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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風秦韻石鼓文

作者:由 小澤一郎 發表于 書法時間:2020-12-17

翻開厚厚的經史,石鼓文如一顆耀眼的星斗閃爍其間。這段載滿了周秦風土人情的文字因經受了太多埋沒和顛沛流離之苦,最終未能與經典為伍,讓人不禁喟然長嘆。

石鼓閣就坐落在距我不遠的石鼓山上,渭水傍山而過,在蔥蘢毓秀的秦嶺山麓如飛練般繞了一個漂亮的彎。公元前八世紀,一個金戈耀日、旌旗蔽空的時代從這裡拉開了大幕,隆隆戰車驚醒了這塊沉睡的莽原,將這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鍍上一層青鏽斑斑的古意。千年之後,一件件稀世古物破土而出,散發著幽幽青光的鼎、尊、盤、簋、鬲難以勝數,精雕細琢的紋飾美不勝收。令十尊無考無據的石鼓愈顯得笨拙木訥。

鑿工粗鄙,殘痕累累,除去餐風宿露的跡象外,十座青石墩子確實沒有招人喜愛的資本。唯一觸目驚心的,是深陷其表的一列列恣意縱橫、翩然起舞的象形文字。若沒有這些字跡,大概誰也不會考究它的年代、地域及身世。也正是這些會講故事的文字,把我們帶到了兩千五百年前那個峨冠博帶、鳴鐘鼓瑟的時代。

“吾車既工,吾馬既同。吾車既好,吾馬既阜……麀鹿速速,君子之求(石鼓文《車工》篇)。”一排整齊列隊的精美車輛,一列健碩肥壯的駿馬,前呼後擁的從眾,驚恐飛奔的鹿群。將一幅古人“走馬遊獵”的熱鬧場景像壁畫一般展露無遺,極盡畫工之妙,卻有著畫面難以盡述的神采風韻。這與《詩經。車攻》中的“我車既攻,我馬既同。四牡龐龐,駕言徂東”句又何其相似。由此,人們將想象的觸角延伸到深不可測、遙不可及的歷史的源頭,去探求石鼓文真正的成因及精髓所在。在四言詩鋪天蓋地的先秦文明裡,類似帝王狩獵打圍、兵戎相見、百姓漁獵的題材、在詩三百篇中唾手可得。十尊風塵荏苒的石鼓,究竟記述了哪位君王的事蹟?是任人唯賢、雄才大略的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還是周室苗裔周宣王?後人各持己見,莫衷一是。至

十世紀八十年代在鳳翔秦公一號大墓發掘後,石鼓屬秦公“獵碣”才有了蓋棺之論。當年叱吒風雲的秦穆公,縱橫於西府三十餘年,

秋狩冬獵。

寶馬雕弓、牽黃擎蒼,以壯軍威。石鼓文恰好沉埋於秦國封地。試想秦公在“彎弓射天狼”之際,勒石銘功以求千秋留名,亦屬常理。“獵碣”之稱便有了可信的依據。

拋開珠璣美玉般的詩句,單是這些風骨嶙峋、肢體舒展、方圓有度的筆意情致就足以讓人驚歎不已。據考證,石鼓文在文字的演變過程中,上承大篆之大成,下開小篆之先河,其結構渾圓端莊,雄健灑脫、將秦王室那股強悍的霸主氣勢流露無遺。進而使漢字形體逐漸擺脫象形的拘束而趨於嚴謹規範和符號化。這對於善以真草隸篆吟風誦月的中國文人雅士又是一筆豐厚的饋贈。

“鸞翔鳳翥眾仙下,珊瑚碧樹交枝柯”—— 唐代大文學家韓愈用以一首傳世名篇《石鼓歌》,為石鼓的藝術價值做了身體力行的呼籲。唐至德年間,從衰草泥土中面世的石鼓,一尊被削去其半,挖空後被當做舂米的臼;一尊字跡毀盡;數尊殘缺不全。雖經韓愈極力推介保護,然而“中朝大官老於事”,淺見拙識的寒士陋儒,庸官俗吏們視而不見,任其棄之荒野。

大概至善至美的事物都難免要歷盡坎坷之苦,這十尊鼓形頑石,因沒有雕飾得雍容華貴的形體,打扮得富麗堂皇的紋飾。因而它們不會像流光溢彩的寶鼎被搬到廟堂,在振聾發聵的鐘聲裡受人參拜;更不會像八面玲瓏的珍玩般被私藏與家宅深院,受著小家碧玉般的禮遇。它生平大半時間在顛沛流離和戰火紛飛中度過,在市井凡夫的矮小茅簷下棲身,於離離荒草中聆聽著飛鳥的啁啾,於暮雨晨風默數著春去秋回。因而它的肢體難保不會支離破碎,它鐫刻著曠古奇文的肌膚難保不會被俗世的磨難深深烙傷。

“汧殹沔沔……鰋鯉處之,君子漁之”(石鼓文《汧殹》篇)——漫溢奔流的汧河水,種類繁多的魚類繁衍其間,捕魚中忙得大汗淋漓的漁者,在盡情享受著收穫的喜悅,每一面石鼓都是一面折射人類文明的鏡子。“石鼓無聲藏周風秦韻,陳倉有閣傳往事新篇”——石鼓閣的一副對聯讀後令人回味悠長。

詩以言志,文以載道。石鼓若沒有一身斑駁的文字,諒其頂多是塊有年份的古物,與胸無點墨、虛度年華者又有何異?

沿著裝點得支離破碎的石徑離去,石鼓閣流光溢彩的影子倒映在渭水面,為高樓林立的現代都市增添了幾多懷古的情思。而我的視聽卻遠離都市的喧囂,隱隱聽到一派鐘鼓轟鳴之聲破空而來,時而短兵相接、時而呦呦鹿鳴,勝於一切玄妙之音、絕妙之理。

標簽: 石鼓  石鼓文  十尊  文字  獵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