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前的位置:首頁 > 書法

白話·金瓶梅·第二十三回

作者:由 何其木 發表于 書法時間:2022-01-22

# 第二十三回·賭棋稱瓶兒輸鈔 覷藏春潘氏潛蹤

『根據《金瓶梅(崇禎版)》第二十三回改寫』

詞曰:

心中難自瀉,暗裡深深謝。未必娘行,恁地能賢哲。衷腸怎好和君說?

說不願丫頭,願做官人的侍妾。他堅牢望我情真切。

豈想風波,果應了他心料者。

臘盡春回,新春佳節,西門慶過節沒在家,吳月娘也去吳大妗子家去了。中午孟玉樓、潘金蓮都在李瓶兒房裡下棋。玉樓說:“咱們今天賭點什麼好?”金蓮說:“五錢銀子做東,三錢銀子買酒,二錢要個豬頭,叫來旺兒媳婦兒燒豬頭咱們吃。她說會燒,只用一根柴禾,燉的稀爛。”

玉樓說:“大姐姐也不在家,那怎麼辦?”

“留一份送她屋裡,也是一樣。”約好了繼續下棋。李瓶兒輸了五錢,金蓮叫繡春把來興兒叫來,給他銀子,叫他買一罈子金華酒,一個豬頭四個豬蹄,吩咐說:“送後邊廚房裡,叫來旺媳婦收拾了,送到你三娘屋裡等著。我們就來。”玉樓說:“六姐,叫她做好拿盒子盛了送這裡來吃吧。在後邊,那李嬌兒、孫雪娥看見,讓是不讓?”金蓮依言。

來興兒一會兒買好,送到廚下。惠蓮正在後面跟玉簫在石臺基上坐著嗑瓜子說話,來興兒叫她:“惠蓮嫂子,五娘三娘跟你說,讓我買了酒和豬頭蹄子,都擱廚房裡了,叫你做熟了送到前面六娘那裡。”

“我不得閒,給娘納底(布鞋縫鞋底)哩。隨她叫哪個都能幹,偏偏點名要我幹?”

“隨你做不做,都給你了,我還有事。”說著就走了。

玉簫說:“你就放下,替她做做吧。你知道五娘嘴茬子,又惹得絮絮叨叨的。”

惠蓮笑道:“五娘怎麼知道我會,攤派給我。”

於是起身到廚灶裡,舀了一鍋水,把那豬蹄子剃涮的乾乾淨淨,只用一根長柴禾安在灶裡,用一大碗醬油,並茴香大料,混好拌好,放在鍋里扣好。一個時辰都用不了,就把豬頭燒的皮脫肉化,香香噴噴五味俱全。用大冰盤盛了,連著姜蒜碟子,盛在方盒裡,送到李瓶兒房裡。剛開啟金華酒來,玉樓挑了大塊好看的,夾了一盤子,讓丫鬟送到上房給月娘留著吃。其餘的仨人坐定,喝酒品嚐。

正吃著,只見惠蓮笑嘻嘻的走到跟前兒,說到:“娘們吃這個豬頭,今天做的味道咋樣?”金蓮道:“三娘剛還誇你手藝呢!”李瓶兒問:“真就只要一根柴禾?”惠蓮回:“不瞞娘說,還用不了一根柴呢!一根燒完,就燒的蛻了骨了。”

玉樓叫繡春:“拿個大酒杯,來一杯給你嫂子。”李瓶兒連忙叫繡春倒酒,她就拿了盤子揀了一碟豬頭肉遞給惠蓮,說到:“自己做的,你也嚐嚐。”惠蓮說:“小的知道娘們吃的口淡,沒加醬,隨便做了做。下次再做就知道了。”磕了仨頭才又站在桌邊,一塊兒喝酒。

晚上月娘回家了,金蓮幾個見了月娘,小玉把送來的豬頭拿來給月娘瞧。玉樓笑到:“今天我們幾個下棋,贏了李大姐的豬頭,留了給姐姐吃。”

月娘說:“這就不均了。大家都贏,一個也不能虧。咱們這麼著:趕著過節,咱姊妹幾個輪流,每人置辦一席酒兒,也把鬱大姐叫來晚上熱鬧熱鬧,有何不可?好過賭輸贏,只難為一個人。我這個主意好不好?”眾人都說:“姐姐說的好!”

月娘說:“明天是初五,我起個頭。”李嬌兒初六,玉樓初七,金蓮是初八。

金蓮道:“我得了便宜,那天又是我的生日宴,一舉兩得了。”又問孫雪娥,孫雪娥半天沒吭聲。

月娘道:“她算了,你們不要糾纏她了。叫李大姐輪著吧。”

玉樓說:“初九是六姐生日,潘姥姥和她妗子那天來。”

月娘說:“初九不得空,教李大姐挪到初十吧。”一幫人商量定了。

先是初五,西門慶往鄰家赴宴去了,又不在家。月娘在上房擺酒席,鬱大姐供唱,請各姊妹開懷了一天。第二天,就輪到李嬌兒,挨著就是玉樓、金蓮。過了金蓮生日,潘姥姥、吳大妗子都在這裡過節熱鬧。到了初十,就該李瓶兒擺酒,讓繡春去後面請雪娥來,請了兩回,只答應著,就是不來。

玉樓說:“我就說她不來,李大姐只顧著去請。她跟人家說:‘你們都有錢,吃十輪兒席也不值得,俺們這樣的窮酸也不去赤腳絆驢蹄(也不稀的腆著臉湊)。’還能這麼說話,我們也就算了,還說大姐姐也是驢蹄。”

月娘道:“就是個扶不上牆的爛貨,都別理她,請她幹嘛?”於是整治酒席,一幫人都來李瓶兒房裡喝酒。鬱大姐在一邊彈唱,連著吳大妗子和西門大姐,一共八個人。因為西門慶沒在,月娘囑咐玉簫:“等你爹回來要喝酒,你預備東西給他就行了。”玉簫應了。

午後西門慶回家來,玉簫替他脫了衣服。西門慶問:“你娘哪去了。”玉簫說:“都在六娘屋裡,跟大妗子、潘姥姥喝酒呢。”

“啥酒?”

“金華酒。”

“還有過年你應二爹送的那一罈茉莉酒,也開啟。”教玉簫開啟,西門慶嚐了嚐,“正好給你娘們吃。”教小玉、玉簫倆提著,送到前頭李瓶兒房裡。

惠蓮正在月娘旁邊伺候倒酒,看見玉簫送酒過來。惠蓮機靈,趕快走過來接著。玉簫使了個顏色給她,在她手上捏了一把,這婆娘會意。月娘問:“誰讓你送來的?”玉簫說:“爹讓送的。”“回來多大會兒了?”“剛回來,知道娘們在喝酒,就叫我把這一罈茉莉酒拿過來給娘吃。”月娘問:“你爹要想喝酒,就房裡放個桌兒,現成的菜給他拿著吃。”玉簫答應了,往後面去了。

惠蓮在邊上站了一會兒,藉口說:“我到後邊看看茶水,給娘們喝。”月娘說:“對你姐說,上房揀妝裡有六安茶,泡一壺來。”這婆娘快走到後面,見玉簫站在堂屋門口,朝她努了個嘴兒。

婆娘掀開簾子進了月娘屋子,看見西門慶在坐著喝酒。走上前來,一屁股就坐在西門慶懷裡,倆個嘴兒咬在一起。婆娘一手握著他的那物兒,一邊含酒餵給他喝。就說:“爹,你有香茶再給我點,前面給我的都沒了。我少薛嫂子幾錢花兒錢,你有銀子也給我些兒。”

“我茄袋裡還有一二兩,都給你。”說著,西門慶要解她褲腰帶。

婦人道:“不好,怕人來看見。”

“你今天別出門,晚上好好耍耍。”

惠蓮搖頭:“後邊‘惜薪司擋路兒──柴眾’(意味人多眼雜)。倒不如還在五娘那裡,絕好(色絲子女)。”於是玉簫在堂屋門口把風,由他倆在屋裡風月。沒想到孫雪娥從後面來,聽見屋裡有人笑,只以為玉簫在屋子裡和西門慶說笑,沒料想玉簫又在門廊前坐著,就立住了腳。玉簫怕她要進屋,就支她說:“前面六姑娘請姑娘去,怎的沒去?”

雪娥鼻子裡冷笑一聲:“俺是那沒福氣的人兒,騎著馬也趕不上人家,拿什麼陪著他們吃那十輪兒酒席兒?自個兒窮的叮噹響褲子都穿不上了!“正說著,被西門慶在屋子裡咳嗽一聲,雪娥就往廚房去了。

玉簫把簾子掀開,婆娘探出頭,看見沒人,三步並作兩步走了出來,往後面看茶水去。沒多大會兒,小玉從後面過來叫:“惠蓮嫂子,娘問你來取茶咋就沒影了。”婦人說:“茶好了,跟姐去拿果仁去了。”

小玉拿著盞託,婦人提著茶,來到前邊。月娘問:“這麼大會兒才來?”

惠蓮說:“爹在房裡喝酒,小的不敢進去。等著姐到屋裡拿茶葉、剝果仁了。”

大家喝了茶,惠蓮在席上,斜靠在桌邊站著,看著月娘眾人擲骰子,故意揚聲說:“娘,把長麼搭在純六,卻不是天地分?還贏了五娘。”又說:“你這六娘,骰子是錦屏風對兒。我看三娘這麼三配純五,只是十四點兒,輸了。”把玉簫惹惱了,說道:“你這婆娘子,我們在這裡擲骰子,你多嘴多舌的,哪有你說話的地方?”把婆娘羞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滿臉通紅,出門走了。正是:

誰人汲得西江水,難洗今朝一面羞。

這些人喝酒耍鬧,直到掌燈。西門慶掀簾子進來,笑道:“吃的熱鬧啊!”吳大妗子跳起來:“姐夫回來了!”忙讓坐給他。月娘說:“你在後邊坐的好好的,這裡都是婦人,你又過來幹什麼?”西門慶道:“既如此,我走了。”說著走到金蓮這邊來,金蓮就隨即跟過來。

西門慶喝的半醉,拉著金蓮說:“小油嘴兒,有個事兒跟你說。我要留惠蓮兒一夜兒,後面也沒地方。你能不能讓她在你屋裡歇?”

“不好罵你,只顧著胡說八道!隨你跟她哪裡去搗蒜騷浪,讓她在我那?我是沒地方擱她。就算我依你了,春梅那個賊丫頭也不許。你不信,就叫了春梅問她,她要肯了,我就應了。”

“既然你們娘們兒不肯,罷了!我跟她在那個山子洞兒裡過一夜。你吩咐丫頭拿床鋪蓋,再生點火。要不然,這一夜冷的怎麼受得了。”

金蓮忍不住笑了:“你個不要臉的,一個奴才淫婦,當是養你的親孃?要做王祥寒冬臘月行孝,找那石頭床上臥冰呢?”

“油腔滑調的,別奚落我。好啦,好歹讓丫頭給我生個火。”

“你去吧,我知道。”當晚散席,金蓮果然吩咐秋菊,抱了鋪蓋被子、籠火暖爐,在藏春塢山子底下雪洞裡。

惠蓮送月娘、李嬌兒、玉樓進到後面儀門口,故意就說:“娘,小的不送了,往前回吧。”月娘說:“好了,你也前邊去睡吧。”

這婆娘打發走了月娘進去,還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認定沒人了,一溜煙兒往山子洞底下去了。正是:

莫教襄王勞眼望,巫山自送雨雲來。

宋惠蓮走到花園門口,以為西門慶還沒來,就沒鎖門,只是虛掩著。來到藏春塢洞子裡看,西門慶早就在那裡秉燭兒做。婆娘進去,只覺得寒氣逼人,塵囂滿塌。惠蓮在袖子裡取出來兩支香來,就燈上點了,插在地下。洞裡雖然籠著一盆炭火,還凍的打顫。婆娘展開鋪蓋,上面還蓋了一件貂鼠禪衣。掩上門,倆人就上床。西門慶脫了白綾道袍,坐在床上,褪了婦人褲子,抱在懷裡,兩腿蹺在兩邊,正中紅心。

兩個人摟抱著,正行好事。金蓮料他倆入港了,在房中摘了冠兒,輕移蓮步,悄悄走過來偷聽。到角門口推開門,貓著腰小心潛入。也不怕嚴寒透薄衣、花刺傷衣裙,噤聲屏氣躡手躡腳,在藏春塢月窗下站著竊聽。

良久,只見裡面燈燭尚明,婆娘笑道:“找錯地兒了(冷鋪中舍冰:意為冷鋪中已經極冷了還施捨冰塊),凍不死你個老花子。就沒點兒本事找個地方,走到這冰天寒地裡來了。嘴子銜條繩子,凍死了也好往外拉。”又說,“冷呵呵的,睡吧,咋只盯著我的腳看。你見過腳小的,我都沒雙鞋面兒,哪個給我買雙鞋面兒?看著人家做鞋,我也沒有。”

“我的兒,不要緊,趕明兒替你買幾錢各色鞋面兒,沒成想你這腳比五孃的還小。”

“怎麼跟人家比!昨天我拿她的鞋比了比,還能套住我的鞋。大小也不在乎,就是模樣周正。”

金蓮聽了心中暗罵:“奴才淫婦,等我在聽還說什麼。”又一會兒,聽見婆娘問西門慶:“你家第五個(秋胡戲),來了多久了?姑娘還是再嫁的”

“也是二婚的。”

“怪不得精明世故,原來也是個意中人兒,露水夫妻!(意中人兒:情婦;露水:短暫)。”

這潘金蓮不聽則罷,一聽氣的露著的兩隻胳膊都軟了,半天挪不動腳兒,狠狠道:“這淫婦在裡面,把我們都吃幹吞淨了。”就要嚷嚷起來,又怕逆了西門慶的性子,再給淫婦撐腰;要吃了啞巴虧,又怕趕明兒她不肯認。

“罷了罷了,給她留個記號兒,給她知道,趕明兒算帳。”

於是走到角門口,拔下頭上一根銀簪子,把門反插上,氣惱回房。

次日清晨,婆娘先起來,穿了衣裳蓬著頭出來。看見角門沒上插銷,先吃了一驚。再待搖門,半天搖不開。去找西門慶,西門慶隔壁叫迎春替她開了門。看見取下的簪子,認得是金蓮的,就知道夜裡被她偷聽了去。

這婦人揣著心事,走到前面,正開房門,看見平安從東邊淨手出來,看她只是笑。惠蓮道:“大清早的,笑什麼?”

“我笑嫂子‘三天沒吃飯——眼前花’,昨晚一夜沒回家。”婦人聽了,把臉紅了,罵道:“多嘴多舌的王八羔子,我怎麼一夜沒在屋裡睡?怎麼沒回家?”

“剛還看見嫂子鎖著門,怎麼賴得過?”

“我起得早,去五娘那剛回。你這憨貨那裡來的?”

“我聽見五娘教你醃螃蟹了,說你劈腿劈的好。怪不得五娘請你去門口看賣簸箕的,誰有你會砸嘴弄舌呀?“把婦人說急眼了,抽一條門閂趕著平安繞院子跑,嘴裡罵:

“短命的混賬玩意兒,看我明天跟他說不說。不給你點好看也不怕,狂的你架子放不下了?”

“呦呵,嫂子,將就著吧,要告誰去?知道你攀上高枝兒了。”

惠蓮急了,只顧趕著打,沒看到玳安從印子鋪剛走出來,一把就奪下門閂,問到:“嫂子,為什麼打他?”

“你問那個混賬東西,嘴子只顧放臭屁,把我胳膊都氣軟了。”平安逮著機會往外跑了。玳安推推她說:“嫂子別生氣,進屋去梳梳頭吧。”

婦人從腰間荷包裡取出三四分銀子,遞給玳安說:“勞累你,替我拿個大碗,燙兩個合汁湯給我。把湯盛在銚子裡吧。”

“不要緊,這就去。”一手接了銀子,匆匆洗了臉,替她燙了合汁送來。婦人讓玳安喝了一碗,自己喝了一碗,才梳了頭,鎖上門,先到後面月娘房了打了卯,然後來到金蓮房裡。

金蓮正對著鏡子梳頭。惠蓮獻殷勤,在旁邊拿抵鏡、收拾洗手水,殷切伺候。金蓮正眼也不看她。惠蓮說:“孃的睡鞋裹腳,我給捲了收起來吧?”

“放那裡吧,叫丫頭進來收。”叫秋菊,“賊奴才,哪裡去了?”

“秋菊掃地哩,春梅姐在那邊梳頭。”

“你別管,扔著吧,等他們來收拾。亂七八糟的,別弄髒了嫂子的手。你得伺候你爹,爹也就得你這表人才伺候他,才能可他心意。我們都是露水夫妻,再婚的舊貨。嫂子才是八抬大轎敲鑼打鼓的明媒正娶,正牌夫人、秋胡戲!”

婦人聽了,正戳中她昨天晚上的言語,於是向前一步跪下,說道:“娘是我的小主兒,娘不高抬貴手,小的一會兒也活不成。那當初要不是孃的恩情,小的也不可能依附了爹。就是後面大娘,也不過是個門面。小的還是念著孃的大恩,怎麼敢在娘面前胡說八道。隨娘審問,小的要是有一句瞎話,明天太陽底下不得好死,一個汗毛眼長一個癤子。”

“話別這麼說。我眼裡容不下沙子。漢子既然要你,我們還跟你爭?不許你在漢子耳邊風言風語裝神弄鬼。你要把我們都比下去了,只剩你在中間跳高高。我的姐姐,實話說了,這心思還是收起來吧。”

“娘明察,小的不管欺瞞娘,怕是娘昨晚上聽岔了。”

“傻嫂子,我是吃飽撐的,聽你說這?我跟你說,十個老婆也栓不住一個漢子的心。你爹家裡就算有這幾個老婆,要在外頭包了粉頭,回家一五一十跟我說,什麼也不瞞我。當時你大娘和他一個鼻子眼裡出氣兒,什麼事兒回家不跟我說?你比她還差點兒。”

說的婆娘啞口無言,在屋裡立了一會兒,走了出來。剛到儀門夾道里,撞見西門慶。說道:“你這個好人兒,我昨兒給你說的話,你轉身就跟被人說。今天叫人家數落我這一頓啊!我跟你說的話,你只放在心裡,放爛了才好。為什麼跟人家說?你這嘴乾淨的跟個走水的窟窿一樣。以後啥話不跟你說了。”

西門慶問:“什麼話,我怎麼不知道。”婆娘看了他一眼,往前面就走了。

這婦人兒嘴兒甜,常在面前站著,買這買那,趕著傅夥計叫傅大郎,陳敬濟叫姑父,賁四兒叫老四。因為和西門慶勾搭上了,在人面前越來越花俏起來,常常跟人扯皮打炮、肆無忌憚。要不叫:“傅大郎,我託付託付你,替我門口看看賣粉的。”那個傅夥計老實,就怕的替她門口看著,有過來的叫住在請她出來買。玳安估計戲弄她:“嫂子,賣粉的早晨過去了,你要早出來,拿秤稱他的好了。”

“賊猴子,裡面五娘六娘讓我賣搽的粉,你怎麼說拿秤稱二斤胭脂三斤粉,叫哪淫婦搽了又搽?看我進去不跟她說去?”

“嘔吼,嫂子,就會拿五娘來嚇我。”

一會又說,“賁老四,我跟你說,門口要是看著賣梅花菊花的,我要賣兩對兒戴戴。”那賁老四丟了買賣,專門替她看著過往賣花的,叫住喊她出來買。那婦人站在裡面門廂裡,揀了兩對鬢花大翠,又有兩方紫菱閃色銷金汗巾兒,一共該她七錢五分銀子。

婦人向腰間摸出半塊銀子來,央及賁四替她鑿開,稱出來七錢五分銀子。賁四正在記賬,丟下替她鑿。只見玳安走過來說:“我替嫂子鑿。”把銀子接過來,只顧端詳。婦人道:“賊猴兒,不鑿光看幹啥?半夜你聽見狗叫了?倒是這銀子是偷來的?”

“偷不偷的,就是這個銀子怪眼熟,看著像是爹銀子包裡的。前幾天爹在燈市裡,鑿給賣勾金蠻子的銀子,還剩一半,就是這個。我記得清清楚楚。”

“賊猴子,天底下人還有一摸一樣的,爹的銀子怎麼跑我這裡來的?”

“我知道什麼賬兒?”婦人就趕著要打他。玳安把銀子鑿了七錢五分付了賣花翠的,剩下的自己拿了也不給她。婦人罵:“混賬玩意兒短命鬼,你敢拿走才是好漢。”

“我不拿你的。你把剩下的賞我買果子吃了。”

“賊猴子,你還我,我給你。”哄著玳安還了她,只摸出來四五分賞了他,剩下的還塞進腰裡,到後面走了。

自此以後,常常在門口拿著銀錢買剪截花翠汗巾兒之類的,也買四五升瓜子兒拿進去,分給各房丫鬟吃。頭上戴的珠子箍兒,金燈籠墜子,黃烘烘的。衣服底下穿著紅糹路綢褲兒、線捺護膝。大袖子袖著香茶,香桶子三四個,帶在身邊。每天也能花上二三錢銀子,都是西門慶背地裡給她的。

這婦兒自從金蓮識破她的秘密,每天就在金蓮屋裡,小意兒貼她,幫著燒水泡茶、縫衣做鞋。不用她也搶著幹。正經月娘那邊,倒是每天就點個卯、打個照面,就往金蓮這邊來。每天和金蓮、瓶兒下棋打牌,成全結對。要撞見西門慶來,金蓮估計要她伺候倒酒,教他倆一處坐了耍,就圖讓漢子喜歡。

正是:

狂顛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隨水流。

~完~

標簽: 西門慶  金蓮  月娘  惠蓮  玉簫