者哉?蓋得其常則為父子,不得其常則有為兄弟,為伯、叔、侄者也,此統所以與嗣有不同也。”

問者曰:“議者謂武宗以大業授我皇上,有父道焉,故皇上執喪盡禮,無非儘子道也。但昭穆之同,不可為世,故止稱皇兄。又謂我皇上既兄武宗,自宜父孝宗,茲言何謂也?”臣答曰:“父子之恩,天性也,不可絕也,不可強為也。方武宗賓天,群臣定議以迎我皇上也,遵祖訓[2]兄終弟及之文也,何也?孝宗,兄也,興獻王,弟也,獻王在則獻王天子矣,有獻王斯有我皇上矣,此所謂倫序當立,推之不可、避之不可者也。果若人言,則皇上於武宗兄弟也,固謂之父子也,於孝宗,伯侄也,亦謂之父子也,於興獻王,父子也,反不謂之父子而可乎?”

問者曰:“我皇上嗣興獻王,藩王也,今嗣大統,天子也,恩亦極矣,不正父子之名,得乎?”臣答曰:“天下,外物也,父子,大倫也。瞽瞍殺人,舜竊負而逃,知有父而不知有天下也。而況今天下者,祖宗之天下,天下之天下也。孝宗於我皇上固不得以私相授受者也。今欲我皇上舍天性之父子,而反稱伯侄為父子,謂之崇大統也,割私恩也,漢、宋之故事也,是天下重而大倫輕也而可乎?”

問者曰:“如子之言,則孝宗不幾於無後乎?”臣答曰:“孝宗有武宗為之子,孝宗未嘗無後也。臣子於君父一也,今者不念無嗣之武宗而重念有嗣之孝宗者,何歟?茲果孝宗之無後乎?抑武宗之無後乎[3]?雖然自古帝王之無後者豈惟我武宗然哉,而其相傳之統則固未嘗絕也。漢惠帝無嗣,而文帝繼之,未聞漢之統絕也。唐中宗無嗣,而睿宗繼之,未聞唐之統絕也。是謂兄終弟及也,非必父死子立之謂也。今孝宗之統傳之武宗,武宗之統傳之皇上,一統相承,萬世無窮者也,又何必強置父子之名而後謂之繼統也哉?”

問者又曰:“子必以我皇上不當考孝宗,豈以興獻王不可無後也?議者以我皇上考孝宗而又以益王子崇仁王考興獻王,是或一道乎?”臣答曰:“父子之恩,天性也,不可絕也,不可強為也。以我皇上考孝宗而又以崇仁王考興獻王,是強為父子也。使孝宗不得子,武宗又使興獻王不得子,皇上是絕人父子也。夫古之為禮者[4]將使無後之人有後,今之為禮者將使有後之人無後矣而可乎?”

問者曰:“然則我皇上於孝宗也、武宗也,其享祀也如之何?”臣答曰:“自古帝王之繼統者,得其常則為父子,不得其常[5]則[6]有為兄弟,為伯、叔、侄者也。但主其喪而已,主其祀事而已,不必一於父子之稱也。唐玄宗於中宗也,其祝詞則曰皇伯考也;德宗於中宗也,其祝詞曰高伯祖也。不必一於父子之稱也。”曰:“然則我皇上於孝宗也何稱乎?”曰:“皇伯考其正也。”“於武宗也何稱乎?”曰:“皇兄其正也。於享祀興獻王也則曰皇考,其正也。如此,則我皇上於父子也、伯侄也、兄弟也皆名正而言順矣。”

問者曰:“禮,長子不得為人後,則我皇上將不可入繼大統乎?”臣答曰:“禮,長子不得為人後,是謂皇上不可以繼嗣也,非謂不可入繼大統也。程子曰:‘禮,長子不得為人後,若無兄弟又繼祖之宗絕,亦當繼祖。’此固嘗以義起而泛論之也。今皇上為興獻王長子,遵祖訓兄終弟及,屬以倫序,實為繼統,非為繼嗣也。設皇上若有兄弟,亦當入繼大統,有不得為遜避者矣[7]。”問者曰:“魏明帝之詔,議者傳以令眾者也,子獨以為不足徵者,何也?”臣答曰:“北魏太和三年之詔也,按詔曰:‘皇后無嗣,擇建夫子以繼大統,則當纂正統而奉公義[8],何得復顧其私親哉?’又曰:‘後嗣萬一有由諸侯入奉大統,則當明為人後之義。’蓋是時皇后無嗣,明帝以外藩援立[9]故預為此詔以防之。至太和五年,始立齊王芳為太子,厥後高貴常道援立皆不外尊可見也。故璁曰:‘有為之私,非經常之典也。’”

問者曰:“子欲為興獻王別立廟於京師,亦有說乎?不幹於正統乎?”臣答曰:“立廟京師,取古遷國載主之義也。夫長子不得以離其父者也。今夫大夫[10]之仕於他方也,若長子雖有,庶子亦載主而行也。謂別立廟,則固無干於正統者也?”

問者又曰:“如子之言,而論者乃懼以魯桓僖宮之災,且謂有朱熹兩廟爭較之嫌、魯僖躋閔之失者,何也?”臣答曰:“孔子在陳,聞魯廟火曰:‘其桓僖乎?’以為桓僖盡親,無大功德[11],而魯廟不毀,故天災之也。宋群臣請祧僖祖而正太祖東向之位,故朱子謂使兩廟[12]威靈相與爭較。魯閔公無子,庶兄僖公代立其子文公,遂躋僖公於閔上,故《春秋》譏其逆祀。今別為興獻王立廟,所以祭禰也,非毀廟不當復立也,何天災之足懼乎?謂別立廟,則固未嘗升興獻王主於太廟也,何兩廟爭較之嫌、魯僖躋閔之失乎?不其謬哉?”

問者曰:“然則在藩之墓如之何?”臣答曰:“墓與廟不同也。嘗聞易墓非古也。夫墓所以藏其體魄而廟所以奉其神靈者也,故墓可以代守,而廟不可以代祀者也。立廟京師,崇四時之祭,順孝子之心也[13]。”

問者曰:“舜受堯禪而不尊瞽瞍,禹受舜禪而不尊鯀,然則興獻王追尊之禮宜如之何?”臣答曰:“追尊非古也,自文武以來,未之有改也。舜不尊瞽瞍,不知以堯為父乎,瞽瞍為父乎?禹不尊鯀,不知以舜為父乎、鯀為父乎?夫以今日之急務,正名也。名正則言順,事成而禮樂興矣,是在我皇上之心而已。夫士階一命,無不欲尊其親者也。今尊崇之禮未定,覃恩之典未舉,然其授官之與未授者,固已有先後得失之心矣,是非亟其欲也,孝子之誠也,何獨至於我皇上而疑之,而使君之尊親不如己之尊親也?是愛君不如愛己也。”

問者曰:“或以興獻王妃不可奉迎者,何也?”臣答曰:“此膠崇仁王為後之說者也。以崇仁王嗣興獻王,則不可奉迎也。夫有天下而不得養其母,豈人情哉?今迎之而至,天子之母也,為天子之母,襲王妃之號,則朝廷之相臨、宮闈之相接,皆當謹守臣妾之禮矣。己為天子,母為臣妾,竊恐我[14]皇上之心有不能一日自安矣。”

問者曰:“議者以漢宣帝中興,不尊史皇孫而嗣昭帝,光武克復,不尊南頓君而嗣元帝,以為可法者,何也?”臣答曰:“此不知正,踵其非者也。璁嘗按其故,昭帝亡矣,又立昌邑王,廢矣,宣帝始以兄孫入繼,當時惟言嗣昭帝后而已,固未嘗知其為子乎、為孫乎,必也升一等而考昭帝,則又將降一等而兄史皇孫矣,可不可乎?當時有司奏固孰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復顧其私親之說,故未有所處。姑緣其所生父稱之曰皇考而已,固未嘗以昭帝為父,而以史皇孫為兄也。光武乃長沙定王之後,景帝七世之孫,上嗣元帝。夫元帝有成帝為之子,哀帝、平帝為之孫,凡三傳矣。又孺子嬰立,凡四傳矣。時王莽篡位,漢祚既滅,而光武乃崛起者,猶嗣元帝,可不可乎?當時張純、朱浮奏亦固執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復顧其私親之說,故別為南頓君立廟,稱皇考而已,固亦未嘗以元帝為父,而以南頓君為叔也。夫以宣帝嗣昭帝,世數未問,謂之統則可;光武嗣元帝,世數已間,既不可謂嗣,又不可謂之統矣。要之皆統、嗣二字之義不能明辯,故其弊必至於此耳。然則使二帝寡恩而不得盡尊崇之,禮者正以俗儒之說誤之也,是尚可為法也哉?”問者又曰:“如子之言,則歷代之故事不足徵乎?”臣答曰:“以經議禮,猶以律斷獄,則凡歷代故事,乃其積年之判案耳。苟不別其異同、明其是非,概欲以故事議禮而廢經,猶以判案斷獄而廢律也。是又何足與議也?”

問者曰:“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復顧其私親,其說如之何?”臣答曰:“此非聖人之言、漢儒之說也。《禮·喪服記》止雲‘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報’。至開元、開寶禮始雲‘為人後者為其所生父齊衰不杖期,為所後父斬衰三年,雖所生所後皆稱父母’,然未有改稱伯叔之文也。宋濮議方有稱皇伯之說,而又加以程子之議,故人皆宗之,但朱子猶有未安之論,亦可見也。夫常人之於伯叔也,其愛敬之心固未嘗不在者也,今曰‘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復顧其私親’,是以父母為伯叔,不復有愛敬之心,如路人矣。故曰‘非聖人之言、漢儒之言也’。況我皇上乃入繼大統,非為人後者也,其說又焉可用哉?”

問者曰:“或以子之說嫌於迎合,當聞於人而不當聞於上也,如之何?”臣答曰:“璁於人未嘗不聞也,聞之以說為邪?故不必聞也。昔司馬光嘗謂‘朝廷闕政但於人主前極口論列,未嘗與士大夫閒談,以為無益也’。故聞上也,苟嫌於迎合也,則必匡救其惡然後為忠,而將順其美者,皆不得為忠矣。”

問者曰:“子之言備矣,人以為邪說也,奈何?”臣答曰:“不求人知而求天知也,不求同俗而求同理也。孔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謟也。且夫子大聖人,猶所不免,璁小子何敢避此不韙之名也耶?”

問者曰:“子以至寡之力而欲抗在朝之議,恐三人佔當從二人之言,如之何?”臣答曰:“臣子之事君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自盡其心而已。使璁之言是雖不用猶是也,使璁之言非雖用之猶非也。夫事固難明於一時,而有待於後世者也。今士大夫之達於禮義者固已渙然,而釋其疑有不待於後世者矣。”

問者曰:“犯眾議也,子於利害也不計也夫?”臣答曰:“璁不敢為終身謀也。夫禮小失則入於夷狄,大失則入於禽獸,璁懼夫禮之失也,故不敢為終身謀也。”

疏入,上下所司知之。

[1] 據《閣本》改者為乎。

[2] 據《抱本》刪訓下也字。

[3] 《閣本》脫“抑武宗之無後乎”七字。

[4] 據《抱本》《閣本》補者下“將使無後之人有後,今之為禮者”十三字。

[5] 《抱本》脫常以上八字。

[6] 據北平圖書館藏曬藍本補。

[7] 據《抱本》《閣本》補矣下“問者曰:魏明帝之詔議者傳以令眾者也。”十六字。

[8] 《抱本》《閣本》義作議。

[9] 《抱本》《閣本》援作後。

[10] 《閣本》大上有士字。

[11] 據《抱本》《閣本》補僖下親字。

[12] 據《抱本》《閣本》補兩上使字。

[13] 據《抱本》《閣本》補心下也字。

[14] 《抱本》脫我以上一百三十五字。

無論怎麼樣,楊廷和等人都無法否認自己寫的武宗詔書裡那段“皇考孝宗敬皇帝親弟興獻王長子聰明仁孝,德器夙成,倫序當立”的文字。

而後面幾部分的大禮議,就我個人而言,我也認為那是不合理的,特別是睿宗入太廟這事兒,然而為了爭權奪利,夏言、嚴嵩等人前赴後繼,一步一步按照朱厚熜的意思完成了整個故事,使得後世對整個大禮議頗有微詞,而起頭上書的張璁、桂萼等人更是被批得體無完膚。

就《明事》而言,張璁僅僅是個刻薄小人,嚴嵩是個老奸巨猾的妖孽,夏言是個沒有政治鬥爭經驗但心地善良的愣頭青,然而實錄為我們展現的卻是另外一碼事。對於嚴閣老,實錄並沒有什麼好話,畢竟世宗後來對嚴嵩都很厭惡(主要是因為嚴世蕃)。而張璁的評價呢、夏言的評價呢?

致仕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張孚敬卒。孚敬,浙江永嘉人。初名璁,今名上所賜也。正德庚辰,舉於禮部。明年辛巳,上登極,賜進士。時方議獻皇帝尊稱大禮,孚敬即上疏分析繼統繼嗣之義,為上明父子之倫不可奪,眾鹹不悅。壬午,授南京刑部主事。甲申,以大禮未正,仍上疏爭之,與桂萼、席書、方獻夫、霍韜同被召至京,與眾廷辯,竟定大禮,升翰林院學士。乙酉,升詹事。丙戌,升兵部右侍郎。丁亥,敕署都察院事,治張寅獄,是冬,遂升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入閣辦事,賜銀圖書二,其文曰忠良貞一,曰繩愆弼違。戊子,加少保。纂修《大明會典》成,加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己丑,罷政歸。行及天津,召旋。辛卯,復罷歸。壬辰,召入,進兼太子太師,復以星異免。其冬,遣鴻臚少卿[1]陳璋齎敕徵之。癸巳,復任加少師。乙未,以疾[2]乞歸,上累諭固留,為之親製藥餌,疾亟,乃許致仕,遣官齎敕送之,給月米八石、伕役八名[3]。丙申,手詔趣其還朝。至處州疾作,不果至。詔強[4]起之,至金華,疾又作,乃止。至是卒,上深加悼惜,賜祭葬如例,贈太師,諡文忠,仍蔭一子為尚寶司丞。孚敬深於禮學,豐格俊拔。大禮之議,乃出所真見,非以阿世。既以是受上知眷,驟躋崇顯。而一時議禮諸臣,鹹得重譴。及奉詔鞫勘大獄,獨違眾議,脫張寅之死,而先後問官得罪者亡慮數十人,以是縉紳之士嫉之如讎。然其剛明峻潔,一心奉公。慷慨任事,不避嫌怨。其署都察院,不終歲而一時風紀肅清,積弊頓改。在內閣,自以受上特知,知無不言。密謀廟議,即同事諸臣多不與聞者。於是清勳戚莊田、罷鎮守內臣,百吏奉法,苞苴路絕而海內稱治矣。至其持議守正,雖嚴諭屢下,陳辭益剴切不撓。上察其誠,久久[5]滋重信之,常以少師羅山呼之而不名。其卒,禮官請所以易其名者。上親按古諡法,以孚敬能危身奉上,特命諡之曰忠,其眷遇之隆,始終不渝如此。第果於自是,恩怨太明,休休之量,是其所短。然終嘉靖之世,語相業者,迄無若孚敬雲。

[1] 《東本》臚下有寺字。

[2] 《東本》疾作病。

[3] 三本、《東本》役作歲。

[4] 《閣本》疆作強,是也。

[5] 《抱本》久久作久而。

“上察其誠,久久滋重信之,常以少師羅山呼之而不名。其卒,禮官請所以易其名者。上親按古諡法,以孚敬能危身奉上,特命諡之曰忠,其眷遇之隆,始終不渝如此。第果於自是,恩怨太明,休休之量,是其所短。然終嘉靖之世,語相業者,迄無若孚敬雲。”拋開張璁的確很刻薄的缺點來說,能拿到“文忠”的諡號,足以證明他在明廷當時的地位,特別是在《明世宗實錄》還是張居正編纂的情況下,畢竟按照道理,張居正是徐階的弟子,徐階的對頭包括嚴嵩和張璁,那麼應該要打倒張璁才對啊,然而對頭的弟子毫不猶豫地給了張璁一個很高的評價。反倒是夏言,評價可就差的遠了:

殺原任大學士夏言。言,江西貴溪人,與大學士嚴嵩同鄉,同在政府,以權勢相軋。言初罷歸,嵩盡斥去言親黨在朝者。言聞之怒,及複用位,乃居嵩上,亦斥去嵩黨,以相報復。然嵩柔佞深險,雖心銜言而貌敬之益甚,言益以氣凌之。及言因復河套事失上意,嵩遂振暴言短,謂[1]曾銑開邊釁,皆言主之。上怒,捕系銑詔獄,然無意殺言也。會有蜚語流禁中者,謂言去時怨望,有訕謗語[2]。於是上益怒,遂坐銑交結近侍例,並言斬之。或曰蜚語亦嵩所播;或曰嵩以災異密疏,引漢誅翟方進故事,上意遂決。然其事秘,世莫知也。言豪邁有俊才,縱橫辯博。初在諫垣,以言事受上知。比贊更郊禮,遂荷特眷。上性聰察,不喜臣下雷同,言知其旨。方張孚敬用事時,人無敢牴牾者。言故每事與之囂競,上以為不黨,因厚遇之,竟至大用。然其人才有餘而識不足,憑寵傲肆,威福自由,無所忌憚。上寖不能堪,稍稍以微旨裁之,言不為懼。久之,上益厭,屢加叱啐,麾斥來去,無復待輔臣禮,言亦不以為恥。末年[3]再入政府,一意修恩怨,人皆側目而視。及為嵩所誣構,遂致身首異處。天下雖以此惡嵩,而亦以言為不學不知道,足以自殺其軀而已。

[1] 《廣本》《閣本》謂作言。

[2] 《廣本》《閣本》語作言。

[3] 三本本作末,是也。

“然其人才有餘而識不足,憑寵傲肆,威福自由,無所忌憚。上寖不能堪,稍稍以微旨裁之,言不為懼。久之,上益厭,屢加叱啐,麾斥來去,無復待輔臣禮,言亦不以為恥。末年[3]再入政府,一意修恩怨,人皆側目而視。及為嵩所誣構,遂致身首異處。天下雖以此惡嵩,而亦以言為不學不知道,足以自殺其軀而已。”對夏言的評價並不高,也可以說是當時大明朝廷的一個基本判斷。

我也曾聽聞有人說明世宗很刻薄,而且對兒子們也不好,然而我們要回過頭來看看明世宗的心理歷程。

首先,明世宗身體並不太好,一來胎裡弱,二來批奏章太累、晚上晚睡(所以提醒諸位哈,晚上早點睡,否則影響精子質量),導致本來就不太容易生兒子變成就是生不出了。加上他堂哥帶來的恐懼(你看堂哥沒兒子,我即位了,我沒兒子,那怎麼辦呢?),導致明世宗一心想要方子生兒子。除了翻閱他爹留下的醫書進行深入鑽研外(獻皇帝是醫學研究奇才),還把陶仲文拉來幫忙,於是鼓搗了好多年,一直到嘉靖十二年八月,皇長子才誕生,然而同年十月皇長子就死了。於是朱厚熜又開始鬱悶了,好容易折騰了三年,皇第二子生(十五年十月),隨後皇三子(十六年正月)、皇四子(十六年二月)接連出生,可以說朱厚熜又把懸著的心放下了。十八年正月,朱厚熜冊立第二子為皇太子,三子為裕王、四子為景王,普天同慶,皆大歡喜。然而墨菲定律似乎註定要跟朱厚熜過不去,怕什麼來什麼,二十八年三月:

皇太子薨。太子諱載壑,上第二子也,母皇貴妃王氏,生於嘉靖丙申十月六日[1]。貴妃娠時,夢神人星冠羽服,以一嬰兒與之,遂生太子。十八年二月,上將巡幸承天,冊立為皇太子,遂命監國。至是,上以太子年浸長,當出閣讀書,命先行冠禮。越二日晨興疾作,遣醫胗之不治,忽北面拜曰:“兒去矣。”正坐而薨,年十有四歲。太子生而靈異,不喜紛華靡麗,小心齋慎。嘗見上叩頭曰:“兒不敢時時[2]舉手。”曰天在上。上奇其不凡,比薨,痛悼殊甚。詔禮官具儀以聞。已,輔臣及府部、侍從諸臣各上疏奉慰,秉一真人陶仲文亦具疏慰,上獨批答曰:“覽卿奏慰,朕復何言。早從卿勸,豈便有此太子,非常人不識耳。然厚烷、呂時中輩誹謗朕躬,一曰久不教訓我等,一曰輔臣不可諛悅。皆謂朕既不早朝,又不教習太子。朕受天明命,承大道運,豈為小人所訕。因思太子年十四,或可漸舉儲儀,故令所司如例先行冠禮。豈期太子超凡,遂爾長往。且其於人世紛華,一不好玩,動有仙氣,今果乃爾。或謂何不任其素性,朕思身已受謗,又累太子,豈可久藏禁中。須如祖宗故事一一舉行,寧為不慈,終不失正嗟。今失矣,彼紙上虛談之物,能療之乎?太子舍我,亦非背者知朕心之不得已。但仰思當日聖母愛之甚,至今未久而歸,是朕之不孝耳。”

[1] 《廣本》六作十六。

[2] 《廣本》僅一時字。

死了兩個兒子,從一個父親的角度來說,那是很悲傷的,但為了保證他朱厚熜的血脈不斷,保證他朱厚熜的兒子要坐上皇位,那麼保住兒子的命才是關鍵,方法是不重要的。所以“二龍不相見”就橫空出世了,朱厚熜打定主意要保兒子,其他的就不管了,你們兩兒子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我也懶得說,反正人活著管他孃的。於是朱厚熜開始對後面兩個兒子很冷淡,這是父親自我的想法,也是父親自己的悲哀。所以後來海瑞上書後,朱厚熜看得惱火的原因之一就是海瑞說他“二王不相見,人以為薄於父子”,我很懷疑當時朱厚熜可能想大罵“你丫懂個屁”之類的話。父親愛兒子,方式方法很有獨特性,但終歸是愛兒子的。

其他諸如庚戌之變、倭寇橫生,我覺得往常已經有很多論斷了,從實錄來看,也沒有很大出入,朱厚熜用人失誤、決策錯亂,自然都是逃不掉的。當然朱厚熜腦子反應很快,做了不少補救措施。比如朱紈被人整死,海盜不減反增,朱厚熜後來就用胡宗憲猛烈鎮壓,一直到四十一年嚴嵩倒臺才將胡宗憲一併免職閒住(這屬於牽連,真正逮捕胡宗憲是嘉靖四十四年的事情了)。倒是庚戌之變有個很有意思的小故事,我有的時候覺得人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比如庚戌之變前夕,二十八年十月,翁萬達因為父喪丁憂,回老家去了,丁汝夔升任兵部尚書,結果二十九年八月俺答犯京師,庚戌之變來了,後來什麼情況大家都知道了,丁汝夔掉了腦袋。也許有人會說翁萬達在臺上可能比丁汝夔幹得要好,然而當時就明廷那個狀況,翁萬達在任,不死也得脫層皮。實錄對他評價很高:

原任兵部尚書翁萬達卒,贈太子少保,賜祭葬如例。萬達,廣東揭陽縣人。嘉靖丙戌進士,歷戶部主事[1]、員外、郎中,廣西梧州府知府,皆能其官。升廣西按察使司副使,畫贊督府蔡經,討平土舍,破左江、斷藤峽徭[2]蠻有功,升浙江右參政,改廣西,平莫登庸之亂,稱首功。累升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撫陝西。遷兵部右侍郎[3]、總督宣大偏保軍務[4],發宗室充灼叛,謀擊虜遁去,擢右都御史[5]。己酉春,虜入宣府,逼居庸,萬達督戰[6]卻之,以功升尚書兼右副都御史。尋召入本兵,以父喪回籍。庚戌秋,詔奪情,起宣大總督。會虜犯京城,本兵得重譴,詔復改兵部尚書。萬達方[7]病疽,結廬[8]墓間,聞命單騎就道,不四十日抵京。時虜患方棘[9],上日夕徯萬達至,意遲之,以問大學士嚴嵩,嵩懼失上旨,不為申理。遂[10]貶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經略紫荊諸關[11]。以京察自陳乞[12]罷,終喪制。上怒疑其避事,免歸。至是年十月,復起為兵部尚書,命未至,卒。萬達幼穎異,五歲能誦書。性剛介坦直,篤[13]於忠孝,處國是[14]若其家。南北征討,諸所謀[15]畫,深遠周至,無不措之有功,守之可久。駕馭將士,能盡其才,而得其死力。其料敵甚審,臨敵每以身先士卒[16],故所至鹹以威略著聞。庚戌之變,上日夜急才,親趣召萬達。萬達且至,不先記謝嵩。嵩密使人諭指[17],亦不應。是時,嵩子世蕃擅權黷貨,文武吏入賄其門,即諭吏、兵部銓右秩[18],無敢撓者[19],慮萬達強執,乃乘上怒媒櫱之,萬達竟坐廢,憂懼而卒。隆慶初,追諡襄毅。至今言[20]者稱嘉靖中年後,邊臣行事適[21]機宜、建言中肯,窾萬達一人而已。

[1] 《廣本》無主事二字。

[2] 《抱本》徭作猺。

[3] 《閣本》郎下有“兼僉都御史”五字。

[4] 《閣本》務下有兼理糧餉四字。

[5] 《閣本》史下有“兼兵部左侍郎”六字。

[6] 《閣本》戰下有破字。

[7] 《閣本》方下有在籍二字。

[8] 三本蘆作廬,是也。

[9] 《閣本》“虜患方棘”作“虜新犯都甸百務恇擾”。

[10] 三本逆作遂,是也。

[11] 三本累作略,是也。《閣本》關下有“勞瘁病益劇”五字。

[12] 《閣本》乞下有賜字。

[13] 三本為作篤,是也。

[14] 《廣本》《閣本》是作事。

[15] 《廣本》《閣本》謀作計。

[16] 《閣本》卒下有“虜當之輒失利”六字

[17] 《廣本》指作詣。

[18] 三本秋作秩,是也。

[19] 三本橈首作撓者,是也。

[20] 《廣本》《抱本》宮作言,是也。

[21] 三本邊作適,是也。

還有個事情,也算是個造孽的事情,因為抄嚴世蕃的家,把地方弄得雞犬不寧:

按,世蕃一克罔堅[1]子耳,其濁亂朝政,本其父嵩得政日久,上末年[2]深居西內、崇事玄修,不復與外庭相接,故得掩蔽聰明,盜弄威福,乃至罄國帑、竭民膏而不足滿其溪壑;塞公道、悖天常而無所用[3]其忌憚。即其罪狀,宜坐奸黨之條[4],豈[5]無可殺哉?乃潤疏指為謀逆,法司擬以謀叛[6],悉[7]非正法也。比籍沒報[8]至,嚴氏貲財已稍稍散逸。按臣奉詔徵之急,不能如數,乃聽孔等指攀,於是株蔓及於無辜,一省騷然[9]矣。

[1] 《閣本》豎作□,是也。按,皆是豎字,校者注。

[2] 舊校改未年作末年。

[3] 三本、《庫本》用上有所字,是也。

[4] 《廣本》“宜坐奸黨之條”作“雖寸斬之,不足以謝天下”。

[5] 《廣本》《閣本》《庫本》豈下有謂字。

[6] 舊校改判作叛。《廣本》“法司擬以謀判”作“蓋密有授之意者,欲尋端殺之”。

[7] 《廣本》悉作實。

[8] 三本、《庫本》報下有至字,是也。

[9] 《廣本》《閣本》《庫本》擾作然,是也。

也是瞎折騰,跟後來抄張居正的家把整個湖廣地區搞得慘不忍睹差不多。

總的來說,實錄中還是有很多神奇的事情,不能一一贅述。

四、感謝名錄

(一)家裡人。他們知道我在搞什麼,沒有反對,我老婆甚至還鼓勵我去弄。

(二)知乎大佬們。 @寧南左侯 、 @臨溪主人 、 @松平信綱、 @以都指揮體統行事 @清微忠教真人朱憲節 @首裡天加那志 @王擴廊 @朱圓通 @誓不稱帝邈佶烈 排名不分先後。大佬們對我的實錄提出了不少優秀的指導意見和建議,對我的提升幫助很大。

我會繼續努力的!

標簽: 閣本  孝宗  問者  臣答  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